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孟非做梦都没有想到,跟吴越的再次相遇会是你这样的场景。
就算是淡定,此刻嘴角也不自主地抽搐。几年不见,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的美女一身光鲜地出现在眼前,倒真是实实在在惊艳了一下。
错,不仅仅是惊艳,更多的是惊讶和郁闷。
这个世界真小,在不合适的时间遇到不合适的人。
吴越显然也没想到会看见孟非,目光里划过一抹怪异,头微微低了一下,随即大大方方抬起,目光平视着迎接的人群,嘴角噙着得体的职业性微笑。
四目相对的刹那,绝对是迸出了火花,不过不是擦出革命友谊的火花,倒有些互相鄙视的味道,
微妙的气氛不过一秒,便散在了空气里。
吴越一手拉着箱子,与梁总并肩站在出口,完全将孟非视作空气。梁家铭低声说了一句话,随即笑着走向迎接的人群。吴越闻言一笑,拉着皮箱不远不近随在他的身后,却很识趣地与他保持距离,对送上鲜花的小文秘,客气微笑。
孟非的脸僵硬了起来,若不是严总临时安排他们几个工程部的成员也随着公司高层过来迎接,以显示隆重,无论如何不会见到这样一幕。
刚才在等候区站得腿发僵,这一小时的事象幻灯片一样,飞速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事情来得突然,他的脑子还来不及转圈儿。
吴越出现在他面前,还是总部派来的,实在是天雷阵阵,劈晕了他。
有点乱,我得重新捋捋,我得捋捋——孟非心说。
01.职场就是江湖
滨海市国际机场。
十号出口外人头攒动,接机的人们已经足足等了一个小时,还不见香港直飞滨海的班机降落。
天域滨海分公司接机的高级职员们都在等待新老总的到来。
机灵的秘书钱已经跑了几次咨询台,得到的消息都是对方机场大雨起飞延误,何时降落等待通知。
除了严复、裴曙光两个副总端坐在贵宾候机室喝茶,更多的人都在大厅守候。无论多大的公司,都是鱼找鱼,虾找虾,裂枣找歪瓜儿。销售部的凑到了一处,企划部的凑了一堆儿,项目部的自然而然凑合到了一起,不说是泾渭分明,也差不多。
工程部经理孟非带来的几个下属都是负责单项工程的,工科毕业,技术工程师。一个个都是大大咧咧,性子急,脾气直。工地接连不断的电话让他们象火燎了屁股一样,有些耐不住,小孙和朱自强开始低声抱怨。
“头儿!”
平素和孟非随便惯了,这个场合也没表现出个严肃来,两个人将自己的部门领导拉到了一边,小声嘀咕起来。
“新来老总到底是什么大人物,上层几乎倾巢出动,连我们这些小主管也给揪来,就差拉个条幅了。”
“远来的和尚会念经,会不会给咱们念紧箍咒来了。”
“二师兄,再念咒,也念不到你头上,您就专心搂耙子,犁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就成了。”
“G——U——N!”朱自强毫不客气给了小孙一杵子,看着孟非的脸,担心的加了一句。
“总部派了老总和营销经理过来,到底什么意思?”
“哎,头儿,是不是咱们去年业绩太差,惹火了那边儿?所以——”小孙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一脸猥琐。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换帅中爆发……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钱铎故作悲悯状,语气却异常欢快。
“别废话!”
孟非瞪了三人一眼,余光扫了一圈儿,只觉得销售经理莫莉颇有意味地看了这边一眼。虽然嘴上不说,心里着实不爽,扭头向一边儿看去,心里琢磨这总部来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实在是出乎意料。看公司今天摆着这样轰轰烈烈的阵仗,只觉个中耐人寻味。
公司内部近一两个月暗潮涌动,他人在工地,对你死我活的争夺向来不愿意参与。只是他向来稳扎稳打,在哪里都是踏踏实实干事的主,总觉着只要认真负责,即便职场里风起云涌人事变迁,总与他无干……
这些职场精英们因为等候太久的缘故,三三两两分散开来,私下交谈着。话题始终没有离开这让他们等候许久的空降兵身上。
机场出口处,只有两个小文员身穿职业裙装,手捧鲜花,等候在门口,不敢挪动。
直到飞机降落的消息终于播报了出来,这群天域滨海的精英们陆续向出口迎了过去。
我做梦了?
孟非用力攥了攥拳,疼痛也无法让他清醒。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意外相逢的吴越吸引过去。大BOSS梁家铭的脸上是不是长两只眼睛,一个鼻子都没有注意。
怎么可能遇见她?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头顶有天雷轰隆隆作响,震得孟非耳朵嗡嗡直叫。
脑子里象是安装了一台新款豆浆机,短短几分钟,控制思维的脑花就搅成了一锅烂浆糊。
直怀疑他是不是象时下流行的,无预兆穿越。正在他杂七杂八胡思乱想时,腰部被人撞了一下。
“头儿,电晕啦?”
小孙不怀好意地努努嘴儿,眼神瞟向吴越,眼睛里迸出的雄性荷尔蒙已经四处泛滥。
“够靓!老总巡视,还要带个高级秘书!”
孟非拼命吞咽空气,终于回过神来,狠狠瞪了小孙一眼。
吴越看着声势浩大的迎接队伍,与总经理梁家铭会意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种阵仗,两人都不是第一次遇到,早已经铁骨钢身,刀枪不入。
职场就是江湖,都是江湖儿女,惊涛骇浪里早游了无数来回。
久在江湖漂,处处是片儿刀。一个不注意,难免会中招。消骇浪于无形,无招胜似有招。
两人一先一后,走上前去,微笑着和新同事们一一打招呼。
人群里眼神各异,审视的、好奇的、旁观的、敌意的……更多的是在打量,要说是真心欢迎的倒真不多。虽然一个两个面带微笑,心底只怕已经是暗潮涌动。
很明显,总部来人对下面分公司的人都会有不大不小的触动。公司里既有的平衡被打破,重新整合需要时间。
瞟了一眼老总梁家铭,他在飞机上的一番分析声犹在耳,真是职场老油条,吴越心里偷着笑笑。
这隆重的阵势不是针对她,显然是实权派在借老班子的人气给新来的老总一个下马威。
眼睛再次扫过人群,大脑里闪过这几日恶补的资料,几道不善的目光让她心生警觉,看来刚下飞机她已经成了别人想干掉的目标。
而意外相逢的孟非的确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再次扫过孟非的时候,眼里平静,心里也平静。曾经黑白分明的天真幼稚,早已经被岁月磨砺成了混沌的灰。
若不是因为突发事件,吴越是绝不会来到这个城市的,绝对不会。
总部临时换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自己刚刚从分公司调回总部任职不过半年,按规定不应该再次派出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原定下派的维维安突发急性盲肠炎,自己被临时推了出来。
销售老总黎伟翰将她单独Call进办公室,极其热情地给吴越冲了一杯咖啡,接着开始极力夸奖她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和这几年创下的骄人业绩。
被上司夸奖的时候,往往都是要被利用的时候,而专门泡上自己喜欢的口味,显然他很为难。
吴越心里怪异,总觉着黎总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由得戒备起来。
果然,黎伟翰话题一转,讲起了最近工作中的困难和临时会议的安排和决定,异常和蔼地解释,语气里夹着些低声下气的味道,不无抱歉和让她救场的意思。并且当面承诺如果滨海完美收官,业绩骄人,一年后会升她做大区销售总监。
按照公司章程,吴越刚刚从武汉返回总部,是完全可以拒绝这次的调动的。即便维维安生病,也与她无干。
她在分公司销售经理这个位置做了两年半,按资历还没有升职的资格。
此时黎伟翰提供了一个相对而言比较优厚的条件,不仅仅薪水提了一格,待遇提高,最重要是有升职的承诺,这个诱惑还是让吴越怦然心动。
审时度势,不等她坐地起价,上司已经主动端出来了。金钱的诱惑和上位的机会,对每个职场中人都有莫大的吸引力,她当然不能免俗。不过心动之后,付诸行动还是有些困难。不为别的,只为那个城市。
吴越蹙眉沉思,思想斗争起来。黎伟翰只在一边察言观色,他有信心说服这个下属。
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还是不能拒绝上司的这个要求。拿腔作势,显得自己太矫情。吴越终于点头同意。
上司这样给脸面,自己若是拒绝,万一将来上司给自己小鞋儿穿,日子更难过。答应他,黎伟翰便会欠自己一个人情。更重要的是,她直觉,自己被外派的事已经惊动董事会,若不应承,未免不识好歹。
看着黎伟翰一脸的真诚和歉疚,权衡利害,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黎伟翰听见自己的得力下属如此通情达理,心里一松,如释重负。信誓旦旦保证一年之后履行承诺调她回总部。
说话间便按下分机,吩咐秘书将准备好的资料送了过来。吴越看见这些,心里暗叫惊险,除了在心里暗暗说一声老狐狸,不方便再多说什么,口头客气了几句,故意带了一丝特委屈的味道。
秘书很快将资料送了上来。时间有限,吴越接过来便礼貌告辞。黎伟翰笑着,亲自送她出去。
吴越熬了一个通宵,这才将主要人物的背景履历和一些经营的策略企划看了一遍。第二天一早便与即将赴任的梁家铭开始沟通。
想着这三天的经历,忽然觉得象是做了一场梦。
此刻,吴越跟在梁总后面与来人一一打招呼,默默记着对方的姓名。不过十余个人,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压力,冷硬的压力。
吴越嘴上噙着微笑,眼睛有意无意感受冷气场的来源,瞟到了两道犀利的眼光。
只这一扫,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上衣,裤子,首饰,皮鞋,皮包,甚至腕表,丝巾的样式、品牌都已经落入对方的眼底。原本眼里闪过的那丝不屑换成了嫉妒,看来对方已经暗暗对自己做了一番审视,算是下了一个结论。
脑子飞快旋转:
莫莉——现任销售副经理,二十八岁,未婚,东南大学营销专业毕业,两年前应聘到天域地产位于滨海市分公司。
这女人目光咄咄逼人,估计她把我划到了对头的那个阵营里,肯定把我视为入侵者。这种人,一向势利、自负,喜欢用鼻孔看人,喜欢拆台而不是成全人。嘴上挂着笑,吴越的心里却不能放松警惕。
此时,早有司机上前帮着将行李箱放到了后备厢,几台车子驶离机场。按照级别高低,吴越与梁家铭分别乘坐一部车子。莫莉招呼吴越上了一台车,两人在车上简单聊了几句,彼此言谈得体,身子笔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吴越对莫莉的第一印象不甚愉快。
声线偏高,语气急促,让人听了,便感觉有些心浮气躁,略微有些刺耳,有种淡淡的压迫感。
迎接的小型宴会,不奢华却很精致,环境优雅,气氛融洽,虽然有新人融入,却好像是多年的同事聚餐而已。
第一次见面,大家都极其客套。
借口旅途劳顿,梁家铭喝过几轮后便提出回去休息。几个老总笑着点头应和,安排了车子送两人回宾馆。
吴越心知梁家铭一会还有活动,任由司机拖着自己的箱子,泰然回了自己的客房。
对着米色的墙纸,吴越松了口气,没有立刻拿出换洗衣服去洗澡,却斜着身子靠在了床上。
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淡淡的呼吸声,一时间让她几乎想屏住呼吸。
孟非怎么会在这里?
真是冤家路窄。
一辈子不想再来的城市,居然来了;一辈子都不想见的这个人,居然再见了。
这一刻,她斜倚在床上,出了一会神。又过了一会,看着对面梳妆镜里自己白皙的脸,笑了。
这一刻她想起了某个系列电视的专门用语:世界真奇妙。
起身,拖过皮箱,打开,拿出搁在最上层的睡衣和浴巾,洗漱用具,趿拉着拖鞋走进了浴室。花洒头喷出温热的水,一道道细细的水流打在身上,很温暖,很舒服,疲惫一扫而空,心思也渐渐转向了分公司。
这人世间,瞬息万变的事情很多,她无法关注自己力不能及的那些事。有些事是没有来因去果的,事情本身就是因果,就摆在那儿。
尊重已经发生的事实,就像尊重河水东流日出月落一样。虽然不属于一个部门,销售与工程历来联系最紧密,初来乍到,绝不能对他剑拔弩张。她绝不会因小失大,虽然鄙视他,很鄙视。
伸手摘下墙壁上的吹风筒,哗哗开始吹头发,正吹到一半的时候,恍惚听见卧室里面的电话响了一声,等打开了浴室门,声音消失了。
吴越想了想,自顾自又拿起风筒吹了起来。镜里有个清爽明丽的美女,正对着自己微笑。这张脸是她最满意的资本。
02.职场遇见旧情人
孟非驾车汇入车河中,眼前不时闪过对面远光灯的光芒,他突然觉得有些燥热,使劲拉了拉领带,吞了口空气,还是无济于事。
左手一抬,按下遥控按钮,车窗刷拉摇了下来,清凉夜风呼地灌满。贪婪地大口呼吸凉爽空气,人不但没有清醒,被冷风刺的嗓子痒痒,干咳了两声,没有呼出郁结之气,反而更加郁闷。
他以为那个人早已经消失在了风里,消失在了空气里,或者消失在了自己曾经的诅咒里。
不是他小心眼,而是自尊心的伤害是在太大。
一句解释没有,人便不见了。
从此茫茫人海,浩浩红尘,风一样飘走了,鸟一样飞走了。
走便走吧……她居然……她居然又敢回来,回来也罢了,还是这等风光的出场,让人惊艳,让人无奈。
迎接人群中,他明显看见了男人的惊艳和女人的嫉妒。
他与她四只眼睛对视的刹那,绝对是碰撞出强大的气场。若不是一群人在场,孟非几乎要冲上去。
显然吴越当场就认出了他,却只是职业性地点头微笑,直把他视作空气,乃至他眼中的怒火重拳出击,却象砸在了棉花上,没有砸出一丝力道。
虽然她含着得体的微笑,他仍然能从对方一闪而过的清冷眸光里捕捉到,她对自己的轻视,甚至是蔑视。
此时的孟非突然有些忿忿不平,越想越愤愤,甚至有些愤怒了。
这一愤怒酿成的后果就是,他将车停在了路边,走下车来,直接将电话拨到宾馆大堂,查询到了客房的外线后,又冲动地拨了过去。
一声,两声,三声……
没有人接听?
夜半无人,去了哪里?
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激灵一下,孟非的脑子突怪异的清醒。
夜半三更,本该睡觉的时候,居然没有在房间里,这比较耐人寻味了,甚至有些严重了。
吴越住在1214,梁总的套房在十三楼。
小孙在机场的话适时塞进了耳朵眼,原来……怪不得她有恃无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个人,从前的高傲,从前的清高无非给自己看的——孟非咬牙切齿。
他几乎认定了,完全忽略了另一个可能。这时候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有些偏执。
本来总部下发的文件中,他只记得维维安的名字,根本与吴越不搭边,甚至他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孟非烦躁地伸手扯下领带,大口呼了呼气,只觉更加热了。
这季节,这夜晚,这凉风,搅得人心慌意乱,叫人不知所措,让人完全没有了主张。
孟非原地转了两圈儿,象一只困在笼子里的某动物,不爽,实在不爽,实在气极了,飞起一脚踹在车上,咣当一声,帕萨特的报警器响了起来。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手机悦铃响起,孟非心烦懒得接,对方比他还执著,不知趣地响个不停,孟非连连长出了几口气,无奈的接起电话来。
“喂!啥事?”
“头儿,怎么不接电话?”小孙的声音欢快的响起来。
“什么事?”
“我刚才听到点传闻,这不急着跟领导汇报呢。”小孙笑嘻嘻的不拿自己当外人。
“孙儿,别跟个娘们儿似的,东家长西家短。”孟非语气生硬,有些不耐烦。
“头儿,你怎么了,怎么象个炮仗……自燃了?”
小孙声音停了一下,有些发愣。
不过他就一点好,无论怎样都没脾气,成天乐呵呵的。一点不象老祖宗孙悟空,沾火就着,不过也难怪他,刚毕业一年转正的新人,夹着尾巴做人总是没错的。
“忙了一下午接人,这个月的计划还没做。”孟非吐出一口浊气,想想自己的不愉快不能强加到人家身上,把话拉了回来。
“说的也是,经理,我就告诉您这事儿,晚上叶子值班儿,无意间看见严总吃完饭又回办公室了。”小孙压低了声音,好像怕别人偷听一样。“严总一直在办公室抽烟……过了一会裴总和莫莉、周主任都回来了……”
孟非沉默了一刻,举着手机点点头,闷闷说一声知道了。挂断电话的前一刻,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嘱咐地加了一句,少说话,多干事!
小孙虽然心大,却明白其中的暗示,心领神会地挂断了电话。
这一刻孟非突然又想起了让他惊艳又惊讶的那个女子,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半晌突然狠狠甩了下手,象是要放下包袱一样,拉开车门上了车。一脚油门,车轮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飞快地开走了。
夜里,吴越倒的确出去了,不是去了梁家铭的套房,而是去见自己当年最要好的同学。
十多年来,两人只在香港见过一次,其余的都是靠电话和互联网联系。曾经形影不离的好友乍然相见,都红了眼圈儿,紧紧相拥。
“你真狠心,居然说走就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回来,不够意思。”珊珊抹了抹眼角,却被更多的眼泪沁湿,又哭又笑,笑了又哭。
吴越心里五味杂陈,半晌才松开她。
“喂,哭点怎么这么低,我们是欢聚,不是分离。等将来给我开追悼会的那天,随便你怎么哭。”
“靠,你丫现在怎么这么狠心了?人家哭点低,你倒没事人儿一样,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居然把你给培养成这样一没心没肺的主儿,看你笑得跟哈哈儿似的。”
珊珊扑哧一笑,接过吴越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角。
“我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你还笑得出来。”
“你仔细看看,有我这么漂亮的十大恶人么。”
吴越笑嘻嘻搂住珊珊,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儿,咽了下去。“人家说的是真的,咱现在虽不是富婆,总算过得很滋润,好好的,哭什么呀!笑吧,笑比哭好。”
“你呀!”珊珊被她上纲上线地一说,眼泪倒也收住了。
“哎,你不是说不想再来这个城市?”
“意外!”吴越笑着将两个纸袋递给她,“快看,喜欢不?”
“哇!你发达啦,那我可不能客气。”
珊珊拿出来,正准备嘲笑一通,看见礼物,眼睛立时变成了眨眼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越越,你真好!签名的?”
珊珊说着立刻拆起原声大碟,嘴巴都合不上了。
吴越故意捂上眼睛,做不忍看的模样,五指却是挓挲开了,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在手指缝里眨了眨。
“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个花痴,和当年一样。”
“喂喂,怎么搞到的?”
“秘密!这黎天王你就这么喜欢?”
“唉……没办法,他就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玉树临风……啧啧,尤其是女扮男装时那兰花指一翘……有范儿!”
默!
女扮男装?
吴越脸黑了一下。
珊珊心里高兴,哪里想着自己的语误,嘴里溜出一群的形容词,说着说着竟哼出来:
转身一眸,封存曾悠久,往事轻垂袖。
人生如戏,几番琢磨,你还一直在我心头……
吴越看着珊珊一脸陶醉的模样,竟和当年一模一样,除了爱拽文,背歌词,还是那么花痴,不由得开心的大笑起来。
“喂,你个地主家二小姐,忒不厚道,请我出来看你发花痴?现在都流行周董那种单眼皮了,你奥特了。”
“OUT什么,这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葱白,我快乐!……哎,我一激动,忘了!”珊珊笑的一脸没心没肺,“喝什么?”
“嘁!想当年你一看见帅哥就屁颠屁颠跟后头看。我还记得那年冬天,大雪纷飞,你偷偷摸摸跟在那谁谁屁股后面,就穿格子外套那个,跟到最后,鼻子冻得通红,耳朵差点冻伤。真想不出,不就一个鼻子两只眼,有那么大吸引力?比黑洞的吸引力还大。”
吴越突然展颜轻笑,曾经的那段青涩年华,象钱塘江涨潮一样,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两个好友彼此看看,从前的糗事一箩筐,心有灵犀地同时呵呵笑了起来。
“快说,喝什么?”
“乌龙!”吴越一点不客气,伸手指着单子。“要极品!”
“没问题!”珊珊点头,按了按铃,服务员敲门走了进来。
“一个果盘,一碟腰果,一碟开心果,一碟果脯。”
“吴越,你怎么想起回来的?”
“临时救场,上峰指派。我怎么会主动要求?”吴越笑笑,摇了摇头。
“我正奇怪呢,接电话的瞬间我以为你骗我呢。”珊珊想想,吴越是绝不会主动要求到这个地方的,不过,可以经常性腻在一处,她是很高兴的。
“我妈妈可想你了。什么时候去我家?”
“最近要交接工作,下周吧。”吴越笑起来。“告诉阿姨,过两天就去看她,我要吃她做的酿圆子、蜜蒸藕夹、清蒸鳜鱼。”
“你记性真好!”
珊珊有无数的话想问,突然千头万绪挤在了脑子里,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
“猜我一下飞机看见谁了?打死你都猜不出来,给你三次机会。”
“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猜谜了。说!”珊珊撅起嘴巴,拈起果脯送进嘴里。
吴越再次打量着珊珊,十年不见,都已经不是当年傻里傻气的小女生了。
胖胖的脸蛋如今已经变成了瓜子脸,看样子这张嘴是没少受虐待,估计一直在限制自己的食欲,漆黑的头发染成了棕红,衬着皮肤显着白了许多,一只亮晶晶舞动翅膀翩翩欲飞的蝴蝶夹子,将头发扎了起来,显得还是那么青春,那么的张扬。
唯一不变的,还是珊珊一单一双的眼皮,恍惚总是带着惊疑的表情,对什么都感兴趣的样子。
“看什么,瘦了吧,我可不是当年那个小胖墩儿了!”珊珊得意地晃晃长发,端起茶杯。“快说,我猜不出。”
“还是这么懒,从不肯动脑筋。”吴越拿起一颗开心果,轻轻剥开,将果仁塞进嘴里,慢悠悠说道。
“说吧!吊人家胃口。”
“孟非!”
噗……
一口茶喷了出来,珊珊张大嘴巴,一单一双的眼睛更惊奇了。
想不起擦擦流在裙子上的茶水,上下嘴唇碰了无数次,都没有发出声音来,脸红了绿,绿了青,青了白。
像是开了个染料铺。
一个字——懵!
两个字——真懵!
三个字——就是懵!
四个字……我奥特了!
“什么眼神儿啊!”
“你怎么会遇见他?”珊珊的大脑还在九天外飘着,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这个世界真小!”吴越笑了笑,又拈起一枚开心果。“不说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说说,怎么会这样?”
珊珊用力揉着眼睛,依旧不可置信,看着吴越的神情又不象是撒谎。
“我即将和他做同事!”吴越淡淡笑起来,想起孟非,眼里闪过一丝冷漠和蔑视。
“怎么会这样!这……你还恨他?”
“恨他是抬举他了,说鄙视还差不多。”吴越优雅地将手里的果壳放到了烟灰缸里,曼声轻笑。“这世界瞬息万变的事情很多,哪有那闲心恨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恨一个人,给自己找别扭。”
“也是,都这么多年了。不说他了,还是说说你这些年吧,都要十年了。”
“不,还是得说说他,我需要知道孟非的简历!”吴越又笑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工作需要,你得帮我。”
“咱俩啥关系,说吧,怎么帮?”
“我得跟他打交道,我和他一个公司。知己知彼,才能有控制权。”
“当白领很辛苦?”
“还好,就是压力大!”
两个好友凑到一处,喁喁而谈。
03.对挑事的同事,说不!
言多必失,是职场大忌。
这一点吴越是深有体会的,所以上班伊始,只是保持得体的沉默,新官上任三把火也需要分清形势,在这一群比猴儿都精的精英扎堆儿的地方并不适用。
顺顺当当接过了销售经理的位置,吴越心里不敢放松,面上虽然淡定自若,私下里却是异常的紧张。为了研究滨海项目发展方案和接连已经在宾馆自己的客房里加了几夜的班。
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大亏小亏没少吃,明刀暗枪也挨了不少,早换了心境。
人也由原来的处处与人为善,本着“吃亏我一个,幸福一部门”的原则变成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新处事方针。
妈妈从前教导的“吃亏是福。”“劳动最光荣”之类的老话,在office生存原则里根本不适用。
干得多,要么被认为人善被人欺,纯属软柿子;要么就会被认为在突出个人英雄主义,纯属逞能,换句话说是想窥视别人的饭碗。
前一个干久了干多了,没人把你当回事,永远被压在最底层,影响升职空间;后一个,严重到了一定高度,触犯别人的利益,会惹翻众怒。
若想自己生活的在好一点,再好一点,首先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受侵害。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事,做善事。
她不是个善类,飞机上梁家铭半开玩笑半认真,给她做了个独特的总结。
吴越当时只是笑笑,并不否认。
如果她是个善类,只怕早被人算计出局,远远离开天域了。
吴越一边在电脑飞速翻查着最近三个月的销售底单,分析着她的团队里的成员的特质,一边瞟着正在外面第一个格子间低头说话的莫莉,挑了挑眉毛,想着梁家铭的总结,不禁莞尔。
这不经意的一笑,让外面的莫莉大为光火,好像喉咙里被硬塞进一团棉花,经过口水的洗礼,黏嗒嗒挤在扁桃体前,又痒又闷,肺里的气没办法顺溜溜呼出,外面的空气也不能顺当当吸进去。
用了一周时间,吴越便将前任经理留下的摊子从莫莉手里接过去,莫莉嘴上不说,实在觉得颜面扫地。
如今,在同一office里讨生活,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人是正常工作,唯有她是上去溜达一圈又下来的人,自尊心的驱使,莫莉的日子过的很不自在。
李经理离开后,一直是莫莉代行经理职务。
为了升职,她这一段可以说是尽职尽责,任劳任怨。虽然业绩不佳,却也干得热火朝天。除了两个与莫莉同级别的副经理外,整个部门的那些善于察颜观色的员工,早将代字悄悄隐了去,经理长经理短,围着她转圈儿,莫莉听了只觉格外入耳。
严副总早已给她暗示,会破格提升。莫莉自以为是板上钉钉,难免语言上流露出一丝半毫。
人在职场,想拥有权力的欲望,大概是人的通病,莫莉当然不例外。月薪提高30%,各项福利待遇也上升一个层次,这比拥有权力的诱惑更现实。
销售部的人,天天对外,个个是看人脸色吃饭的主儿,哪有反应迟钝的?纵有一个两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也早有平素关系不错的同仁指点一二。
莫莉自工作伊始,一直是顺风顺水的,没有经过挫折,一时间早飘飘然起来。
高兴之余,她私下里也低调了请了几次客,将整个部门的人轮着请了一遍。内部有派系,她分了几次来请,力求做到各方平衡。
千算万算,没想到平地一声惊雷,总部突然直接指派了两个人下来,一个新任老总,一个新任销售负责人。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突然长了翅膀,忒地一声飞了。
莫莉气得肝疼。
名不见公司经传的吴越像半路杀出的黑马,劫道的程咬金,一下子横插了一杠子。
这就像自己最近迷上的游戏,她辛辛苦苦种完了庄稼,播种、施肥、浇水、捉虫……整日忙得不亦乐乎,好不容易可以收割了,
靠!
她镰刀都没动动,别人直接过秤验收了。
吃不到葡萄觉得葡萄酸的道理,还可以忍受,如今锅里已经熟了的鸭子都能飞,她简直要抓狂。莫莉是个心里能藏住事儿的人,但是不等于能忍耐这样公开的侮辱。
虽然总部并没下文件升她的职,但她总是做过代经理的。吴越将她硬生生拉下了已经坐稳的位置。
从意外知道这件事开始,在心里已经将吴越诅咒了一千遍。
莫莉吃了这个哑巴亏,心里渐渐不平衡起来,尤其看见吴越整个就一花瓶样,心里更是觉得不平衡。
忍功修炼不够,勉强装作无所谓,脸上终究露出了不满。
只要有机会,便拿着眼神凌迟着里面的吴越。
“莫莉姐,什么来路啊?”娜娜悄悄直起身子,看看里面又坐下,这才努努嘴儿。“总部关于她的资料只有那么三言两语,只知道是个海龟。”
“什么海龟,也不知道是不是买的文凭。”莫莉撇了撇嘴,这一瞬间想起了《围城》里的方鸿渐。
心里暗暗发誓:我绝不让你坐得舒服。
女人的小心眼犯起来,那是很可怕的。
宁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女人。
吴越将手里的资料夹插进书立里面,眼睛有意无意打量着莫莉,在这个最佳地点观察自己足有十分钟之久,这个莫莉还真是很看重自己。
想了想,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伸手将淡蓝色百叶拉起来,呼喇一声,阳光透过窗子洒了半屋。
吴越对着窗外出了一会神,这才转过身,拿着一叠资料,踩着高跟鞋走出办公室。
“莫经理!”吴越微笑着打招呼,脚步纾缓,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呃,吴经理。”莫莉不想吴越会突然走出来,一时面上有些尴尬,嘴上连忙解释。“我让娜娜打一份文件。”
吴越“哦”了一声,淡淡一笑。
脑袋轰的一声,嘴比脑快的害处立时显露了出来,莫莉这才想起自己嘴有些快了。
脸微微抽搐了几下,心里懊恼。
销售部内部有规定,很多文件是需要自己独立完成的。
吴越假装没察觉,笑着问:
“下午有时间么?”
莫莉愣了一下。
“不知道涵翠园的样板间竣工没有,那边的售楼处应该快能使用了,咱们去看看什么时候搬家。”
“啊,我也正想去。”莫莉急忙接口道。
“吴经理,我也去行吗!”
“好,人太多也不好,咱们凑一车,去四个!”吴越的眼睛看了一圈。
“我也报名!”
“娜娜,给办公室打个电话,下午一点半给咱们安排个车!”
“哦!好!”娜娜急忙拨下分机。
“那就这样!咱们先忙,午饭后就走!”
吴越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回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已经平静了十来天,有些太平静了,吴越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够牛气的!看个人都低着头!”莫莉鼻子哼了一声。
旁边的娜娜想说,人家吴越身高接近一米七,你才一米六,不低头怎么对你说话。要是仰着脸说话,那准是她出鼻血了。
当然,这话没说出口,但是娜娜心里觉得,莫莉不够大度,有些小心眼了。
这些天,销售部的人都小心翼翼,毕竟新来的上司的性子还让人捉摸不透。表面上看,外来户很大度,脾气也不错,说话都是噙着微笑,很客气,不象是挑剔的上司。
“快打电话吧!”莫莉叹了口气。
跟吴越说的是自己找娜娜打个文件,如今骑虎难下,不好立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哦!刚占线!”娜娜被莫莉打岔,几乎忘了自己的任务,急忙又拿起了电话。
“您好,周主任,我是销售部娜娜。我们经理下午要出去,一点半!”
“哪个经理……哦……新来的吴经理啊,这不好办呀,下午没车,昨天都安排出去了。”电话里传来周主任一本正经且又爱莫能助的声音。“下次用车,需要提前一天预约。”
“这,这——”娜娜的脸腾地就红了。“按规定,我们部门是有专车的!”
“娜娜,你在质问我?你们的车子出了事故后不是一直停在交通队么?”周主任啪地一声将电话撂了。
“这,这,这……”
娜娜面红耳赤,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额上冒了一层细细的汗。
莫莉听到电话漏出来的声音,不禁心花怒放。
看见一脸苦恼的娜娜,急忙上前拨火。
“我看你还是去找经理吧,看她怎么安排,不成的话咱们坐公交好了。”
莫莉心里高兴,来了个180°大转弯,准备回到座位上,不想脚脖子拧得太快,身子跟不上节奏,被地面上的地毯绊了一下,身子一趔趄,险些摔个跟斗,手急忙抓住隔断,才算没有跌倒,卷发垂到了眼前,额头也急出了汗。
悻悻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莫莉脸上已经变了颜色。
后面的小丁看了,偷着吐吐舌头,埋下头,偷笑。
娜娜想哭。
“娜娜,你还去问问经理的好!”小丁站起身,碰了碰她,使个眼色。“不是你不办,咱得让领导知道咱做事儿了不是?呃?”
嗯!嗯!
娜娜一脸沮丧,垂头丧气地走到吴越办公室门前,鼓足勇气敲了敲门。
吴越已经看到娜娜站在了门外,心里奇怪,连忙说了声请进。趁机打量着娜娜,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娜娜的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来,一步分作三步走。
“经理!”
“嗯?娜娜!坐下说。”吴越伸手示意她坐下。
娜娜不敢坐下,站到了班台前,嗫嚅了半晌,这才吞吞吐吐说道:
“办公室的……周主任说……下午没有车,都派出去了。”
吴越看了娜娜一眼,拿着光鼠的手一松,身子向后靠去。
“嗯?”
“这个——”
“娜娜,讲讲过程。”吴越顿生警觉,噙着一丝无害的笑靠在了椅背上。
娜娜看着吴越温和的脸,勉强鼓足了勇气,这才将自己怎么说,周主任怎么说讲了一遍。
吴越嘴角依旧微笑着,丝毫没有着恼的意思。
“周主任的意思是,不曾预约,无车可派,不是不给派是么?”
“他说要提前一天预约。”
“呃!”吴越放下鼠标,又拿起铅笔在手中绕了绕。
“销售部的专车呢?”
“坏了!”
按照规定,异地任职,她这个级别的人是可以享受专车待遇的,尤其是黎伟翰已经许诺了。吴越回忆了下公司里的章程,尤其是办公室福利待遇。最主要的是回忆下前天看到的文件。黎伟翰找她救场的时候,对她做了保证。
关于代步工具这项,她当场已经提出,原因是自己的车不能开到这么远的城市。而黎伟翰当场表态这个不是问题。
既然文件已经下达,办公室还要明着作对,这问题有些耐人寻味。她不曾想到,连办公室也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欺生。第一个绊子是办公室给的,而不是在销售部内部。
一般情况下,办公室行政人员最是狡猾,大多充当和事佬的角色,擅长平衡各方关系,极少有这样没事儿挑事儿的。
想起周主任半秃的脑袋和慈眉善目的笑脸,吴越再次笑笑。
人不扰事,事不沾身,看来自己的原则需要与时俱进才成。对方的阵营里已经拉开阵势,要将自己拉下马,真将她当作梁家铭的马前卒了。
梁家铭对于她来说,不过还是个谜,她才认识一个月,泛泛之交。二人只是在公司例行会议上见过几面,一起吃了三两顿饭而已。
大树底下好乘凉,有这么一老总杵她后面,总有个可以仗腰子的,不是坏事。
吴越转念一想,有了主意。
“娜娜,你不用打电话,直接上去找周主任。告诉他,下午一点半,我要用车,用我的专车。”吴越看着娜娜笑了。
娜娜看着吴越微笑的脸,一时琢磨不透经理是笑还是怒了。
“经理,这……周主任说没有!”
“现在上去,如果周主任说我没有这个资格,你用他的分机给我电话。去吧!”
娜娜有些发懵,看着吴越笑得无害的脸,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又不敢不去,一时想起自己就象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低着头走出门,没精打采地向电梯间走去。
“哎,哎!经理怎么说?”小丁从茶水间冲出来,突然出现在娜娜面前,吓得娜娜几乎一蹦。
“吓死人了!”娜娜一边按住左胸给自己压惊,一边瞪眼。
“怎么说怎么说的?”小丁捧着资料,一脸的热切。“我也上楼送资料!走啊!”
说着,小丁叫了电梯。
小丁听完娜娜的话,眼睛登时开始放光,摸着下巴预言,这下有热闹看了。
分管车辆分配的周主任撂下电话,出了一会神,有些心虚。要说他对规章制度记不清那是谎话,他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自一个倒闭的国企几经辗转来到这个上市公司,秉承着做老好人的原则,谁也不得罪,踏踏实实工作,养活一家三口。有知遇之恩的上司交代的事,他都尽力办好。
十五分钟后,依旧没有电话来,他才长出一口气。
女孩子,还是胆子小。看来只是徒有其表,不过一花瓶儿而已。
正这么想的时候,猛一抬眼,吓了一跳。
娜娜挓挲两手,慢腾腾走到跟前了。
周主任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沉下脸来。
“周主任!”娜娜使劲挤出笑脸。
“你怎么上来了,电话不是说得很清楚么!”周主任绷住了。“自己想办法!”
娜娜看着周主任的脸,心里有些怯。
她一个才转正仨月的员工,瞅谁都比自己有气势。想着吴越的笑脸,又有些丧气。暗暗鼓了几次气,这才说出话来,声音像蚊子叫。
“我们……我们经理说了,下午一点半,她……”娜娜眼睛一闭,豁出去了。“我们经理说准时用车。”
“什么?”
周主任上上下下打量着娜娜,判断着这话的来源。
“没有车!”
“我们经理说她下午用车,用她的专车。”
周主任的脸抽搐几下,一时挂不住脸,提高了声音,有些喝斥的味道: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么?”
娜娜心里狂跳,声音微微颤抖:
“我们经理说了,如果派不出车,请周主任电话对她解释理由。”
娜娜一咬牙,年轻人脑瓜子一热,想着发昏挡不了死,左右已经说了,便又加了一句。
当然这最后一句,不是吴越说的,是她自己领悟出来的。
也正是这句话,惹恼了周主任。
周主任怒冲冲地看了娜娜一眼,伸手抄起电话,就开始拨号。箭在弦上,已经不能不发。
拨号的瞬间,他已经有些后悔,偏头看看一脸无辜和委屈的娜娜,感觉十分丧气。但是现在服软,等于自己扇自己的耳光,丢不起这人。
“喂!您好!”
标准的普通话,一点港味都没有。
“呃,吴经理,是这样!”周主任看着旁边象个蜡人一样的娜娜,心里有些窝火。
“关于你们部门要车的事,我们确实有困难啊!请吴经理体谅体谅。”
“呃,周主任,您好。”吴越想着笑面虎一样的周主任,心里冷笑一下。
“都说办公室是我们强有力的后盾,有困难找办公室。您看,我上任伊始,还没有跟办公室好好沟通,今天机会就来了。”
用后脚跟都可以想象周主任渐渐拉长的脸,吴越并没有想给他机会,但是也不想一次弄僵。
不要轻易得罪人,但不等于可以轻易被人得罪。
“我报到了十天,就等周主任给我安排车呢。”吴越的声音非常得体。
“吴经理!我这儿有……有困难!”
“周主任,涵翠园在东城区,总部在市中心,如果没有车,每日来来回回搭公车,可是费时费力。”
“啊……这样啊,这样吧,吴经理打车,费用呢,我来处理!”
周主任一时大意,连忙笑呵呵回答。
“你来处理?你以为你是谁?”吴越心说。
心里的火倏地一声蹿了出来。本来她只准备了E-MAIL,让周主任明白怎么回事就算了。
如今被人点名欺负,这问题实在严重了。方才莫莉等一脸准备看热闹的表情表明了整个销售部的心态。
这一次被当软柿子捏了,以后她还怎么混?
“周主任,这好么?”
“没问题,没问题!”周主任已经完全确信,自己遇上了一个怕事的软柿子,立刻摆出一副高姿态。一时大意,他没咂摸出吴越的语气。
只听话筒里噼噼啪啪的响了一阵,吴越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周主任,我刚给你发了个E-MAIL,按照公司章程B-C-106条规定,专车应该早就备好。总公司18号下发的文件中,专门提到这一项。”
嘶!
周主任突然倒吸口冷气,蓦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低估了这个又时尚又漂亮的女经理。
按照上面新发下来的文件,不仅仅是总经理梁家铭,这个销售部经理因为是临时指派异地任职,分公司特别提供一辆公车做为代步工具,这项福利待遇是特别批准的。
如果自己接到了这份文件没有执行,是失职;如果自己表示自己接到了文件拒不执行,那就不仅仅是失职这么简单。
按照规定,三日前,就应该将车交付过去。
周主任本想将吴越一军,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个空子被吴越钻了个正好。
额上的冷汗一点点沁了出来,他本来不想得罪新来的人,既然能在总部站稳脚跟,要么能力非凡,要么根基很硬。
前者得罪不得,后者不敢得罪,哪一个都不是善茬子。
可是鬼使神差,他怎么就这么做了,真是愚蠢,如今补救都没有了机会。
“吴经理,不是……是……”周主任一时难以自圆其说,伸手抹了抹汗。
“那好,谢谢您,周主任,麻烦您了。我一点半下楼,不用司机,我自己开就行!”吴越彬彬有礼地道了声谢,挂断了电话。
周主任嘴巴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
心里大为光火,在心里狠狠慰问了下严总,更顺便YY了下吴越。
听声辩音的娜娜,看着眼睛越来越长,脸色越来越像柿子椒的周主任,早悄没声地跑了。
吴越放下电话,嘴巴抿了起来。
她想过许多麻烦,唯独没有想过会从办公室开始,盯着电脑上已经发出去的E-MAIL,吐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电话又响了,吴越伸手接了起来。
“您好,天域公司!”
“很标准!MISS吴!”梁家铭笑得阳光。
“梁总!您好!”吴越笑了起来,坐直了身子。
“最近这几天怎么样?还适应么?”梁家铭关切的问。
“还好,挺适应的!”吴越对着话筒笑笑。“我在哪里都挺适应。”
“嗯!那好,挂了!”
啪嗒一声,电话挂上了,吴越手里举着听筒,楞了一下,头一歪,眼珠转了转,这才将听筒放好。
回头扫了一眼,,娜娜正歪着身子伏在隔断上,跟后面的人连比划带笑说着什么,一张青春的脸灿烂成花。
吴越看着娜娜一颤一颤的背影,自己的心情大好,咧着嘴也笑了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们不敢拿梁家铭下手,自己就首当其冲了。这样也好,他们会有所顾忌,而自己浪费这难得可利用的资源,也是可惜。
鼠标滑向涵翠园的俯瞰图,看了半晌,嘴上却滑出了两个字:孟非!
04.美女不等于花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没等吴越赶到涵翠园,早有人添油加醋地将这事儿传到了孟非的耳朵里。
孟非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第二反应是不信。
第三反应是——真的?
对几年不见的吴越,他心里没有把握。只是,一向做老好人的周主任,竟故意为难新来的销售部门经理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像他的做派。
这事儿透着几分诡异。
虽说难免被添油加醋,不过这事儿肯定是有的。孟非使劲抠抠耳朵,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自在,那个曾经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娇羞的小女生,如今已经这样强大,有些打击他的自信。回头他又想,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谋生真是艰难。
同情心泛滥了一下,是没有原则的泛滥了一下。
他已经接到了电话,知道销售部的人会先来参观样板间,顺便就里面的装修提些建议,当然,只是建议而已,具体做事的还是项目部。
这是吴越接手销售部后,第一次要和工程部的人协作,孟非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不能不装作若无其事,却真是不能装作若无其事。
看着两次公司会议上吴越都将他视作新同事的表情,孟非就颇受打击。但是他一直没有约吴越,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是没有想好用什么说辞来诘责这个把感情当作儿戏的人。
吴越将车摆正,熄火。面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得体大方,但是却只是礼貌性的,职业性的。
莫莉这一路一直观察着她,眼睛里面慢慢漾起嫉妒的火苗。
她抢了自己的位置,还夺走了一大把需要用梳子才能理清的男人们的眼球。
异性相吸的结果,就是同性愈加相斥。
心里奇怪,吴越半点不像外地人,好像对路面很熟悉。
她当然不清楚,前几晚,吴越已经拿着珊珊的车练了无数个来回,早熟悉了路径。
莫莉总算多了一个心眼,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躲在右排后面的座位看着,这个位置是最佳观测点。可以清晰地看见吴越的侧脸,和半个表情,剩下一半对着车窗呢。
看着吴越的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只是微笑里含着一丝恍惚的疏离感,心里便不由自主地嫉妒。
她暗地里鼓动娜娜去将难题甩给吴越,正是想看吴越的表现。
吴越要么是忍功不够,火冒三丈,找办公室大闹,失去了原本的风度与傲气,从此失去了骄傲的资本;
要么饮气吞声,胆小怕事,自己吃憋,像团泥一样好揉搓。
藉此,自己好制定下一步的方针政策。
正当莫莉在暗地里高兴的时候,看见娜娜居然象小鸟一样飞着回到了销售部,脸笑得跟花儿似的。
等到知道了事情经过,几乎要吐血。
吴越一个四两拨千斤,不软不硬地将钉子反弹回去,不仅使娜娜这些半新不旧的员工在办公室扬眉吐气,也使周主任这样的老油条不敢再装大。
无形中已经树立了威信。娜娜几个小年轻对吴越这一举动既佩服,又害怕,从此都成了不敢刺毛的Hello Kitty。
吴越走下车的时候,孟非带着几个专业工程师已经走了下来。
看着三个靓女,小孙和朱刚的眼睛老远就开始放光儿,大脑系统自动屏蔽了同来的帅哥。
一群美女穿着职业装,就是养眼。
尤其是,还有一位新来的美女在那儿鹤立。
孟非远远就开始打量身材纤细高挑的吴越,眼睛又失焦了,心也不再按既定规律跳动,忽长忽短,忽高忽低,有些蠢蠢欲动。
吴越一身银灰色的职业套裙,在脖子上随意搭了一条七彩的丝巾,将职业裙的刻板弱化,倒显得灵动大方,肉色丝袜下包裹着两条修长的大腿,一双银灰色的小坡跟皮鞋,踩在新铺就的国产清白花的花岗岩上,细细碎碎的声音,象是踏出了一曲探戈舞步,摇曳间,一头栗色长卷发随着节奏一颤一颤,精致的脸在微微倾斜的阳光照射下,忽明忽暗,时隐时现……好一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女图。
孟非口里发干。
暗暗吐了几口气,这才稳了稳心神,向吴越伸出手去。
“你好,吴经理!”
时隔几年,孟非整个人沉稳了,成熟了。
环境恶劣,不能掩盖他的帅气。
一张干干净净棱角分明的脸,两道黑黑的眉毛,英挺的鼻子,黑亮的眼珠,睫毛十分的长。
曾经年少看琼瑶,总是感叹,这琼瑶奶奶是没看见孟非,不知道孟非的眼睫毛也是可以横一支铅笔的。
她试过。
当年,许是受了她老人家的蛊惑,才会想着与这种帅哥轰轰烈烈地恋爱。说些什么爱你到天荒地老,天长地久,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乃至“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疯话也都当作誓言来听,当初自己何其感动,买了多少盒纸巾啊。
直到后来才明白,自己忘了后半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吴越看着伸过来的手,身子挺直不肯弯下,嘴角的笑意渐渐放大,露出整洁的八颗牙齿。
手臂伸了出去,纤长的手指虚虚搭了孟非的手一下,便不动声色地撤了回来。
“你好!孟经理!给你们添麻烦了!”
孟非的手上只感到了微微一点温热,柔荑已经滑走。
心里一震,走神的大脑再拉回来。
“吴经理,我是小孙,管电!”小孙见自己的头儿有些魂不守舍,急忙挤了过来。
“我是朱自强,管水!”
“叫他八戒就行!朱刚强啊!”小孙借机插了一句,以至于后面土建李涵的自我介绍都藏在了哄笑中。
吴越再次跟三个小伙子一一握手道谢,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莫莉的脸绿成了青椒,两只眼睛开始凌厉起来。似笑非笑,打量了孟非一眼,不无嗔怪。
小孙暗地里捅了朱自强一下,冲着后面努了努嘴。
一个猴子,一个八戒,难得的默契,两人走在前面带路,与后面的人拉开了距离。
“咱们头儿刚才被美女电得挪不动脚了。”
“嘿嘿,莫莉嫉妒啦!”
“早是公开的秘密啦。不过,咱们头儿好像没感觉。”八戒这个时候一点不笨,清一色,门儿清!
“吴经理,我们先看看样板间吧!”孟非看了前面一眼,道。
“谢谢!”吴越客客气气。
几个人开始陆续走进样板间,如今基本上已经完工,开始进入软装饰的时候。小丁急忙拿出早准备好的摄像机,开始对着每一个角落猛拍。
孟非心里憋闷,看着吴越挂着无害笑容的脸,只觉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只要看一眼,就已经记住了吴越的电话号码,几次想要拨出去,拨到一半便停了手。
很想问问她,当年到底为什么这样绝情,为什么这么过分。
“你们准备够全的。”孟非侧脸看看吴越,找着话题,不知怎么,心里有些焦躁。
“我们准备回去就这三间样板房为个例,做一个模拟售房的培训和考核。”吴越笑道。
“哦,是这样。”
“对了,孟经理,样板间的窗帘、挂画和小工艺品还没有布置,到时候我们销售部可以与工程部一起布置么?我们想借着这个机会来学习学习。”吴越依旧保持微笑,客客气气的问道。
不等孟非表态,一旁的三个技术员眼睛都亮了。
“当然欢迎了!销售部的美女来指导工作,我们可是求之不得。”孟非急忙客气。
“不是指导,我们是来学习。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小孙笑嘻嘻地大声说。
朱自强则暴露了天蓬元帅的本性,看见美女就迈不动步儿,只会咧着嘴傻笑,就差流出口水。
孟非假装清嗓子,干咳了两声。暗示三个下属注意形象,谁知微雨落平湖,没有反应。
一点涟漪没看出来,沉了。
孟非再次看了一眼三个表情热烈的下属,有些无奈,扭头对着吴越,眼神却看着莫莉,顺道用余光关照了一下娜娜和小丁。
“既然来了,我们有个不情之请,晚上我们项目部做东,咱们聚一聚,都是同事了,彼此熟悉熟悉。行吗,吴经理!”
吴越的眼神瞟了一圈,看见跃跃欲试的娜娜,表情古怪的莫莉,点了点头。
“那好啊,那就先谢谢了。”
“噢!噢!”娜娜和小丁几个也不看样板间了,乐呵呵一窝蜂似的跑出去打电话去了。
吴越笑了笑,便逐一看着样板间的布置,心里暗暗记着,偶尔拿起手机拍着图片,盘算着下一步工作从哪里展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突然安静了,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氤氲在样板间里。
吴越回头一看,孟非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
莫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去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只有孟非,两个人。
头顶的花灯清凉凉投射出光怪陆离的光线。投射到两人身上,透出几分诡异。
吴越一点点竖起全身的刺,起了戒备心。
“没想到你居然……居然回来了。”孟非极想咬牙切齿,高声怒骂,临出口却轻飘飘失去了力度。
“地球都成村子了。孟经理!”吴越笑笑,声音里带着一抹冷淡,自顾自打量着儿童房的卡通床单。
“月月!”孟非再也憋不住,怒吼一声。
孟非眼睛里泛出恼怒,在灯光的照射下,一张俊逸潇洒的脸忽而黑,忽而绿,忽而惨白。
吴越斜了他一眼,抻了抻儿童房的床单。“孟经理,我和你很熟么?”
“你,你!!”
孟非倒退半步,眼中的失望和郁怒几乎要将眼前的她生吞活剥。
他曾经设想无数次,设想眼前的这个女人和自己见面的情形。她一定会满脸懊悔,诚心诚意内疚,甚至会可怜巴巴地恳求自己,哀求自己原谅。
然后,然后……他还没想过。
“我们谈谈!我们需要谈谈!”
孟非整个人像炸了一样,僵硬地走了两步,想去抓吴越的手,目光对上的刹那,撞上了吴越似笑非笑的眼睛,里面满是讥刺的眼神。
“我们销售部会经常打扰项目部,咱们有的是机会谈。”
他再次石化!
“哎!小丁,你把这个房间也拍一遍,尤其是配饰和窗帘!”
吴越微笑着将身子一侧,从他身边滑了过去,大声对小丁打招呼。
孟非扭头,悻悻垂下伸出的臂。
“孟经理,我觉得这个吊灯的光源有问题,你让他们几个看看,照得脸青白青白的,很冷的感觉。”
吴越露出标准的微笑,客气地询问。孟非趁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斜了吴越一眼,不能不说吴越的话是一语中的,这餐厅吊灯的冷光源感觉是很冷。
小丁几个闻声围了过来,抻着脖子观察。
“我先照,我先照!”小丁的脑袋凑了过去。
“真是的,是发青嗳!”娜娜一惊一乍。
你一句我一句,几个女孩叽叽喳喳议论,再没有人注意孟非铁青的脸。
“马上就换暖光源。”八戒嘿嘿笑着挤了进来。
“美女们的眼神儿就是好使。”小孙眨眨眼睛。
“经理,拍得差不多了。”
“哦,那好,那我们回总部。”吴越一扭头。“莫经理呢?”
“在外面接电话。”
“好,那我们先回去吧。”吴越再次微笑,极其客气。“孟经理,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啊!”
“晚上七点,食间翠微厅,小孙定好包间了。”孟非看着吴越,几乎是恶狠狠说了出来。脸上恢复了平静,剩下的都是内伤。
“好啊,那不见不散!”
吴越微笑点头告辞,不疾不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车子。
靓丽背影象磁石一样勾住了孟非的目光,也勾住了八戒、小孙的目光。
“真漂亮!”
小孙站到了孟非身边,一本正经地感叹!
“太漂亮了!”
朱自强站到了小孙旁边,遗憾的感叹。
“真他妈像妖精!”
钱铎站在了朱自强旁边,哀嚎着感叹。
“闭嘴!”
以孟非为首,三个脑瓜子齐刷刷向右偏转,异口同声,跟部队集训一样整齐。
“靠!”
“我错了我错了,是一群妖精!”钱铎撒腿蹿了出去,比猴儿还快。
“头儿,我晚上先回家一趟啊!”朱自强嘿嘿傻笑。
“为什么?”
“这么多美女,我……我得捯饬捯饬!别给咱工程部丢人!”朱自强说着,居然脸红了。
“头儿!”一旁的小孙捂着肚子,弯下腰。“头儿,给我假,我……我也要回家……”
满头黑线!
“你又什么事儿?”
“我要回家去——去吐!”
噗的一声,孟非笑了出来,原本的伤感压抑在阳光下一晒,缩回了见不得光的角落。
“孙儿,给我支烟!”孟非摸摸兜,这才想起,接到吴越要来的电话,便在办公桌前喷云吐雾,一盒烟都抽光了。
“经理,这吴越什么来头?漂亮得简直不像人!”小孙啧啧赞叹,掏出自己的烟给孟非点上,自己也叼上一支。
“不是临时接替别人来的么。”孟非的声音有些僵硬。
“我听说梁总从国外回来,在总部就呆了俩月就来咱们分公司了。”小孙很八卦地加了一句,故意卖个关子,留了半句。
嗯?
“据说与吴越原本不认识,临时搭的班子。”
呃?
孟非的眼睛一亮。
“又据说这个吴越不只是漂亮,她没有后台,靠水平上来的!”小孙看着孟非也极其感兴趣的样子,压着嗓子低声说道。
孟非的脚底发麻,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那句“原本与吴越不认识的话”让他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经理!你电话哪去了?”钱铎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他的手机。“办公室通知你下班回公司开会!打你电话没人接,我正好听见。”
“哟!”孟非一摸兜。“忘办公室了。”
“完了,今天的聚会泡汤了!”
几张年轻的脸,同时耷拉下来。
“小孙、八戒,你们约小丁他们去,知道你们的小心眼儿!我估计吴越、莫莉也得开会,不用寻思了。”
孟非看了垂头丧气的三个人,迈步向外走去。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不让谁把心摘下,就等那个人爱呀,茉莉花呀茉莉花……”
小孙突然扯脖子吼了出来,楞把一首抒情歌曲唱出了杨坤的沙哑沧桑。
背对着三个下属,孟非的嘴角突然绷紧了。
05.到底谁亏欠了谁
吴越手里转着铅笔,对着电脑上的销售汇总皱眉。
刚刚参加完总公司的会,恰好避开了这一场过早的聚会。聚会没有问题,只是她计划这个聚会要半个月之后,这样她与本部门的人也算混个半熟。此前任何大型的聚会,尤其是跨部门的聚会都会给别人造成误解,认为自己用这样拿不到台面的方式,私下里拉拢人心,换言之,自己是在露怯。
吴越今日被孟非当众“逼宫”,心里并不愉快。对着几个热情洋溢的小男生小女生,不便扫了他们的兴致。才不得不点头应允。
时间如流,转眼自己都二十七岁了,看着刚走出校门不久年轻率真的脸,心里别有一番滋味。年轻可以相信这爱情天长地久,虽然难免经受磨难,但是童话里的王子、公主最后一定会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几经辗转,工作了这几年,经历了许多人和事,她已经渐渐明白很多事情强求不得,但是很多事情自己不做便一点机会没有。
曾经少年时的激情与热情好像少了许多,相反她觉得自己已经沧桑了。
除了孟非,她又谈过一个朋友。
初结识只觉人很不错,踏实能干事业有成,而且长得还很养眼。两人相识是个浪漫的所在,开始四目相对,碰撞出了火花的,不过接下来却很出乎意料。
这个男友性格刻板,做什么都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甚至在床上他也少有激情,倒象极了例行公事,时间也选定在每周五晚上,就差拿个闹钟定时到几点几分。如果不幸她大姨妈来串门,不能例行公事,那就后补。
这让心底还是崇尚着浪漫小资情调的吴越哭笑不得,忍无可忍,到最后是几乎抓狂。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人与人差别怎么如此之大,一辈子要与这样的人过,她可受不了,虽然对方也算上钻贵,她还是不想就这样将大把的好人生浪费。
两人最后的分手倒是够浪漫,选择在了灯光摇曳,满屋子氤氲着忧伤的大提琴音乐的咖啡厅里。
两人都知道要发生什么,却还是端着杯子倾听着忧伤的曲子,象是为这即将结束的一段爱恋做最后的陈词。
曲终,人散。
对着呆板无趣的男友,吴越想了半晌,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念头,顺嘴溜出一句:咱们属相不合。
桌子对面的人抬头看着,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一板一眼加了一句:咱们是世界观不同。
两人友好地最后一次拥抱,平和分手。
过后,每次吴越回想起自己提出的理由后,对方一本正经纠正的表情,都会笑得肠子打结。
此刻,吴越的脑子里象是放电影一样,一段一段的闪过,不由得又笑了起来。反正百叶帘已经拉开,没有人看得见她的表情。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想起约好见面的孟非,相反却是最近分手的男友。
自己也觉着想法奇怪,现在需要立刻解决的麻烦便是孟非,她倒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眼前,她需要提醒孟非分清公与私,防止他给自己制造额外的麻烦。今日的例会上,她已经看出了暗潮汹涌,山雨欲来的前兆。
她要面对的困难很多,能减少一些最好。
躲不过孟非这一关,吴越也不想躲避他,所以孟非电话相约要见面的时候,她连象征性的推脱都没有,极其爽快的应下来,电话那端的孟非倒错愕了一下。
时隔多年,往昔的恨怨平息,芥蒂却不能消除。
她只想与他本着“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和平共处,互不招惹,互不打扰,个人过个人的日子。
三百六十五天后,
收拾收拾行李,
挥一挥衣袖,
带着薪水走人!
一年连销售提成在内,最少三五十万的收入,她的小日子过的很洒脱很滋润。
处在房地产这个经济前沿上,她的头脑也活泛。这几年折腾下来,名下已经有了两房产,一套门市房,即便坐着收租,当当包租婆,她已经活的很不错了。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个被人欺负后只能回到没有了妈妈的家里哭泣的小女生,更不是那个看着孟非与人勾肩搭背却只能一声不吭,远走他乡的可怜虫了。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犯不着谁去为难谁,但是要是有人诚心为难她……想到这里,吴越的嘴角翘了起来,眼睛里闪过一抹清冷——她可不信佛!
电话铃声如约响起,吴越等到铃响四声,这才接了起来,声音里夹着一丝懒散与淡漠。
“喂!你好!我是吴越!”
二十分钟后,吴越驾车来到了伊甸园西餐厅。
她特意换了一套休闲服饰,白T恤,白色休闲裤,只在脖子上搭了一条黑色的丝巾,手腕上扣着一只黑色的休闲腕表,脚下踏着一双白色旅游鞋。
闲适,淡然,随意。
西服革履的孟非打开包房的门,错愕了一下,还是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瞬间,也不过一秒,心里有种受伤的感觉,虽然对方衣饰整洁干净,搭配的挑不出毛病,还是觉得不舒服。
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银灰色西装,白色衬衫,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自己实在太正式了,
而对方,太随意了。
这就是差别!
孟非有种挫败感,再一次的挫败感。
吴越将休闲包随意扔到沙发上,很随意地坐下。这才打量着这包间的装饰,欧式风格,大气辉煌,迎面是天然大理石的壁炉,天花上一只宫廷式枝形花灯垂下来,柔和的灯光垂了下来,洒落一屋。
孟非心里不爽,看着吴越很随意的打量着屋子,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心里郁闷。
耐着性子等了一刻,这才问道。
“看够了了么?”
“设计不错,这里很有味道。孟经理。”
吴越一笑,修长的腿很随意的翘了起来。
“月月,你就要一直这么跟我说话么?”
“月月,月月是谁?孟非,你是请我来进餐的,不是找茬儿的吧。”吴越看着孟非的愠怒的脸,不经意的斜了一眼。“如果想指责,你找错了对象。这么多年了,你的风度不见涨啊!再次自我介绍下,MY NAME IS 吴越!YOU KNOW?”
孟非想不到一见面吴越就将话堵死了,看见一脸严肃的表情,登时象斗败的公鸡,叹了口气,说道:
“想吃什么?”
“一客牛排,田园沙拉,鱼子酱,谢谢!”吴越拿起菜牌修长的手指滑了一遍。“酒么,GASTONRENA。”
“你变了很多,我几乎认不出来。”
孟非伸手拿出烟盒,敲出了一支,扭头看了吴越一眼,
“可以么?”
吴越“嗯”了一声,轻轻将菜牌放下,冷眼看着孟非。看样子还在纠结往事,又不象有歉疚的样子,倒象是自己亏欠了他一样。
阴险!
吴越心里骂了一句,面上还在保持适当的温和。
孟非拿着打火机点燃香烟,猛吸了一口,又深深吐了出来,清白的烟雾萦绕在他的脸上。
“吴越!”
说完这俩字,孟非突然沉默了,整个人埋在烟雾里。
吴越身子略向一边动了动,正想说话,笃笃敲门声响起,便住了口。
侍应生单手举着托盘,走了进来,弓腰将红酒和冰块放下,这才低声询问。
“先生,打开么?”
“打开!”孟非用力将烟头拧灭在烟缸里。
菜终于上齐,孟非还是风度翩翩的举起了杯子。
“这杯庆贺我们重逢!”说完一口将酒倒进了嘴里。
“好啊。”吴越托起杯子抿了一口。“孟非,多年不见!我已经不在意了。有话直说就行,不用做出这份谁欠你八百万的表情。这样不好!”
“你,你还好意思说!一声不吭就跑了,你当我是什么?你玩够了,耍我哪!”
孟非啪的一声将杯子趸在桌子上,一张帅气逼人的脸冲到了吴越眼前。本来是想很君子的解决问题,为了保持平静,他特特洗了个冷水澡。
料不到,在公司里保持着温吞无害笑脸的人还是那样高傲,那样冷漠,完全视自己如蝼蚁。
在他眼里,吴越这举止几乎是趾高气扬的在挑战,在宣战。热血上涌,他怒了,往事一下子将涌了回来,气得脸色雪白。
“孟非!”
吴越端着杯子笑了,嘴唇向下弯了弯,又向下弯了弯。她本来不想追究往事,只想与他和平共处,不想麻烦一下子横在了眼前,他倒觉得他受伤了。
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孟非,你看这杯子的酒象血吗?”
“月月——你不要左顾而言他。就是分手,你也得告诉我一声吧,你那行为算什么?”孟非看着面前魅力四射的让人心动的脸,气急败坏又无法发作。
“孟非,从前我认为你挺无耻的,没想到错了。”吴越声音并不尖锐,却是一字一顿。“你是太无耻!过去的事我没兴趣追究,只希望你象个男人,敢做敢当,装出一份受伤害的表情,给谁看呢!”
吴越轻轻抿了一口红酒,然后优雅的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这才幽幽说道。“好演员多了,你演技太差,长的也没人家帅,我没兴趣围观。”
“吴越!”
“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做人要厚道,不能太无耻。我当年怎么会迷恋上你呢,真悲哀,你做了缺德事还居然能心安理得的追问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几年过去了,那个适合你身份的官太太没娶进家门?”
吴越端起杯子,一口喝干。
然后低着头开始对付眼前的牛排,既然是来吃饭的,她可没必要对不起自己的胃。
孟非有些懵了,满脸狐疑的看着吴越的脸,有点象见了鬼的味道。
“你说我对不起你?”
飘忽的声音象是从门外传来,飘在半空,找不到落脚点。
“我已经原谅了你的无耻。”吴越咽下一口牛排,放下刀叉,这才微微一笑,很大度的说道。“从前的事就算了!孟非,从此咱们只是同事。”
孟非被吴越的话击晕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此时看着吴越大度无害的笑脸,半点不象撒谎的样子。
使劲咽了咽唾沫,揉了揉太阳穴,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原谅我?”
“追究往事有意义吗?孟非。”吴越反问一句,听着手机滴滴的响,便闭上嘴巴,拿出来,看了一眼,便笑了,手指轻快跳跃,很快发了出去。
“吴越,你话说明白点,你一声不吭的跑了,系里的人都知道你甩了我。你!你还有理了?”孟非气急败坏。
“你吃好了么?跟我走!”吴越将最后一口牛排咽下去,拿起湿巾擦了擦嘴,这才似笑非笑的看着孟非。
孟非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那,她得成全他!
否则他会没完没了的纠缠历史问题。
孟非付完帐出去,这才发现吴越已经上了车子。
心里一急,以为吴越心虚要溜,拉开车门径直坐了进去。
“坐好了!”
吴越歪着头看了一眼,一脚油门,车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飞了出去。
寂寂夜色中,很快汇入了灯火交映的车流,孟非这才发现,吴越根本没有撇下自己的意思。
心里懊恼,感觉又被涮了一次,只好沉默的看向窗外。
吴越伸手打开车载DVD,有质感的声音立刻充满车厢,这才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开车。
孟非心里奇怪着吴越居然对路面如此熟悉,车子几个大转弯,车子穿过主街,拐了几个大弯,很快下了高架桥。他突然觉察出不对,昏暗的路灯照耀着路面,前方的水泥路逐渐延伸到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里,远离已经是郊外了。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急什么?”吴越嗤笑一声。
嘎吱一声,车子停在了251路的站牌下——目的的到了!
一股清凉的夜风刮过,吴越打个寒噤,双手插进了兜里。这才觉得真的有些凉了,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眼神渐渐冷冽。
时隔七年,记忆犹新。
“这是哪里?”孟非满腹狐疑拉开车门,走下车。
吴越信步走到公交车牌下,自嘲的笑了起来。“孟非,你没来过这里?”
借着昏黄的路灯,孟非顺着吴越的目光看去,脸比柿子椒还绿了。
公交站牌显示
郊线车251路
终点站——安息园
孟非的脑子成了浆糊。
“夜深了,你开车来这里干什么。”
“临河路7777号,孟非,你不记得了。”吴越看着装傻的孟非,很想抽他一嘴巴。
“用我给你这个始作俑者提个醒啊!”
“月月,你到底想说什么?”孟非摸摸后脑勺,丈二和尚,稀里糊涂。
“九年前,二月春风似剪刀,真的跟刀子似的在身上割,你不是让我在这里等吗,你看看站牌——安息园。”
吴越鄙夷的看了一眼,眼里浮起坚冰,却笑了起来。
“你真够卑鄙的!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孟非狐疑地看着,吴越的脸上带了一种癞蛤蟆蹦到脚面的神情,不仅仅是鄙视,更多的是厌恶,觉得恶心的那种厌恶。
“当年我就像个白痴,换了三次公交车,赶到车站坐郊线,又坐了两个多小时来赴这浪漫的幽会。真浪漫呢,你选择到墓园给我浪漫来了?
孟非,分手直说啊,我没挡你追漂亮美眉的道儿呀。何必这样辛苦,设这么大一个骗局,骗我到这荒凉的地方,还把你老妈弄前面当门神。你怕什么,直说自己换人了不就可以了。三条腿的蛤蟆少,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真以为你长的人五人六,家里门槛儿高,我要赖上你这高干子弟?我吴越哪差,凭我的模样,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我会讹上你?!”
“月月,这是怎么回事?”
孟非被吴越突然刻薄的语言惊得额头冷汗冒了出来,大脑好像忘在西餐厅了,此刻还在魂飘。
被吴越凌厉的话语一刺,更加晕了。
“虚伪!居然还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怜相!”
吴越横了他一眼,她已经许久不会用这样尖刻的语言和语气说话,今日怎么看孟非怎么不顺眼,往事本不该提起,既然他揪住不放,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吴越转身利落打开车门,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蹿了出去,将如坠云里雾里的孟非扔在了站牌下。
当年他给自己的,现在让他尝尝滋味吧。
当年自己就是二五一减一,看着安息园的站牌时候,还不相信他真的会骗自己,倔强的想等他来解释。
执著的以为分手也应该她先提出来,她长的足够漂亮,脑子也不笨,怎么就这样被人不明不白的给耍了。
从来她都是骄傲自信的,她丢不起这人,想着一个宿舍里姐妹们的眼神,她真想找块豆腐撞死。
一分一秒,一分一分,一小时一小时,在站牌子下傻傻等了两个小时,心里冻成了冰,没想到孟非不到,她居然等来了孟非的母亲!等来一个更大的羞辱。
吴越驾着车飞速的走了,心里说:孟非先生,你做了初一,还你个十五,咱们扯平了。
孟非呆呆看着牌子上“安息园”三个大字,脑子里浑浑噩噩已经没有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直到轮胎擦地的刺耳啸叫声惊醒了他,回头看觑,吴越的车已经蹿出了好远。目送吴越远去的背影,他好像才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越已经将当初发生的事实陈述过了,怪不得她眼里有种淡淡的冷漠和鄙视,她她竟然鄙视了自己整整九年。
孟非傻傻的看着站牌子,不动不语,象个木桩子。直到深夜,有过路的好心人见了,停车提醒,251路夜间七点停运。
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寂寂无人的大街向来路走去,心忽然不可遏止的疼了起来。
这世间的事,无非一个因果,有因才有果……可是……
你得到的,想知道的,往往并不是所想要的,所意料的……世界上没有一件事其实是按标准发生的,也没有任何标准答案可供选择,可以控制意外,
只是这件事的答案却是意外中的意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有人约了她来这里,而她以为是他,这样一个充斥着死亡味道的荒凉的郊外,她当时经历的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
世上哪有后悔药卖,所有的如果,都是一个悲伤的假命题,那个没有发生的如果,永远不会跳出来改变今天这种凄凉与失落,改变不了月月鄙夷厌恶的表情。
因为这些,她居然决绝到连名字都改了,这是怎样的决绝!
……今夜无眠,他真的无法入眠了,这个地方离市中心足有六七十里地,荒凉的郊外,连的士都没有影子。
06.人在职场,不仅凭本事,更要靠关系
和孟非的失魂落魄相比,吴越心情巨好,开着车一路欢快地回到宾馆。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几乎是一路哼着歌儿溜达上去,电梯都没坐。
冲过澡,裹上睡衣坐在椅子上,这才回味了下今天的所为,原来自己还是很邪恶的,大约心里早存了这么个邪恶的念头,今天才会这样报复他。
她不是善男信女,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那得分对谁。
上帝说了打左脸,送上右脸——那个人不是二百五,就是白痴。
想了一会,吴越才由兴奋中走出,静下心神打开电脑,专心致志地做新的销售方案,应该很多人在等着看热闹,看笑话,她可不能因为疏忽被人抓住把柄。
人生没有彩排,也不是录像机,可以倒带,可是重新播放,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
她没有闲心为昨天的遗憾而叹息,昨天已成历史,准确无误的刻在自己人生的轨迹上,抹不去,擦不掉,就像孟非给自己带来过痕迹。
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好好把握今天,不让今天成为明天的遗憾。不让自己的利益受到侵害,努力工作,争取早日回去总部升职。
短短几天,她已经察觉销售部人才济济,精明的莫莉,大智若愚的王博,傲气能干的小林,奸猾如泥鳅的小妖,天真幼稚的娜娜,爱耍小聪明的小丁儿……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想必两个副手都在埋头新的销售方案,或者已经写完了计划,不是为了支持工作,只怕还是想跟自己对比,衬出业务的无能。
顺便让刚刚任职的老总梁家铭对着东海感叹一句: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
吴越斜了一眼插在端口的U盘,若有所思。正在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唱了起来,懒洋洋拿起一看,不禁一愣!心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梁总!”吴越按下接听键,礼貌的问道。
“吴越,睡了么?”
睡了也被你打扰醒了,当然不好对着电话明说,暗暗腹诽。
“还没,您有事?”
“下来,陪我出去一趟!”
梁家铭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等你十分钟!”
吴越冲着手机翻了翻白眼,却不敢怠慢,急忙冲进洗手间,补了补妆,换上休闲服,下了楼。
呃?
吴越走出大堂感应门的瞬间,僵了一下,脚有些迈不动步。
梁家铭居然也是一身雪白休闲装,白色旅游鞋,连牌子都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天!
撞衫了!
吴越的脸颊有些发烧。
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返回楼上换衣服,只是那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上车!”
梁家铭似乎没有看见吴越的衣服,却极绅士地打开驾驶室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路面不熟,你来开!”
吴越头极快的低了一下,又迅速抬了起来,掩饰脸上的尴尬,钻进了驾驶室。
眼角扫过梁家铭的时候,恍惚觉得他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含糊的笑意。如水的月光下,他若有所思,眼中似乎含有一丝她都无法知晓的深意。
熟练的起车,挂档,开出了宾馆,这才微笑着问。“梁总,去哪里?”
“雅苑,恒泰,天安,锦绣园……”梁家铭身子靠在背后上,用一种懒懒的声音说道。“你自己安排路线吧。”
“好的!”
吴越想了想,一个大回轮,车子拐向了左边,向锦绣园开去。为了了解滨海地产行情,这几日趁休息时间她已经将比较有名气的楼盘走了一遍。
看来梁家铭也是这个想法,这么一琢磨,眼神禁不住看了过去。
这个男人长的不是帅气逼人的那种,不过却极有味道,尤其身上那种天然的领导风范让人可望不可企及。
棱角分明的脸,眼神深邃,眉毛浓密,大概是成天算计人的缘故,年纪轻轻,眉间一道深深的折痕。
这人好像天生就是领导别人的……不知道什么来头,被派到这个地方。
吴越有些出神,一边开车,一边想着。
梁家铭嘴角勾出一抹微笑,任由吴越暗中打量,过了十来分钟,这才笑着问道。
“看够了?”
“没有!”吴越扑哧一笑,轻松吐出两字。
“很爽快!”梁家铭扭过头来,笑了:“我转过来,让你好好看。”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吴越调侃。“我不承认未免矫情!”
“这几个楼盘你去过。”
“是!我在休息的时候分别去转了转。”吴越大大方方道。“这几大楼盘的开发商与咱们实力相当,论质量、格局、位置、价位、也都近似。不过让人意外的,咱们的楼盘去年销售量只有57%,在如今地产炙手可热的情况下,很有些奇怪。”
吴越想着当时黎伟翰跟自己的分析,此刻吃不准梁家铭的心理,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继续……”
“没了!”吴越撩眼皮看了看。“时间太短!”
“伟翰说你很精明,看样子没说错。”梁家铭笑着,向后一样,双手交握放在了脑后。“人祸!”
吴越先是嗤的笑了一声,然后带着一丝探询的表情看着梁家铭,没有说话。脑子里转圈儿,等着他先开口。
这女娲造人是很有先见之明的,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张嘴,多看多听,少开口,总是不吃亏的。
现在她没有选择阵线的机会,总部派她随着梁家铭前来。即便本没有关系,别人也会认为自己是他这阵营的一员,别无退路更没有明哲保身的机会。自己只能站在梁家铭的立场上,万分忠诚跟在他身后,赴汤蹈火,冲锋陷阵,与他一同进退。
“黎伟翰派你过来,还有一个原因,告诉你了么?”
“谁知道,大概是因为我学过建筑学和心理学。”吴越笑着摇摇头。
梁家铭凝视着她的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原因!”
嗯?
吴越一怔,满腹怀疑的看着梁家铭。
“因为你很漂亮!Sunny!”
梁家铭朗声笑了起来,直接呼起了她的英文名字。
“I‘m not a vase!Mister liang!”(我不是花瓶!)
吴越脚一踩油门,车子猛地左转,梁家铭一个不妨,身子向前一耸,若不是安全
带系着,没准儿脑门准会跟挡风玻璃来个亲密接触。
看着梁家铭略有错愕的表情,吴越笑的一脸舒畅,小小得意。
“孔圣人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女人,不得不信哪。这车上就咱们两个,叫我家铭。”
梁家铭看着吴越笑的一脸无辜,却丝毫不掩饰里面促狭的表情,朗声笑了起来。
“不敢,我可是您手下。”
“吴越,矛头很快都会指向你,难得你还这么开朗不在意。”
“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脚底收了油,吴越这才慢悠悠说道。“众矢之的呗,再说了,谁都知道我在您这棵大树下乘凉呢,他们是投鼠忌器。”
“投鼠忌器与敲山震虎,只有一线之遥,更何况是釜底抽薪。”
梁家铭极想调侃一句“投鼠忌器,哪有这么漂亮的老鼠”,看了看吴越漂亮的脸蛋,没有说出口。
“最迟下个月,问题都会出来。”
吴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心里藏在一丝幽怨,放着轻松惬意的工作不做,跑这地方受罪不说,还要成为别人防范攻击的对象,真是何苦来哉!
虽说额外补贴在总部单独发放与这里的绩效无关,心里还是觉得忐忑。“舍得舍得”,真是想“得”就需“舍”啊,这世上真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转念一想梁家铭让自己深夜出来,一半是熟悉环境,最主要的还是提醒自己注意周围的人,做事小心。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有些让人害怕的顶头上司有点可爱起来,遂多看了两眼。
“专心开车!!”梁家铭看着前面锦绣园的标志型广场,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吴越的手,旋即放开。“围着它转一圈儿,这点资料给你!”
梁家铭探出手去,自后排座上拿起一个公文包,放到了两人中间。“这是几个楼盘的最新资料,主要是售楼的,不要拿到办公室去。”
“明白!”
吴越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的挪了挪位置,有些诧异。
“我听说滨江是你的故乡,没抽空回去看看?”梁家铭的目光落到了远处万客的楼盘上。
“没有亲戚了。”吴越笑笑。
“都在美国?”
“还有香港!”
“现在全国地产热起来,你抓紧时间将方案拟出来讨论。”
“好的!”
几个大楼盘东一个,西一个,一圈儿下来,已经是深夜。梁家铭兴致颇高,到底和吴越吃过夜宵,这才心满意足的和吴越返回宾馆。
两个人并肩上了楼,丝毫没有在意正在值班的大堂经理的表情。
吴越靠在床头阅读文件的时候,原本朦胧睡意登时飞到了爪哇国,越看越兴奋,心里不禁骇然,这等机密的东西梁家铭是怎么搞到手的。
自己与他并没有什么交情,梁家铭却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安心,一切有他在后面撑腰。
自己不过一个白领,他乡竟遇知音了?????
梁家铭有什么来头?跟克格勃似的!
越看越兴奋,吴越彻底失眠,专心致志的看起了资料,直到手表接近五点,这才算将资料看了个囫囵吞枣。
天明上班,依旧是平安无事,旧楼盘传来喜讯,三日内,七套房子签约。吴越在办公室里尽职尽责,琢磨着下一步策略,一日便平平静静平平安安过去了。
07.旧情复燃
一踏进敞开式大厅,吴越立刻觉得气氛不对,娜娜和小丁几个都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待她走近,偏偏又假装开电脑的开电脑,翻文件的翻文件,装模作样地理着手边的东西,耳朵还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吴越偏了偏头,目光渐渐凝聚在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口。
一束怒放的百合,倚在玻璃门上,翠色欲滴的叶子,如雪的花瓣……
百合?
吴越皱了皱眉,低头,俯身,拿起花束,这才伸手将插在花间的短笺拿起来。
这纸真干净,连块污痕都没有。
想了想,吴越俯身拿起花束便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既然有人认错,过去的事情何必纠缠不清。
弄僵了,对她的工作也不好,毕竟同在一间公司,低头不见抬头见,售楼处马上建完,以她为首的这个部门马上要搬去售楼处,那里离孟非的现场办公室就是前后楼,只怕每日都会见到。
明明是他的错,何必往自己身上纠缠牵扯,拖泥带水。
人世间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还没有经历过,人生还有更多的精彩等待着她去欣赏去体验,有更多的幸福等着她去享受。与其纠缠往事,不如洒脱,微笑面对,何苦耽误那么多大好时光。
孤身在外求学工作的这段经历,她学会了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不自怨自艾,不沉溺往事。
吴越顺手将百合放到了茶几上,转了一圈儿看了看,自己这间Office House并没有花瓶,便不再找了,任由新鲜的花瓣纠缠重叠挤在一起。
自己回到办公桌前,顺手打开了电脑。
笃笃笃,敲门声又起,娜娜扭捏着走了进来,犹豫着说道。
“经理,我这有个花瓶儿!”
“OK!娜娜,我这里已经有了几盆盆景,放这个有些多余,你拿出去吧。”吴越笑着站了起来,将百合捧了起来。
“经理,这怎么可以?”娜娜连连摆手,一脸的懊恼和窘迫,“别,别,经理,我没这个意思。”
“看你,我说有没别的意思吗?我对这个百合香味有些过敏,正在为难呢,就请你帮我解决个难题,好不好?”
吴越一脸真诚。
“真的?”
“嗯。鞋子很配你啊。”吴越撕开玻璃纸,将百合插在娜娜捧着的瓶子里,眼睛却逡巡在娜娜的身上。“显得小巧可爱。”
“真的?”听见吴越夸赞,娜娜的眼睛明亮了。
虽然吴越刚刚上班才几天,她衣饰的讲究已经让许多人品头论足,尤其她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和良好教养让人挑剔不出毛病来。
“当然了,很配你。”吴越微笑。
“谢谢经理!”娜娜发自内心,又带着浓浓的羡慕。“我什么时候能象经理这样有气质和风度就好了。经理,你是咱们公司的焦点。”
“要是凸透镜下的焦点,容易自燃。”吴越笑的愉快,露出整齐的牙齿。
“我也想成焦点,可是他们说我就一小屁孩儿!”娜娜甜甜笑道。
“等你长大一点,自然而然就有女人味了,我倒羡慕你年轻没有什么烦心事。长大是要代价的,现在你羡慕我脱离了可爱步入有气质的年龄,我羡慕你还能可爱着,而我已经没了希望。”
吴越手一摊,只眼睁只眼闭,狡黠一笑。“你看我这样能装出来可爱么?不伦不类,不搭调么。”
这略做调皮的一个举动,立时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娜娜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
“是哦!”娜娜重重点点头,不无天真。“经理,那我出去做事,我真愿意和你聊天,你一点不像原来的张经理,成天板着脸。”
吴越不知怎么,居然一个激灵,早年,她也曾经这样天真,不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而眼前天真无邪的脸是不是真的无邪幼稚还未可知。
“对了,娜娜!通知咱们部门半个小时后开个碰头会,准备搬家!”
娜娜捧着百合一脸欣然的走了出去。
早年,早年!
——世间饮食男女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大多经历了一些悲欢离合,世事沧桑。即便健忘的人类不再记得曾经具体的事,具体的话,那些事真的影影绰绰说不清道不明了,心态却是会变的。
“咳!年轻真好!”吴越感叹一句,似乎自己倒有多老一样。
安静坐下,端着咖啡喝了一口,这才浏览电脑。一会果然提示信息跳了出来,三封未读邮件。
第一封,孟非的;
第二封,孟非的;
第三封,还是孟非的。
吴越一一打开,事情已经这么久了,倒是没兴趣看他道歉的话,只匆匆浏览一遍。
心道,这理科生是不会抒情,浪费了H大的牌子,这么几年过去了,怎么越活越死板了,连个道歉都跟念悼词似的,没劲。
想了想,不回E-mail显着自己不够大度,左右已经让他吃了点苦头,就此打住。
真不知当初年少无知的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或者被灌了迷魂汤,才会固执的认为这是一个深情痴情多情,而且绝对环保的超级专情好男人。
现在的她,已经极其清醒,于是,她简单明了轻快打了几个字,便点了发送,
希望电脑那头的孟非能明白自己无意为难于他。
其实吴越心里的腹诽倒有些冤枉这当年H大的才子,他只是心神恍惚不知道写什么,却又极想写什么,于是才有了这样三封言之无物的东西。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跟荷兰风车似的,转来转去,转去转来,却就是这么几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毛用!不当吃不当喝的
就好比拿把刀把人捅了,说什么对不起就结束了?
就在吴越在电脑前暗暗腹诽的时候,孟非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看着电脑,原本纹丝不乱的头发乱成了一团麻雀窝,也不知被手揪了多少遍。
桌下的纸篓里扔满了纸巾,他感冒了,深夜独自走了三二十里地才拦到的士,不感冒才怪呢。
小孙和朱自强两人看着刚提拔上经理没几天的头儿,最近总是睡眠不足心神恍惚的样子,回到三人公用的技术室,互相挤挤眼睛,小声嘀咕。
“经理怎么了?”朱自强颇有八戒的风范,有些呆。
“我说八戒,你说你,往那一站一人多高,往那一蹲半人多长,往那一杵肥肉一堆,怎么这么笨呢!”
小孙楞装大瓣儿蒜,嘴不住的贫。
不提防朱自强左手一翻,扣住他的手脖子,向后一拧,将小孙按在转椅上,
正宗的小擒拿术。
哎呦……哎呦……哎呦……
“别以为你小子姓孙在这装猴精,你往这一趴也没你老祖宗的范儿!”朱自强握起拳头象征性地砸了他两下。“我一拳下去,砸出你的尿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小孙揉揉手腕子,呲了呲牙。
“别闹了!”钱铎凑了上来,带着一嘴的唐山味儿。“给点阳光,你们就灿烂,一会经理听见,还不捋你们。”
“去!先把你舌头捋直了再说。”
“就你好,煎饼卷大葱味。”钱铎凑了上来。“哎……我昨天一早听见咱们头跟莫莉不知道在电话里说什么。”
小孙和朱自强也不闹了。
“真是销售部的那个莫莉?”
“我看不像,莫莉好像有那心思,不过咱们头儿倒没什么反应。再说了,水重油轻地,比重也不一样啊,他俩不般配。”
“怎么不般配,都是部门经理,长的也不赖。”
“莫莉!你听听名儿!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跟风筝似的,都快随风飘起来了。”
“不是这事儿,好像是和走了的张经理有关系。我恍惚听见莫莉在提醒咱们头儿,说财务在翻查旧账。”
“真的?”
“八戒,你还记得那句话么?”小孙也不贫了,一本正经问道。
“什么话?”
“取经路上,但凡后台硬的都上天归位了;没有根基,没有后台的都一棒子打死!”
“不会吧,孟哥可不是那种人,踏踏实实凭本事干上来的。”
“梁总要拿咱们工程开刀了……”钱铎语调沉重起来。“要是屎盆子扣咱们头儿身上,那可冤。咱头可是临时接任的。”
三个大小伙子同时象对面办公室看去,一脸的同情。
其实三个人的声音早就飘进了孟非的耳朵里,只是他太疲倦,带累的脑子也浑浑噩噩的,没有心情去做出应对。
此刻的孟非除了对吴越的内疚之外,他的心里还有事,这事已经太严重了。
他走了几个小时才想通当年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这些事与自己的母亲有极大的关系。
也正是如此,懊恼,后悔,怨愤,百千心思在脑子里乱撞乱冲,生生卷成一团乱麻。
实在没有心情回家,在街上踟蹰许久,栖栖遑遑象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终于累到极致走到一家温泉泡了个澡,好不容易睡得迷迷糊糊,还没等清醒,莫莉的电话追了过来。
不过三言两语,还睡眼惺忪,糊里糊涂的孟非象是挨了一刨锛儿,脑袋登时晕了。
08.职场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共同体
公司重要例会,中层以上悉数到场,没有人缺席。由办公室主持会议,主要问题纠结在了马上可以预售的楼盘上。
整个分公司都紧张了。
工程部首当其冲,销售部紧随其后。
无论多大的地产商,说白了也不过两件大事。
工程部负责盖房,销售部负责卖出去。
工程部负责花钱,销售部负责收钱。
一旦有点风吹草动,这两大部门立刻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唯一不同的:
工程部职员向来是一个个风里来雨里去,哪脏去哪,穿的再干净再整洁,一个栋号走下来,也都是灰头土脸,都变成了邋遢鬼。
对外号称是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干的比牛多,吃的比猪差。
工地的伙食不象OFFICE大楼那般讲究,现场事情多,突发事件比比皆是,往往忙完了,饭菜早凉了。
销售的小姑娘小帅哥个个衣冠楚楚,笑靥如花,坐在装饰奢华时尚的售楼处里,喝着咖啡奶茶,走在时尚前沿,吃着四菜一汤的工作餐,凭着一张巧嘴巴,便将大把的银子轻松拿到手。
所以一般情况下,工程吃技术饭的人是很看不起销售人员的,认为他们就是“动口不动手”的主儿。
最可让人郁闷的是,销售人员最喜欢和工程的人找麻烦。
业主说了,这套房子的墙上有一道缝儿,那个便池的位置不合理,这个插座好像歪了,防盗门的锁好像有些活动……全是鸡毛蒜皮的小毛病,在他们这一概咋咋呼呼,好像发生了七点八级地震。
毛病都是别人的,好事都是自己的!
嘴里说着外行话,脸上却带着绝对内行的神色。有好事他们离上层最近,责任却是半分不肯承担。
靠,干工程的,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再说了按照国家建筑规范做事,误差也是允许的么。
唯一招人喜欢的是,搞销售的女孩子们,一个个都水灵灵鲜亮亮的,看着真是养眼。
孟非也不过凡人一个,从前也是这样看着销售部的。现在不同了,确切的说是因为吴越的介入后,感觉不同了。
他的眼睛不时从对面瞟过,却只是蜻蜓点水一样不敢深入,眼神有些飘忽。
莫莉以为孟非在看自己,嘴唇弯了弯,心里有些甜蜜,以为是自己的通风报信让他感到自己的重要性了。
孟非的眼睛倒真的是沿着她的脸溜过去的,脸上不敢显露,眉头已经锁紧。
心说这脸的大白腻子刮的可不薄,可惜抹子打磨不够,真想从工地带两张1000#砂纸送她,当然这想法不过是一带而过。他的心此刻一大半落在了吴越身上,对别的已经不甚在意。
莫莉哪里知道孟非此刻的心思,一半是为了工程那些破事,另一半全在对面那个绝色美女身上。直觉此刻孟非有些心不在焉。
孟非的眼里,一直不肯离开吴越。
只觉一颦是眉峰微蹙,一笑是眼横秋水。举手投足间,优雅闲适,恍似大气的泼墨山水;
一谈一吐间,言语清脆利落,极有韵致,彷佛蕴含工笔也无法描绘出的风情。
美的自己移不开目光,心里不住叹气,曾经是两情相悦,在青涩年华里恣意张扬青春姣好。如今近在咫尺,却隔了一道天堑鸿沟。
吴越明显感到了来自对面的压力,微微皱眉,心里不快。她此刻正在仔细打量坐在正面的严复。
凭她的观察,这严复说话从不直视别人,垂着眼皮,眼睛只看自己的鼻子尖儿,据《麻衣神相》说,这样的人城府深不可测,心机很深。
吴越的眼睛稍稍溜了一圈儿,心里明白,今日这会上准有炮灰。
自己刚刚接受销售部,按理应该没自己什么事儿。眼睛瞟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孟非,皱了皱眉。
眼睛再次扫了扫,发现周主任脸色有些不自然,坐的并不安稳,可能是有些养尊处优惯了,此刻不时移动着脂肪堆积深厚的屁股。
心里不知怎么咯噔一下子,长长的睫毛垂下,遮掩了眼底的情绪。
拿起笔认真记着会议内容,尤其关于工程进度和质量上,这些与她将来的销售息息相关。
手不闲着,耳朵和眼睛也不闲着,神经开始绷紧。
这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场面做足,气场也足够强大。
行政主任乔明语言平淡的先汇报了工作总结,接着就近期工作的预期有了一番估计。
有他牵头,各个部门按次序分别总结,包括才进公司十五天的吴越。
梁家铭居中坐着,并不说话,只是认真倾听,只是散发的强大气场让人都有种压迫感。
很快中层的总结做完,梁家铭偏着头和严复私下交谈两句,并伸手做了个请字。
严复点了点头,笑了笑。接过大家的话题,就公司现在的运营状况做了一番解释。
对正在进行的工程做总结的时候,先是老谋深算的自我检讨一翻,承认了自己领导失误,因为各种原因,致使与政府各主管部门协调脱节,工程的开工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以至于涵翠园的楼盘迟迟没能交工,错过了最佳销售季节。
接着就进度问题将具体分管项目的孟非一顿严厉批评,明言工程进度缓慢,质量不高,致使现在涵翠园这个新楼盘至今没有交房,致使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在这方面孟非推卸不了直接责任。
孟非虽然有莫莉的提醒,已经知道今天这阵仗自己免不了做炮灰,虽说自己是很冤,却不敢申辩,铁青着脸,拿着碳素笔戳着记事本,心里憋闷。
严复就工程讲完,突然话锋一转:
“啊,我这出差考察的几天,听说咱们掌管后勤的某些人,仗着资格老,对新来的同事百般挑剔,工作不配合,我们这是一个团队,不是草台班子。如果没有良好的协作精神,我们怎么能在这众多的地产公司中独树一帜,独占鰲头。如今我们天域在别的城市都做的有声有色,唯独我们滨海分公司去年到今年业绩平平,对此,我也感到十分惭愧。”
严复一翻话堂堂皇皇,貌似语重心长,却又有种刻意的味道。
“如今总部考虑我们的难处,分派了领导和销售精英。
在这里我先表个态,对我们新来的领导和同事,全心全力的支持工作,尤其对女同志……啊……吴经理,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想办法也要解决。”
有人开始鼓掌!稀拉拉的掌声格外刺耳。那鼓掌的蓦然发现这二百来米的会议室就自己一个人在鼓掌,脸腾的红了。
这马屁没拍好,拍马蹄子上去了。
严复极其严肃的摆摆手,那气势象极了国企的某些领导:
“我听说吴越经理去年在武汉分公司任职期间,临河风景楼盘当年销售率是98.42%,创下了咱们公司的最高销售记录,如此业界精英,我们需要大力支持工作。如果个别人心态不平衡,甚至有歧视新来人的想法,我这里就坚决不允许。乔明,你们做行政的本就是为工作在一线的人服务,如果让他们有了后顾之忧,这个百分率如何能拿下。乔明,你表个态……今后对销售部和工程部的工作要全力配合,决不能耽误。”
梁家铭身子向后一倚,面上带着一抹含糊的微笑,眼睛四处打量,颇有深意的看了吴越一眼。
财务总监裴曙光斯斯文文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珐琅眼睛,看了严复一眼,转过头来看着吴越,轻轻点了点头。
吴越微微一笑……一石三鸟。
真是一石三鸟!
严复这堂皇的语言,摆出一副关心下属爱护下属的模样,轻而易举已经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
先给自己扣了一个业界精英的大帽子,然后逼着自己认可这个销售底线,成事是应该的,不成事则是自己信口开河,言过其实,徒有其表。
同时暗示自己梁家铭是个过客,兔子尾巴长不了,有事还得找他,他还是说了算的。
出手不凡!老总就是老总!
乔明素来反应机敏,听到严总的话,还是觉得心惊肉跳。他向来洁身自好,如今看着大网张开,看着眼前这个精致得象瓷器一般的美女,心底万分不忍。
但是箭在弦上,已经不能不发。
乔明暗暗吞了口吐沫,狠狠心,这才站了起来。
脸上带着一股殉道者的沉痛表情,对自己工作的疏忽进行了十分恳切的检讨,对着与会者做出保证,今后竭尽全力工作,支持忙碌在一线的部门,尤其是美女众多的销售部,为了这个98.42%的销售额甘当绿草,全力保驾护航。
这最后“销售部”三个字,很多人眼明心亮,与会的这些中层干部们多数不由自主地向椅背靠去,脸上带着看戏的轻松。
吴越依旧垂着头,专心致志在记事本上写字。
她心里明白,严复偌大一个第一副总,如今做出这样一个官样文章,摆明了是敲山震虎,借力打力。
不过是三言两语总结,先是表面上狠狠批评孟非的工程部,并且言之有物,成功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让自己放松神经。
话锋一转,一个极高的帽子扣到了自己的头上,另一块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行政主任,逼着乔明来对自己说出这个98.42%的销售底线来。
那日自己与周主任之间的斗法原来是事先安排妥当的,只为今日寻找突破口,来了一招投石问路。
当日忍了,那今日便是这会上的一个笑话,直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自己若不忍,于是这一个销售的最高限额出来。
无论如何,这是一套连环局,自己早被盯死了。
好一招:请君入瓮。
吴越眉毛微微扬了扬,微笑起来,能被一分公司老总惦记,换个思维方式思考,显然自己还有升职的空间呐!
她只是微笑,却没有先说话,眼睛瞟了瞟正擦拭额头的周主任,怨不得他今日屁股坐不住,原来先知道了。
如今没有毛病的行政主任检讨,一边的周主任更坐不住了。乔明是他的顶头上司,很明显下一个应该轮到他。
几度想站起来,却不知道话从何处起,额头的汗流了下来,拿起眼前的矿泉水,大力拧开,喝了两口。
吴越眼看火候已到,不等周主任凝聚勇气站起来说话,接着乔明的话头,率先开了口。
“乔主任,我可以插一句话吗?”吴越声音温软,语调不高,速度缓慢。
“我已经说完了。吴经理,你请!”
乔明含笑点头,却看了周主任一眼。
“来咱们分公司没有几天,时间很短,但是感触很多。”
吴越面上带着笑,礼貌的环视一圈,用目光打招呼,这才继续说道。
“短短半个月,从我对这新环境的陌生到初步熟悉,无时不感受到咱们这方方面面的关照,心里真的万分感动。
不说旁的,就说两天前。我一直忘了提车,想着住的地方离咱们总部很近,每日就当锻炼了。不想周主任生怕我不方便,主动打电话提醒我,把车里面装饰一新,还是我最喜欢的风格,甚至上面挂了一串祈福的铃铛。就一个小小细节,我已经看到了咱们滨海公司同事间的友谊和热情,很让人感动。在这里先对周主任表示谢意,谢谢周主任对我工作的支持。”
吴越说着噙着微笑十分真诚的对周主任点头示意,春日暖阳般的笑包裹了周主任一身。
莫莉坐在吴越旁边,听着她真诚的几乎不带一点修饰的语音,几乎气的背过气去。
心说,你他妈的也太能装了,撒谎都不带眨眼睛的。
吴越这样快就放弃了前嫌?
她那饱含真诚的话语不像是作假,是她胸怀大度,还是一种故作姿态?抑或是谋求某种利益协作的一种手段,以退为进。
梁家铭高深莫测的看了一眼吴越,不动声色。
其他人面上表情不一,惊讶的,偷笑的,看西洋景的,但都一本正经的坐着,甚至假装被吴越的话打动了,有不明就里的,还在不住点头。
周主任的脸抽搐几下,脸上现出感激涕零的神色。
他一直以为吴越必会落井下石,不想她居然主动递过橄榄枝,伸出了和解的手。
咂摸一刻,总算想明白这是吴越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体的维护了自己面子,同时也给自己在这中层干部面前,留下一个大度,厚道,知恩图报的好印象。
不管怎么说,自己颜面扫地的情形被吴越三言两语轻描淡写,成了自己主动配合,面子总算保住。
吴越刻意停了七秒,这才慢悠悠继续说道:
“方才严总的话,让我无地自容啊。武汉去年的业绩是团队的功劳,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这么大荣誉我怎么敢揽自己一个人身上。去年武汉整体地产形势大好,销售却只比前一年提高了5%,严总这个数据让我想找地缝钻呢。
方才乔主任提到的销售比率,我不敢说我们销售部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是……”
吴越停了一下,这才笑道:“在咱们分公司这个精诚团结的团队里,我信心十足,对咱们涵翠园的销售前景充满希望,至于销售额么,同比去年提高10%我还是极有信心的,绝不辜负领导的信任!……我新来不久,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还是工作中看吧,我随时调整我们的期望值,谢谢。”
吴越又得体的加了两句,这才拿起眼前的纯净水,慢悠悠喝了一口。
她的“谢谢”二字一说完,整个会议室立刻冷场了,偌大屋子寂静的可怕。
几个老总的目光几乎同时刺向了吴越,其他的人则在场外观望。
梁家铭不错眼珠的看着,眼底几乎要带出笑来,憋的实在是内伤。
严复借去年武汉的业绩逼着吴越在这中层会议上吐口说出这个百分比的下线,等于将她逼入死胡同。
若成了,功劳最大的当然还是高层的决策;
若达不到,那就是她能力不够,实力太差,信口开河。
不想她将皮球玩转在掌心,借乔明语言上的漏洞,巧妙的避过了风头。
果然没看走眼,不是个善类!
梁家铭眯缝着眼睛,想笑又不能笑。将手中的笔敲在桌上,顿了两声。
两侧的人都在一直观望,一直在等人打破这令人坐不安的寂静,
终于看着这惜字如金的BOSS要说话,连忙都正襟危坐起来。
“只说三点:
一, 严总已经将我们所有的决策和意见下达给了大家,相信各位都知道下一步如何去做;
二, 工程要加紧催问进度,具体落实,如果有实质性的困难可以找严总或者我来解决,今后一切为工程开绿灯;
三, 销售部的指标比去年只增加10%太低。不仅我个人不能接受,我们整个公司的人都不会接受!
吴经理,三日内将工作计划以书面形式报上来,少于85%的销售额底线就不要上报了,总部千挑万选的销售精英如果这个限额都做不到,我看咱们涵翠园也不用开盘了……好了,大家还有什么疑问,没有疑问就散会!”
吴越正在专心记录,听了这一句,笔不由得一滑,一个大大的“捺”滑出了记事本外。
一抹惊诧闪过,长长的睫毛迅速垂了下来,遮掩了眼底的情绪。这一瞬间,有种内心深处的寒冷渐渐升腾,任是这开满空调的屋子也暖不过来。
郁闷只一瞬间的事儿,很快释然了。
传闻吴越是梁家铭高级秘书的传言此刻土崩瓦解,多数人借着眼神说话,彼此交流着观后感。也有偷着高兴的,也有暗暗感叹的,也有等着继续看戏的。
是啊,哪有在这种场合难为自己人的老总。
梁家铭三言两语结束了会议,一场别开生面的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本来期待着看下一场戏的人们不无遗憾的的转身向会议室外走去。只有孟非同情的看着吴越,碍于人多,只能有些感伤的看着,刻意留在后面,好趁机当着她的面说点什么。不想莫莉早主动走到他面前做了个手势,示意有话出去说。孟非无奈的看了吴越一眼,也怕人多嘴杂,便随着莫莉先走了出去。
吴越慢悠悠收拾记事本,文件夹,淡笑着对众人示意。抱着文件夹走出会议室,踩着厚厚的地毯走向电梯。电梯门瞬间关闭,嘤嘤嗡嗡的声音关在了电梯外。
09.你是上司的人,上司不是你的人
暖阳透过已经泛黄的树叶间洒落下来,落了一身,暖融融的,吴越拉了脖子上的丝巾闻了闻,好闻的阳光的味道。
又是一个秋天了。
开了一上午的会,一向挺直的腰板儿有些泛酸,吃过工作餐,在难得的午休时间里,吴越出来散散步,滨河路和多年前一样,一行垂柳虽然泛黄,还是藏着茵茵绿意。
即便防范严复她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料到来的这样快,目标明确——直指涵翠园一年的销售额。多亏自己脑子反应快,来了个浑水摸鱼,将武汉楼盘和滨海旧楼盘的业绩进行比对。
虽说57%是个行业里的笑话,她有意提高10%也是借力打力而已,这个数字,只是为了堵住那些挑刺儿的嘴。
猜到会上有人会刁难,提早准备了两套方案应对。总觉得勉为其难拿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这样气势做足,面子也给够,既让乔明下了台阶,又让严复心里不那么排斥自己。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梁家铭居然如此高调,在会上直接驳这个数字外,提出了85%的销售额,虽说这个数字在她基本认可。不过这种明摆着给自己下马威的举动,真是让自己颜面有损。
回顾着会议上几个不同的声音,心里有些发凉。防范严复她有准备,梁家铭这一手却让她措手不及,幸好她经历过几场剧变,百炼成钢,早锻炼出一颗坚强的心,自我调控能力极强,在会上没有露出异样来。
如今风一吹,头脑渐渐清明。仔细想想,这事儿似乎值得推敲,梁家铭分明带着刻意。
呃?
想来想去,吴越总是觉得自己被梁家铭卖了。
职场里,自己是上司的人,可惜上司不是自己的人!
铃声响起,吴越慢慢拿出手机,看看正在不住闪烁的画面,举着电话看了半晌,嘴巴抿在一处。
手指轻轻拨动,向上一推,懒洋洋接了起来。
“喂,你好!”
“月月!”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你在哪?”
眉头皱了又皱,这称呼让她极其反感。她已经不是那个新月,也不再属于是他的那弯月亮。
心里十分不爽,恍惚觉得电话那头的人是借着记忆打上一种特殊的标签,声明所有权一样,在一寸寸接近她的私人空间。
她是吴越,只是吴越,宁愿凭借实力打拼自己生存空间的吴越。
“孟非,这样的称呼不合适。”
吴越摘下一片掉在头发上的树叶,对着手机撇了撇嘴,直截了当说道。
“啊……吴越!”
对面传来尴尬的声音,接着沉默了,淡淡的呼吸声自话筒里传了过来。
“月……吴越……我……我习惯了!”孟非笑了一声。
“下次记住就成了。”
继续冷场!
吴越琢磨他来电话的用意,不先开口。
“明天样板间要选窗帘和配饰,厂家带样品过来,你……能过来参与一下吗?”
“好!”
一个字!
简练、干净!
“我们两大部门要聚餐的事,你看什么时间合适?”
“聚餐的事还是等等,这一周会很累,等我们部门搬过去的!”
“哦,那好!”孟非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下,又加了三个字。“听你的!”
听着他言不由衷的话,吴越对着电话笑了起来。
这一笑惹了祸,孟非误解她的意思,精神放松,又问了一句。
“吴越,你怎么改名了?”
“没什么,这个名字好记,能让人卧薪尝胆,精神振奋。”吴越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晚上……有空么?”孟非犹豫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吴越,我想请你出去吃饭。我记得你最喜欢喝砂锅藕夹,还有一品酥。”
“我已经不爱吃那个了。今晚有事……改天吧!”
吴越想了想,事情过了,既不能太锋利,她也没有心情听他的忏悔。
要忏悔,随便找个教堂唠叨两句得了,他可以痛哭流涕,可以撞墙悔过,可以对着耶稣恳求宽恕。她又不是牧师,没有高尚到要去为一小部分人类灵魂上的事操心。
如今忙的脚不沾地的,哪有这时间听废话。
再说钢筋水泥砖瓦砌成几何图形的都市里,哪有那干净的溪流源头让她洗耳朵,
万一堵塞了,她可不冤死。
唯一可惜的是,这个拒绝又不能太死,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个公司的同事,还是相安无事比较正常。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也是,知道你在忙着销售额的事。”孟非接了一句,“我改天约你!”
“好啊!等我们销售部搬完家,一切理顺的。”
吴越轻轻将话拉了回来。
又一阵沉默。
“月月,对不起!”孟非突然语音急促。“公司里盘根错节,上上下下都是关系,你小心。我,我没想到当年会是那样,你……我……我对不起你!”
啪嗒一声,电话撂了!
吴越轻轻阖上电话,耸了耸肩,没有去想孟非现在的表情,她没那么脑细胞要浪费在他身上。
“百分之八十五,百分之八十五。”吴越念叨两句,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电话又响了起来,吴越拿出手机,看着号码直丧气。
挺好的中午休闲时间,挺好的云淡风清,就给俩电话破坏了。
从香港出来的时候她应该拜拜黄大仙儿,问问吉时,咳!
是不是来的那日不宜出行,自己撞客着了。
虽然心里郁闷,却不能不接顶头上司的电话。
“吴越,你在哪里?怎么总占线?”梁家铭的声音低沉,似乎不快!
午休时间我爱在哪在哪,一个个怎么跟克格勃似的,还是FBI?
吴越心里不痛快,语气还是很温和。
“午休时间,我散散步。”
“给你十分钟,马上过来!”
氧化钙,又是十分钟!
你当我长翅膀儿啦!
空中没有红绿灯,可以恣意翱翔。
就是神六上天,也得十九八七……倒计时呀。
吴越第一反应是顶回去,张口却慢吞吞回答了一个字:“好!”
心里琢磨梁家铭到底哪根筋抽了,先是给她一闷棍,如今又耷拉着脸说话。
前天给了一枚甜枣,这转天就一棒子,抽风。
“经理,梁总的秘书已经找您几次了。”娜娜看见吴越不急不慢的走了进来,连忙说道。
“嗯!我知道了!” 吴越对着娜娜笑了笑,走了过去。
小丁背后伸出一只爪子,杵了一下。“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没看见经理稳如泰山的劲儿?”
“我就提醒一下。”娜娜回头瞪了一眼。
吴越打开办公室的门,拿起记事本和笔,想了想,将已经做好的方案夹在文件夹里,这才不慌不忙走出来,对着娜娜说了句谢谢,轻盈转身向外面电梯间走去。
秘书钱抬头看见她的身影,早笑着站起来,请她直接过去。吴越点头打个招呼,便走了过去。接连敲了几下门,都没有听见准进的声音,心里奇怪,乜眼秘书钱也是一脸的茫然,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进来!”
吴越拿着记事本推门走进,顺手将门掩上。
“梁总,您找我?”
“嗯!”梁家铭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出去了?”
“午休时间。”吴越看着他黑的厉害的脸,奇怪问道。
“坐下!”梁家铭指着休息区的沙发。
一阵宜人的香气袭来,吴越不禁吸了一口,醇香的咖啡味儿。
吴越忍住咖啡的诱惑,施施然走到沙发前,坐下,将记事本平摊桌上,正襟危坐。
“什么眼神儿,记恨了?”梁家铭将一杯咖啡端到吴越面前,“Blue Mountain,正宗的,尝尝!”
吴越又瞥了一眼,在糖罐中夹起一块方糖轻轻放进咖啡里,这才拿着咖啡勺慢慢搅动。
“怎么不喝?”梁家铭坐在在对面的沙发,手里也端着一杯咖啡。
“梁总,这是不是拿人的手短,喝人的嘴软,我有顾虑!”吴越噙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哈哈哈哈……
梁家铭听了她的话,身子向后一靠,笑了起来。
“猜出我找你的原因?”
“但愿猜错了。”吴越继续品着咖啡,享受着特殊的醇香。“领导不会找补,特地将我招来再训斥一顿吧。”
“记仇好像是女人的本能。”
“我可不敢。”吴越头一偏,笑了起来。
“Sunny,谈谈你对今天会议的想法和看法。散会之后你应该主动过来,不用我这个总经理下帖子请吧。”
“梁总批评的是,我检讨!”吴越嘿然一笑,轻轻放下了咖啡杯子,切入了正题。“现在就定销售额,是不是早了点?”
“还想等什么时候?给你多久?等蜈蚣穿上鞋?别的公司都开放下个楼盘了。”
“我们最快也要后天才能搬过去,整理微机等日常办公设施,最少也得忙乱两天。咱们不是定半个月之后的周日开盘吗?”
吴越想了想,继续说道。
“我需要看开盘后的反应和回馈,才能做出市场分析。”
“不要强调你的难处!Sunny,跟我就不要打马虎眼,玩迂回战术了。我要的是你准备提报给我的准确数字。”梁家铭笑着双手交握,枕到了脑后。
“领导不是已经在会上提出来了。”吴越狡黠一笑,两只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
梁家铭心里一动,这张脸精致的象一整块上好羊脂玉精雕细刻出来的,细腻的几乎看不出纹路。
真是标准的美女!
吴越看着梁家铭一味盯着自己,微微低了头,端起了咖啡杯细品。
“在挑我的语病?”
“NO,NO,我可不敢!”
吴越对他背着人直呼自己的英文名字倒没什么反感的,在总部几乎人人都叫她Sunny,很多时候这个名字才是她的习惯!
“说说你研究后的数字。”梁家铭轻轻敲击着茶几。
“……如果排除人祸,我的计算是可以保证85%,不过宣传上要增加一些预算。”
“Sunny,是百分之八十五?”梁家铭皱了皱眉。
“再高,我有压力!”
“不给压力,你哪来的动力?说实话,说来我听听!”
看着吴越微微变色的脸,梁家铭笑的十分舒坦。
“九……”吴越看着梁家铭,犹豫了一刻。“八十九或者九十,这是上限!咱们毕竟已经失去了先机,销售的旺季过去了。”
“不行!”梁家铭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九十八点五,下线!”
阴险!
吴越的脸这次是真的白了。
心说:我说咋看你这么眼熟呢,你丫纯粹是现世黄世仁,古代贾似道,吃人不吐骨头,吃鸡不吐鸡屁股!
转念一想,不对,这厮就是唐僧,自己就是那个被套上头箍的孙行者啊。
他两手一合,就他娘地絮絮叨叨念经。
自己东奔西跑,结果他但凡不称心,一句“啊玛尼玛尼哄”,自己就得满地打滚,死都不知道咋死地!
错,被咒死的!
啊玛尼玛尼哄——
高兴了,哄哄;生气了,啊——骂你骂你!
吴越斜着眼睛看着梁家铭,蹙紧好看的柳眉。
“perhaps,I can’t……”
连说了几句,这才想起一生气,满嘴是英文字母了,把这当成了美利坚合众国。还是应该说中文才是,这才悄悄按了按大脑开关,切换频道,改成中文转播。
“梁总,这个数字定的太高了。我又不是齐天大圣,不能通天!”
梁家铭看着她的眼睛,只觉空气中隐隐有来苏尔消毒水的味道。
“Sunny,你早就开始做功课,加上我给你的资料,你应该算出,这个数字是可行的。”
“销售讲求的是落袋为安,咱们还没有开盘,地产业又是风云变幻,现在形势不错,明天比较还是未知,现在让我报出准确的数字,我有难度。”
吴越伸手好看的手指缓缓搅动着咖啡,声调不高,语气却很坚定,不肯后退一步。
“就这个数字,你想要什么样的政策,包括费用预算,都可以商量,包括奖金。”梁家铭的语气更是坚定。“我给你的数字是下限,没有商量余地。”
吴越抬起头来,恨不得拿目光刺他个遍体鳞伤。
这个数字的确是很有可能,不过只是可能而已,这纸上谈兵的事,上下嘴唇一碰,谁不会说。说说容易,这做太难了。
即便万客,ZH,BL……地产对外宣称所有楼盘售罄,基本都是在玩销售策略,打一场太极而已。
“梁总念紧箍咒!我可不是孙悟空,变出来那些购房者。”
“我没说Sunny是行者,不过猪悟能也是有能力的,只是大多时候不肯卖十分的力,干活不主动。”梁家铭哈哈一笑。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更重了……
“……猪悟能有一点好处,关键时刻知道轻重,会奋力一搏。”
真阴险,吴越心里一凉。
下意识的向后面看了一眼,身后冷飕飕的好像刮起了北风。
那温暖的目光让她后背发凉,好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将自己当成磨刀石,
嘶拉一声,嘶拉又一声。
这才不情愿的相信,原来顶头上司对这个数字是势在必得,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价格的机动性,这个空间能给我多大的浮动性?”吴越将咖啡喝完,放下咖啡。
“总算说到正题了。”梁家铭笑着又给她倒了一杯咖啡。“不枉我这咖啡。”
“梁总,这个数字如果报上去,我可是十分被动。”
“我就说伟翰推荐的人不会差,提报90%,没有商量,不过军令状还是要签的。”
“签之前,允许我先给黎总发给E-MAIL。”
“嗯?”
“我先知会一声,要是我因公殉职,就是梁总迫害的!”
哈哈哈……
梁家铭笑的如春风拂面,吴越却一点没有感觉能温暖到心里去。
“再喝一杯,我看你挺喜欢!”
“梁总,今夜我想好好睡一觉,不想加班。”吴越头一歪,淡淡笑道。
笔夹在了记事本里,轻轻阖上。
“晚上请你健身,赏光么?”
“我若是不去,是不是不识抬举?”吴越笑笑,站了起来。
走到房门的时候,突然转身一笑:“梁总,不是又要我当司机吧?”
“为什么不是?”
无语!
梁家铭看着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吴越夹着文件夹走出总经理室,微微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便撞上了秘书钱探寻的目光。
“嗨!”吴越笑着招呼。
“吴经理,你来这里还适应么?”秘书钱笑着打招呼,客气问道。
“还好!就是风硬得多!”吴越闲话两句,准备撤。
“哎!经理!财务让我上来对对帐!”莫莉扭着柳腰走上来,瞥了一眼,拖着一股香风,飘了过去。
秘书钱望着莫莉的背影,撇了撇嘴。动作不大,却恰好清楚落进吴越的眼底。随着她的眼光,吴越偏转过去看莫莉的背影。
她已经从秘书钱的眼里看出一丝别样味道,有鄙夷,还有一丝叫做“玩味”的东西。
“莫莉很能干。”吴越脸上挂着欣赏的表情。
“那当然了,莫经理可不是一般人!”秘书钱笑得别有风情。
吴越客客气气告辞,转身下楼,回到自己所在的楼层。
“经理,你回来啦。”娜娜和小丁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看俩人这表情,一副自己被尅的模样。想必午休这段时间,一个例会的内容早已经传遍了整个销售部。
“怎么?”吴越笑道。“看来今天会议内容你们也都或多或少都知道了。”
“经理,上面?真的?”娜娜指了指天花板。
“娜娜,你一会通知下去,下午三点开个碰头会。然后收拾个人物品,准备搬家!”
“经理,我们都想搬呢,咱们那售楼处天高皇帝远,没有人看着,多自在!”
“做好心理准备,开盘后你们会忙的没有时间约会!”吴越一笑,拍了拍娜娜的肩。“到时候别哭鼻子!”
“经理……那你得请客!”
“OK!……咱们搬到涵翠园之后,我请客,地方你俩选!”吴越看着娜娜和小丁。
娜娜小丁早一蹦三尺高,欢欣鼓舞起来。
“那当然!”吴越正想继续,恍惚听见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去接电话,你们俩研究地方。不用想着给我省钱!”
“好!”
娜娜和小丁听见吴越要请客,登时欢欣鼓舞起来,两人趴在立时凑在一处嘀嘀咕咕讨论起来。
“哎!吃什么?”
“杭帮菜!”
“川菜!”
“粤菜!”
“我还是喜欢川菜!”
“我看还是问问莫莉,我看咱俩的提议,她一准儿会说不好。”
“嘘!小点声儿!别让她听见——”
“怕什么,不过是经理请客吃饭么——”
“呦,说什么呐!你们俩眉飞色舞的!”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音儿未落地,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俩人对视一眼,都绷紧脸,不敢笑出声来。
10.职位最相近的人都是敌人
涵翠园的售楼处装饰一新,整个销售部的人个个累得人仰马翻,这才将办公用品,个人资料物品收拾妥当,开盘的前期工作算是暂时做完。
吴越和两个副经理莫莉、王博忙的脚不沾地,尽职尽责的仔细检查各处。
宣传架的摆放,宣传页的位置,沙盘的灯光,线路的畅通,桌子下放水插座的位置,样板间的物品摆放……生怕有一些细节会影响全局。
吴越斜靠在转椅里,擦了擦汗,仔细回想着还有什么漏洞。
被梁总胁迫了一把,她次日便和莫莉王博两个开了碰头会,故作为难的提了90%的销售额。因为有例会上梁家铭的当场表态,王博和莫莉对这个数字无一反对,甚至连点惊讶都没有表示出来,倒是颇有些信誓旦旦的表示极力配合,于是她便将自己的销售计划报了上去,按照预先的约定,90%。
这个数字让很多人兴奋起来,好像沉寂了多年的火山突然有喷涌的迹象。很多人兴奋了,这兴奋摆明了是有着无法拿到台面上来见人的阴暗心理,想看热闹,
看着远来的和尚如何念出一卷经来。
吴越拿着手里的记事本,翻阅着还有什么漏洞可以查,瞥见王博和莫莉两个夹着记事本走了进来,不由得笑了笑,连忙起身让座,自己站了起来走到饮水机前,给他们两个倒咖啡,
借着倒开水冲咖啡的机会再次打量二人。
不能不说莫莉和王博的个人能力还是比较强,也都算是认真负责兢兢业业。
王博人长得白白净净,架着一副珐琅黑边眼睛,看上去斯斯文文,说话也是慢条斯理,很具有亲和力。只是长这么精神一80后,做起事来谨小慎微,倒像西游记里的沙和尚,一板一眼,老实本分,踏踏实实,看着让人恍惚觉得糟蹋这大好青年了。
在这个张扬个性的时代,他倒象是装在套子里的人,无论他笑的多么真诚,吴越总是感觉无法不在身前竖一道透明的围墙。
而莫莉顶着一头沙宣碎发,很有些干净利落,倒有些齐天大圣的道行。
一张脸美则美矣,只是嘴巴没有姚晨宽,眼睛却比赵薇的还圆,唇线有些深,说话的语速微微快了些,显着有些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架势。
不同的成长环境造就不同的人,吴越不知怎么竟微微叹了口气,往事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在心里扎了几下。
销售部的三个精英坐在依旧散发着油漆味的涵翠园售楼处的办公室里,愉快的低声交谈,不时对着一张楼区分布图皱着眉,指指点点。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于是来来往往的几个售楼员便看见了一副很和谐温馨的场面,他们的三个顶头上司亲如一家,就这这个新楼盘研究着最可行的销售策略。
“经理,后天开盘,我们准备的基本差不多了。我这还有两条,你看这个……”王博拿出来自己总结的东西。
“呃?这个是小林负责的。”莫莉插了一句。
“不知道开盘能不能来个开门红。”王博看了吴越一眼。
“尽人事听天命!”
吴越笑着看了王博一眼。
在菜园里,不能相信羊是不吃草的;
在羊圈里,不能轻信狼是不吃肉的。
在职场里,不能相信人是不吃人的。
“对了,吴经理!”莫莉突然哎呦一声,一拍记事本。“刚才总秘来电话,你刚好去样板间了。她通知我们仨一人一套销售方案,高层要讨论。”
“什么时候要啊?”王博一愣,扭头看着莫莉。“上个月不是提报一份了。”
“那时候咱们头儿还没上任呢。”莫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下周一,例会前报上去。”
“时间不多,脑子都空了。”王博挠挠后脑勺。
“……那就一人准备一套方案!”吴越端起杯子,拿起小勺缓缓搅起了咖啡。
“我还是喜欢喝水!”王博回身自己倒了杯水。“咱们仨坐一起,研究出一套就够的事,上面真能整事儿,都那几套常规方案。”
“梁总有梁总的考虑呗!是不是,吴经理。”莫莉拿着小勺搅着咖啡,嘴角挂着微笑。
“不让我们再报百分百的销售额就成。”
吴越放下杯子,看了看外面一个个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的加了一句:“忙里不能偷闲,这几天都累坏了。晚上咱们部门的人出去吃个饭,这单我请,赏脸么?”
“头儿第一次说请客,这面子得给!”王博立刻接道。“下次我和莫莉轮着请。”
“本来和人约好了,既然吴经理请客,说什么我也不能推辞!”
“滨海我不熟,地方你们选,咱们销售部第一次聚会。事先声明,酒量我不行,咖啡我还成。”吴越笑着将杯子里咖啡喝干。
“没问题!哎……你电话响了……”
吴越急忙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前,拿起了电话。
“喂,你好!……哦……我马上下来。”吴越扭头看看两人。“下去吧,咱们分头干活儿。”
吴越看着莫莉和王博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职场里,有三种利己主义者:
一种人是撒一把米,就马上妄想会逮住一只鸡来,他们的手段不高明,目的外露,明眼人一看就心生警惕,提早做好防范;
第二种人就高明多了,放长线钓大鱼,等到鱼儿上钩,最后才会下手收杆,他们引而不发,让人防不胜防,有时候再精明的人,也难免马失前蹄,露出小辫子被人逮住,
还有第三种人最可怕,他们遮掩的最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做背后的推手,等到前方斗得死去活来,精疲力竭,他们才会摆出一副救苦救难的大慈大悲的菩萨形象出现,大小通吃。
吴越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思飞到了无穷远。
这一刻她想起了那个“人血馒头”的故事。当然,大多数人是不吃人的,他们只想在这一锅粥里捞到最实惠的东西。
王博的那一句意在言外的暗示,莫莉关于三套方案的话,这些她都需要考虑。
“想什么呢?吴……吴经理!”孟非走到了眼前。
“啊,馒头的故事。”吴越看了一眼大大的太阳,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孟非笑着走近。
“没什么意思,你不看电影么?”吴越淡淡笑笑。“你有事么?”
“也没什么事,看你们忙的很。”孟非低着头,“我想请你在看看样板间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好啊!”
“吴越,你们部门里面挺乱,小心点。”孟非忧心忡忡。
“做单而已,与乱什么关系啊。”吴越大大方方笑笑,随着他向样板间走去。“倒是建筑业的行规,游戏都在工程部和材料部。”
“上次会上点名批评我了!”孟非也笑了。“好在我上任时间短,原来的一支笔是前老总,我们就是想打擦边球机会都不多。”
“听说了,你是两个月前才临时接任的。”
“你知道么?”孟非低下头。“你和我接任的前任,当时在一辆车里出的事。”
靠,难道是GAY?
这眼神儿!
怎么看都别有意味。
“我又不是狗仔队的,专门查人家隐私,怎么会知道这些。”吴越笑笑,晃着手里的文件夹。
心说:你话真多!
“呃!”
孟非脸一红,也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毕竟吴越已经不是九年前的月月,他们之间早不是那种可以无话不说的亲密关系了。
只是……
孟非右手略攥了一把,手心里满是汗渍,怕被看出自己的尴尬,便仰着脸看了看天。
都怪这老天,挂那么大个日头,明晃晃的有些刺眼睛,只好眯起来。
孟非惆怅了。
隔了这么多年,错恨了这么多年。
人一到眼前,才发现在他心里这个一头栗色卷发时尚新潮的吴越是那个月月,那个本来属于他的辛月月;那个喜欢穿白色无领连衣裙梳着清汤挂面头的辛月月,那个喜欢搂着他的腰撒娇对他很依赖的月月。
可惜吴越一点不配合,语气凉的象华山上的玉泉水——冰冰凉啊!
“咳——”孟非清清嗓子。
“孟非,你这一说,我还真有兴趣了。”吴越瞥了一眼有些沮丧的孟非,慢慢补了一句。“难道两人有什么八卦新闻?”
“月月!”
孟非正在惆怅,忽听吴越直呼其名,心潮澎湃,脑子一热,冲口而出。
这些天来,他心里的愧疚一直在心里翻腾,颇有越涨越烈之势,总想着如何对着吴越来个诚挚的检讨。
此刻有些控制不住大脑,见吴越语气松动,登时欢欣鼓舞起来。
一颗心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唱起了一曲《洪湖水浪打浪》,洪湖水浪打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他是真的内疚了,愧疚了,遗憾了,痛苦了,心酸了!
还有一分是见着亮光了!
靠!真他妈没记性!
曾经的记忆如此清晰,有着金属般沉甸甸的质感,太重了,不能忘记,也不该忘记这一段太虚伪的过往。
吴越斜了一眼,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荷尔蒙暴涨。
“孟经理,您也是H大高材生,千万记住了我叫吴越。万一在不适合的场合喊出这样一句,容易造成他人的误解。知道的是你口误了,一笑了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有什么亲近关系呐,影响我的名声。”吴越咧嘴笑了起来。
孟非看着吴越的眼里有淡淡的有针芒长出来,知道自己又冲动了,再次耷拉下脑袋,不情愿的后退了一步。
“吴越!”
“两人好像不是工作时间出的事故,没听说有什么赔偿。”吴越看他一脸的懊悔,便将话题转了过来。
“咳……吴越……当初……”
“祥林嫂早过时了。”吴越的嘴角勾上一抹笑意。“说说你和我的前任吧,我挺好奇,难道是同志?!”吴越伸手拢了拢长发。
“……哪那么多同事,据说是两个人私底下暗箱操作,偷着接了公司内部的一个分项工程。签署合同后,他们在酒店庆祝,结果酒后驾车出了事故。当时两人都昏迷了,120的人从手机上调出的是咱们办公电话……咱们公司派出工作人员协调,拿了他们的手包,就在核实里面的东西,一份协议掉了出来……结果你也知道了。”
“嚯!原来是乐极生悲,咳!工程部经理,销售部经理,强强联合。看来距离工程部应该远一点,免得惹上是非,抓不到鸡倒蚀一把米。”
孟非被吴越真一句,假一句的话弄得云山雾罩,不知道接着说什么。
“吴越,我想告诉你!咱们这水深,要小心!”
“谢谢!”吴越很认真的道谢。“谢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
“上面的老总都是狐狸,尤其是严复。”孟非叹了口气,又道。“还有莫莉,你占了她的位置,她心里有气……你也明白。”
“不是我,谁来都一样。我是来救场的,本该维维安驻外,不巧的是她割了盲肠。”
吴越脚步不停,却没有再接孟非的话茬,虽然也极想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些有关公司里面的八卦新闻。只是看样子他和莫莉真的不一般,听这语气二人走的蛮近,私交应该不错。
对于孟非这个人,可是她实在提不起兴趣敷衍,敷衍一个亏欠了自己的人。他能卖了自己一次,怎么能担保不害自己第二次。
小心驶得万年船!
——总是没错的。
“你……你怎么到了香港?”孟非在吴越三步之外,突然问了一句。
“隐私!”吴越一笑,看见不远处莫莉和王博正边说边向外走。
“咦?你们俩怎么碰到一起了?”莫莉诧异。
“我找你们有事。”孟非笑笑。
王博身子一侧慢了半拍,莫莉自然而然和孟非并肩走在一起。吴越只瞟了一眼,虽然王博满面含笑,在吴越的眼里却渐渐不真实起来。
11.世上没有后悔药
销售部的第一次聚会,十分的融洽。
大家相差不过几岁,又都是一群体内有无穷精力的年轻人。左一杯右一杯,不时有几句插科打诨,大家嘻嘻哈哈,气氛热烈。
也许是吴越事先声明,也许是莫莉几个不想在第一次的聚会上整出什么动静,大家虽然频频举杯,倒没有轮番战术想灌醉她看她出糗,大家喝的都差不多。
酒后意犹未尽,又跑到一处歌厅继续拼歌。
“这几个小孩儿,一看见麦克,就挪不动脚。”莫莉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颇豪迈的甩甩短发。
“这几天真累,难得这样放松,真好!”吴越抓起酒瓶子跟莫莉撞了撞,也喝了一口。
“我看你还能喝两杯!”莫莉就势又撞了一下瓶儿,看着吴越。
黯淡灯光下,也能看出她的确是尽力在喝,脸有些红,不由侧着脸看。
“说一点不会,那是矫情。”吴越笑笑,伸手在脸上摸了摸。“不过我真是不怎么会喝酒,现在脸上大约可以煎鸡蛋了。”
呵呵呵呵……
莫莉清脆的笑了起来,笑得象风中的玻璃风铃。
“来来,莫莉,你的——经典!”王博拿着麦克走了过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莫莉大大方方接过麦克走到前面,哼唱起来。
“经理!请!”王博很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吴越笑着放下了手里的瓜子,拿着湿巾擦了擦手,这才将手搭在他肩上,与他一起步入舞池。
“经理,我很幸运。”
“又不是工作时间,还是叫吴越,比较顺耳。”吴越笑了笑,踩着舒缓的节奏,跟着王博的节奏。
借着背对王博的机会,她有了两个比较奇怪的发现。
王博在舞池里异常老练,有种霸道控制欲;而面上飒落精明的莫莉唱起歌来竟是柔情似水,声音柔的象小鸟依人。
“王博,你用了两个比较特别的字!”吴越笑笑。
“我想我是咱们滨海分公司里第一个和你跳舞的人,还不幸运?”王博的一双小眼睛掩在镜片后面。
他身高不过一米七五,而吴越穿上坡跟鞋,足有一米七,两人的目光几乎是平视。
“哦,那幸运的还有我一个呐!”吴越笑了起来。
“吴越,你是哪里人啊?普通话这么标准!”
“我在内地出生,后来去了香港。平时喜欢看新闻,刻意学普通话。”吴越笑笑。
“哦,我说呢!”
“在香港就说粤语!王博,你是哪里人啊?”吴越笑道,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本地的,不过我家是下面农村的。”
“唉,现在虽然日子都好过了,但是农村守着几亩地,供大学生还是不容易。”吴越叹了口气,感慨道。“苦了大半辈子攒点钱,还不够供一个学生学费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下子触动了王博,引来了共鸣。
“可不是!我爸我妈在地里忙活了一辈子,供我读书的时候恨不得去卖血。”
许是乙醇的浓度比较高,刺激的人很兴奋,平时说话不多的王博竟然如银瓶泄水,口若悬河起来。
“……吴越,看你对今天三套方案没有着急,心里有底了!”
“手里有一套旧方案,正好可以用上,所以我不急。”
歌罢,舞散,两人的步子同时停了下来。
“莫莉,你的嗓音真有特点!”吴越坐了下来,拿着酒瓶子示意。
“真的?”莫莉虽然假装不在意,还是掩饰不了心中的小小得意。“他们都说象彭佳慧。”
“这首流年唱出了她的风骨,有味道。”
“呵呵。”
“唉,吴越,莫莉,咱们还是早点结束,大家都上班,晚了不好。”王博凑过来,提醒道。
“那好,等小妖儿唱完的,。”吴越举着瓶子,看了莫莉一眼。
“也好,明天还要开会呢。”
结完帐,大家三三两两下楼,陆陆续续走了。
吴越扬手和大家道别,伸手截了一辆的士。
她已经在珊珊的帮助下,在涵翠园附近找了一家条件不错的公寓式宾馆,自己搬了过去。
几年的际遇告诉她——
距离老板不能太近,近了绝对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吴越!”
刚一下车,听到背后一声喊,吴越愕然回头,郁闷了。
“孟非,大晚上的你在遛弯儿?”
“我……一直在等你!”
孟非站在车前,脚下一地的烟头。
吴越抬头看看天上,只有三五颗星星黯淡无光,黑夜象是天鹅绒的幕布,深邃,神秘。
“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
“啊……真抱歉……我不在家招待客人。”吴越淡淡笑了。“夜也深了,我要休息了!”
“吴越!”
一脸的期待僵在脸上,过了半天,闷闷说道。
“你还在恨我?”
这一瞬间,吴越也惆怅了。
自己一身的酒味是因为人今夜热烈,而对方大约喝了一肚子寂寞。
除了工作必要的交往,她并不想与孟非与更多的交集。
真是个死脑筋!
大好的时间浪费在与孟非交往上,那跟大脑被门挤了有什么区别,简直比猪还傻!
“孟非,你的E-MAIL我已经看过了,咱们保持必要的同事情意就够了。”
“我知道求你谅解很难,走走吧!”
“……好吧!”
吴越看了看,将风衣的领子竖起,双手插进了兜里,沿着落叶纷飞的长街信步走了下去,孟非殷勤跟上。
在昏昏的路灯照耀下,两个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有些冷。
“月月……”
孟非沉默了半晌,这才开了口。
吴越心里郁闷,只是眯着眼睛凝视昏黄路灯,一注昏黄洒在身上,心里却是冰凉凉的,即便此刻心里捧着一个火炉,也不能温暖她早已经冷却的心。
孟非低着头看着地上随风旋起的落叶,出了一刻神,这才自顾自讲了下去。
“我……还记得当年你最爱吃第一餐厅的烧饼,第三餐厅的豆花,还有排骨砂锅。”
一团白雾笼在嘴边,散了,淡了……
又呼出了一团,散了,淡了……
“自你不告而别,这两个餐厅我就再也不去了……我……是挺没用的……”
一阵冷风吹过,吴越突然打个寒噤,后背冰凉。
孟非语气忧郁。
“我以为你故意耍了我,恨了你这么多年,可是却怎么也忘不了你……你给我织的白围巾,你给我打的半截的手套,都还在皮箱里放着……”
“孟非!”吴越将风衣裹了裹,只觉背后冷飕飕的。“我没兴趣听这些回忆。”
“月月!”
“孟非,都说是人必自辱,后人辱之。如果我还需要提醒的话,我请你自重!”
“月月!”孟非突然转过身来。“月月,我……我还爱着你……一直爱着你,我爱你!”
脚步不得不停住了,因为路被挡住了!
一双手又用力按在了吴越的肩上,一对深情痴情的眸子直直盯着吴越的几乎无可挑剔的五官。
吴越想都不想,身子一侧,打掉了孟非的手。
这个男人真他妈的墨迹,瞅着人五人六的,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
他以为他认错了,内疚了,自愧了,后悔了,道歉了,然后他们之间感情的裂缝用一种叫做后悔药的黏合剂就能黏在一起了?
我呸!
“孟经理,你失态了。”
吴越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对他这份深情告白没有一点兴趣。
“月月!”
“孟非,你刚才的行为叫性骚扰!”
“月月,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再给我次机会,我会弥补所有的错误!”
靠,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时隔这么多年,以为自己还会等他?
这个时代玩痴情。
以为她是刘兰芝?
傻了吧唧的回娘家等着那个睁眼说瞎话的焦仲卿说服他那个不要脸的娘?还为了一个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的男人自杀,放弃了如花的生命。
真他妈的圣母!相信一个懦夫。
她吴越可不是圣母,七年前只不过是一段还算糊里糊涂浪漫的初恋罢了,难道自己会蠢到痴情痴心一辈子,满世界帅哥酷男,为他守身如玉,那不是脑残!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孔雀都知道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徘徊一下子就明智的选择新的方向。
她,当然没那么傻!
“孟经理,我还是跟你一次性把话说清楚的好。”吴越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刻意加重了语气。“人都是社会性的,总要与人交往的,我足够漂亮……”
眼前一黑,一口气上不来,孟非身子一晃,无力的靠在了法国梧桐树上。等到能看清东西,眼前的吴越已经变的格外的遥远。
吴越很聪明,她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微妙的暗示了现况。孟非的情商不高,智商并不低。
吴越伸手抹了抹额间的碎发,手又插进了兜里。
“孟非,都是成年人,不要再玩这种无聊的感情游戏。我现在廿七不是十七,什么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类的话都不信。相反大难临头各自飞,I Believe。”
“月月!”
“以我们现在的同事关系,你的称呼很有问题,请你自重!”
“……吴越!”孟非艰难开口。
“我不想再跟你强调这种事,请你也不要再纠缠。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我没兴趣想无聊的事,也不希望你再次提起。”
“……吴越……如果是我妈做了什么,你……”
“孟非,既然你喜欢干干脆脆,我就实话实说。”吴越扯扯丝巾,将嘴掩在了丝巾里面,截断了他的话。
“在这个公司能遇见你,我很纳闷。当年你妈妈讲你是要做官的,是要娶一个家世高贵,有背景的千金的。
那一张要给我最浪漫回忆的约会地址的字条,让我对你所有的美好记忆都变成了烂泥巴。
这么多年……我以为你现在怎么也是处级、科级官员,或者什么什么公司的董事,真没想到你居然留在了这座城市,变成了一个打工的白领。
这个世界就这么矛盾,总是会遇到一辈子不愿意见到的人。既然已经和你成了同事,希望咱们维持正常的同事关系,仅此而已。”
吴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仰视瑟瑟颤抖的秋叶。
“纸条是不是你写的都算了,我早就没了追究的兴趣。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我不回忆阴暗的东西。你也不用自责,更不需要在我面前做痛心疾首状。我可以告诉你一句,我的神经没那么脆弱。这些我需要谢谢你让我成熟,开始相信这个世界陷阱无处不在,美好的乌托邦并不存在。”
“吴越!”孟非张了张嘴,想继续解释。
“听我说完!”吴越挥手打断!
“孟非,这几年的生活、工作,让我悟出一个道理……人不能太傻太天真……就用这句轰动了国人的话与你共勉!”
孟非静静看着,眼底一种深深的失落。
眼前的人五官依旧,只是淡淡的神情,理智的言谈,蕴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从前她是一枝灵动娇美的芙蓉,现在却变成了雅致娴静的郁金香。
一辆车开过去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里;
又一辆车的大灯照向了两人,缓缓慢慢的开进了黑暗。
“夜深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吴越又拉了拉嘴边的丝巾。“纠结往事对生活一点积极的意义都没有。我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希望你也不是,再见!”
孟非沉默着凝视远去的背影,狠狠砸了自己一拳。
就在孟非失魂落魄一个人在街上发呆的时候,莫莉却与王博坐在了陆羽茶庄的听涛阁里,品着冻顶乌龙。
“莫莉,怎么又来个加场?”
“醒醒酒啊!”莫莉翘起了好看的手指,看看指甲上的蔻丹。
“有话想说!”王博呵呵笑了起来。
“是!”莫莉直截了当的承认。
王博不妨莫莉说的直白,楞了一下,随即笑笑,点了点头。
“王博,当着真人不说暗话,你怎么看咱们这空降兵?”莫莉正了神色。
“嗯……单枪匹马在武汉分公司做出那样骄人的业绩,肯定是有水平。”王博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斟酌自己的字眼。
“看不透!”莫莉捡起一块糖塞进了嘴里。“就这点连严总都说不一般。”
王博看看近乎口无遮拦的莫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这是很明显的暗示。
严总是莫莉后面的靠山,公司上下早就知道,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明示。
前老总因为泄标案被平调到了江城市,虽是平调,却是到了四级城市,相当于被发配了。结果当然也一如意料,他没有走马赴任,直接辞职了。
而在泄标案中出了大力的严副总并没有就地升迁,因为空降的梁家铭的到来,严复现在日子并不好过,虽然表面上还担着重任,毕竟还是副总。
王博面上老实忠厚,人缘口碑极佳,却是向来不随意站队,在办公室也从不多言语,他深知耳报神无处不在,祸从口出患从口入。
“一般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却象三年不鸣的瘟鸡。”莫莉敲出了一支烟点燃,这才伸出好看的手指送到了嘴边。
“莫莉,看她好像很随和,也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找咱们麻烦的意思。”
“王博,前任走了,别说你没有一点想法,我又不是不知道。”莫莉吁出一口烟圈,撇了撇嘴。“咱们做副手的,辛辛苦苦为了什么?干的不比谁少,天天跟个小老婆似的,看着大房的眼色行事。”
呵呵!
被莫莉一语点破,王博既不好承认,也不能否认,只是笑笑,端起了茶杯。
“我知道自己的分量,莫莉。我由主管才升上来一年,你这个职位都两年多了,论资历照你差远了,论业绩远比不上你,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我呀,老婆孩子热炕头,稳稳当当跟在你后面就烧高香了。”
王博打起了太极。
“当初的空降兵是维维安,我怎么也没想到会临时换成了吴越,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我也奇怪,这吴越什么来头。”王博看着莫莉。“不过……”
王博故意压低了嗓音,做不为别人知的模样。
“香港的朋友告诉我,维维安当时是盲肠炎发作,总部不得不换成了吴越。而这个吴越,好像是得罪人了。”
“消息挺灵通啊!”莫莉笑起来。
这是个好兆头!
王博的消息无意中证实了自己的信息,吴越在总部是没有靠山的。
“还有一点,只是传闻!”王博身子向莫莉凑了凑。“据说维维安身体一恢复,还会来这里替换她。”
“哦!怪不得!”
莫莉眼前一亮。
“怪不得她口号喊的响亮,90%……90%……光打雷不下雨。”
“你那套方案不是早通过了么,现在怎么又要求三套方案了。”王博慢慢悠悠喝茶,说了一句。
“不过今天闲聊时候,吴越说在她的手提电脑里,现成的方案!”
“准备好了?”
“这个只有天知地知了!”王博翻起正在唱歌的手机,耸了耸肩。“未来老婆查岗了!”
借着王博接电话的功夫,莫莉翘起腿看着王博,借力打力的效果明显,她不求王博与自己拧成一股绳,却成功的暗示他吴越很快就打包走人了。
三年,谨小慎微的王博扎扎实实工作,人缘奇佳,业绩也不错,每一次的升职都是全票通过。正因为如此,莫莉一直认为王博才是最可怕的对手。现在他的资历还不够,业绩也不甚突出,若是假以时日,一旦他上去了,就会成为自己最有威胁的对手。
严总再不济,也是分公司的第一副总。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滨海市,对于所有的分公司员工来说,远在香港的董事会是极模糊的概念。这一亩三分地儿,刚刚接任的梁总就是大BOSS,而严总则是第一副总,纯实权派的。
在办公室里,是要有靠山的。
在新来的老总到来之前,甚至更早之前,她已经站了队,忠实的站在了严总一边。虽然不过是彼此利益上的连带关系,互相利用而已。
严总借工程的泄标事件成功逼迫旧老总下台,最主要的证据——那份协议书就是她无意间发现并悄悄拿到手的。
靠着她的敏锐,她的忠诚,终于成功上位,成了严总的铁杆亲信。那封信的直接受益者是严总,他一举扳倒了对头,而高她一级的原销售经理也成了炮灰。
正当大局将定,他们应该接手分公司,举杯庆贺的时候,不想风云突变,总部空降了两个人。
……折腾了两个月,想不到猫端屎盆子,为狗忙活!
总部虽然只是遥控,原来他们并没有真的放权,也不肯放任下面再出一个专权者。
这就比较可怕了……因为前一阵子她有些得意忘形了,忘记收敛了。
“莫莉,你说上面在绕什么圈子。”王博收起电话,一本正经的问。“两个不了解咱们滨海市的外地人。不过……”
王博笑笑,推开莫莉递过来的烟盒。
“老婆说了不戒烟,明年不嫁给我。”
“想不到你还是妻管炎。”
“老婆的话就是圣旨,不敢不听啊。没等结婚,工资卡都没收了。”
莫莉收回烟盒,突然笑了,一个怕老婆的人,一个连老婆都怕的人——那就好办。
12.在职场,是不能抱怨的,更不能寻找公平
涵翠园如期举行了开盘仪式,吴越陡然觉得时间紧张了许多。
整个开盘仪式气势恢弘,现场热烈,电视台,广播电台都在黄金时间轮番轰炸播出。
这为其一周的开盘优惠活动,的确吸引了一些有意的看房者,给一直温吞不火的销售部带来了许多活力。
短短三天内,居然签了几十套住宅。有购房意向的更多。单单在前台留下联系方式的客户档案就有了几千份。
看房者一多,咨询者一多,很快问题出来了,娜娜小丁小林几个前台售楼员因为接待客户多少的关系,很快有了小摩擦。
年轻人精力旺盛,火气也很旺盛。
私下里,你说她抢你的那个大客户,她说你翘了自己的那个看联排期房的先生。
原本很和谐的关系,一旦涉及了利益,形势就变得很微妙了。
手里掌握的客户关系多少,就意味着将来自己的业绩量,也就直接关系到自己提成的多少。
而办公室里怨言最多,首当其冲的就是娜娜。
娜娜,典型的八零后,出生在一个小县城,长在小县城。父母都是工人阶级,虽然父亲最后以工代干,那户口本上职业一栏打印的还是“工人”二字。父母文化程度不高,家庭环境唯一好的是个个直爽,没那么多弯弯绕,花花肠子。娜娜耳濡目染,熏了十几二十年,性格也培养成了直来直去,口无遮拦。
这种性格,在家没有问题。出现什么罗乱,有爹妈担待;但是出现在职场,刚刚经过大地震的职场,问题渐渐严重了。
她工作经验不多,参加工作时间短,工作的当口又赶上了公司内部频繁换帅的动荡时候。
上层领导一个个玩着心眼,自然下面的人无心工作。业绩普遍下滑的好处是,大家都没什么奖金,反倒相安无事,闹个穷乐呵。
娜娜这一年相当于是浑水摸鱼混了下来,所以这一年她实际上没有学到什么,公司安排的例行培训,她也并没有仔细学习。
口无遮拦,又不会保护自己,犯了职场大忌。
办公室本就一个是非场,溜墙根、传小话的人从来是不会缺乏的。
人要是倒霉,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半个月不到,那些本来掌握在她手里的有意于大户型的潜在客户不知怎么一部分转到了小丁的客户档案里。
小丁将自己客户资料死死捂在手里,丝毫不肯透露,生怕被人抢了去。
娜娜眼看着一个个本来是自己第一个接待的,有望购房的大客户都被别人接手,脸越来越绿,就跟顶花带刺儿的嫩黄瓜一样,浑身长满了刺,为人也不知收敛,人前人后开始嘟囔着抱怨。
她是一个脸上藏不住心事的人,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喜怒哀乐都搁脸上摆着。
在接待客户的时候也偶有怏怏的神情,甚至有怠慢客户的时候,问题因此而严重。
按说年轻,气盛,物不平则鸣对于张扬个性的八零后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娜娜错误估计了形势,这是她第一份工作,而且是她目前想继续干下去的工作。而她的这根工作性质决定了是要看别人的喜怒哀乐,而不是别人看她的。
老好人王博,私下里曾经很关照娜娜的莫莉,此次谁也没有出面解决问题,隔岸观火,只是冷眼看着娜娜出问题,没有人主动上前提醒她“饭可以多吃,话绝对不能多说的道理。”
吴越、王博、莫莉的三套方案都已经上交,并且上交之前三个人并没有通气,只是一并交到了总秘那里。奇怪的是自此如石沉大海,没有声音。吴越一边琢磨上面的意思,却还是耐着性子没有追问。她的方案里加了一些她的营销策略,但是这个是初始方案,她没有提交那份仍旧躺在家里的那份第二方案。
她有种奇怪的直觉,直觉这三套方案的提交有问题,不仅仅是不信任三个人的问题。
对于前台几个人的勾心斗角,她倒不是无暇顾及,而是选择观望。
珊珊的母亲帮忙联系了一份团购的事,吴越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拿下这个大单子。
三个正负经理间,拼的不是前台的业绩,而是这团购的业绩。
对于一个楼盘来说,房好,物业好,价钱好,周边环境好,……这就是成交的必要因素,而签约的成功催化剂却是售楼员的服务态度和优秀的推销能力。
——这对于一套住房的成交率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售楼处是什么,那就是地产商的脸面,脸要是不水灵,不溜光水滑,谁愿意进来。
所以无论一个地产商开始的资金有多艰难,个个售楼处的装饰都是最时尚最气派的。
这就象三伏天挥汗如雨的CCTV直播室,老百姓看的那是西装革履字正腔圆气宇轩昂的主持人,谁能猜得出他们在桌子下大多穿个大裤衩子。
面子是给人看的,形象工程;而里子烂了,回家缝缝补补就可以了。
售楼处是地产商的门面,这一个个水葱似的售楼先生售楼小姐就是售楼处的门面了。
这些个水葱儿要是成天拉拉个任谁都欠八百吊钱的表情,这就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上面的领导问题。
吴越在茶水间,在洗手间都听到了飘进来的抱怨声,其实她是极其不愉快的,但是风声始于何处,她尚在观察,还想在等个一两天。
——娜娜的一个电话改变了这一切。
中午午餐时间,值班接电话的人恰好是娜娜。
吴越吃完饭想继续将自己的团购方案做好,便急匆匆赶了回来,便听见了里面娜娜生硬的语气。
吴越向来是极其不愿意听墙根的,听这些八卦不会娱乐自己,相反万一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很可能会出现危机。
但这次她不能继续保持沉默,娜娜的工作态度出现了问题,她以一种极其不耐烦的口气接了一个电话,而且看样子是她先挂断了电话。
能力不行可以培养,这工作态度要是出了问题,一般公司很少有担待的。
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需要提醒她,吴越想了想便推开玻璃门走到了前台。
“娜娜,刚才是客户的电话么?”
娜娜愕然抬头,她没有想到吴越会提前回来,一时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问题,漫不经心的信口说了一句;“啊,一个老太太,翻来复去问有没有三居室的小户型,我解释了三遍,还问。”
“哦!这样啊!”吴越沉吟一下:“娜娜,你先去吃饭,我替你值会班。”
说着吴越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腕表。
“下午一点半上班,你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娜娜一愣,突然察觉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松散,脸微微黑了一下,想要解释,却被吴越伸手打断。
“你先吃饭吧!我替你!”
“经理,我没事儿!”
“去吧,我正好没事,很久没有体味到接待这个业务了,都快忘光了。”
娜娜连连称谢,急忙向外走去。
吴越看着娜娜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急忙拿起电话查起来电显示。
——固定电话!
吴越想了想,拿起电话拨了回去……
“喂!谁呀?”一声温软却又苍老的声音。
“您好,阿姨……我是涵翠园售楼部!”
“……售楼部?啊……我儿子正想看房子……”
“阿姨,我这里有很多种户型可以供您选择……”吴越微笑着接了下去。
吴越在经历了周主任的故意刁难,初恋情人孟非的纠缠,严总的敲山震虎,梁总的故意撇清关系等一系列问题之后,又迎来了在职场里的又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新人带着情绪工作的态度问题。
吴越直觉娜娜现在就象已经烘干的黑色火药,时不时蹿出火星味儿。
一旦有一小撮不怀好意的火苗凑近点燃,她就会成为第一只被踢出局的炮仗。现在她是工作连连失误,再不提醒,便要撞个头破血流。
莫莉能容忍一个新人一年没有一点进步,究其原因还是没有坐到经理这个位置,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好烧上三把火。
她甚至可以联想到,若是莫莉坐稳位置,第一把对下属开的刀,必定是针对娜娜。虽然平时莫莉对娜娜还算关照,那也不过是面子活,这并不是要一直关照下去的理由。
她甚至已经预见莫莉应该是准备动手了,不巧的是自己接了这个位置,于是这问题自然而然的踢了过来。
他们在看自己的行动,若是自己发现问题却不解决问题,那背后的小报告必然会打上去。
若是自己处理了娜娜,很显然,他们又会行造谣之能事,说自己要立威,专门捏没有根基的软柿子。
吴越看着吃完饭来接班的小林走了进来,这才离开前台回了二楼自己的办公室。坐在电脑前调阅着娜娜的资料,包括她一年来所有的业绩。看着看着,心里不由自主的叹了叹气。
一年下来,她几乎没干成什么事。
娜娜热情是有,偏生了一条直肠子,心计不多,职场经验更是严重不足。
吴越仔细分析着娜娜的优缺点,心里明白。一旦炒了娜娜,对于她的职场路是个严重的打击,影响会波及很久。
她想给娜娜一个机会,再顺便提点一下,性情直爽有时候是好事,更多时候不是好事。
和吴越在琢磨娜娜一样,娜娜也在想着经理找自己有什么事儿。
她虽然直率,并不傻,眼瞧着经理竟代替自己值班,这本来是常有的事,但是吴越神情的严肃却让她有一丝害怕,是真的害怕。
娜娜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最近的问题所在,但是经验少,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不良情绪没办法宣泄出去。
近来她与男朋友一直闹别扭,工作不顺心,男朋友又不理解,不安慰,反倒处处挑刺儿。
内外交困,她象坐在了火药筒上,浑身四处不时冒烟。
娜娜磨磨蹭蹭,垂头丧气的敲响了吴越的门。
“进来!”吴越应了一声。
“经理……您找我?”娜娜推门进来,眼神闪躲,不敢正视吴越。
“娜娜,坐吧!”吴越指了指沙发。
“哎!”
娜娜胆怯的看看四周,有些垂头丧气,拘谨的坐下。
“娜娜,你进公司多久了?”吴越端了一杯水放到了娜娜跟前。
娜娜心里一翻个,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一向伶俐的嘴巴也开始不利索。
“我……我去年。”
“去年七月份,确切的说是七月六号就正式上岗了。”
“经理!”
“你也算老员工了。”
“经理,我……”
“你看,前襟上有一道圆珠笔印,制服代表咱们的形象,自己还没发现?”吴越和颜悦色说道。
娜娜“啊”了一声,低头看看,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一笑,原本揪紧的心放松了一些。
吴越端详着她的表情,暗自摇摇头。
“娜娜,家里有事还是工作有问题?这几天你情绪不好。”
“没,挺好的。”娜娜又紧张了。
“你的脸上四季分明,我看见的是冰天雪地。”吴越听着她怏怏不快的语调,皱了皱眉。
“带着个人情绪工作,是办公室的大忌。尤其你是前台接待的置业顾问,应该明白。”
娜娜听见吴越话锋一转,手心开始冒汗。
脸白了红,红了白,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眼里已经渐渐有了点水色。
“我……我……我觉着不公平。”
“公平?”
吴越被这楞冲冲的话噎个倒仰。心里直怀疑她的大脑进水,或者被门板挤了。
……真是不成熟,在办公室,在职场里找公平。
“他们挤兑我!不公平!”
“公平?办公室里你永远找不到一种真正的公平,所谓的公平只是一种平衡,有些话烂死在肚子里也不应该说出去。你最近抱怨的太多,浑身菱角满身刺,怎么和人竞争?我要是选房的,看见一脸阶级斗争的置业顾问,只怕心里就先打个折扣了。”
“我没有抱怨……”
娜娜煮熟的鸭子,嘴硬。知道自己的几次抱怨想必已经风传到了吴越耳朵里,心里也悄悄转着自己的小九九,看吴越能不能给自己评评道理。
“上次那个看联排别墅的李先生,本来是我接待的客户。第一次看房是我带的,也不知怎么小林玩了什么手段,第二次来人家直接就找他。”
“娜娜!就为这个心里一直有气,然后就怠慢客户,是么?”
“本来就是我的……我没怠慢客人。”娜娜端起杯子,摆弄,其实也不渴,只是手没处放。
“你给那个客户留名片了么?”吴越知道娜娜除性子直外,还很倔。
“留了!”
“留哪了?”
娜娜一愣,心说我就递给他了。
“我知道你留了!”吴越看她一眼。“那天你陪这个客户去工地现场,房子主体完工了,但现场灰尘还是很多……是吧?”
“是!”
“问题就在这,你带客户看完了,以为这就结束了?”
当然就结束了……娜娜一脸的惊讶。
“不是小丁抢你的,是你送给她的。”吴越指着水杯,提示她。“那个客户为什么回来?你过后没分析下自己的问题?”
看着懵懂的娜娜,吴越心里火大,加重了语气。
“他又回大厅多拿了几份资料,我正好接个电话,是客户的电话。”娜娜仔细回忆。
“他后来回来,不是为了要宣传单页,也不是为了名片。现场那灰尘大,他是……渴了。娜娜,你接电话的时候没有注意这个细节,而聪明的小丁恰好看见,便好意给客户倒了杯水。你现在明白了?”
吴越再次加重了语气:“客户觉得被你怠慢了,你还不明白?”
娜娜眼前一黑,手一哆嗦,洒了一些出来。两只耳朵里嗡嗡的响,木木的看着吴越,懵了。
“这本是你的客户,客户的一些潜在需要是你该主动做的,你却让给别人了……现在明白了。”
娜娜愣愣的点头。
其实还在魂飘!
她的魂在天上飘!
“娜娜,职场跟战场一样,有时候容不得一点疏忽,尤其是做销售的,在工作的时候不能走神。没有哪个公司喜欢培养新人,除了必要的一些培训,很多东西是在工作中自己锻炼出来的。”吴越接过杯子又给她续了水。“工作中只会有人评价你的业绩,批评你的错误,不会象幼儿园老师那样手把手教你怎么做。”
“我……没想那么多……”
“今天你接电话很不规范,回答客户的咨询也不够热情。”
娜娜没话说了,黑着脸缩在了沙发里,看着楚楚可怜。
“今天我是提醒你,下次我就会计入你的考核。”吴越也端起杯子。“一定要知道自己的位置,自己的职务。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话的时候不说。抱怨就不能说了,办公室最不少的就是传播流言的人,今天你说的话很可能就成了明天被人抓在手里的小辫子。”
“经理!”
“情绪留在家里,在办公室别人只会笑话你,不会带来任何好处。业绩考核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是一个人打分。”
“我……以后注意。”娜娜的头低了下去。
“不仅仅是注意,是记在心里……这个电话和姓名给你。”吴越看见娜娜终于承认错误了,也不想逼的过紧,递给娜娜一张便签。
“这是什么?”
“今天打电话的那个客户,她想看的是三居室,估计准备三代人居住,下次来给她介绍经济适用的,对了……她对一楼赠送花园的那种很感兴趣。我留的是你的手机和名字,也许是潜在客户。”
“经理——”
被批评一通,原本心里不安。不想吴越居然亲自将这个客户的资料给了她,显见着和自己很亲近的意思。嘴巴一扁,眼圈发红。
“我猜你和朋友闹别扭了吧。”吴越笑了笑,前一个话题自动停止。
“嗯!”娜娜终究是年轻,此时对吴越放她一马还给她拿回这个信息,从心里将吴越当成了依赖,眼泪流了下来,哽咽了。“经理,我感觉他不爱我!”
“感觉是个模糊的概念!”吴越笑了,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糖多了……腻;偶尔换换酸的,更利于感情保鲜。”
“不是!我感觉的出来,他烦了。”
吴越看着抽抽噎噎的娜娜,安慰的拍拍她的手。
“有一种很简单的判断男人爱不爱你的方式。”
“……哪种?”
“看这个男人愿不愿意为你花钱,愿意为你花多少钱!”吴越笑笑。“他能力范围内的钱,不合理的不算。”
“真的?”
“如果连钱都不愿意为你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没有打算和你共度一生。”吴越双手展了展,露出了笑容。
“经理!”外面敲门声响起。
吴越本来还想说什么,看见娜娜的样子,不好多说。
“你先出去吧,别忘了洗脸,化妆,你的脸不仅仅代表个人,还代表公司形象呢!”
说完,对着外面喊了一句:“请进!”
娜娜听完,早低着头走出去了。
莫莉看见娜娜垂着头快速走进洗手间,脚步停了一刻,便也跟着进去了。
推开洗手间的门的时候,便看见娜娜在洗脸。
便也打开水龙头,佯装洗手。一边还对娜娜抱怨手又脏了,沾了碳素笔油。
娜娜点点头,顶着个微红的眼睛和有些不自然的声音,不愿意多说话。
偏偏莫莉就象没发现一样,故意打量一刻,语气里有种夸张的大惊小怪。
“呀,娜娜,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
“没什么,进灰了。”
“跟姐姐我见外,是不是你家小周欺负你了,还是那个……”莫莉冲外面吴越的办公室放心努了努嘴儿。
“莫姐,真没事儿!”
“骗我哪,回头我给你们小周打电话,咱们一朵这么漂亮的花插他那牛粪上,还不好生伺候着。”一边调侃,一边看着娜娜的脸色,说了一堆不咸不淡的废话。
莫莉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只要吴越将娜娜招进办公室,无论说了什么,她都有办法将水搅浑。
“哎!”莫莉悄悄凑近了娜娜的耳朵,压低嗓音,故作神秘的说道:“娜娜,咱们这要有新的举措了……姐就跟你一个人说。”
娜娜一愣,原本已经平复的心忽悠一下玩儿起了蹦极,莫名慌了起来。
“什么事?”
“我刚从上面接到内部消息,说咱们这人满为患。估计嫌人多了,要……”莫莉摆出一个片刀的姿势。
“啊?”
娜娜吓得连连抽气!冷汗流了下来,手一哆嗦,眼影涂到了脑门儿上。
“真的?”
莫莉拿出一张化妆纸,细心地替娜娜将眼影擦去。
“我看你从吴越办公室出来的,她……没说什么?难道?”莫莉神神秘秘的看了一眼。
“没,经理中午看见我的制服上有一道圆珠笔印,叫我上去,批评了我两句。”
莫莉一笑,只是笑里面有很多别样意味。
“这点小毛病还用叫进办公室?我只是好心提醒想问题可不能太简单!”
娜娜工作时间短,还保持着学生时代的单纯和天真,此时被莫莉那故意的眼神一吓,有些六神无主,真的慌了。
她对吴越的话还没有完全咀嚼明白,更没有完全吃透。
莫莉趁热打铁,反复强调自己一直看好娜娜,这才在最后装作无意的说了一句——听说吴越不过是个过路财神,很快维维安就会来接手。
末了,还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吴越刚才是不是说什么了。
娜娜心里更懵了,吴越是过路的,那她提醒自己要业绩考核是什么意思?这倒霉孩子本来是很信任新来的经理的,被莫莉的三言两语一绕,又糊涂了。
她家世一般,在这个城市除了一个在企业单位的亲戚,别无靠山。
在办公室里,没有大树可以抱,如今被莫莉一吓,脸一会是绿辣椒,一会是红辣椒,一会又成了黄辣椒。
莫莉看着春夏秋冬又在她脸上轮番上演,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亲昵的拿出一支护手霜,递给娜娜。
“拿着,你的手最漂亮,可别被风吹皴了。你这傻妹妹,有姐姐我在呢,你……放心!”
她许着空头成诺。
娜娜看着镜子里笑的一脸花儿似的莫莉,脑瓜子一热,误以为莫莉对自己是真心实意全然忘记了莫莉曾经的严厉与挑剔。
此刻她就是290,实实在在的290。
290=250+38+2
这二百五、三八、二、都凑到她身上了。
真他妈的二百五,
真他妈的三八,
真他妈的二!
吴越已经给她机会,可惜她自毁前程,后来的出局完全是娜娜一手造成的。
没有哪个管理者会留一个只会制造麻烦,又不动脑筋的人。
仗着平素和莫莉接触比较多,此时没有动脑子去想为什么这么久莫莉不提醒自己的失误。反倒是吴越提醒了自己,她立刻就跟了过来。
她的心里只有一件事,从语气中她感觉莫莉是将自己当做了亲信的,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信号。
吴越是外来户,而且是个暂住客,即便是人不错,但是靠在这棵树下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
如今她浑身的毛病,在办公室里很多人对她有意见,如果没有依靠,她会被排挤出去。
不过十几分钟,形势已经变得对莫莉有利。
娜娜只犹豫了一下,便相信了莫莉。
虽然也有些担心,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吴越怎么说的都告诉了莫莉,唯一留了个心眼,将吴越给自己拉客户的事压在了心底,因为她毕竟没傻透。
莫莉的深褐色眼珠儿直转,她一吓二哄三忽悠,成功将娜娜嘴里的话套了出来,心里高兴,却也对有些290的娜娜更加不屑。
其实职场里有许多象娜娜这样的新人,行为冲动,思维简单。更不好的是嘴比脑快,等到发现自己的错误时候,往往只能深深自责,却已经于事无补。
她不当炮灰谁当炮灰?!
在办公室的吴越并没有发现莫莉去找了娜娜,她的本意是提醒娜娜注意口无遮拦,因为抱怨只会让人反感。
娜娜的个人问题,她已经注意了,但是这种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合的事,她并不好说话,本意是劝慰几句,听娜娜倒些苦水,做个忠实的倾听者,让她纾缓下心底的压力。
不想事与愿违,上班时间一到,下面的事便忙碌起来,想着只好下班之后再说。
13.上司送来的机会
忙了整整一天,吴越这才得空伸了伸僵硬的脊梁,便接到了梁家铭让她准备参加酒局的电话。
吴越心里想着梁总的话,看来今夜不喝酒是不能了,既然额外加了一句不要开车,想必是去应付一个极其重要的酒局。
吴越没有象往常一样在办公室等老总的车,而是开车回了自己的公寓,换了一身时尚的晚装,这才打车返回了涵翠园的售楼处。
看着腕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眼睛扫过依旧明亮的售楼处,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便不紧不慢的向售楼处走去。
谁知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吱的一声刹车响。吴越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去看。
一台银灰色的Land-Rover停在了路边,梁家铭的脸自车窗里探了出来。
“Sunny,上车!”
惊讶抬头,坐在副驾驶的梁家铭正探出头来招呼,惊讶不过一瞬,吴越随即笑了,露出整洁的牙齿。
白色的风衣搭在臂弯里,不紧不慢向着Land-Rover走了过来。
梁家铭偏着头望去,嘴角滑出一丝不可琢磨的笑。吴越换了一袭黑色长裙,配一条样式简单的白金项链,胸前一只亮闪闪的天鹅胸针。
秋分乍起,裙角微扬,远远看去,象一朵摇曳的郁金香,优雅,闲适。
“上车!”梁家铭拉开车门走下车来,亲自将后来的车门打开,做了个手势。
吴越一怔,却也欣然的坐进去,没有一分不自在。梁家铭毕竟受西方的骑士风度影响,此时给女士开门,正是显示他良好的教养。
“Sunny,给你介绍下,这是寒光寒行长,XXX银行行长!”
“寒光,这是我们销售部经理吴越。”
坐在驾驶位的人回过头来,冲着吴越一笑,顺便伸过手来。
“家铭,你们公司真是美女如云哪,天人,惊为天人!”
“寒行长,很荣幸认识您。”
寒光毫不掩饰惊艳的眼神,伸出厚厚的熊掌热情握住伸过来的柔荑。吴越礼貌的伸手握了握,便将手抽了出来。
“寒行长过奖了!”
“诶……没有没有,这模样当销售经理太可惜了,应该当电视女主播。”
吴越笑笑,没有接话茬,长长的睫毛落了下来。
“寒光,刚认识,就想翘我的人?”梁家铭咧嘴一笑,声音却是淡淡的。
寒光一笑了之,开始专心开车,偶尔和梁家铭说几句话,吴越正好趁机在背后打量。
从背影看去,这后脖颈子堆满肥肉的人,想必每日间消耗在酒桌上的时间占了一半。看着年纪不大,却身体肥胖,脸泛油光的寒光,吴越情不自禁的想了那一首古诗。
官仓老鼠大如斗……
虽有贬义,一时还真想不出别的应景儿的诗来。
吴越心说我真不厚道!
要不是梁家铭事先介绍,她无论如何不会想到眼前这个不过三十五岁左右的人会当上了行长。
不过在有特色的国情下,什么事都会发生,这个也很现实。
今天这顿酒绝不简单,幸亏自己做了准备,弄了点葛根汤,否则只怕吃不消。
车行半个小时左右,停在了一处金碧辉煌的酒楼门前。趁着寒光泊车的当口,梁家铭噙着笑走近吴越的身边。
“寒光透露,他们银行有团购的想法,多敬他两杯。”
吴越哦了一声,轻轻点头,庆幸自己的包里总是随身携带一些简易资料,不想有这样的好事,心里高兴,眼睛里自然而然露出光彩。
这跟老虎下山觅食遇见一头猪,狮子草原发现鹿一个道理,她犯了职业病。
“Sunny!”梁家铭看见吴越的眼里闪过兴奋的光亮,低头加了一句。“Very Beautiful!”
吴越正琢磨今晚如何找机会跟进,不想紧接着听到梁家铭这样一句赞美。愕然抬眸,正撞上梁家铭深邃的眸光,里面恍惚有说不清的情愫,急忙向后退了半步,脸微微有些发烫。
“梁总夸人,总是信手拈来。”
梁家铭哈哈一笑,本来伸出一半的手自动垂了下来,晃了晃长长的手臂。
“Sunny,我只夸自己欣赏的人。”
吴越抬头看见梁家铭眼里似乎燃起了两丛火苗,心里再次一惊,伸手拿过风衣搭在了另一边,回避了这个话题。
“谢谢梁总!”
“团购的业务交给你,谈成了业绩算你的!请我喝顿酒就行了。”梁家铭笑笑,看着吴越给自己张起了保护网,不再玩笑了。“你掌握尺度,过两天抓紧接触,自己跟单。”
“I Know!”吴越的心微微加速了一下,便恢复了原有频率。
心平静了,脑子却象荷兰风车转个飞快,虽然发不出交流电来,脑子里却不时闪过电火。
XXX银行团购住房,这是一块诱人的肥肉啊。
若真能谈成,不仅仅是销售额,就是提成奖金绝对会让人心跳加速的,梁家铭居然就给了自己。
——除了拉拢自己,他没有其它目的?方才的目光也太炯炯有神了!
经过例会,她很小心拉开了与老总的距离。实践出真理,事实已经证明:
在Office里:你是上司的人,但他不是你的人,决不能将自己与他捆在一起。就是一条船上,也要给自己备个救生圈,否则一旦被他给卖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梁家铭微微俯下身子,低声说道:“虽然是块肥肉,不容易下咽。别看他年轻,官场混十年了,老狐狸一个。”
“明白!”吴越点点头,压住自己想问的冲动。
其实她很好奇梁总和寒光有什么关系,明明很好奇,又只好装作不好奇。看着他们的来言去语可以判断,二人应该是认识的,甚至是熟识的。
“回头给你解惑!”梁家铭以手握拳,轻咳了一声。
吴越一扭头,寒光已经走近了。
梁家铭笑着朝着寒光迎了上去。“寒光,今儿老规矩?”
“呵呵,舍命陪君子!请!吴小姐,请!”
酒楼大堂经理抬头看见寒光进来,这个老板都点头哈腰十分恭敬的主儿,她哪里敢怠慢。粉脸登时笑成一朵正在绽放的牡丹花,亲自引路将财神爷送到了VIP包房。
听见门响,屋子里两男三女都齐刷刷站起来,一个个脸上带着不同的笑容打招呼。
“怪不得要我过来!KAO,将我当成门面了!”吴越暗暗腹诽一下。“按性别比例划分的,否则还真不平衡。”
凭着对方都是养尊处优那神态,吴越很快判断出对面都是吃公家饭的,而且是卫生纸恨不得都是公家买单的主儿。
吴越学的营销专业,做的营销工作。营销的关键就是与人沟通,擅长的是察言观色。此时她便是衬托绿叶的花,最好是渺小不起眼到可以被人忽略的满天星。
保持着一个得体的微笑,斜对面射过来的色迷迷的眼神直接忽略不计,努力保持一个倾听者的角色,除了偶尔敬酒之外,她一直在留意这几个人,更主要的是留意寒光。
梁家铭似乎是天生的领导者,即便面对一个大行长,两个实权派的处长,三五巡酒,一顿寒暄后,整个酒桌上的节奏、话题便掌握在他的掌控之中,并以他为中心展开。
在中国,喝酒不一定办成事儿,但是不喝酒一定办不成事。
夜色阑珊,兴尽而返。梁家铭不知道从哪里开出台车来送吴越回去,两人在车上不咸不淡的聊着公司最近发生的事,直到吴越住的宾馆前。
“不请我上去?”
梁家铭看着吴越扬手告别,微微携着一丝戒备神色模样几乎笑出声来。
“呃?”
吴越一怔,显然这个出乎了她的意料。“家里比较寒酸!”
“伟翰说你煮的咖啡不错……”梁家铭没有在意她的托词,加了一句。
默!
“有正事要谈,怎么?把我当上司防备还是当男人防范?”
“从理论上讲男人是一种,一种动物性比人性大的生物!”
吴越干干笑了一声,低头从包里拿出门卡,不好再多说什么,伸手做了个请字。
“从一般理论上讲女人都是感性动物,你比较例外,这点我很感兴趣。”
梁家铭哈哈一笑,并不客气,与吴越两人并肩进了电梯。
三分钟后,两人走进了吴越的公寓式房间。
梁家铭潇洒的脱下休闲西装搭在沙发扶手上,只穿一件暗条纹的纯棉体恤衫,很自在的坐了下来。
“我喜欢清咖啡!”
“嗟来之食还要挑肥拣瘦,您真……牛!”
其实吴越是想说:老大您是介于牛A和牛C之间的人,话到嘴边,打个旋儿,折了回去。
“主随客便么——”
梁家铭看着吴越轻盈的影子,虽然在做一件比较琐碎的事,却看不出她的忙乱,反倒是轻盈如蝶,舞在花丛,十分赏心悦目。
“Sunny,有男朋友吗?”
吴越正将咖啡豆倒进磨豆器里,闻言一愣,不解的回头看了一眼。
“梁总什么时候也变得八卦了?”
“关心哪!”梁家铭顺手捡起茶几上的时尚杂志,随便翻了翻。“一般有了男朋友的女孩子,派驻外地都不会心甘情愿。”
“……你知道我是临时替补,不是主动请缨。”
“哈!实话!”
“梁总想听真话,怎么还笑?若不是维维安割盲肠,我是不会来这个城市的。”
“这个城市?Sunny,你用了很奇怪的字眼。可以说说么?”
梁家铭笑着站了起来,倒背着手开始打量这个公寓式的宾馆。跟他住的豪华套房相比,这里的确是寒酸了许多,但是却布置的温馨雅致,显然是用了心的。
吴越自动忽略了他的问话,不再言语,专心致志的煮着咖啡。
上司不问的,她绝不会说;上司问的她不能不说,只是说需要艺术,需要想出一个切入点。
——这世上没有恒久的秘密。
这个在下飞机看见孟非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
如何掌握与上司之间的这种交流的广度和深度是她现在头疼的事。
上司深夜来访,绝对不会因为一件事,更不会是心血来潮与她闲话家常来了。
不过上司能来这里,最起码说明一个问题——他是要将自己当成亲信来看的,最起码是个积极的讯号。
吴越专心煮着咖啡,心里核计如何接这个话题。过了一刻,香浓的咖啡已经端到了梁家铭的手里。
“好喝!”梁家铭一边赞叹,一边喝了两口。
“马马虎虎,咖啡机是在这里买的,速溶的我喝不惯。”吴越坐了下来。“男朋友暂时没有,梁总刚才问我为什么不愿意来这里?”
吴越主动捡起了第二个话题,第一个问题轻描淡写了过去。
梁家铭笑着放下咖啡杯,点了点头。“我听伟翰说你在滨海上过学。”
“我在这里读了不到一年,后来就出国了。”
“衣锦还乡正是让人羡慕的,为什么不想回来?”
“在滨海上学的那一年……母亲突发心脏病……过世了。”吴越抿了抿嘴唇,垂下头去拿着小勺搅着咖啡。“所以我不喜欢这里。”
梁家铭一愣,眼里闪过一抹惊诧,突然觉得自己唐突了。
“Sorry!”
“梁总不是为了私事才上来的吧?”吴越突然仰脸一笑。
“叫我家铭!”
吴越只是一笑,接过梁家铭手里的杯子缓缓走到咖啡机前又倒了一杯。
“我周一去银行,明天是周末,我可以提前准备几套方案。”
“Sunny,我不知道触动了你的伤心事。”梁家铭一脸的懊悔。
“梁总,往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除了我是你的上司,咱们也都算是熏陶过西方文化,按说咱们也算是朋友,非要拉开距离,梁总梁总的叫?”
“呵呵,在香港没问题,在这个等级观念极强的城市,一旦有人听了风,传出去的可能是暴雨。”
哈!
梁家铭看着吴越经过短暂的伤感之后,恢复了睿智的模样,哈的笑了一声,这才转到了正题上。
“XXX银行内部大约一千多职工,需要住房或者有换房意愿的大约四百。他们行准备选择几个楼盘进行比对,并从中选择一到两家进行团购。他们内部补贴的很大,所以只要成交,很大一部分人会采取全款购房。”
“一到两家?”吴越点了点头。
“这件事你单独跟进,价位暂时不要放。”
“梁总与寒行长很熟?”
“不仅仅是熟!”梁家铭哈哈一笑。“好奇?”
“嗯,好奇!”
“世交!”
哦了一声,吴越恍然大悟!
心说怪不得总部派你来,原来也是经过了调查研究的。
“Sunny,我找你还有别的事。”
吴越心里一动,一口气含在嗓子眼中没有吐出来。
14.雷同方案
上司主动与自己交流,这本是应该值得欢欣鼓舞的事。让上司了解自己的经历,可以更好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是最好适可而止。
基于这一点,吴越很大方的说了在滨海的经历。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她可以确认自己说过之后,梁家铭便不会再提起自己的这段经历。她并不想上司了解自己太多,或者是从自己嘴里说出太多。
如今谈完了有关团购的正事,夜已经深了,吴越以为夜谈也该到此为止,不想梁家铭突然又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
想起今夜他夸自己的话,心里突然觉得不自在。只轻轻“唔!”了一声,抬头看了梁家铭一眼,便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冰凉的咖啡。
真苦!
吴越皱了皱眉!
梁家铭看着眼前的智慧美女,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时有些扫兴,这才徐徐说道:“给你看三份文件!”
吴越如释重负的“哦”了一声,一颗心也不知道曾经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此刻有些发空。
梁家铭打开手包,将里面三份复印件拿了过来。“你看一下!”
吴越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去接计划书。一只修剪齐整的手压住了文件,也顺势压住了她的手。
“三份一起打开!”梁家铭不动声色的拍了她的手一下。“仔细看看,尤其是第三页!”
吴越的脸红了一下,低下头去,来不及细想,迅速翻开文件,
只看了十数行,便呆住了。
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巧合??
一连串的问号在脑子里闪过。
这三份文件是她与莫莉,王博各自上交的计划书。
居然如此雷同!
可怕的不是里面雷同的行文特点,不是里面雷同的营销策略。
可怕的是这次雷同的人!
第三页上的策划方案,莫莉与她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标点符号!只是莫莉的多加了两条新的计划!看着似乎更完美一些。
“吴越,你怎么看?”
吴越摇头笑笑,继续翻看文件,琢磨着如何继续这个不能避开的话题。
她并没有急于对着这些突如其来的问题做解释,保持着微笑。
梁家铭一周前已经收到了她的A,B两套方案,从宏观角度控制全局的考虑下,基于对投入的比例问题,他一直没有做最后的表态。
自己看好的B方案一直被压着不放,看着B方案没有采纳的希望,不得已吴越提交了A方案,心里还是盼着B方案能被采纳。
“莫莉的这份报告先交了一个小时!”梁家铭身子向后一靠,目不转睛的看着吴越,干笑了两声。“所以你们的脑电波还是很相通的啊!”
“也许是我们心有灵犀!”吴越“扑哧”一笑,信手放下文件。“咳……太难得了。”
“若不是一周前你就将两套方案给了我,我还真怀疑了!”梁家铭拿出烟盒,冲着吴越递了一个求证的眼神,看过吴越肯定的点头示意后,这才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你怎么看?”
“我拿的A方案本来就是备用方案。”吴越将烟灰缸推到了梁家铭的面前。“梁总,我已经请示了几次,B方案投入的成本略有增加,但是我觉得效果会比第一方案好许多,希望领导支持。”
“你做出的A方案是普通大众化的,亮点只有一个。至于你说的B方案就不用交了,现在资金困难,该节约的地方还是需要节约。”梁家铭将还在冒着烟的烟蒂掐灭,放进烟灰缸,这才用无须质疑的口吻说道。“打开电脑,我是来看新方案C的!”
靠!
吴越肚子里的肠子都气得转了个圈儿,打成了蝴蝶结。
真是肚子里的蛔虫!
吴越气的够呛,这大半夜的自己陪吃陪喝累的浑身酸疼,早就想洗个美容澡,睡个美容觉,好好休息下,明天研究那个团购的方案。
看着两眼炯炯放光一本正经的梁家铭,吴越真想说一句:领导你不累啊,不困啊,您不回家休息啊?!
话在嘴里绕了几圈,还是吞了回去。
“方案C还不成熟!”。
“那就……”梁家铭笑了起来。“……一起研究研究!”
吴越干笑了一声,心说真是个工作狂,跟着这样的上司自己就是受虐的命。
好想打个哈欠送走瘟神,她是真的困了,这顿酒消耗了她太多的能量。
眼皮打架,心里抱怨,嘴里万分虚伪的说了一句“请领导多指教!”
“喝咖啡还困?”梁家铭并不理会,低声说了一句。眼睛已经盯在了电脑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挂在了脸上。“明天你有事?”
“明天我休息。”
吴越熟练的打开文档,将文件都调了出来。
“那正好,今晚做好,争取周一早会上讨论!”
“靠!真没活路了!”吴越暗暗骂了一句。
……
两人靠的如此的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耳边充斥着梁家铭匀净的呼吸声,薄荷烟草味道扑了一脸,吴越心里有些异样,悄无声息的动了动。侧目偷偷瞥一眼,自这个方向看,棱角分明,眉毛英挺,眼睛黑亮。
唔!这个上司长的还不错。
此时她不想歪都不成,这人离的有点近,呼吸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暗暗加长呼吸频率,嗓子有些发干,低头将文件打印出来。
梁家铭一直坐在吴越的旁边看着,并不说话,结果C方案仔细看着,继而沉思。
过了一刻,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笔,在空白处加了两条。
吴越疑惑的扯过来看看,却不置可否。她不看好梁家铭提出的这两点,事关原则,她不准备让步。
曾经的工作经历告诉她,做事不能没有原则,无止境的服从领导不一定是对的,对着上司人云亦云那是没有独立思考的表现。
上司需要的是下属能独立完成自己的计划书,他只负责验收而已。
他能来有不外乎几个原因,一是团购的大事,其次顺便求证下这两套方案是否真的巧合,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准备C方案,至于有没有其他的想法吴越一时也想不出来。
过了半个小时,比猫头鹰还炯炯有神的的梁家铭看着C方案总算点了点头,这才瞧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这么晚了!”梁家铭说着站了起来。“出去吃夜宵?”
咳咳!咳咳咳!
吴越舌头一哆嗦,被口水呛了嗓子,急忙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当她铁人王进喜啊!
当她职场奥特曼啊!
当她是机器啊!
看着吴越脸上的表情,梁家铭笑的这叫一个舒坦。
挥了挥手,说了一句明晚继续陪他应酬,这才施施然走出去。
……
看着梁家铭总算走了,吴越直了直已经僵硬的后背,用力伸了个懒腰。
端起杯子又倒了一杯咖啡,已经走了困。
她这一夜的好眠算是废了。
自己的方案与莫莉的几乎一样?
真有这样的巧合?
吴越躺在床上,不仅仅是咖啡的问题,这突然出现的雷同也让她心里嗖嗖的蹿出冷气来。
心里十分郁闷!她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人,只喜欢做好分内事。
如今居然出现了这样大的问题,真的只是巧合?如果是巧合梁家铭不会亲自出马,梁家铭相当于危难之中接手整个分公司,资金链一个大问题就够他头昏脑涨的,压力可想而知。
如今这个问题是故意出现扰乱视线,还是?
吴越想着想着,只觉头大了一圈儿……这是梁家铭的问题,虽然自己与他相当于在一条船上,虽然他公开打击自己后,给自己介绍一个大单子,还算够义气!
……自己怎么想着想着想跑偏了呢?
懒洋洋伸手按了开关,黑暗笼罩了她的头,抱着枕头昏昏睡了。
就在吴越和梁家铭研究方案的夜里,项目部的几个人正在聚餐。
少年时候一场爱恋,因为吴越的不辞而别成了孟非永远无法言说的痛。
大学时糊里糊涂没有任何目的,单纯因为喜欢而喜欢,这样一场恋爱也许不至于到了谁为谁生,谁为谁死的地步。顺风顺水的继续发展下去,或者也会因为性格不合,世界观不同等等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中途分手。
……只是……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难接受的就是不告而别,最难接受的是不告而别后的因由。
这件事成了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一根带着倒钩的刺。意外重逢,他已经不能不去关注吴越,不能不注意她的行踪。
孟非这几日反复受打击,完全是在找虐。吴越虽然把话跟他说的明白,他却越来越放不下了。他的心里也明白,事隔这么多年,让已经成熟的吴越接受他,可能性已经没有。
按理他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长的高大俊美,人也风流倜傥,何苦为难自己。
只是男人总有这样一个毛病,尤其是少年时候那段没有功利只有纯粹喜欢的爱恋。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是真理!
在孟非的眼中心中,现在的吴越比从前更靓丽,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女人味儿。
现在她就是自己心中那颗“朱砂痣”,就是自己的窗前一缕明月光。
红玫瑰,白玫瑰,都在别人的花园里恣意怒放着,自己想摘的却摘不到。
他最近的情绪不高,早被朱自强他们几个看在眼里,以为是最近项目累的,终于逮到机会抽空凑到一起放松放松,顺便给领导解闷儿。
朱自强看见酒就快活,端起杯子一口倒进了嘴里,咕咚一声,吞下去了。
“靠,你当嗓子眼是下水道呐!”钱铎在一边瞪他。
几个人全乐了。
小孙一一边用手指戳他的额头,一边笑嘻嘻说道:
“我说看你咋这么眼熟呢,你就承认了吧,天蓬元帅!你这偷吃偷喝的毛病啥时候能改呢。”
“滚!”八戒回手给他一杵子。
“哎!你们看”小孙眼尖。
朱自强正要回嘴,看见门口闪过莫莉窈窕的影子,想反驳的话就着口水咽了下去。
“莫莉!”孟非透过敞开的房门看着莫莉正,急忙站起来打招呼!
“哎,你们好!真巧啊!”莫莉满眼带笑,扭着蛮腰走了进来。
“一起啊!”
“不了,不了!”莫莉摇摇手。“我跟好朋友约到这里的,你们喝你们的,我先过去了。”
“一起?”孟非客气着。
“那好啊,王博小林一会就到!”莫莉大大方方坐下了。“我们都快愁死了,刚又加班研究方案。”
“你们几个?”孟非惊奇问道。
15.控制客户才有成交的可能
吴越看着XXX银行A主任的不比柿子椒更好看的脸,便觉得今天不会顺当。
她几乎熬了大半夜还是在周六早早起来,准备团购的资料,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个大单子的意义。
既然梁家铭不愿意在办公室公开,她心领神会的,因为单子若谈成了,直接受益人将会是她。
互利互惠,仔细算算,她还是赚了。
至于这方案的事,她决定还是稍后再说,凡事不能莽撞,还须谋定而动。辛苦了两天,终于将团购的方案准备齐全。她本意是参加完例会再去送资料,不想接到了总秘取消例会的通知。
随后接到了梁家铭的电话,她便开着车来到了XXX银行。
不愧是吐纳人民币,港币,欧元,美元英镑的地,看人家这豪华气派的大楼,那叫一个奢!
估计能看呆李嘉诚,看晕比尔盖茨。
欣赏了片刻,吴越便踩着高跟鞋走进了银行大楼,很快来到了行政A主任的办公室里。
她将准备的资料都备了两份,两份档案袋,里面装的是一样的团购方案。但是她很细心的只递了一份给A主任。
果不其然,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A主任看见吴越单枪匹马过来,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以最轻视的态度瞥了一眼吴越含笑递过来的名片,漫不经心的扔到了桌子上。
这些大型国企的小头头脑脑,无论在上级领导面前怎样装孙子;在面对下级,面对有求于他的外人的时候,都会摆足派头。
A主任看见吴越捷足先登率先来送资料,心里早憋了一肚子的火。
因为兴华园、鸿泰新城,融和人家,XX第一城,等等几个楼盘的几个销售经理私下里已经请他喝了几次翅汤,品了数次鲍鱼,那些资料早在他手里握着,心里的想法也不是没有,耐于上面领导还没有发话,平常还算谨慎还算老谋深算的他想再等机会切入,不论哪家入选,他都是想雁过拔毛的。
涵翠园楼盘的吴越居然自己闯上门来,没有托任何关系打个招呼,就这样抱着一本资料就上来了。
他火大了,心说懂不懂行业规矩,知道不知道什么游戏怎么玩。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胸大无脑,就适合被人压!
——他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半天,做出这样一个很猥琐的结论。
A主任打量半天,依旧不肯施舍给吴越好脸子,虽然面前的美女长的挺养眼。
在家里久受老婆欺压的他心里有些扭曲,一直认这为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有求于自己的时候跟在后面巴结讨好,满嘴抹蜜,达到目的之后就会踹掉自己,备不住回过头来踩上一脚吐点口水。
但是他又不好直接将涵翠园这个楼盘从他手里剔出去,便拿捏着官腔打起了太极,一会说自己单位还没有这个想法,一会说工会还没有开会研究,云云。
吴越早知道此次XXX行集体购房,处于操作阶段,很大一个方面是因为近五年来XXX行效益领先,行里的领导班子为了邀买人心,准备给所有购房者一次性补助,这个团购是势在必行。
所以A主任的话虽然凉快,吴越并不气馁,这阵势她见多了,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A主任不冷不热的官样话说过之后,也给了吴越一个警示,心里明白了其中必有猫腻,估计A主任也想在这次规模浩大的团购中谋取些好处。既然不是无缝的蛋,这就好办。
第一次接触,不能多说什么,微笑着要了A主任的名片。大大方方的说了几句还要多麻烦A主任的客套话,便告辞出去。
吴越以极慢的速度,欣赏着装饰豪华的办公大楼,没有急于离开,相反拐进了洗手间,思考着A主任的话。
梁家铭让她尽快提交方案绝不是简单的事。梁家铭与寒光已经私下早就沟通了这个团购的事,否则不会电话通知她例会改期,让她一早赶过来递资料。
直接求寒光压下来更不可行,那样只是显着自己无能。但是……利用利用还是可以的。
这样灰溜溜走了,岂不是笑话。
吴越趁着在洗手的功夫在走廊看了看房间分配,心里有了打算。
行政主任的位置里保安室最近,不过一墙之隔。而且两间办公室的门都敞开着,
吴越故意慢慢踏着碎步再次经过A主任的办公室,然后特意对着门厅处的保安那里打听寒行长的办公室位置,声音不高不低,恰好传进了A主任耳朵里。
听着吴越的嗒嗒的高跟鞋声,本就吸引了A主任的耳膜,如今吴越大大方方打听行长的办公室。
听到“寒行长”这仨字儿,A主任的耳朵轰的一声。
立刻警觉了,他也是大风大浪里经过的,但凡领导的一句话他都会掂量个把小时,如今听着吴越要找领导,心说这姑娘不仅仅是花瓶,还是个愣头青啊!
你个小丫头片子以为自己是谁啊,还想越级上去?
虽然这样想,还是高抬腿轻落足的走到门边,竖起了耳朵偷听。
保安天天在电梯口迎来送往,此刻见一个貌美如花,打扮时尚、衣饰考究的美女,早已经眉开眼笑。见她客气的询问一把手领导的位置,一时判断不出来历,又不想难为美女,便询问是不是预约的。
吴越弯起嘴角一笑,貌似无意的小声说了一句,周末寒行长约好今日来送份资料,自己是特意送来的。
保安听着有些嗲嗲的软语,看着面前姣美的容颜,哈喇子险些流下三尺长,又听见是行长自己约的,连忙站起来极其热情的指好了路径,恨不得亲自护送了去。
直到吴越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他还在点头哈腰的媚笑着。
如先所料,秘书接过吴越的名片,进去通报后,吴越并没有吃到闭门羹,迎接吴越的是寒光笑眯眯和蔼可亲的胖脸。
吴越将资料送给了寒光一份,秘书早将茶端了上来。寒光只是简单翻看一下,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吴越知道象寒光这么大的行长肯抽出时间见自己一面,已经是给了莫大的面子,自己的名片已经给到,目的便达到了。客客气气问候了两句,便告辞出来。
寒光打量了几眼,想了想,并不挽留,只是吩咐秘书相送。
吴越出来,便和秘书大大方方闲聊起来。秘书看着吴越一身时尚,这一身衣服够自己两月工资,自然不敢小觑。
更何况和保安一样,她自己也弄不清吴越的身份,是不是有什么背景,有什么靠山。只知道行长能见一面的人,那这人的面子大了去了。
于是脸上挂着十分的笑,态度十分友好。
两人很快熟络起来,吴越趁机将名片又递给了行长秘书一张。秘书离一把手最近,有个风吹草动自然她先知道,必要的交好还是必须的。
也是时来运转,秘书钱正准备买房结婚。她和男朋友已经就买房这问题讨论了多少次,奈何是业余人士,对着那铺天盖地的房地产广告早晕了头,只想找个专业人士去咨询咨询,此时吴越这一张薄薄的片子递的刚好。
心里高兴,再次对着吴越绽放了最美丽的笑颜。
是啊,无论他们买谁的房子,是买了格局最合理,朝向最好,楼层最好,还是买了楼盘的边角料,这个只有售楼的才门儿清啊。
吴越很快捕捉了这一有利信息,轻声软语的对秘书解释几句,顺便将秘书的电话记到了自己的手机里,然后才笑着约她有空的时候可以来售楼处看看样板间,这样看的更直接,更清楚。
两人不过几分钟,便象老朋友一样只差勾肩搭背了,秘书意犹未尽,便自作主张将吴越送到了楼下。
A主任听见了吴越的话,想不通一个地产的一个小经理会有什么门路,仔细问了问保安,证实吴越的确是上去了。
抱着怀疑的态度,找了个由头想去上面打听打听。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正好看见秘书钱正心情愉快嘀咕什么。
便假装无话找话的问了一句,这个时间下楼做什么去了,一旦行长找她怎么办。
秘书虽然年轻,家里背景庞大,底气还是十足的,对着A主任只回了一句,领导让我送个客人下楼。
只这一句,好像寒冬腊月的一盆冰水搂头盖脸泼了下来。A主任的冷汗唰地下来了,按时间差算,这个客人……实在太象被自己怠慢的了。
A主任不愧姜是老的辣,额上冒冷汗,还是故作不在意的加了一句,语气也没有颤抖。“呦,什么客人这么重要,还要咱们的小钱亲自去送啊?”
“天域的!”
小秘书哪知道个中厉害,见主任询问,便老老实实的说。
A主任眼前一黑,半天看不清东西。等到终于能看清了,冷汗冒的更多了,当着秘书的面,不自然的手伸进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怎么这么热。”
秘书奇怪的想,都秋天了热什么呀?我还觉着穿裙子怪凉的呢!
难不成您老昨儿吃牛鞭了?吃鹿鞭了?吃伟哥了?热量没释放出来?
当然不能说出来,电梯门一停,扭着腰下去了。
A主任的冷汗趁着无人又冒出一层。
心说幸好自己除了态度冷淡,还没有说什么重话。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杯凉水,这才一屁股做到了椅子上,心说“坏了!”
是坏了!
莫莉拿着急匆匆准备的资料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XXX银行,她接到严复的电话,来不及准备,只拿了几张散页的户型介绍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吴越躲在车里,看见莫莉略显急躁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一个大回轮,车子开走了。
她不信A主任敢私自将这个业务单子换人,谈不成是一回事,触怒老板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