利比亚乱局让世界搞不懂 来源:环球时报 更新时间: 2011-03-02
连日来,在世界媒体的描述中,利比亚散发着一股血腥气味,与利比亚有关的各种信息也前所未有地吸引眼球.然而,60年前当利比亚独立时,在联合国总部内与西方代表餐叙的苏联外交官马立克问:"利比亚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因为他实在想不起这个国家究竟在哪个洲.一位法国外交官用餐刀切下几块碎牛排,然后用叉子推到一起说:"瞧,这就是利比亚".的确,直来直去的国界线,国内100多个桀骜不驯且互相隔绝的部族,"没有宪法、元首,甚至没有官员"的政治结构,都让利比亚更像是"人工拼凑的国家".反对和支持卡扎菲的东部和西部水火不容,也让世界弄不懂这到底是政治对决还是部族翻脸.有中东分析人士猜测,利比亚这个曾经的"非洲首富"会不会"索马里化"或"伊拉克化".
官方机构一把手都叫"秘书"
"即使利比亚的抗议者把卡扎菲赶下台,利比亚今后的道路也绝不平坦.利比亚是这样一个国家:它几乎没有一切传统的国家机构,即使是在突尼斯和埃及动荡中成为稳定支柱的军队,在利比亚也实际上无用,因为部族力量已经把军队分裂了."美国广播公司26日这样分析道.
在世界上,利比亚可以说是一个独特的国家.利比亚国名全称是"大阿拉伯利比亚人民社会主义民众国",这个"民众国"既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宪法、也没有名义上的国家元首和部委机构.卡扎菲本人的正式头衔是"人民兄长、革命导师",连个办公室都没有.外界所称的外交部、内政部等在利比亚并不存在,而是被各种"总人民委员会"等"自治机构"代替,如"对外联络总人民委员会"、"教育总人民委员会"等.在地方机构方面,利比亚也都叫做"人民自治区".一名刚从利比亚撤离的中资公司人员对《环球时报》说,他在利比亚待了3年多,但仍然搞不清楚办事时该去哪里找人.有一次他打车时告诉司机,"去的黎波里人民自治区总人民委员会",结果辗转多次才最终找到地方,就连出租车司机也无奈地说:"这就是利比亚,有太多的人民自治区,我们自己也搞不清楚该去哪里办事."
在利比亚,类似"某某长"之类的官员也不存在.但如果有人向你介绍一名"秘书",可千万不能小视,因为他可能是相当于其他国家总理、部长的高层人士,但也可能是真正的秘书.在利比亚,无论机构大小,机构的一把手几乎都被称作"秘书",只是前面有时会加个"总"字.
这种奇特的政治体制与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上台后大力推行的"绿皮书思想"和"世界第三理论"密不可分.从1976年到1979年,卡扎菲连续发布3本《绿皮书》,主张建立"不要政府、党派、议会、军队"的"民众国".在利比亚,《环球时报》记者曾听过卡扎菲的讲话,主持人在说出"卡扎菲"之前要加上长长一串头衔:"伟大的九一革命领导人、兄弟、思想家、导师"以及非洲的"王中王".2008年,卡扎菲在班加西举行了一次盛大加冕仪式,邀请非洲各国200多名酋长参加.奇怪的是,在宣布加冕的时刻,记者发现台下的人有的欢呼,认为这是卡扎菲实现"非洲统一"的大事;有的却低头皱眉.的黎波里"市政府"一名"秘书"朋友私下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在利比亚什么人都有.卡扎菲宣传了40年民众国,但他自己最后竟自封为王中王."
"140个部族的联合体"
"德国之声"25日称,"利比亚的未来还无法预测.与许多其他阿拉伯国家相比,利比亚更多受到地方部落的影响".美国广播公司则直接表示,"利比亚只能说是140个部族的联合体".
在利比亚历史上,无论统治者是阿拉伯帝国哈里发,还是奥斯曼土耳其苏丹,抑或是欧洲殖民总督,占利比亚民族主体的贝都因部落很少承认除部落传统以外的任何法律,除了本部落的酋长外,不服从任何外来权威,也没有定居社会所具有的政治组织,他们所处的社会被称为"没有政府的社会".卡扎菲的儿子赛义夫20日曾在电视讲话中警告,骚乱倘若持续,将会酿成内战,不同的部族将会"在街头互相厮杀".英国广播公司(BBC)称,1969年军事政变成功后,卡扎菲起初曾想铲除部族主义的文化,但后来他改为刺激不同部族彼此斗争,从而巩固权力.
实际上,在利比亚,尤其是在以班加西为首府的东部地区,历史上一直是独立王国,而且离埃及很近,因此多次发生反卡扎菲的示威.《环球时报》记者曾到班加西采访,最突出的感受就是与的黎波里和西部地区不同,当地几乎看不到有卡扎菲大幅头像的宣传画,老百姓在聊天中对生活更多的是抱怨与不满.班加西一名当地人对记者说:"利比亚的石油多数在东部地区,但卡扎菲对这里投资还不如对他的老家锡尔特那个小城市多."
美国广播公司称,在利比亚目前这场骚乱中,"传统的部族已经走上前台".在利比亚,瓦法拉部族人口最多,有100多万人,约占利总人口的1/6,主要集中在利比亚东部经济要地班加西市附近.东部亦是利比亚的产油区,但是在经济政策上,卡扎菲却偏袒他的"基本地盘"卡萨斯发和麦格拉希部族,东部的酋长们对此很不满,曾在1993年举行大规模抗议,有众多族人受到驱逐或审判,最近的一次冲突是2006年.阿拉伯媒体称,拥有50万人口的第二大部族图阿里也在瓦法拉的拉拢下加入反对阵营.
利比亚与西方恩怨40年
"西方对利比亚的无知和卡扎菲对西方的无知不相上下."英国两名中东和非洲问题专家曾在他们合写的《卡扎菲传》中这样写道.而这种互相的无知则构成了卡扎菲执政40多年来利比亚与西方的分分合合.
位于地中海南岸的利比亚在西方历史上一直扮演"垫脚布"角色.利比亚这片土地最早的主人---柏柏尔人,先和迦太基人联手抵抗罗马的扩张,可当迦太基快寿终正寝的时候,柏柏尔人改变了立场,于公元前146年协助罗马灭了迦太基.在现代历史上,卡扎菲也被西方喻为"中东政治变色龙",是一个"生存至上主义者":即"为了维护他的地位与对利比亚的统治,任何改变都是可能的".他可以关闭美英在利比亚的军事基地,涉嫌操纵洛克比空难,痛斥美国为魔鬼;但他也可以一夜之间就同意向洛克比空难家属支付巨额赔偿,换取西方的谅解,但又迅速高调迎接洛克比空难嫌疑犯回国.卡扎菲在阿拉伯世界中争议也颇多,多次让阿盟峰会不欢而散.他曾指责沙特国王是"英国生的、美国养的"."阿拉伯人在线"称,卡扎菲想统领阿拉伯世界,当这一目标无法实现时就一闹再闹.
卡扎菲上台之初曾表现出强烈反美倾向,他上台后立即收回了美在利的惠勒斯空军基地,随后又把美国和西方在利所有产业悉数收归国有.1981年,利比亚和美国爆发军事冲突,1982年利比亚宣布和美国断交.自那年起,美国接连遭遇全球性恐怖袭击,而利比亚则沾沾自喜地暗示与之有关.1986年美国先后发动两次空袭,直接轰炸利比亚本土并炸死卡扎菲养女.
但"9·11"事件发生后,卡扎菲"令人吃惊"地成为第一个希望美国追捕拉登的阿拉伯领导人.2003年萨达姆倒台后,卡扎菲更主动宣布放弃研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2008年9月,时任美国国务卿的赖斯成为55年来第一个访问利比亚的美国高官,卡扎菲以钻戒为礼招待了她.当时有关赖斯和卡扎菲儿子赛义夫"热恋"的消息被中东和西方媒体热炒.美国《波士顿环球报》评论,这不是钻戒,而是卡扎菲伸向布什的橄榄枝.
对目前的利比亚局势,美国作出强硬表态,称"将动用一切手段",奥巴马分别致电英法意等国领导人.但英国《金融时报》称,讽刺的是,美欧这些国家都曾为了庞大商机,热烈拥抱卡扎菲.美国前国务卿赖斯访问利比亚的同年,美国艾克森美孚石油公司和利比亚签署勘探合约,美国当年还向利比亚出口4600万美元的武器.英国前首相布莱尔2004年曾飞到利比亚和卡扎菲辟"篷"密谈,为英国石油公司获得有利的合约.《金融时报》称,美欧这种贪婪现在看上去尤其令人生厌.
19世纪,半独立的的黎波里几乎举国以海上劫掠为生,就连拥有强大海军的英、法、西班牙等国也非常头疼,宁可花点买路钱消灾.美国也曾向的黎波里总督交纳100万美元,企求换取保15年航运平安.但总督收了钱不办事,他手下的海盗依然不放过美国商船.1804年,美国派出海军陆战队奇袭的黎波里港,迫使的黎波里总督保证美国商船的航行安全,至今美国海军陆战队军歌头一句还是"到的黎波里海岸".
埃及《政事报》主编、中东事务研究中心顾问艾利·哈西姆认为,无论今后利比亚局势如何发展,都将对中东和世界带来难以预估的影响:大量外籍和利比亚人的逃离,将对周边乃至欧洲提出新难题;极端主义势力是否会借此机会大范围蔓延,是人们更深的担忧,"现在,人们猜测利比亚未来是会成为另一个索马里还是另一个伊拉克.这两个地方的现状与极端势力的大肆活动密切相关,而类似情况很可能从利比亚向中东蔓延,势必将造成灾难性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