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末的幸福》(最有共鸣的青春爱情映画,年少时光里不可或缺的爱恨痴嗔)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匆匆那年》→《指末的幸福》
继辛夷坞、九夜茴之后,最有共鸣的青春爱情映画
神月离人最用心动情之作 年少时光里不可或缺的爱恨痴嗔
出版信息:
作者:神月离人
定价:26.80元
书号:ISBN 978-7-5125-0054-9
出版日期:2010年8月出版
出版社: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内容简介
殷凌自幼和母亲相依为命,因此当她亲眼目睹功成名就归来的父亲,在母亲和死神搏斗时,假借工作之名和新欢约会,便毅然和他断绝关系。
在干妈和青梅竹马宫煜的支持下,她成功考上了Z大,遇见了高一时的同学萧珞。他的优秀和痴情打动了她,而她别样的温柔也博得了萧珞的心。两人为期三年的交往,从尴尬走向甜蜜。
深爱殷凌的宫煜选择了保留自己的感情,默默守护她的幸福。可苏樱的婚礼打破了表面的维和,当逃犯的枪管扫向新人时,萧珞虽推开了殷凌,却用身体掩护了苏樱……
作者简介
神月离人,性别年龄成迷的处女座生物,游荡在澳洲的中国原产物。
最爱的杂志是存折,最大的食粮是美人。懒惰到令人发指,只偶尔在编辑和读者的鞭策下笔耕不辍,但有着令人抓狂的修文癖。
爱旅游,爱美食,爱父母,爱朋友,爱败家,爱这个世界上真实而美好的一切,故喜欢残缺,欣赏个性,自认不会写完美人物,笔下皆是爱恨分明、缺优明晰之角,一不小心会让读者联想起身边之人。
性格诡异,常常为吃而不远千里,食量更让祖国人民担忧饥荒问题。
坚持幸福,拒绝悲剧。文笔恶搞,快意中却更多生活感,字里行间里尽流露现实的残酷。
前一刻诙谐幽默,下一时肝肠寸断。云霄飞车般跌宕起伏,清茶入口似回甘微涩。
无规却有距的风格,常被读者称为“冰火二重天”,是只矛盾而又令人抽搐的稀有生物。
执生花妙笔,游走在文字边缘,嗜写青春成长年华里的爱恨与离别。静伫听神诉,月照离人故。
已出版作品:
《颖武元天》(1-4)
《以我今世,许你来生》
目录
第1章 平胸有罪
谁说我没有特长!我可以把二胡架在肩上装小提琴!
第2章 内裤情缘
你这么说也没错,好吧,是我玷污你。
第3章 暧昧以上
那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是她一生的梦靥。
第4章 所谓爱情
安静的楼道里,只有他们略微急促的呼吸,轻响回荡。
第5章 爱情以后
如果这是她的幸福,那么他愿用枯寂的一生去守候。
第1章 平胸有罪
谁说我没有特长!我可以把二胡架在肩上装小提琴!
(1)
8月31日,江南酷暑,知了独鸣。
黄龙某高级社区内,雄壮澎湃的男高音吼破了一室宁静——“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美眉掉下来哇,嘿嘿嘿嘿掉下来哇……”
睡得正香的殷凌被这悲愤的歌声震得一跃而起,入目的却是床头持续高唱的手机:“路见美人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把妞泡哇,嘿呀依儿呀唉嘿唉嘿依儿呀……”
靠!这不是她们家某个超无聊的家伙改编的宅男版《好汉歌》——《好一个单身汉之歌》吗?殷凌危险地眯起眼,瞪向床上高起的一坨,有种恍悟的痛恨:她说怎么大热天的,还会梦见飕飕寒风,原来有人半夜摸上了她的床,还剥削了她的被子!
这丫真是好样的!露出狰狞的笑容,她凶狠地将床上那坨踹向了地板的怀抱。
砰的一声,重物砸地。
“他X的!哪个王八蛋暗算我!”咒骂声从地上那团中闷闷地传了出来,还颇有几分委屈。
“是我!”就是她来着,他想怎样!殷凌挑高眉,好整以暇观赏那坨正翻滚挣扎的丑态。
不多时,就见顶着鸟窝头的宫煜揉着惺忪的睡眼,在发现熟悉的面容时,下意识地憨憨一笑:“殷殷,早安!”
“早!”殷凌微微一笑,随即狠狠将欢歌不已的手机砸了过去。
宫煜反射性地侧头一闪,灵活地避开了杀机,却在下一刻,被跳下来的殷凌压得差点没把年夜饭喷出来当早餐:“痛痛痛……”
“痛?下次再上我的床,就告你性骚扰!”殷凌彪悍地骑在他的身上,揪着和自己同款的水蓝色T恤,狠狠威胁,“知道没!”
“性骚扰?对你?”宫煜一脸不可思议,强行抓住她的手,覆上她平坦的胸部,“就你这程度?拜托,警察叔叔是不会相信的!”
“啊啊啊!去死吧!”赏出一记完美的直拳,殷凌便拿着皮尺匆匆奔去浴室——她不信!在吃了整年的木瓜鸡蛋餐后,她的胸还能像刚压过的马路!不!可!能!
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
所幸上帝还略有仁慈,因此人生总在残酷中带着点点安慰。
如同,她的胸部。
看着皮尺终于向后推进了0.5cm,殷凌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总而言之,胸罩于她,今年依然只是衣柜中最华丽的装饰品。
看着行李箱中那叠美丽华美的内衣,殷凌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该试试做爱的功效?内调不行,难道外补也不成吗?”殷凌一口气将四五个箱包扛下车,压根儿没留意周遭惊讶的目光,一径思考着如何发展贫下中农水准的胸部,自暴自弃地喃喃着,“啧,如果我能找着男友,就干脆强行做掉他滋补滋补得了……”
她不否认自己有些走火入魔,可现实催人疯哪!她已经十八了,刚刚注册成为又一个迈进Z大深坑的新鲜人。可考进全国一流院校的她的胸部,却在小学留级了很多、很多年……
她悲啊!
平胸当然不是错,可偏偏总是不停地招惹错。
很显然,今天又是一个“错”的日子——
顶着炎炎烈日,殷凌终于在某罕见的娘子军团里发现了“青溪学园”的招牌。作为顶级名校,Z大横跨了理、工、文、医、农等多个领域,拥有万余名学生,六个分校区。但不管哪科系,都要在占地三千余亩的紫金港至少待上两年。
这个拥有最庞大学生数的校区,不但教学区大得让人抓狂,连住宿区都很考验地理常识,竟分出了蓝田、丹阳、青溪、翠柏、白沙、紫云和碧峰七个学园区。身为外语系的新生,殷凌理所当然地进了以“求真务实、传承创新”为园训的青溪学园,很可惜的,恰好不是下车的地头。
眼见他们拔旗端寨,颇有大举迁移的架势,她忙又扛又拖地扯着行李扑将过去。尚不及发问,一个壮硕的身影挡住曝晒的日头,主动接过她手中的沉重:“住青溪的吗?跟我走!”
阳光下,一口白牙晶莹闪亮。
殷凌下意识地回以灿烂笑容,谁知那大个学长却当下一愣,傻傻看了她许久,才摸着后脑勺憨憨一笑:“学弟,看不出你个子小小,力气还挺大的,真是好体魄!哈哈。”
笑容,顿时凝固。殷凌仿佛被钻子钻着,定在原地愣是不动一下。
大个学长走了好一阵儿才发现她没跟上,忙回头吆喝:“你小子怎么还傻站着啊?快搬!紫金港大得很,光熟悉路线就有你忙活的!”
“学长!”咬牙切齿,切齿磨牙——“我……是!女!生!”
开学第一天,殷凌就给它恨上了!
原因百年不变——还是她平坦得可谓是悲剧的胸部。因为她毫无理由地坚信:假如自己有高耸的胸部,那么她的身高、肤色,乃至那头轻薄的短发,都不是问题。
不过,她的室友显然不这么认为,在听完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后,很不给面子地笑倒一片。
来自天津的李茜不顾她的挣扎,死皮赖脸地趴在殷凌最自卑的部位,一阵猛蹭:“我开始还很担心大学生活,荒郊野岭的,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过现在看到这么可爱的生物,我决定喜欢这里了!”
被损得那么惨,殷凌却只能感觉到一对丰满,正一再挤压着她的胃,那真叫一个心酸啊!
她无力地抬起下巴,45度纯洁望天,努力作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地狼嚎着:“妈呀,B罩杯!你那么小只,居然有如此伟岸!嗷呜,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阵阵嬉笑声中,三个来自不同省份的女生很快打成了一片。
用殷凌的话来说,就是——她用一个悲剧,换了一窝损友。
于是,为庆祝刚刚滋生的革命友情,寝室长吴夏雪便提议去传说中亚洲最大的食堂打打牙祭以表庆祝。
可是,才刚步出宿舍楼,一个如玉的少年便仿佛理所当然的,一下闯进了她们视线,生生地止住了她们前行的步伐——那是一个很特别的男生,琥珀色的明眸晶莹剔透,薄唇自然地勾着浅浅的笑容,在午后的阳关下,慵懒而优雅。
吴夏雪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他,赞叹随之轻起:“好帅的男孩!”
李茜闻言把头一转,眼前顿时一亮,下一刻,却发现他自若地朝她们走了过来:哇哇,个子好高!
不过……他找谁啊?李茜左右张望,却发现身边的人竟诡异地僵直了身体,不由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殷殷?”
“Shit,我忘了!”殷凌忍不住爆了粗口,一脸悲愤:惨了,玩得太high,彻底忘午餐之约了!
“预料之中。”宫煜一点不意外地摸出手机抛给她,“你忘在缴费处了,怎么叫都不理。”
“我没注意嘛。”沉溺于胸部之悲摧时,她会自动谢绝一切噪音!殷凌握着手机,忐忑不安地扭捏着,“那个……”
“打了!而且,至少二十通。我想小朋友一定等得快冒烟了。”宫煜勾出一抹恶魔般的笑容,用噩耗将她一举击毙。
“介意再多两个人和我们共进革命的午餐吗?”殷凌耷拉着脑袋,沮丧地征询室友意见。
“我们是无所谓啦……不过,他是?”李茜看看殷凌,又看看宫煜,不很确定地小声,“你男朋友?”
“怎么可能!”
“当然不是!”异口同声的惊叫后是默契地鄙视,又同时转头哼声。夸张的幼稚举动,将李茜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我随便问问……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当然!”宫煜顽皮地眨了眨眼,一副理所当然地表情,“我们好容易才发展成美好的同居关系,你居然用男女朋友这样不上档次的说法随便定位,不是残忍的抹杀嘛!”
“哈?同居?”这下,连殷凌也傻了眼了。
“没错!”宫煜煞有介事地数着手指,“我们已在同一张床上共度了四百五十六个美好的夜晚。”
轰隆——
“Oh,no!不是这样的!”天啊,她的纯洁!在室友们诧异更带暧昧的目光中,殷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神啊,下道雷劈死这只不要脸的猪吧!他们是共用了一张床没错,但是他们……他们顶多只能算是纯洁的床伴A跟B啊!
可是,没有人相信。
革命的友情遭到外力强劲的冲击,迅速瓦解成渣。
眼见她们堆着一脸诡笑,配合满是18×的眼神,殷凌悲愤了。悲愤中,祸从口出了——
“天杀的!如果老娘真睡了他,胸还会这么平吗!”
她用悲惨的遭遇解决了一个困局!殷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怎么也没想到当自己架着笑到无力的室友,找到差点被放鸽子的好友童撤时,面对的不是她澎湃的愤怒,而是她在知情后和室友笑成一团的可恨局面。
因为心中有愧,饶是再愤怒,殷凌也只得咬牙忍着。偏生童撤非见好就收的良民,而是吐糟流最强的掌门候选,自然毫不犹豫地火上浇油:“自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觉得未来会其乐无穷,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殷殷,我好爱你!”
“靠!才不要你爱!你的爱明显建立在我的痛苦上。”
“嘛,不是很可爱吗?”童撤大方地爆料——她们的初见是在高中的开学日。
当时,殷凌正被一老乞丐跟得两眼发直,盛怒之下,竟指着乞丐饭碗里的零钱爆吼:“MD,你丫比老娘都有钱还敢跟我要!跟啊,跟啊,再跟小心老娘打劫你!”
更喜感的是,那乞丐还真的捂着碗逃了!那会儿正喝水的童撤,一口气没顺过来,差点奔去给阎王说笑话了。
“那天人山人海人的,难为你居然能从万千群众中发现渺小的我!”殷凌摸摸自己清秀的小脸,终于自暴自弃地破罐子破摔了,“莫非,我真是天生丽质难发现?”
“噗,拜托!那是因为你们家小帅哥像尊雕像似的立在你身边好不好!”
“切,我还以为——至少是用我一望无际的胸部招来的咧!”殷凌自暴自弃的说法,让好容易渐渐平息的笑声,顿时又高涨了起来,引得周围几桌人的频频回首。
端着餐盘归来的宫煜,见她们笑得东倒西歪,连忙后退两步,用很是无辜的表情边扮纯真边说:“歹势,姐姐们真可怕,都不想说认识你们了!”
“哈,你本来就不认识我们吧!”李茜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难道……你这么快就默默恋上了我们?”
“作为一个纯真少年,我要为自己的纯洁正名。”宫煜很有气势地放下餐盘,一把拉起领子,遮掩自己轻薄性感的唇,状似娇羞地说道,“这位姐姐,我还保留着珍贵的第一次,你千万要温柔一点啊!”
“哈哈哈,我真是太喜欢你了!”李茜笑得花枝乱颤,“亏你长得那么冷淡,怎么会这么可爱?”
“谢谢你爱的夸奖,只要你不介意我才满十六的单纯,就尽请地将我这株嫩草吞噬干净吧!”宫煜拿起筷子抢了块东坡肉,用很没有诚意的冷漠表情继续扮花痴,更抽空对偷看他的女生送上礼貌的微笑。
一群女生见状,差点儿没笑昏过去,李茜更是主动地搭上宫煜:“我太中意你了!要不要和我们宿舍联谊?”
联谊?殷凌眼睛一亮,瞅着他咧嘴讪笑:“有好男人吗?”
“好不好倒是不清楚。”宫煜泰然自若地将挑完刺的鱼肉,一一放进她的碗里,才道,“不过,隔壁床躺了个帅哥,长得应该比我好看些。”
“天啊!居然有比你还好看的?上帝垂怜啊!那……就这么决定了!”在殷凌说话前,李茜已越俎代庖的伸出了友谊的手,感动地握住了宫煜的。
然后,她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脸色一整,认真地问道——“那帅哥他……成年了吗?”
囧!
一顿饭吃出了友情的火花,童撤二话不说,抱着行李搬进了306,霸占了仅剩的空床。
当天晚上,四个女生充分展现出两千只鸭子的实力,进行迈入大学后第一场卧谈会。殷凌一向知道色女的力量是强大的,只是没想到竟能勇猛至此——
仅围绕“男人”和“爱情”这两个中坚话题,就一直聊到东方泛白,饶是让没有熬夜习惯的她暗暗叫苦。就在她快要熬不住为花痴周公的欲望时,吴夏雪突然转了个话题:“你们说,万一我们都喜欢同个类型的男人怎么办?”
李茜哈哈大笑起来:“怕什么,公平竞争,有实力者得。输得不许哭,只许跳脚逼请客!”
童撤可不乐观,直言反驳:“要真碰上了,哪能这么豁达,别太伤感情就谢天谢地了。其实感情这回事,说白了就是你请我愿,有什么好抢的?强扭的瓜不甜,今天能背着别人跟了你,明儿个就能背着你跟别人!”
李茜被她的成熟慑到,老实交代自己其实是个恋爱白痴,受动漫荼毒偏爱温柔腹黑男,当然有张祸害苍生的脸就更好不过了。
吴夏雪则是个叔控,高二时交往过一个老男人,出手大方,人也体贴,但代沟往往让人崩溃,鸡同鸭讲还得装作兴致勃勃。
童撤一贯现实,坦诚自己喜欢踏实稳重的男生,可以一起为理想打拼。
轮到殷凌时,她沉默了很久,才在急性子的李茜一再的催促下,闷闷说了句:“忠诚就好。”
“拜托,那是起码的好不好!”李茜不甚满意,“你就没别的追求了?”
“起码?我看能做到的也没几个。”
“谈恋爱又不是结婚,干吗那么现实?多没意思啊!”
“不为结婚的恋爱,就是耍流氓!先在大学里挖个忠实可靠的,谈段纯纯的恋爱,在毕业时找份稳定的工作,抓到机会就霸王硬上弓,强行嫁掉,最后幸福平凡地过上一辈子。”
“真的假的?你也忒没追求了吧!”李茜不敢置信地瞪眼,差点没从床上翻下来,狠狠教育这不争气的,“殷殷,不要因为胸部的平坦,就放弃革命的希望,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啊!”
这都什么话!殷凌闻言没好气地甩出两白眼:“小样儿,别以为你是B就可以横行天下,上面还有CDEF呢!话说回来,你是想让我放火烧死谁啊?男人吗?你舍得?”
哄堂大笑后,又是天南地北的一阵瞎侃。
快五点时,睡意终于姗姗驾到,放倒了眉飞色舞了一整晚的色女们。唯有殷凌,翻了几回都没睡着,只能对着慢慢泛白的天空干瞪眼,一点点地将时间抹去。
突然,童撤不安地坐起身,眯眼盯着她的床帐,道:“殷殷,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吧?”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之后,是许久的沉默。
在童撤以为得不到答案时,耳边传来一声短暂却清晰的——“嗯。”
愿得一心人,白首共此生。
殷凌曾承诺自己最尊敬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定地相信爱情,然后找一个值得爱的男人,携手一生。
那是一年半前的寒冬,身心俱疲的她带着累累伤痕搬进了宫煜家。
一连两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宫煜耐心地陪着她隔门而坐,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门板,从早到晚,从日出到日落。
她不记得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流着泪,说再也不相信什么狗p爱情,那种欺世的谎言荒诞不羁。
可宫煜的母亲苏澜却一扫温柔形象,粗暴地使着斧头破门而入,强悍地把她拖出房间,逼她洗澡吃饭。
长期没进食的结果是吃了就吐,可不管怎么吐,苏澜都逼她继续吃。
自殷凌有记忆起,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吃饭会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苏澜对她说自己的爱情故事,并不怎么浪漫,还有很多抱怨,可是很温暖也很安详。
“殷殷,你不能因为你爸爸的失败就否认爱情,爱情和生活一样,也有人间百相。至少我是幸福的,对吗?”苏澜骄傲地指着墙头的结婚照,穿得土土的她和丈夫头靠着头,笑得好不甜蜜,“我和你干爹也是聚少离多,还不是二十年如一日的恩爱?你要一并否定我们的感情吗?”
殷凌说不出话,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终于忍不住地痛哭失声:“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
苏澜陪了她整整一夜,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只记得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望见了干妈疲惫却温柔的笑容,以及窗外无比灿烂的阳光。
她说:“答应我,殷殷,不要放弃属于你的爱情,要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好男人,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殷凌肿着金鱼眼,用力地点了点头。从此,她的人生目标就有三——读名牌大学,找稳定工作,嫁忠厚好男。
为了达成目标,她凭借苏澜的关系转入宫煜就读的重点高中,坚强地面对闲言碎语和已然落后的现实。熬过一年半只有学习的日子,总算连蒙带猜的混进了Z大。
出高考成绩的时候,殷凌真正地翻了身,连着考号的是一个她自己都不敢信的分数。
宫煜调侃说:“这就是大战型选手啊,混完中考混高考,还真让你给混进Z大了。”
她心虚地连连点头,自己都觉得八成是上帝都瞎了眼!
宫煜嘴贱,看不得她如此欢天喜地,好话总说不了两句:“不过,Z大要知道你热爱它的理由如此不良,不知道那百年的根基会不会为此落泪。”
殷凌撅着嘴不理他,反反复复地摩挲着录取通知书,兴奋得不能自已:没错!Z大就是她的终极理想,志愿从一到五全填了Z大,同个学校不同专业。而理由,的确猥琐。
她中意Z大最直接的原因,是高二时翻看了一本杂志,上面刊登了Z大女生自编的打油诗,号称她们的生活写照——“我们很丑,也不温柔,但我们抢手,因为我们稀有。”
经典啊!这不就是女人的梦想!殷凌抱着杂志,激动无比。
从此,Z大成了她心目中唯一的圣殿。
尽管当时,没人认为她考得上。
现在,她如愿以偿。
身为一个应该很抢手的女生,殷凌挂着满足的浅笑,沉沉睡去。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成为抢手的女生前,殷凌先一步成了青溪学园的话题人物,只因为她有个坚定且英俊的岗哨兵。
第一周,宫煜每天早上都抱着热腾腾的早饭,等在女生宿舍楼前,对来来往往的美眉和阿姨,微笑放电。帅气可爱的他,几乎成了青溪学园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306顿时成了全楼最受欢迎的宿舍,门庭若市,日日往来人众。
在班会前,殷凌已相当荣幸地提前会见了全班女生,将“那厮是我不成材的弟弟,请各位海涵”作为最新口头禅。而李茜,也从最初的得意变成了麻木,甚至一听见敲门声,就下意识地想说:“早上站岗的那个是殷殷她弟,他们没有暧昧,只有奸情!”
反复解释了两周后,306终于迎来了一个清净的傍晚,望着没被叩响的大门,四个女生面面相觑。
许久之后,吴夏雪拍着心脏,深深感叹:“唉!男颜祸水啊!”
得救了!可殷凌却趴在床上,一脸哭相:“现在好了,臭小子的清白是有了,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也该去男生楼挨间吼一遍:那孩子是我弟!”
童撤同情地瞄了她一眼,劝慰道:“乖,在一个可能有男人的女人和绝对的神经病之间,我想正常人应该会选择前者。”
吴夏雪配合着接话:“安拉,Z大女生求大于供,会有市场的,要用发展的眼光看男人。”
殷凌抖了下四肢,挺尸不动了:天没天理,人没人性啊!她恨损友!
在连连重击后,童撤终于施舍了一线希望:“放心,就算面包没了,男人也会有的,不都和你弟说好了联谊吗?后天周末,我看咱们去逛逛西湖吧。”
李茜顿时来了精神,一双大眼晶亮晶亮:“是啊!弟弟不是说他们宿舍有个比他还正的吗?而且,他们还是竺院的!”
这话一说,高考最优的吴夏雪也不由眼睛一亮。Z大竺院可说是学生心中的圣地,每年从近万名新生中仅遴选5%的特优生进入该学院。几乎每个有野心的学生都想进,可惜大部分人连选拔的机会都没有。
吴夏雪虽参加了考试,却被刷了下来,扼腕的同时更敬佩竺院的学生,因为她觉得自己已很好地发挥了真实水平:“没错,就算没帅哥也不亏,可以交流学习经验啊。”
童撤连连点头:“当然,还有免费导游,自是稳赚不赔。”
这群现实的家伙!殷凌没好气地朝天翻了个白眼,终于从诈尸中归来:算了,为了帅哥,她牺牲这回!
只是在转身时,她眸底亦不经意地流过一抹淡淡的期待。
经过紧锣密鼓的安排,殷凌终于在火辣辣的日头下,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联谊。快到集合地点时,她是真以为自己遇见了希望。因为这几个男生显然很有素质,早早守在那不说,还皆是一副清爽模样。
于是,她的目光一路扫过看腻了的宫煜,高大的林杰,笑容斯文却略显袖珍的郭家,最后落在了传说中的超级帅哥身上。
帅哥真的很帅,简直是斯文版的流川枫,白皙修长,俊逸非凡,深邃的眼有些犀利。他在膝上摊着本专业书,清清冷冷地坐着,像一具高贵的艺术品,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李茜和吴夏雪眼都看直了,可殷凌却垮下了小脸:什么是真的失望?这就是真的失望啊!
童撤显然也深受打击,指着帅哥无比悲愤地尖叫:“萧珞!你怎么在这儿啊!”
萧珞扶了扶眼镜,冷冷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宿舍活动。”
帅哥……泡汤了!童撤和殷凌只差没抱头痛哭,沮丧地对不明状况还努力花痴的姐妹们报丧:“这厮不行,他心里早有人了。”
李茜顿时无力地蹲下,抱着头沮丧地呻吟:“为啥?为啥现在的帅哥不是名草有主,就是未成年!我不想当第三者,也不想犯罪啊!”
心有不甘地踏上公车,殷凌偷偷问身边的两色女:“如果我们换个寝室联谊,会不会被人道毁灭?”
李茜表示赞成,末了又奇怪地问:“你们怎么知道名草他有主?”
殷凌瞄了眼依旧谁都不理的萧珞,坦白:“老同学呗!童撤更好,和他一个院长大,是唯一一个和校草有交情的校土!”
“土你个头啊!”童撤有些尴尬,却没有否认,只是偷瞄了萧珞一眼,才低声八卦。
事实上,这事儿也算不得秘密,连仅在他后面坐了一年的殷凌都知道。冰皮帅哥非常早熟,心尖尖上早放定了美人一个,专情着呢!不仅为了心上人留在镇上读寄宿制中学,又为她放弃清华,选择Z大,还美其名曰:真的人才,在哪都能成金。
李茜一脸惊讶,连看了萧珞好几眼,怎么也看不出那连说句话都懒的天然冰块居然是如此情种:“天,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殷凌坏笑凑近她们:“土了吧,告诉你,这就是传说中的闷骚!”
“哦?”一声冷然从背后迸发,吓得她们差点摔成一团。
“呦,校草!好久不见,身心都还健康吧?”殷凌讪讪地转过头,对脸色很不好的萧珞嘿嘿一笑,傻里傻气还猛装可爱:啧,运气真呸!
“他说,下站下车。”萧珞不理她,指着宫煜,丢下四个字就不顾车震站回了原处。
闷、骚!殷凌嚣张地做了个鬼脸,又对笑眯了眼的宫煜粗野地比出中指,以唇示语:想死就直说!
童撤见状,又是感叹又是佩服:“服了你了,从高一起就一直挑战他的极限。”
“这有什么,我是人他也是人。”
“拜托,男生都不敢惹他好不好!”童撤无语望天,粗神经最伟大!
“所以才需要我来点燃啊!遇到我以后,他有人气多了吧?”殷凌嘿嘿一笑,脸皮粉厚地居功,“何况,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这厮充其量就一教育局局长的儿子,反正她将来又不打算当老师,毕竟毒害国家幼苗这等大事,罪恶感稍微重了点!殷凌抢先下了车,还示威似的对萧珞喊道:“校草,等会不要对着西湖自恋哦,那里种的是荷花,不兴水仙!”
看到他胚变的脸色,她却笑得好不得意,比打架的话,她未必会输!想当年,她可是镇东十里的小霸王,用有力的小拳头走南闯北——南边的自来水公司宿舍,北面的邮政局大院,加上自家老楼,二十来个孩子,就没有不听她的!
镇西的童撤都听过她的大名,才会和她一拍即合,并发展出暧昧的女女关系。殷凌坦然地和憋了一肚子笑意的郭家培养着阶级友情,看那厮老实的,铁定受过校草的气!
眼见平日傲气的室友气得脸都绿了,林杰笑也不是,不笑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投出一个求助的眼光。
宫煜倒是有良心,拍了拍萧珞的肩,很有气势地说道:“没事,殷殷智商有限,总有一天,你能爬到她头上去的。”
“……”
(2)
正式上课还不到一个月,殷凌已从做一名勤奋苦读的好学生的美梦中彻底清醒,回到得过且过的本性中。有些理想,只能想想,不能实践。
联谊后的星期一,依旧是残酷的炎日,徐徐的晨风让人倍觉困倦。抱着必备的消遣,殷凌跌跌撞撞地跟在童撤身后,余光刚瞄到一窝女生,就被她拽着一甩,狠狠扔进了女人堆里。
“对不起!对不起!”殷凌这下真的醒了,暗骂损友的同时,频频对被撞的人道歉,然一看到宫煜调侃的笑容,立马怒了,“闭嘴,什么都不准说!”
“我什么都没说啊!”宫煜状似无辜,眼底却满是嘲笑:笨蛋,笨蛋,你是笨蛋!
“小人!”殷凌气得吐血,在一干群众灼热的目光下,又不能暴力他,只能恶狠狠地在他耳边切齿,“该死的,你又让我当坏人!”
“这可不是我的错。”宫煜笑嘻嘻地插好吸管,把牛奶递了过去。
在众人感叹的目光中,殷凌朝天翻了个白眼,人心不古啊!自打她坦白完毕后,胆子大的女生开始主动找他搭讪。而这个自恋的花痴也乐得有人聊天,还动不动就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于是,他们的暧昧感情终于在众人发达的想象力下,发展成为最新版孝弟和暴姐不能不说的故事。刚听那会儿,连她这个当事人都觉得好不精彩,若是主角可以换个人来做,她大概会成为铁杆粉丝。可惜,天不遂人愿!
宫煜瞄了眼她手里的书,了然地笑笑:“呦,《基督山伯爵》?这么高尚的书你也看?不过……你不是说要争取奖学金的吗?”
殷凌也不遮掩,厚着脸皮应声:“好学生说它不要做我。是它没眼光,不是我的错。”
不待回应,她迅速跳上了车,晃晃悠悠地坐在他的车尾。
上课去也!
因为四堂都是大课,不想听课的殷凌和李茜很理智地选择了末排,和外语系硕果仅存的数位男生打了照面。
外语系是Z大少数对女生比较严苛的专业,女生较男生而言,略多。美女,更多。殷凌刚开始还有些shock,好在联谊时,郭家给了她信心——“像你这样开心的女生,以后定会被男生缠死!”
当时,她心里一阵荡漾,信心指数噼里啪啦直奔爆点,腰杆子都不觉直了几分。若非宫煜在她耳边冷不防地丢了句——“劳驾,再怎么挺,都是烫过一样的平”,没准她真会因为得意忘形而出糗。
虽然出糗是她的专利,但想起萧珞冷冷的面孔,殷凌就一阵不舒坦,虽然理由不明,但……嘛,总之,她怎么也不能在那小子面前丢人!
童撤在卧谈会上一再强调她欺负萧珞的光辉历史,同班的那年就初有端倪:不但幼稚地在他背上贴猪头,害他在领操时被全校同学取笑,就是和同学打架也要将那倒霉的家伙,推向了无辜的萧珞,让他两在众目睽睽下献出彼此的初吻,上演一出校园版《断背山》……
等等等等,罪状多不胜数。
目睹了一整天的爆笑惨案,室友们都很是相信地连连点头,李茜更是直接——认为殷凌根本就是喜欢他,偏生行为上像个小学生,用幼稚装傻来招惹注意力,天生傻×。
殷凌虽坚定地否认了,可心底却有些犹豫,连带整晚反复难安,更倒霉地梦了萧珞一晚。
梦里,冷冷的他,对着她傻傻地笑。
清晨惊醒时,殷凌想自己或许真对他有那么点好感,毕竟他是她知道的人里唯一一个专情到不行的男人。可惜,他的情专在别人身上,她可没兴趣当她最讨厌的第三者!
潇洒地将他酷酷的身影抛出脑袋,殷凌嚣张地指挥着脚踏车骑得歪歪扭扭的李茜:“稳住,稳住啊!”
李茜一头黑线,若非技术不强,怕已回身扫荡,把这个耀武扬威的家伙踹下去了:“这么牛的话,你来骑啊!”
殷凌神气地昂起下巴,得意地炫耀:“行啊,只要你不怕摔断脖子,本姑娘可以让你体味一下什么叫伦巴三连摔,保准你一摔就是三跟头!”
阳光中,她回首时的笑容很深,绚烂得……刺痛人眼。
直到她们闹腾的身影消失在大路的尽头,走廊上的宫煜才转过头,勾着嘴角问萧珞:“萧,我姐姐好看吗?”
萧珞冷冷瞪了他一眼,抱着书转身下楼。
(3)
走进大食堂,四处都是狼。
每到吃饭时间,都是一场厮杀。如果不够及时,便只能仰望“抬头饭已光,低头菜剩汤”的惨剧。
殷凌抱着饭盒想往里冲,却被人山人海的盛况吓了一跳:这闹腾的!菜市场大妈都转战食堂大门了吗?
“天啊!今天挤一块儿下课了?”李茜亦是目瞪口呆,虽说还不至于挡住食堂入口,但左一簇右一簇的,怎么看怎么热!
“是社团招新。”吴夏雪信息灵通,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怎么,你们有兴趣?”
靠!有那时间,不如睡觉!可惜殷凌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兴致勃勃的李茜拽进了人堆。
出乎意料的,除了各大社团,学生会也摆了招聘台,莫怪人群如此汹涌。殷凌被人流挤来又挤去,正郁闷着,就被人拖了出来。还没站稳,便听得耳边响起了娓娓请求:“这位同学,参加跆拳道社吧!保证你练得又高又壮!”
又高又壮?除非她疯了!殷凌抬头一看,差点没气晕过去:“臭小子,你找死啊!”
宫煜无辜地眨眨眼,一脸委屈:“怎么会?我活着多好,美化市容,造福女生。”
无视!殷凌干脆地转而望着快笑趴下的童撤,一脸神奇:“你要加入跆拳道社?”
不是她想大惊小怪,而是童大小姐虽长得很健康,可运动能力等同弱智——五十米跑13秒还上气不接下气。
童撤闻言,则用更为惊恐的表情坚定否认:“我只是路过的无知少女!我妈说了,大学得上学生会磨练,社团之类的就甭闹腾了。”
学生会?
“哪个部?”
“哪个都成,能交差就好。”童撤饮恨,她太清楚自家老娘在打什么主意了——学生会是什么地头?精英集团啊!她娘不就是打算让她找个有志青年,发展一段不纯洁的男女关系吗!
殷凌投以同情的一瞥,却正巧扫到了旁边的摊子:“那就报文娱部吧,我陪你!”
“成!”反正去哪儿都是苦力的干活,有个伴总比一个人强。
宫煜见人多,长手一伸,愣是从人家头上翻过去,抽了三张报名表回来:“去吧!不过,殷殷,小朋友好歹是琵琶五级,你有什么能耐?别告诉我说你打算用校合唱团成员这样的身份填写特长,很丢人的!”
殷凌顿时一窒,又不愿被看扁,不服气地说了句:“我又不是不会乐器!”
“你会什么?”宫煜一脸不信,又不是今天才认识她,他可是她的受害者——他的宝贝二胡经过她的毒手后,形同被强x了一把,惨不忍睹。
“我、会、三、角、铁!”
一片沉默后,是宫煜的惊天爆笑,连带跆拳道社的师兄,都忍不住笑意地回头,看向脸红得像辣椒似的殷凌。她却倔犟地瞪着眼,死撑强辩:“MD,你是在歧视三角铁吗!”
宫煜抱着肚子,皮笑肉不笑地拉了拉唇角:“我就是歧视三角铁,有本事你用它奏首曲子啊!”
殷凌顿了顿,半晌才不爽地低声:“三角铁就不是乐器了!我还歧视你拉二胡呢!”
“等你考上三角铁十级,再来歧视我这个拉二胡的吧!”
“切,乐器有级数的人多得去了,还不见得上选呢!”
“话是没错,”在填食教育的体制下,有特长的人确实比比皆,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但你没有特长,根本上不了。”
“谁说我没有特长的!”殷凌怒了,居然还没考就怵她霉头,“我可以把二胡架在肩上装小提琴!”
瞠目结舌。
嬉闹的人群在这一刻仿佛远去,所有人都傻了眼地看着她。
许久,许久。
终于,忍俊不禁的宫煜打破了沉寂:“我……我等着你表演……”
轰——
殷凌捂着烧红的脸,羞愧地蹲到了童撤的身后,不去看,不去听,那简直掀了摊的爆笑。
呜呜呜,她又丢人了……
尽管有个悲壮的开始,殷凌还是勇敢地踏上了征途。只不过看着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心里还是有些踌躇——她比谁都清楚自个儿的斤两:长相不出色,才艺不出众。
殷凌越想越沮丧,好好一把二胡放在宫煜手里,一个音就是一个音,一首曲就像一首曲,可到了她手里呢?楼下阿姨竟带着崩溃的笑容上来敲门,央求他们不要在周日拉锯,影响邻居的休息!
最后,还因她无心的一碰,差点干掉了那把可怜的胡!自那以后,殷凌就认命地啥也不碰了。身为乐器,来这世上走一遭也不容易!人性本善,这点儿良知她还是有的。
只是……苦了现在啊!无力地扑在桌上,她低声呻吟着:“童童,你说我是不是来自取其辱的?”
面试的人竟一个比一个自信,一个比一个闪亮,原来Z大不是没有帅哥美女,只是他们身怀奇术,善于隐蔽!
童撤一心作业,胡乱往边上一指,信口说道:“这样的货色都来了,你还怕什么。”
殷凌懒懒一瞥,差点儿没摔趴下去:“老……老大,你看清楚点儿!”
有啥好……萧珞?!这下,掉下巴的人换成童撤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静坐在角落里的男生,那种隔世的冷漠,绝不是一时眼花就能制造出来的。
“天啊,校草怎么来了?”童撤颤着声,暗自庆幸:还好,刚才的话没给他听去,只有殷凌这傻×才不把萧大爷当回事!
“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他只喜欢读书呢!”殷凌朝天翻了个白眼,她和他也没多熟,不过坐在他后面的那一年,就足够她震撼的了——萧珞对自己要求很高,学习起来更是不要命。除了闲杂科目,他只准自己第一,落后一分都会不满,典型的疯子。
“我也吓了一跳,平时只去图书馆,连卧谈也不参加的人,居然要参选学生会,还是文娱部!”
“就是,不过你怎么知道他……靠,你别老没事冒出来好不好?”殷凌没好气地瞪了眼不知何时插在她们中间的宫煜: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吗!
“冒?殷殷,你不会爱上我了吧?唉,我就知道自己太过祸国殃民,但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宫煜用万年不变的温文表情,说着让人吐血的台词。
“闭!嘴!”殷凌忍无可忍地低吼,引来了一些目光,连角落里的萧珞都有些不耐烦地抬眼。
见他一副见到脏东西的表情,殷凌和宫煜同时眯了眯眼,朝他勾了勾食指:乖乖,过来,这里有糖糖吃。
萧珞见状,脸色一绷,直接低头无视了他们。
切!君不就我,我就君!无耻姐弟直接杀将过去,留童撤一人在原地哭笑不得——看他们平时吵闹不休,这时候就有默契了!
可怜的萧大校草,遇见这么两天兵,这日子还怎么过啊!看着那厢脸上仿佛倒油漆般五颜六色的竹马童鞋,童撤无奈地摇了摇头:真可怜啊真可怜!
然后,她埋头继续做作业:嘛,同情这种东西,心里给给就好了,多了也浪费。
可惜的是,纵然有萧珞作为调剂品,平和也没能维持太久。殷凌很快又开始紧张,忍不住握住了宫煜的手,惹得他忍不住戏谑:“怕什么,考不上又不会死,只是学生会而已。”
殷凌没理他,眼珠子牢牢锁定面试室。宫煜轻轻叹了口气,歉意地对萧珞说了声抱歉。萧络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宫煜扭过殷凌的脸,指着他说:“拜托,你好歹入选过合唱团,资本虽少,但不至于丢脸。看看这位大哥,他明明就是个音痴,还不是稳如泰山地坐着。有他垫底,你还怕什么?”
萧珞脸色一青,他说他们宿舍的大腹黑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原来是为了更不留情面地出卖他!看着周围好奇的目光,他气得差点没直接送出一拳。
可紧张的殷凌根本懒得管别人怎么样,随口就丢出一句:“他面部神经瘫痪,跟我不一样!”
宫煜差点没笑喷,瞄了眼表情扭曲的萧珞,当下决定——为保住自己完美的脸,最好还是闭上嘴。
萧珞真的火大,不明白她怎么老和自己过不去,他不爱说话是本性,又不是针对她的!可尽管憋了一肚子委屈,他还是没发火,只冷冷说了句:“你不会落选的,她是考官。”
她?什么她?殷凌一愣,在望见萧络微醺的表情时,顿时反应过来:她就说嘛!骄傲的校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原来如此!
这下,她真的松了口气,转而对他甜甜地一笑:“谢谢你。”
萧珞看着她灿烂的笑颜,一怔,半晌才淡淡说了句:“不用。”
殷凌忍不住又是一笑,故作纯真地握住他的手,深深凝望:“校草,你真是好人。可既然是个受,就不该勉强自己做攻,CP可拆不可逆啊!”
萧珞听得一脸莫名,可被叫到号的殷凌已兴冲冲地杀入面试室,迫不及待的模样和刚才截然不同。
至于听得太过明白的童撤,几乎笑昏了过去。她们早就被表面很文气,其实真猥琐的吴夏雪带坏了,每天听她YY各种蔷薇、百合、菊花和黄瓜,渐渐也有些走火入魔。
根据殷凌的判定——面若冠玉的宫煜是阴险攻,而冷漠俊雅的萧珞则是闷骚受,谁让完全不同流的他们总是同进同出。
宫煜虽不明白,但猜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他更多的兴趣在于——“小朋友,你们说的‘她’是谁啊?”
童撤看了萧珞一眼,才轻声说出四个字:苏樱学姐。
才貌双全、文静优雅的苏樱是萧珞暗恋明追执著了十年的青梅姐姐。高中那会,她就是全校男生捧在心上的美女,有气质,有才华,标准的梦中情人。
宫煜反应快,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前后关系。他立刻放下身段,握住了萧珞的手,狠狠抛出一媚眼:“萧哥哥,帮弟弟我在苏姐姐面前美言两句吧,放心,虽然我天生丽质,但绝不会打她的主意,比有狼子野心的人安全多了,还可以变着法子给你们制造爱的拥抱,所以所以……”
所以所以,他们还真的全考上了竞争激烈的文娱部。
直到离开教学楼,殷凌还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她考上了!用一首痴情的老歌,博得满堂喝彩,最后在苏樱炫目的微笑中,拿下了一个名额!
当时她还有些紧张,因为坚信后门关系,才大胆放开,没想到竟唱得特别出色,深深的,浓郁的,有些迷醉的痛。
苏樱还逗她开心,说:“小丫头长大了,知道情滋味了啊。”
情滋味吗?殷凌侧首,不自觉地看着脸色难看的萧珞,不知为什么,心有点儿痛。自认识他起,就知道他的痴迷,及苏樱淡淡的拒绝。
那时的她天真冲动,对他这种无望的爱是多么的不屑,可现在呢?她却只期许这样一份感情,不求轰轰烈烈,只愿天长地久。
殷凌不由握住宫煜的手,慢慢地在月光下,踱步。
回程的三十分钟,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因为苏樱学姐的身边站着另一个男生,没有萧珞出众,却拥有她甜蜜的微笑。
萧珞又一次失恋了,伤他的人,依旧是她。
原来,切肤之痛也可以叠加。一次,比一次,痛更深。
月光洒在他骄傲的面容上,那不曾褪去的平静,掩不住狭长的眼角上,一滴不甚明显的透明。
那一瞬间,有一种强烈的冲击,敲中了殷凌的心。喉咙仿佛被什么堵着一般,闭塞得无法呼吸。
几乎是仓皇的,她狼狈地扔下一句“我们先走了”,就拽着童撤匆匆地逃开。
沉重和压抑一直维持到她们回到寝室。李茜和吴夏雪还以为她们双双落选,不知所措的模样倒让殷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腼腆中难掩自得:“落选?凭咱四个的能耐,怎么也给他横扫千军了,区区百人竞争又算得了什么!”
童撤挑了挑眉,投向她的目光中满满都是调侃:“呦,刚才是谁在那里战战兢兢,恨不得夹着尾巴逃跑的?”
殷凌使劲儿装傻:“谁啊?咋这么没出息?”
李茜见她们恢复了以往的疯癫,总算松了口气:“拜托,没事别搞张丧亲脸出来吓人好不好,到底出了啥事儿?”
一针见血,殷凌和童撤再度沉下脸,大概交代了一番。
等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吴夏雪反而松了口气。没有亲见萧珞的失意,跟他也没什么感情,对那种仿佛小说中才有的执恋更是泛泛,自然显得比较冷漠。
李茜熬了许久,才勉强迸出一句:“原来萧珞那个老学究这么时尚,还搞姐弟恋哪!”
无语望天。
殷凌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失望,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憋得她一夜未眠。
萧珞扬起下巴的骄傲,默默吞下泪水的悲伤,仿佛着了魔般镌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直至天明。
身体虽然疲惫,脑子却特别的清醒。殷凌烦躁地跑下楼,才发现今天站岗的还多了刻着“我是霸王龙,生人切勿近”字样在脸上的某人。平日喜和宫煜打招呼的女生,今天也都刻意和他们保持着绝对距离。
殷凌看得出,萧珞的脸色真的很差,那种灰暗已不单是失落,更有种憔悴的疲惫。她疑惑地瞄了他一眼,转而把宫煜扯到一边,低声轻问:“喂,他是怎么回事?”
宫煜讪笑,亦是一脸灰暗:“昨儿个,这家伙一直板着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把郭家他们给吓到了,气氛紧张得要命。我就出去买了几瓶酒,原本想让他好过点儿,好说歹说骗他喝了点儿,没想到他完全不行,几杯黄汤下肚就彻底完蛋,酒品差得跟什么似的,挡都挡不住,大吵大闹了一整晚,可把我们折腾死了!结果今儿个,他大爷瞧着比我们还累。”
殷凌抽了抽嘴角,不很同情地瞥了他一眼:出这种馊主意,活该!
宫煜尴尬地抬脸,伪装四十五度纯洁望天,却被她暴力的一巴掌拍得形象尽失。有些委屈地摸了摸痛处,他将热腾腾的早饭递给她,一脸歉意:“今天就不送你过去了,得带那家伙。”
殷凌理解地挥了挥手,宫煜却看着她,欲言又止,犹豫了下,才在她不耐的目光中,突然伸手摩挲着她的黑眼圈,轻语:“殷殷,不要爱上心里有别人的人,会受伤。”
她一怔,一口气哽在喉咙,仿佛压抑着心脏的跳动,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带着一脸隐忍,转而走向那个她想看又不敢看的身影。
垂下的眼眸盯着脚尖,别扭的内八字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不安:那些她都知道,只是……
心,不由人。
那一幕她看到了,便注定忘不了。
第2章 内裤情缘
你这么说也没错,好吧,是我玷污你。
(1)
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像一个沉重的负累,压得殷凌喘不过气来,连续几天都不能好好入梦。
她当然不是排斥爱情,只是想要一份完整的感情,更何况苏樱还是她尊敬的学姐。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逃避。
可当一个人开始注意另一个人时,才发现世界真的很小,他竟可以这样无赖地无所不在。
他们明明就不同学院、不同宿舍,却总是不停遇见,有时在路上,有时在食堂,有时是她和几个朋友一起,有时是他和同学一块儿,巧合的是彼此都没有落单。因此她还能扯着牵强的笑容,勉强自己热络地打招呼,而不是丢脸地为了逃避那张让人蛊惑的俊脸,落荒而逃。
萧珞依旧冷冷淡淡,对她伪装过度的热情没有怀疑,只有礼貌,压根儿不愿多吐一个字。只要她不闹他,他绝不会给予冷漠之外的表情。
殷凌庆幸的同时也有些落寞,她总在别人不注意时追逐着他的身影,目送他离开的时候,手会不经意地覆上左胸,总觉得那里丢失了什么,不算痛苦,却很彷徨。
不,她一定没有喜欢他!只是心疼他的专情!殷凌挥舞着刚洗好的内裤,用力说服自己,可过度用力的结果是内裤在离心力的作用下,飞向了大地的怀抱。
殷凌顿时绿了整张脸,现在这时间,肯定会有不少人经过的,若是……她连忙扑到栏边张望,这一望,望得她差点吐血——只见她伟大的蕾丝小裤裤,正大喇喇地霸占了占据她思绪的萧珞童鞋的半张脸,大胆地和他玩了次亲密接触的游戏。
见他一脸铁青,殷凌真有种想死的冲动:她干吗要冲出来?她应该立刻蹲下,假装那裤裤不是她的才对啊!
这一刻,她是真的很想钻到自动贩卖机里找时光机!可为什么机器猫还不来英雄救美,她明明那样虔诚地恋慕了它十年!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萧珞,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蹲下:我不在,我不在,这一切和我没关系!
只可惜,逃避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殷凌终于鼓足勇气站起身,却无比哀怨地发现——萧珞还在原地,只是没再往上瞪,正抓着她的小裤裤,辗转来去。
犹豫了下,她还是认命地走下楼:没办法,总不能让他带回宿舍交给宫煜吧!她可没有在男生寝室里展示内裤的癖好!好在掉的不是那条太婆内裤,不然她可能会考虑灭口……
“你、终、于、下、来、了!”刚步出大门,殷凌就被突然袭来的黑影吓了一跳,脑子顿了许久,才领悟到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这六个字根本是从萧珞的齿缝里给生生逼出来的,一向冷淡的眸子仿佛点了火,在夜空下显得格外明亮。
殷凌忍不住有些发怔,记忆中,永远都是坐在他身后的她主动招惹他、欺负他、亲近他。那时她只是好奇——怎会有这样的男孩,天生的贵气,仿佛听从他跟随他都是理所当然的事,然他却如同孤傲的王者,疏离冷漠,高不可攀。尽管,那时他也才十六岁。
她承认自己只是不服气,幼稚得想要证明些根本没意义的事。可走近之后才发现,他真的很好看、很聪明,也有一些些难以形容的……脆弱。
脆弱?这个词用在能肆意使用“以眼杀人”绝招的萧珞身上,或许是个天大的笑话,但她就是没有理由地知道,知道他根本没表现得那么沉着,常常被她的小玩笑气得想要跳脚,却还死命强撑着面无表情,非常可爱。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天真,可是很开心,简简单单地任性着。
殷凌微微勾起唇角,嘴巴一张,便是一句让萧珞崩溃的话:“讨厌,你好色哦,居然把人家的裤裤捏得那么紧!你要喜欢的话,自己去买,我的才不送给你呢!”
轰!冰山崩裂!
如果杀人不算犯罪,萧珞绝对会放弃修养,狠狠勒死这个诡异的家伙。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更糟的是就算有如果,他现在也没有空闲的手可以用——因为,他的手里尚握着她的内裤!
一想到这里,就有一股灼热扑上脸颊。他尴尬得有话不知该怎么说,有火不知怎么发,只差没在青中带紫的脸上刻上“生得伟大,死得销魂”八个大字以作哀悼。
殷凌看他气得如此,略有心虚,想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却被他下意识地避开。
抡空的手倏然僵硬,难堪至极。
顿时,尴尬弥漫,冲散了刚才的起伏不定,也冲走了她脸上淡淡的笑。
“对不起。”干脆地收回了手,殷凌冷淡地撇首,“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措辞不当,你多包涵。”
萧珞沉意思意思地点点头,谨慎地左右观望了下,在确定没人后,才霹雳闪电似的把内裤火速地塞了过去。
她反射性地向后一跳,优越的运动神经抢在反应之前先有了动作。回过神来,她才发现他的手正紧紧抓着蕾丝内裤,凝滞在空气中,骨节处甚至有青筋凸起。
下意识地抬头,殷凌就这样对上了他犀利的目光,明明是恼怒的,却愣是没有发作。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原来这么久以来,他竟不曾改变……
殷凌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在意有些傻冒,这个冰山脸的家伙不就个孩子气的小别扭吗,她先给了他困窘和难堪,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舒了口气,她突然出手劫过自个儿内裤,随意往裤袋里一塞,便强硬地抓起他的手,拉着往外走去:“走!吃夜宵去,我请客!”
萧珞一时不察,被动地跟着她走了不少路,待回神站定时,才发现自己竟一路跟着走到了宿舍口:“喂,放手,我不去,你……”
强势的声音骤然消失在她准备拿出内裤的动作中。只见殷凌语带威胁地眯起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别啰唆,让你去就去!女人很小心眼的,你刚才给我难堪,我不吃一顿气平不了!要不想让我把内裤塞到你裤子里,就别像个女人似的扭扭捏捏!”
语毕,她帅气地转过身,继续拖着他往外走去。
(2)
这个时候,通常会有个大叔拉着板车在校医院后违规贩卖,都是些不怎么卫生的食物,例如麻辣烫、牛肉粉丝、卤肉香干之类的,口味不算好,但在崭新却寂寞的紫金港,也算别有特色。
“十串香干,八串打包,两串现吃!”殷凌垂涎地看着美食,可抓着萧珞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大叔一看是熟面孔,又给了桩“大生意”,二话不说装了袋,还好心情地话唠:“呦,小姐妹,真当好胃口,男朋友也长得正啊!”
殷凌嘴角一弯,故作憋屈:“他哪里是我男朋友了?你看看他那副脸,臭得可以用来熏豆腐了!我看啊,他给大叔你打打下手刚好,以后你卖臭豆腐可省本钱了!”
大叔哈哈大笑,可当他看到殷凌在现吃的香干上发了狠地狂添辣酱,那脸色可谓是由红转青,由青至白:“小姑娘,你撒这么多,不怕上火啊!”
殷凌当着他的面美美咬上了一口:“辣就要辣得够味,放心啦,我就撒这两串,不会让你破产的!”
大叔见状,也不好发脾气,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始终冷着张脸的萧珞道:“小伙子,女朋友吃得那么辣,小心她上火哦!”
殷凌闻言,哇哇大叫:“大叔,你这么小气不好,小心晚上媳妇儿给你睡冷板凳!”
做了个鬼脸,她便抓着萧珞跑路。直到回到拱桥边,才咂着舌头把另一串超辣香干塞进他的手里:“尝尝!”
萧珞仅看了眼取代她柔荑的香干,全无兴趣:“我不吃辣。”
“我知道!”殷凌说完又咬了一口手上的香干,卷着舌头哼哼唧唧,“不吃辣才好,这样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流眼泪嘛!”
萧珞微怔,目光有些复杂,殷凌却粗鲁地抹去了眼角似有若无的透明,犹豫了许久,才低声出口:“苏樱学姐……我看到她去约会了,你何必在那里自找痛苦。”
住在蓝田的他,会出现在距离不算近的青溪,理由甚至不用猜。殷凌在他开口前,随意地笑了笑:“其实我很羡慕你,可以这样执著地喜欢一个人。”
不是不求回报,只是不管怎么受伤,都舍不得离开。萧珞爱苏樱,从不勉强,从不强迫,只是默默地守着,年复年,日复日。
转身,她大步离开,仿佛想从那团牵扯不清的漩涡中挣脱。只是终究没能做到豁达,她还是没能忍住地回了头。
幽幽的树影中,唯萧络遗世而立。挺拔的身姿配着一根豆干,合该是可笑至极。然此时此刻,这不协调的俊雅却那样诡异地融合在冰冷的月光中。
或许,像他这样的男子,生来便该是孤独的。
那一晚,殷凌躲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望着那个寂寞的身影,很久,很久,直到看到他小小地啃了一口手中的豆干。
不知为什么,她竟比吃辣中的他先落了泪,心中渐渐涌起一股压抑不住的情感。悲伤如水倾泻,却关不住闸口。
殷凌回到宿舍时,内里正爆发着一阵生猛的笑浪。她试图调整心情,却被一句“内裤”吓得差点没摔趴出去。所幸运动神经足够发达,一个趔趄就缓住了冲劲,人却是提前进了房间。
面对室友们齐齐聚来的目光,她只得尴尬一笑,然后双手呈上豆干,做朝贡状:“吃吧,我买的!”
焦点转移成功!三只狼爪从不同方向伸了过来,将她们可能提问的嘴巴塞得满满。殷凌在心里松了口气:得救了!
她顺手拿起残留的豆干大口咬着,试图冲去嘴里灼人的辣味。
童撤有些奇怪地看着颇像饿死鬼的她:“殷殷,你不是说要洗衣服吗,怎么出去买东西吃了?”
突如一击,正中软肋。殷凌一口气没缓上来,差点被豆干噎死。她掐着脖子不停地咳,圆瞪的眼睛满是泪水,吓得室友们连忙找水喂她,顺带忽略了她眼睛微红的问题。
好容易喘直了气,她才像打了场仗似的疲惫,瘫倒在椅子上,被迫撑开的口袋微鼓的感觉刺激着神经,让她的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许是心虚了,殷凌很是刻意地引导着话题:“刚才笑什么哪,好大声!”
童撤抿着嘴,看了眼迅速别开脸的李茜,莞尔:“说缘分呢。”
缘分?缘分有啥好笑的?殷凌看着童撤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该送往第七人民医院(杭州市唯一的精神病院)的孩子。
童撤被她看得郁闷了,关子也懒得卖,直接供出答案:“李茜说再几天就赶上国庆了,家远不方便回,待这儿也没事做,男人都没一个。话才说完,她美美的胸罩就代主出征,给她找男人去了!”
李茜强烈抗议:“胡说!明明是你撞到我,胸罩才会掉下去的!”
哈?殷凌呆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一反应就从凳子跳起来了!她指着一脸羞愤的李茜,惊讶地问道:“什么?你也把内衣给掉了!”
也?三双疑惑的眼睛,同时转到了殷凌的身上。童撤吞了吞唾沫,不敢置信地抬高下巴:“殷殷,你……”
殷凌捂嘴不及,只能悲愤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蕾丝小裤裤:“略有不同,她上我下,我是内裤失守!”
李茜伸长脖子一瞄,呦,也是蕾丝的,跟她正好凑一对儿了!
吴夏雪眼睛一亮,调侃中更带八卦:“殷殷,如何,你的小裤裤有没有给你网罗个美男啊?咱小茜的蕾丝罩罩可为她找了个命中情人啊!”
李茜气得跳脚:“命中个p!我再怎么也不会找个秃头!”
童撤可不同意,凉凉地说:“你以为这年头随便一挥内衣,就能正罩脑门的吗?这是不可逆的缘分啊!小茜茜,你就从了他吧!其实秃头也没啥不好,停电可照明,夜路走不怕!”
殷凌抽搐地看着李茜狰狞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能罩着萧珞,还是挺幸运的。倘若飞舞的内裤真能拉起缘分的线,那么……低头看着手中揉成的一球,脑海中荡漾着萧珞羞窘的表情,嘴角竟控制不住的,轻轻上扬。
吴夏雪惊讶地看着她甜美的笑容,没想到男孩子气的殷凌,也能有这样腻味儿的表情:“殷殷,你不会真套着帅哥了吧?”
李茜和童撤一听,两双眼睛顿时迸发出八卦的光彩:咦?这厮难不成是和帅哥吃东西去了?传说中的……内裤情缘?
殷凌神秘一笑,将中指比在唇间,压低了音量,道:“佛曰:不可说。”
崩!三个人,六只爪:“你!找!死!”
殷凌在她们的合力的袭击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些流过的泪水,心中缺失的角落,在这一刻似乎都随风而去,只留下银铃般的笑,如歌缭绕。
(3)
这一夜,殷凌睡得很好。沉入梦境中的她,一脸甜蜜。
梦里,有一个挺拔的男人握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眸光坚定而温柔。
他说:“殷殷,我要和你一生一世,绝无背叛。”
她挽着他的胳膊,心都融成了蜜,甜甜地应声:“好,我嫁给你。”
然一个尖利的巫婆音撕破了梦幻的花雨,直直捅进她的耳膜——“好你个鬼!你要嫁我还不娶呢,一大早的,做什么春梦!”
殷凌差点被震翻下来,一个咕噜爬起身,发现一脸怒容的童撤正捏着她姻缘的内裤,抱着她的被……呃,她的被子和裤子怎么上她那儿去了?
童撤瞪着仍在状况外的傻大姐,人说胸大无脑,现在看来,飞机场的脑子也没多健全。她认命地将东西扔回去,开始打点自个儿:“动作快点儿,这么热的天,就你还能睡得昏天暗地的,别忘了少爷约了我们吃午饭!”
殷凌闻言,忙将被子揉成一团,制造折好的假象。头一低,又望见了那条内裤。
指尖忍不住磨过它丝滑的面料,红晕悄悄浮上脸颊,只要想起它曾罩在萧珞俊朗的脸上,她就无法若无其事地让它贴上自己最私密的部位。那实在……太羞人了!
童撤狐疑地瞄着她诡异的表情:“你怎么还在那儿荡漾呢,到底梦着啥了?”
殷凌忙将内裤塞了回去,故作坦然:“咱梦着布拉特?皮特说他暗恋我多年,还使命抱着我的大腿求我嫁,我看他这么可怜,就意思意思随便答应了下。”
吴夏雪倒抽了一口冷气:“殷殷,你真是不花痴则已,一花痴惊天动地啊!”
“那是魅力!”殷凌哼着歌走进卫生间,这才捧着烧出满颊红晕的脸,腿软地蹲到地上。
其实她并没有看见梦中人的长相,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那个人,是他。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有些丧气地垂下了肩,殷凌发现自己越是想要逃开,就越泥沼深陷。
剪不断,理还乱。
出门时,殷凌在室友的威逼下穿上了白色雪纺连身裙。简单大方的剪裁为清爽的她增添了些许活力,而胸前的蓬松则正好掩盖了不足。她的腿原本就很修长,肤色也较其他地方白皙,搭着中跟凉鞋,颇有几分惑人。
只是不习惯造成的不安,让殷凌一直止不住扭捏,直到对上男生们惊艳的目光。郭家依旧和过去一样,不带暧昧地赞扬:“殷殷,你穿裙子很漂亮呢。”
她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紧张地拉扯着过短的发,此刻真恨不得它能多长出几寸。留长的欲望在刹那滋生,一向怕麻烦的她竟也开始向往一头青丝如瀑。
殷凌不安地瞄向依旧站在最后面的萧珞,他和过去一样,冷漠疏离,淡淡的仿佛和谁都不熟。昨晚的事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
她心里漾着淡淡的苦涩,却又忍不住地自我安慰:这也不错,至少他没有太难过。
将心事收敛,她俏皮地吐了吐舌:“真的吗?其实我很不安呢。”
宫煜则一反常态的安静,突然上前拽下她拉拨头发的手,然后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迸出一句:“已经是草坪了,还想整成灯泡不成?”
气氛一窒。
然后,是童撤率先喷出的爆笑。
殷凌没好气地瞪眼,可看着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知怎的竟也跟着大笑起来。
郁闷的心情仿佛台风过了境,瞬间销空。殷凌又变回大咧咧的假小子,勾着宫煜要他请客,以弥补所谓的受伤的心灵。
然过往的随性在白裙的衬托下,反而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不算耀眼,却很清灵。
殷殷,似乎在一夕之间变得漂亮了!童撤看着宫煜不自然的表情,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她说笑的内裤情缘该不是真的吧?
下午的课殷凌上得浑浑噩噩,脑中尽是郭家的爆料:他高中室友不小心踩到女生内衣,邂逅了宿命——苦主本为失恋低落,见内衣被踩坏,竟当场大哭起来。当时可谓是一片混乱,没想到最后苦主看上了手忙脚乱安慰自己的祸首,两人顺利勾搭,还一前一后考上了同所大学,至今都很甜蜜。
有那么一瞬,殷凌惊讶的眸光不自觉地和萧珞交汇。他漠然的面容上有丝不明显的动摇,却在陷入她幽深的黑瞳前迅速转移了视线,可暴露的耳根却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闷痛袭上胸腔,沉沉的让呼吸很重,心情有些说不清的复杂,及一丝丝淡淡的甜。
她一定是疯了!殷凌无措地抱着膝盖,无法面对童撤的不谅解。那声声指责仿佛子弹般打进心脏——“殷殷,你怎么会对萧珞动心!他的眼里只有苏姐!”
“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在看过了他的眼泪他的执拗后,连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没有。
“知道还犯傻!他早无可救药了!”
“我也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可或许是我太没用了吧,居然管不好自己的心。”殷凌扯着嘴角,终究没能洒脱地笑出来,“放心,我不会做出让自己难堪的事。”
“你……”童撤望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伤感,心里一酸。是她太苛责殷凌了,感情若可以控制,还有谁会烦恼?精明的萧珞怕早就走出困境,面向大海春暖花开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顺其自然吧,不管怎样,我要先确定苏姐的感情。”殷凌微凉的眸子迸出了坚定的火花,既然看上了,确定了,她就不会逃避。
“也好。”童撤叹了口气,殷殷一向爽快,爱便爱,恨就恨,不会耍什么心机。
“这么说……你会支持我喽,哪怕我要倒追?”殷凌终于笑了,搂着童撤的脖子,恢复了以往的率性,“那,男生要怎么追呢?我不会呢,要我扮男生追MM,胜算还大点儿……”
“随便租点言情小说,反正人生如戏,能咋折腾就咋折腾吧!”
“……你好像很期待看我笑话!”
“嘛,比起这个,”为保安全,童撤赶紧转移话题,“下个月的期中考,你准备了吗?”
“啊,我忘了!”
几乎每科老师都在国庆假前,状似不经意地提及似乎不太遥远的期中考,让原本兴奋的新生们蒙上了一层灰暗。
不过,也不是没有敢死于安乐的,殷凌就是其中之一。她照吃照睡照样上课看小说,只不过世界名著换成了狗血言情,一天要啃上好几本。
几次来去,租书店的老板娘简直把她当成财神爷了,远远看到她的小短毛,就不住地眉开眼笑。
联谊寝室还是每月吃两次饭,萧珞偶尔也会和她说几句话,依旧不冷不热,尽管她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像只饥渴的狼。
她每周都按时去文娱部报到,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苏樱对她很是照顾,常常请她吃东西。因此面对那张温婉的笑脸,她便什么都问不出口,只能任由时间哗啦啦地从指缝中溜走。
夏去秋来,冬日更醒,他们渐渐褪去了大一新鲜人的生涩,唯有感情仍停留原地。
挽着男友的苏樱,默默守候的萧珞,把小言当饭吃的殷凌,在无声无息中继续上演着“你爱我,我爱她”的拙劣剧码。
(4)
十二月一到,寒流过境,空气中尽是湿冷的凛冽,连北方人都熬不住嗷嗷叫唤。主干道不复往日喧闹,拥挤的人潮渐渐稀薄,一眼望去,尽是些裹得严严实实,疾走匆匆的身影。
殷凌缩着脖子一路小跑,这种天能窝在被子里的绝不会钻出来,能躲在宿舍里的绝不会跑出去。唯有她这样的傻瓜,才会千里迢迢地奔去学生会打杂。
叩叩紧闭的门,没人应答,不用猜也知道前辈们八成出去跑腿去了。年底是文娱部的还债月,清闲了整年后,突然被元旦晚会这块巨石砸得眼冒金星。好在苏樱厚道,和高年级生一起扛起了重担,没给新部员太大压力。
连日来,殷凌看着她出出进进,电话不断,连多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她精致的鹅蛋脸上静静绽放着水莲般动人的微笑,疲惫似乎从来都不曾影响苏樱的心情,只在她漂亮的凤眼下,浅浅地画上两笔淡淡的青弧。
想起她昨日安抚闯祸干事的温柔,殷凌心里有些堵。像苏樱这样的女子,太美好,太虚幻,仿佛从书里出来的,生生让人觉得连嫉妒她都是种不可饶恕的罪。
殷凌可以理解萧珞的痴恋,如果她是个男人,从小就看着这样的女人,怕也难逃情网。还没开始竞争,她已输得一塌糊涂。
这场没有对手的心理战,殷凌早就兵败如山倒。抱膝蹲在办公室门口,怕冷的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满心沮丧:人比人,气死人。她和苏樱就好比猴子同仙女,就算眼瞎了,怕也不会有人舍苏樱而就她。
接近萧珞的几个月里,殷凌唯一的收获就是发现自己跟他的理想究竟有多不同。哪怕塞回娘胎重生一回,她也不会变成清灵飘逸的仙女姐姐,顶多进化成可以跟头连翻的孙悟空。
萧珞的品味如此高尚,难怪她这样密集地出现在他身边,逗他惹他气他耍他安慰他,用尽七十二招,也没让他对自己假以辞色。他始终望着他的天仙,微忧的,落寞的,呵护的,爱慕的,倾尽所有。
缠绵了十几年的爱情,于萧珞而言,刻骨铭心,不会因为佳人别抱便烟消云散。
殷凌覆手在胸口,忍着点点针戳似的刺痛。每每想起他无望的爱恋,她总忍不住地抽疼,没有理由的,为他而痛。
楼道里传来清脆的脚步声,踢踢踏踏,时高时低的轻语绵绵灌入耳际,熟悉的声音震开了毛孔。殷凌转眸望去,果真是他——
萧珞抱着宣传单,小心翼翼地护在苏樱身边,时不时低头倾听,柔和的眸光化去了刚硬。苏樱依旧带着淡雅的微笑,和他保持着亲而不密的距离。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语不发的宫煜,爱困地眯着眼睛,有着淘气的可爱。
绚丽的帅哥美女图,足以撑起文娱部的招牌。殷凌踌躇地向后退去,不想破坏这和谐的画面,却被突然扑上来的宫煜吓得尖叫连连,更别提伸进后颈的冰手,冷得她哇哇乱叫,直接送上一记无影腿:“找死啊你!”
宫煜被命中两下,连忙捂着裤裆缩到苏樱身后,一副见着鬼的可怜样,跟尾随上来的前辈们哭诉:“学姐,学长,救命啊!有人要残害你们最疼爱的学弟的下一代!”
苏樱点点头道:“殷殷,这可不行,你们家小少爷的孩子怎么说也能美化市容市貌,你就当为环境事业做贡献,留着他的种吧。”
殷凌当场囧了,苏樱开起玩笑来远比她大胆,偶尔还会讲几个荤段子活跃气氛,最可怕的是她还顶着张端庄贤淑的脸,镇定自若地说着下流话。最后脸红的,还只能是看似大大咧咧的她:“苏姐,你偏心,帮着他欺负我!”
宫煜做了个鬼脸,煞有“我帅故我在,有种比我帅”的流氓架势,看得殷凌咬牙切齿——这厮每次都这样,害她连郁闷的时间都没有。
苏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刮了刮殷凌的鼻尖,调侃地说:“呦,你们俩感情真好,干脆在一起吧。”
殷凌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颤抖地指着那厢的宫煜:“他……他还未成年啊!万一被告了怎么办!”
宫煜抱着胸膛,一脸羞涩:“讨厌,人家都被你睡了那么多次了,现在居然还这样说!”
顿时,全场寂然。
大家兴味地看着这对超搞笑组合,他们一早就成了文娱部新一代笑星,每逢出场,必闹笑话。
当然,功劳主要在煽动派的宫煜身上,但殷凌的反应往往让人抽搐,绝佳的配合几欲让人笑到翻滚。若非顾及到文娱部需要好形象,他们办公室的地板可能全年无需打扫——全靠打滚的人的衣服贴灰了!
果不其然,殷凌想也不想地冲上去勒住宫煜的脖子,却因为身高不够,只能跳啊跳啊的,像只考拉似的挂在他身上。涨红的脸让她的凶恶顿时少了一半,只有言语的力量依旧彪悍:“明明是你撬锁偷渡!我才没玷污你呢!”
宫煜歪着脑袋略作思考,这才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没错,好吧,是我玷污你。等会儿我请你吃两串臭豆腐,够不够付玷污费?”
苏樱惊讶了:“原来你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怎么不早说?殷殷,吃了不认账可不好哦,小心你们家少爷受不了委屈跟人家跑了,到时哭都来不及!”
殷凌几乎要崩溃了,火气刷地冲上脑门,却不知怎么解释,只能咿呀咿呀地比着手脚,余光紧张无比地瞄着萧珞。
然而,他似乎连看戏的欲望都没有,只是平静地,无声地站在那边,等待着苏樱。
委屈,顿时涌了上来。
不知怎么的,殷凌眼眶一热,连她自己都被这湿意吓了一跳。
殷凌正想说些什么掩饰,宫煜却突然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一阵平稳的心跳撞进耳膜。
然后,她听见他嬉笑的声音,在自个儿脑袋上响起:“好啦,学姐,你别再刺激她了,不然她会认真的。”
苏樱脸微微一侧,不是很苟同地对上宫煜略显认真的眼眸:“认真……不好吗?”
宫煜轻声笑了,胸膛一阵微颤,暖暖的体温抚平了殷凌的焦躁。她一下平静了下来,安心地将局面交给他:“学姐该不是怕殷殷跟人跑了,文娱部就没吉祥物了?不要这样嘛,要相信来年还会有新宠,未来会更好!”
一阵爆笑,在安静的走廊轰然响起。
殷凌气急败坏地狠捏宫煜的腰侧,在听到他的抽气声后,终于忍不住跟着笑了。再听他哇哇叫着“谋杀亲夫”时,竟不觉尴尬,反而很能顺杆而上,叉着腰很母老虎地解释:“谁是亲夫?明明有人打麻将输了,罚睡客厅一年,偏生不肯认账,挖空心思想赖皮。我们家除了不能擅入的主卧,只有一个房间,赢的人才能用。我可是麻神啊,上桌只见财神飘,年年获得进驻权,不像有些脸皮死厚的人,只会使阴招!”
“怎么阴了,我强你了?不就偷你半条被子吗,有没有爱心啊?”
苏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萧珞自然地扶了她一把,像守护神似的站在她的身侧。
殷凌见状,心轻轻一抽,却还能扯着灿烂的笑容去闹宫煜。而晚到一步的童撤则挂了一脸黑线,不敢相信让她YY许久的同床共枕,居然是如此真相,太伤了!
走进办公室时,她终究没忍住地拽出宫煜,把他拉下来轻问:“我说,到底是殷殷真没有魅力,而是你神经粗?孤男寡女睡在一起,你真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他该不是那个不顶用吧……
然而下一刻,童撤惊讶地看到一向怡然的宫煜倏然通红的脸,转身回避盯视的他,耳朵烧成了两抹红烟。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疾疾逃进办公室。只是一向潇洒如风的他,这次居然不小心踢翻了一张椅子,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三号?居然是三号!殷凌看着纸上鲜明的红字,又对比黑板上那两个娟秀的名字,诡异的涨满感瞬间上涌——她和他,总是那样意外地有缘。
从高一的前后桌,到两年后的联谊,甚至她随便甩个内裤,都能戏剧性地砸到根本不住青溪学园的他。而现在,他们居然又成了工作拍档。
命运似乎总在无形中将他们牵系。
转头,殷凌发现端坐在角落的萧珞,正板着脸望着窗外。不由轻笑,她大概可以猜出他的局促,不擅与人相处的他,尽管出勤次数比她还多,但能说上话的人一只手数都嫌多。
乍见他对上自己的目光,她立刻收敛了心情,露出有些邪恶的笑容。
每次吃瘪,殷凌总要在他身上讨回公道,导致无辜的他也沦落成搞笑联盟的一员。原本还有些挣扎的高傲自尊,在苏樱灿烂的笑容下,迅速瓦解成渣。
被萧珞爱上的女人,真真是幸福的。
可爱上萧珞的女人呢?
殷凌晃了晃纸片,嘴角在萧珞不可思议的表情里越扬越高:“是不是很开心啊?瞧你那高兴的小样儿,眉头都可以夹死苍蝇了!不过,现在是冬天,没有四害。亲爱的,夏天再复出吧!”
萧珞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她,然后在她的傻瓜笑容中,彻底悟出了自己的愚昧——他怎么能期望殷凌能变得像个正常人,那根本比火星撞地球的概率还要低个几万倍!
直接转过脸,他不想再看这不怀好意的诡笑,却不经意地对上了正在记录的苏樱暧昧目光。一股火气直冲脑海,不知是怒还是怨,他的视线顿时降了温:“走开!”
冰冷的两个字,像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刺进殷凌的心里。
可是,她却没有离开。
殷凌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笑得有点疼:“不行,要是我现在离开的话,苏姐会骂你。”
不关你的事!欲冲出口的字眼在她难以言语的目光中,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萧珞根本无法直视她的眼睛,这样的她,总让他无法招架。
最后,他只能狼狈地别开脸,许久才很没有气势地吐出一句:“我不会谢你的。”
“无所谓,就算是你的谢谢,也一样不能换钞票!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当嫁妆吧!”在他瞪眼之前,她已挥舞着小纸片,嬉笑地跑向苏樱,“苏姐,苏姐,要不要跟我合买彩票,我手气超棒的,一抽就抽到了大帅哥!”然后在大家齐齐看向她时,可怜兮兮地耷下脑袋,“虽然这个缺陷比较明显,表情还不如外头两块一张的海报,万年凶巴巴……不过,至少是免费的嘛!”
苏樱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非常配合地继续往下演着,表情依旧是那般温柔而端庄:“乖,棺材脸也是很好用的,拉出去往人家店里一放,赞助就刷拉刷拉地进口袋了,要好好地利用哦!等咱口袋里丰满了,姐姐买大白兔奶糖给你吃!”
殷凌一阵轻抽,终于知道萧珞的坏脾气打哪儿来的,要是她从小被这样挑衅着玩,怕早就成了一很狂很暴躁的孩子!如此看来,萧珞果然爱自虐!
事实证明,前辈们是很有远见的。殷凌和萧珞果然不负众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了两笔赞助,成为业绩最傲人的小组。
学长们都忍不住地竖起了大拇指:“殷殷,有一套啊,真看不出来!”
殷凌忘形地一脚踩在桌上,很山大王地昂首:“那是,本大爷是谁,小的们,快跪下来叫我财神爷!”
负责主持工作的宫煜一巴掌拍向她的后脑勺:“别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站你前面的都是前辈,嚣张个p啊!”
殷凌顿时龟缩下来,颤颤悠悠地点头哈腰:“小的有罪,请大爷们宽恕我吧!”
被他们这样一炒,气氛更加热烈了。最棘手的赞助有戏,晚会等于成功了大半,大家的心情自然很high,副部长甚至毫不忌讳地搂过殷凌:“小鬼,加油干,等明年竞选新部长的时候,哥哥我第一个挺你!”
殷凌痒得直扭,不经意扫到角落里的萧珞,发现他正坐着看书,和欢腾的气氛格格不入。她想都没想地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将他拖入人潮:“还是苏姐眼光好,早料到棺材脸的大用场,这回能拿下赞助,全靠他有张冰锥般的嘴,直杀得对方退出三百里地!”
大家皆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瞅着他们。这大半个学期都没说上几句的木桩子居然能从难搞的市场部拉到赞助,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见他们半天都不吱一声,审视的目光甚至有些犀利,原本就不想邀功的萧珞面色更差,殷凌真的急了:“你们别不相信啊,他真的好厉害的!”
副部长见气氛僵了,忙打了个圆场:“咱没不信,只是太惊讶了!”
殷凌可不满了:“这有啥好惊讶的,既然没在沉默中灭亡,自然会在沉默中爆发!他不就一收发自如的机关枪吗,要多好用有多好用!”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扭转,扑哧的偷笑声此起彼伏,连上来劝慰的副部长都忍不住扭曲了表情:“殷殷,你要怎么‘用’啊?”
萧珞反射性地转脸,还没来得及瞪眼,就被殷凌强行扭过下巴,安抚似的摸了摸他青了大半的脸:“乖,不气不气,是他们不识货,等会儿我就跟苏姐申请,让你做我的标配,气死这群不识货的!”
说话的同时,她还紧张地朝他眨了眨眼。靠这段时间配合出的默契,以口型道:“别生气,生气你就输了!”
萧珞不屑地嗤了一声,一把拉下她的手,但终究没有发作。
苏樱连忙取了个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肯定了他的能力:“萧珞,干得不错,不愧是咱们一中的最佳辩手,宝刀未老嘛。”
萧珞哼了哼声,有些别扭地别过视线,脸颊上却浮出一抹浅不可见的淡红色。下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仍赖在他手臂上手指,倏然收紧。
殷凌在他皱眉之前,尴尬地松手,匆匆丢下句“抱歉”,就逃跑似的躲到了宫煜身边。之后的时间,她一直笑得不太自然,让不太注意她的萧珞不住地颦眉。
宫煜远远看了他一眼,转而揉了揉殷凌的发,只淡淡地说了句:“傻瓜。”
(5)
很多事逃避不了,殷凌一直都知道。
只不过一瞬间的错愕,就戳穿了她心底的秘密。萧珞既然发现了,迟早都会找上门。
殷凌很清楚那个看似冷漠的男生,对感情的事情向来都很积极,不管是发现爱,表达爱,还是拒绝爱。
早在高中时,她就见识过太多次。只是没想到,他会来得那么快——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有人拉住了她。
要不是天还大亮,又听到熟悉的声音,殷凌八成已经开始重温唱《青藏高原》时的慷慨激昂了。
嘴角不由泛起一抹淡淡的苦涩,她低头看着握住自己的大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她……
萧珞没有想太多,一停下脚步就直接问出了重点:“殷凌,你是不是喜欢我?”
殷凌看着他,笑容苦苦的,却不像往常那般的傻气:“你觉得呢?”
一时语塞。
萧络怔了怔,才低声吐出一句:“不要喜欢我,我们没结果的。”
殷凌低着头,平静地说道:“放心,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什么结果。心不完整的男人,送给我我也不要。”
见她如此镇定,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张脸板得有些狼狈。作为一个受欢迎的男生,萧络碰到过被拒绝后咄咄逼人的,见识过哭着央求些什么的,甚至看到过戏剧化地转身泪奔的,就是没遇到过这样站在原地嫌弃他的。
莫非……是他自作多情了?想到这个可能,萧珞顿时僵硬了,好半天才迸出一句:“是我反应过度了,对不起。”
殷凌依旧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鞋尖。萧珞真的有些狼狈,他当然可以丢下她不管自己走人,但修养不容许他这样做。他只能干站着,好半天又逼出一句:“真的……对不起。还有今天……谢谢你。”
抑不住地叹息出声,她抬头看着他罕见的局促:“萧珞,我是喜欢你。”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更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看着他的眼睛。
她一字一句,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但是,我不要你。”
至少,现在不要。
语毕,她便大大方方地转身离开。
童撤听完殷凌的告白经过,差点没笑趴在地,一边抹眼泪,一边叹校草命衰!
殷凌没好气地扁了扁嘴,回想起他错愕的表情,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越笑越开怀,笑着笑着,竟有些歇斯底里的冲动,眼泪就这么吧嗒、吧嗒流出来了。
童撤拭去她如雨的泪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没事当什么铁达尼克啊,明明就是个软柿子。”
殷凌伸手抱住她,眼泪却在这安慰的抚触中,越掉越凶。童撤仰头看着苍白的天花板,任她像个孩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眼睛也泛起了酸意。她吸了吸鼻子,硬将不断涌起的情绪压下,暗暗骂自己没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殷凌总算止住了声音,嘴唇都被她咬红了一片。她不好意思地擦着鼻涕,自我调侃:“讨厌,人家的丑陋面都给你看光了!”
童撤拉了拉唇角,终究没能扯出笑容,干脆地放弃,转而用认真的表情对上了她的:“殷殷,讨厌他了吗?”在那样严苛的拒绝后。
沉默了一下,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那可是校草那笨蛋最让人留恋的地方。”
萧珞是笨拙的,笨拙地爱着一个人,也笨拙地温柔着。
其实,他大可以不揭穿她,享受她不求回报的付出。但萧珞不屑欺骗,更不会把别人对他的感情当做鸡肋。他爱得很累,可是很真诚。
直接的拒绝也许很严苛,但何尝不是一种尊重。在明白自己的心后,他不愿浪费任何人的感情和时间。
她已经懂了他,便没办法装作不知道。其实,萧珞很简单,很纯粹。尽管他……真的很笨!
殷凌咬牙,用力地擤了把鼻涕,拿起手机就发出一条短信。
萧珞从口袋里抽出手机,一看发信人的名字,微微一怔,转身走到阳台,才点开了看——
“姓萧的,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无权阻止!告诉你,本大爷比你还不爽这一点!”
他盯着短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在确定了那行嚣张的字眼,确实不是一时眼花之后,终于忍不住骂了句:“Shit!”
今夜的紫金港,依旧星光璀璨。
第3章 暧昧以上
那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是她一生的梦靥。
(1)
殷凌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很有演技的人,尽管哭过骂过,可回到忙碌工作的办公室,面对曾无比坚定地拒绝自己的男人,她竟表现得若无其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该干吗就干吗,调侃他的时候,也和过去一样的不留情面。
反倒是萧珞,人前人后总有些不明显的狼狈,及一些或许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小小的温柔:比如殷凌和他一起出外勤时,他不会再站得远远的当作不认识,而是自然地站到了她的身后,为她挡去拥挤的人流;又比如,在面对赞助商偶尔刻薄的言语时,他不再用犀利的目光制止她,而是轻轻地拉拉她的袖子,让她把问题交给他来处理;偶尔的偶尔,在看到她偷偷捂着胃的时候,他会一声不吭地放下行程,转进路边的小吃店……
想起那些在别人眼里,或许没什么了不起的小细节,殷凌总忍不住地偷偷翘起唇角,手心也跟着暖了起来,仿佛再冷的北风也吹不散他点过的火苗:萧珞其人啊,也就只有那张脸吓人!
一旁的学姐看到她甜蜜的笑容,忍不住调侃一记:“呦,笑什么呢?看你荡漾的!”
殷凌看着被其他学长拉去帮忙的萧珞,甜甜地说道:“笑你们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真的好,还不是亏得我的介绍。”
学姐挑了挑眉,突然朝那厢忙得晕头转向的萧珞嚷道:“喂,你们也让萧珞休息下啊,咱们殷殷心疼她的宝贝疙瘩了!”
“学姐!”殷凌顿时一囧,扯手已来不及,只能回避着众人暧昧的视线,随口胡诌,“谁让他长得还不如我男人,我怕到时候他蜡黄了一张俊脸,别人会当我蹂躏他,那多大罪过啊!”
全场爆笑,目光自然从萧珞脸上移开。殷凌见他松了口气的模样,和脸颊上淡淡的红,忍不住也绽开了小小的笑容。有点儿酸,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甜。
殷凌喜欢耍宝,又有宫煜这块挡箭牌,倒不那么容易看出她的感情。何况十二月的工作量实在太大,大家都忙得恨不得一天当十天用,对那些桃色事件的敏感度自然大大降低。
可萧珞却因为学姐的玩笑话,开始逃避,他心不在焉的模样终于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殷凌对此相当无奈,不知送了多少白眼,都没见效。所幸大家知道她面皮薄,容易恼羞成怒,脾气也不算太好。而萧珞又长了张很有气势的脸,一副不好开罪的模样,所以一般情况下,也没人敢拿他们来说事。只是那种暧昧的目光,常常刺得他们如坐针毡。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殷凌将萧珞拽到了清冷的楼梯口,一脸抓狂样,只差没勒着他的脖子摇晃:“我说萧大校草,你是怎样?现在是你拒绝我,不是我拒绝你,你坦荡点儿会死吗?”
萧珞低头不去看她的咄咄逼人,若不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对她小有了解,他真会以为她之前的告白,又是另一个无聊的挑衅。
发泄地吼完后,殷凌像喷完气的皮球,整个儿耷拉下来。她闷闷地小声问道:“元旦晚会到今天就告一个段落了,相信接下来就没那么忙了,难道你希望被苏姐发现吗?”
她不是圣人,但至少是个有坚持的人,感情的事她自己能做主,不希望别人插手干涉。尤其,这个人还身份敏感。
当然,殷凌不否认自己也是为他考虑。对一个恋慕者最深刻的伤害,不是一再的拒绝,不是冷漠处之,也不是当做鸡肋般对待,而是明明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却还努力撮合他和别人。
于是非分明的殷凌来说,那是对感情最可怕的亵渎。若萧珞这般对她,她大概会冲动地给他一巴掌。可没有暗恋过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体会的,尤其是本性善良的家伙,最能自以为是地做出最可怕的决定。
有时候,单纯反而是最伤人的。殷凌和萧珞站在同样的立场,所以比任何人都能理解他的感受。他对她的好,虽然隐晦,但她都懂,因为懂,更不想让很好的他受伤害。
看着她的复杂,萧珞感觉到胸腔明显的一抽,那种刺痛的感觉,很是陌生,却又止不住地心怜。
在这个瞬间,他仿佛触摸到了她层层武装下的内心,那么温柔那么伤,仿佛冬日午后的爱尔兰咖啡,在寒风中倔犟地散发着暖意。
那是他不曾做到的,或许,永远也做不到的付出。
萧珞忍不住地摸了摸她的发,短短的有些扎,他顿时惊诧地收回了手,别开的脸上满是不自在,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殷凌亦有些惊讶地抬头,却听到头顶传来了仿若挤出牙缝的三个字——“谢谢你。”
顿时一愣,反应过来后,是怒放的心花。她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仿佛得到了最珍贵的礼物,笑容灿烂得晃痛人眼。
她调侃地抬起下巴,道:“嘛,原来你也是会有表情的嘛!”
萧珞当下一囧,有种怀念的吐血冲动,自丹田徐徐上升。金丝边的镜框背后再不复见复杂与尴尬,只有犀利如初见:她,真的喜欢他吗?
只是连自己也无法否认的是,之前种种尴尬在她坏坏的唇角中,彻底清空。此刻的心情,爽朗得如风拂过。
再转过身时,望见的竟是满室清宁。
柳暗终花明。
殷凌看着这样的他,浮起淡淡的笑容。只是右手仍不自觉地按上胸口,努力压下泛滥的闷痛。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并没有后悔。
回办公室的路上,她没有紧紧地跟在萧珞身侧,反而退后一步,走在他的身后,只差半步的距离。
难得上学生会尽义务的童撤,刚走上楼梯就看到了这样一幕。她挑了挑眉,假装没发现什么,爽快地打了个招呼:“呦,两位勤奋君,又在啊?”
萧珞没说什么,依旧淡淡地点了个头。殷凌则默契地使了个眼色,褪去了童撤眼底的不安。在心底松了口气,她聪明地不在这话题上打转儿:“对了,殷殷,你爸打电话找你,你给他回一个吧,感觉他挺急的。”
殷凌顿时一怔,笑容迅速从脸上褪去,半晌才迸出冷冷一句:“打错了,我没有爸爸。”
语毕,她加快脚步,率先走进了办公室。
萧珞看着她有些不稳的背影,小小挑了挑眉,转而看向童撤,却见她亦是一脸惊愕,仿佛完全不能理解。
童撤一扭头就对上萧珞质疑的目光,满脑子浆糊的她想也没想地添上了一句:“别问我,我也正莫名呢!”话一出口,她又像悟到什么似的,直视着萧珞,“你在意?”
萧珞不语,只是直直地望着办公室的门,没有表情的面容上,不留半点痕迹。可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童撤,却还是感觉出了一些不同。她有些复杂地迈开脚步,在擦他而过时,忍不住说了句:“没想到一向眼底只有苏姐的你,居然也会关心别人。”
碰触到他手臂的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那龟裂的表情,让她有无比崇高的成就感。
童撤终于明白为什么殷凌总爱找他麻烦,在老虎屁股上拔毛,果然别有一番滋味。可担忧的心情让她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丢下面色铁青的校草大人,顾自匆匆。
然而让她跌破眼镜的是,殷凌早没了刚才的恐怖表情,反而和宫煜玩得很欢乐。那笑容很真,只是有些恬淡,似乎是羞怯的,可又有她独有的直率。
“宫煜?不,我都叫他宫子,他上中学前都叫这名儿……为什么改名?还用问吗,你倒过来读读看啊……没错,就是这个!哈哈哈哈哈!”殷凌几乎笑出了眼泪,却没有像平时一样粗鲁地前仰后合,只是拉着宫煜的袖子,无耻地将泪水擦在他的名牌外套上。
“别笑得那么夸张好不好,子宫总比自宫好。对男人来说,那才是真正的惨无人道啊!”宫煜没有挣脱,仿佛理所当然地贡献出自己的臂膀,只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暴受打击的模样,和往常一样耍宝得厉害。
他们都表现得相当自若,若非童撤眼尖地瞄到殷凌闪避的目光及她紧绷的手指,怕真会被骗过去。她知道想问什么都不该在这里问,于是紧紧闭上自己的嘴,把注意力放到了闲碎的八卦上——“少爷,你妈当时为啥给你取这么一个名字?崇尚战国文学吗?”
“谢谢抬举,可惜我老妈没有那样的浪漫细胞。”他抽出被蹂躏的手臂,环住笑抽了的殷凌,将她半抱在怀里,转而对好奇至极的众人咬牙,“取这个名字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是姓、宫、的、人、的、儿、子!”
全场静默,然后是阵掀翻屋顶的爆笑——这真是想到死都想不出的答案啊!
努力维持文娱部形象的众人,终于忍不住开始了用衣服拖地板的道路。连心事重重的童撤都被这个必杀技刺激得大笑出声:“有才,太有才了!你娘真是个奇葩!”
宫煜可怜兮兮地咬着别人的点心,顺便抚着完全缩入他怀里的殷凌颤抖得背脊,很是委屈地说道:“居然笑我!你们的同情心呢,爱呢!”
苏樱擦着眼角的泪水,强忍着泛滥的笑意,说道:“在垃圾桶里,你自个儿去捡……”
宫煜闻言,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突然拉着殷凌就往外跑:“糟了!今天垃圾车来过了!殷殷,我们快点儿去追!万一没追上,那往后前辈们还怎么‘做人’啊,怎么骗MM和GG跟他们做爱做的事啊!”
苏樱看着迅速消失了影踪的两人,又好气又好笑地冲着他们喊道:“臭小子,想偷懒居然还不忘捎上你姐!别忘了集合时间,记住——迟、到、者、必、杀!”
远远的,楼道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喳”,迅速带动了新一波笑浪。
元旦晚会的筹备总算完成了,只剩今晚的正式演出,相信他们家这个笑料不断长相出众的少爷,定能给晚会带去最伟大的成功。
苏樱看着辛苦了一个月的搭档们,信心十足地说道:“准备庆功宴,咱们晚上出去吃顿好的,玩个通宵!”
“部长,我们爱死你了!”欢呼声顿时响彻了办公室,谁也没注意到某些人,悄然消失在门外。
童撤本以为凭自己半残的速度,是怎么都追不上那对运动神经发达的姐弟的,没想到在一楼就碰见了僵持的他们。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宫煜,面容冷峻,那不怒而威的架势,浑然天成。他的冷发自骨底,远比萧珞更甚,却是那般契合他的姿容,仿佛天生就该如此。过往的玩世不恭,这一刻竟变得好遥远,遥远得根本无法记忆。他迸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尖锐的冰棱,掷地有声:“他打来的?”
童撤不禁地打了一个寒蝉,可殷凌对这样的宫煜却一点儿都不觉错愕,她只是颤抖地环抱着自己,苦涩地点了点头:“嗯,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我宿舍的电话。”
宫煜直接擂出一拳,发出一声巨响,骨节顿时发了红,刺目的颜色比那巨响更让人觉得怵目惊心:“该死!”
殷凌有片刻的呆滞,随即起身握住他受伤的手,仔细地察看。见他伤得那样重,她生气地瞪着浑圆的眼睛,责怪地看着他:“笨蛋,你干吗和自己过不去啊,为他根本不值得!”
宫煜没有抽出手,只是一揽身紧紧抱住了她,像要抽空她心中所有的烦郁般,用尽了气力。
这傻瓜!居然把该她撒的气都给撒完了,她还能怎么办?殷凌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手覆上他弓起的脊背。
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宫煜眉宇间的戾气才渐渐褪去,迸出口的声音也开始有了孩子气的赌气:“切,你以为我很喜欢啊,一个人要替两个人生气,很累的好不好!”
“我又没叫你连我的气也一起生了!”
“不要,我就是要占你这点儿便宜,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他们之间沉重却自然的氛围,让人根本无从插足,童撤只能默默地站着,直到殷凌诧异地发现她的存在:“童……”
童撤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努力维持冷静:“可以说吗?”
殷凌一怔,松开了宫煜的怀抱,视线交缠着她的,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眼底的浓黑,慢慢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请求。
“小朋友,给殷殷一点时间,行吗?”宫煜了然地叹了口气,有些事不是不能说,只是暂时不提的好。
童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对殷凌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说不说……并不重要。”
殷凌闭了闭眼睛,藏起了骤然袭来的脆弱,也收起无法言喻的感动。她知道,这份特殊的浓厚感情,将被她永远珍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地方。
宫煜温文一笑,代替无法言说的殷凌说了句:“谢谢。”
童撤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应声:“谢?你有什么好谢的?这是我和殷殷的事儿,小男人闪一边凉快去!”
宫煜闻言,立刻哇哇大叫起来,什么贫嘴的话都说出口了,听得一旁的殷凌则忍不住地靠着他抿嘴直笑。
刚才那仿佛疾风暴雨的景象,似乎在无声中,烟消云散了去。
他们谁也没有看见,自始自终,都有一个身影,驻留在另一个角落。
12月31日,是结束,也是开始。
当晚八点,盛大的元旦晚会在宫煜的巧嘴和苏樱的策划下,掀起了一个又一个高潮后,才在倒数十秒后,迎来了新的一年。
坐在最前排的殷凌,灿烂的笑容上是掩不住的成就感。这是她第一次参与策划大型晚会,那种满足是任何字眼都无法形容的愉悦。她甚至激动地在晚会宣布结束后,抱住了一旁的萧珞,搞得无辜的他差点被她勒没了气。
在她略显愧疚更是兴奋的目光中,萧珞没好气地赏了她两白眼,实在不想说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抱到女生,居然是这样悲惨的境遇。只是更让他郁闷的是,这个号称喜欢自己的女人还没愧疚多久,就眨着晶亮的大眼睛,转身扑上了他喜欢多年却连半点便宜都没捞过的女人,还又摸又蹭,远比对自己更加热情。
若不是她那张开开合合的嘴里不断地嚷着“庆功宴,我要庆功宴”之类的话,他真怀疑自己其实不是她的目标,根本就是她的情敌,被她刻意混淆视听,然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之于无形,就好像刚才那夺人呼吸的一勒!
然当大部队齐齐往校外走去的时候,殷凌却偷偷地跑到他的身边,在他耳畔,甜甜地扔下一句“新年快乐”,然后又害羞地红着张脸,一溜烟跑到队伍的最前头,再不敢回头看他。
一向板着脸的萧珞,在微微一怔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上竟有着淡淡的微笑。
(2)
萧珞和殷凌之间,稍稍有了些不同,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原本除了苏樱外,对任何人都爱理不理的超级大冰块,终于有了那么一个让他愿意十问九答的对象。
这种事让人不好奇也难,不八卦?更是难上加难!殷凌充分体会到人性隐藏的八卦因子是多么澎湃。不但是他们经常同进同出的文娱部里,甚至连不怎么碰头的联谊寝室都对他们扑朔迷离的关系非常感兴趣,常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转到了这上面。
从最初的努力解释到最后的坚定沉默,殷凌终于明白长着像萧珞那样硬邦邦的脸究竟有什么好处了:别人根本就不敢八卦他!
眼见他一脸镇定,对几乎淹没在人海中的她不闻不问,殷凌终于彻底爆发——“是是是,你们说的都是!我不废话了,爱怎么说怎么就怎么说吧!我认了都认了!”
于是,拍板定案。除了极少数知情者,他们就这样成了众人眼中相当有爱的一对儿。男的英俊冷漠,女的豪爽帅气,真真是言情小说的翻版啊!
可不知道的人远远看一眼,还当是现在正默默流行的男男相爱呢!为此童撤还戏言道:“殷殷,这就叫守得云开见月明啊,你们终于有了个好结局!”
殷凌做吐血状,萧珞对她从暗转明的改变确实让她心存欢喜,可惜她很清楚那不过是他的补偿和认同:弥补他无法回报她感情的愧疚,以及对她作为他朋友的认同。
他的心很小,依旧只有一个属于苏樱的位置。但是这样,其实也挺好。
童撤觉得她太悲观,可殷凌却知道自己是对的,总板着棺材脸的萧珞其实并不难懂:“我倒觉得比起我家小少爷,校草那厮反而是个很简单的家伙。”
她在卧谈会上的这番感叹震撼全场,唯有童撤想起了宫煜那日冷冽的表情:或许,总是张扬微笑的宫煜,也有他们所未能触及的层面。
若真如此,童撤只能说这个不满十七的大男孩,确实城府深黑。她原本是想问的,可看到那张阳光般的俊颜,她竟有种哽塞的感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理由未明,却莫名的让她心颤。童撤只能努力埋首书中,不停告诉自己考试已迫在眉睫,才能冲去那些混乱尖锐的情绪。她暗自庆幸大家的忙碌,让平时定点的联谊做了考前暂缓。
可惜,童撤偏偏错估了一个人——她伟大的祸端友人,殷凌。
进入停课复习后,306除了坚定扎根在图书馆的李茜,其他人基本上没什么改变。童撤和吴夏雪本就不是临时抱佛脚的类型,平日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对考试也只是慎重对待,不像李茜那样拼命。
至于殷凌,在高中时绝对偏科的她,卸掉沉重的后腿科目后,终于彻底扬眉吐气了!她胜人一筹的外语能力在大学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大大小小的考试简直信手拈来,随便一测都至少有八九十分。
唯一让她觉得头疼的就是高数,那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回忆,包括她惨淡的期中考试的成绩——红艳艳的38,非常妇女的字数,曾为此得到了宫煜无尚的仰慕和憧憬,尽管回报他的,是一记毫不留情的飞腿!
教高数的老头一看到殷凌就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睛,一副她是耻辱的模样,让殷凌深觉痛心,之后干脆连课都不上了,一遇到有高数的日子,就烂在床上发霉。
吴夏雪和童撤还算是有良心,不忍看她挂科。重修这档子事,是既伤心又伤钱的。可努力帮她补习的结果却是一个天雷般的结果:原来,在这个无奇不有的世界上,除了红遍动漫界的《死神》,真的有另外一种人也可以姓朽木!历史更渊源,号称不可雕也!
童撤无计可施,只能求助曾幻化出奇迹的宫煜。他在电话中听说了此事后,癫狂地爆笑了好一阵,才含着笑意约她们周日上购书中心。
吴夏雪知道后很是震撼,仰望在经过数轮补习的摧残后,终于无力倒下的殷凌:“殷殷,难道购书中心有卖期末考试的答案吗?”
殷凌朝天翻了个白眼,对于她们的蔑视,只能默默含泪吞下。
于是,托了数学白痴的福,刚宣布修整的联谊寝室就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暖日天里,再度踏上了前往城里的公车。
周日的购书中心人潮阵阵,一楼的免费长凳上坐满了人,二楼的小说天地更是景象特别,既有年龄大到可以称阿姨的女士,也有小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美眉,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翻阅着她们感兴趣的书。
殷凌看着平日忙于抱佛脚的李茜,对那些封面精美的小说爱不释手,迅速加入到坐地翻书的阵营中,总算松了口气。如果大家只是为了她的数学考试劳师动众,她再厚的脸皮也会不好意思。
宫煜见状,忍不住取笑道:“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他们只是想出来调节下压力,不然谁理你啊!”
殷凌撅了撅嘴,趴在高数辅导书的柜台上,视线却远远瞄着那厢静立的萧珞。正认真翻阅着资料的他,如同一朵清渠的白莲,在蜂拥的人海中,孤立而高远,不染半点尘世的喧嚣。尽管他的身高不算特别,却比任何人都显眼,即使不经意地擦过,也能发掘。
她当然没有错过周遭那些偷看他的目光,早在认识他的第一天,她就知道了他的特别。毕竟看惯了宫煜的她,都忍不住被他出众的外貌吸引。
认真说来,萧珞的五官不比宫煜俊俏,静默时也很低调,可那种沉静的气质,却是宫煜所不能及的成熟。因此尽管他的性格不够讨喜,在女生中的人气还是压过了宫煜。
当然,她家小弟最吃亏的还是年龄,姐弟恋虽然因谢霆锋和王菲事件,开始慢慢被大众接受,但毕竟还是保守主义的人多。哪个女孩不希望能被男生多迁就,最好时而像公主,时而像女王。当男人的女儿总比当男人的娘强!
殷凌看得投入,直到后脑被重重的拍击,才发现宫煜狰狞的目光。她不由打了个寒颤:“你……你干吗?”
宫煜晃了晃手中的练习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这句台词应该给我用才对,到底是为谁买书来的?嗯?”
殷凌顿时龟缩,有求于人的人总是比较没地位,她谄笑地捏了捏宫煜的肩膀:“大爷,小的这就来伺候您!”
一直在边上看戏的童撤忍不住笑意,连忙溜到一边,这才发现除了他们四个,其余人竟没了影踪。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人,他们只好发了个短信,结了账去一楼大门口等。
四人说说笑笑闹闹,时间倒也不算难熬,毕竟有宫煜这活宝在,冷场从来跟他们无缘。更不用说,话题还一直很有爱地围绕着朽木如何雕成树上!
虽然有些不太厚道,但比起大家一起出动,殷凌更喜欢他们四个人在一起时的气氛,不但轻松自在,萧珞也会比较多话,偶尔的偶尔,还会表现出冷面笑匠的一面。
宫煜眼尖,最先看到失散的群众,殷凌好笑地看着李茜的无措,比及其他人的无谓和镇定,方向感薄弱的她就像找不到母鸡的小鸡仔,一脸哭相。
不忍看她这么可怜的模样,殷凌用力挥了挥手,对他们轻吼:“小茜!这里这里!”
宫煜见周围的人一脸不苟同地瞪向他们,二话不说跳离开去,装腔作势地昂着脑袋望天。殷凌毫不犹豫地送出一拳,重击敲出的声音让人心寒不已。童撤则好笑地看着那些人的目光从不爽转为同情,相信大多数的人,八成以为这个帅气的小伙子,正在被自家女友实施家暴!
男……女朋友?童撤突然一怔,诧异地转头看着宫煜爽朗的笑容,尽管他被那样的拳打脚踢,可那张帅气阳光的俊脸上,却有着任何时候都不能比及的灿烂。
胸口仿佛突然压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这个突兀的发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是姐弟吗?
(3)
“姐?”正在这时,一个不很确定的声音,打破了童撤的沉凝。
她下巴微抬,就看到十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很是清秀,清澈的眼眸透着宁然,自然地流露出淡淡的熏香沉醉。
在午后略显困倦的空气中,他就那样安静地站着,带着困惑的表情,柔和的身影让人眩目。他仿佛从童话中走来,不沾尘埃,不落世俗,在细风绵舞的下午将蓝调的气息撒播。
呼吸,仿佛突然被掐断了一般。
那孩子俊美得宛若昂贵的芭比娃娃!童撤忙收回心神,这才发现众人都有些沉溺于那个孩子阴柔的外貌,唯有宫煜一脸冷峻,阴寒得恐怕。
童撤连忙别开视线,顺着那孩子的目光,困惑地看着背对着她的殷凌,不解地问道:“殷殷,他是在叫你吗?”
殷凌的身体僵硬得仿如岩石紧绷,她没有回头,半晌才淡淡说了句:“不是。”话音未落,脚步已起,“走吧,不是说了去知味观吃饭的吗!”
几个眼尖的多少看出了个中的问题,聪明地选择了沉默,举步跟着,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唯有李茜还沉溺在美少年的男色中,没发现异样,反手抓着殷凌,直率地说道:“那孩子真的是在看你也!殷……”
“我都说了不是,你听不懂人话吗!”殷凌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目光如刀刃一般,刺得李茜顿时红了眼眶。
“对不起。”她受惊过度的模样,让殷凌有些内疚,她笨拙地去擦拭着李茜眼角欲落不落的泪水,近乎哀求地说道,“我们走了好不好?”
“你又要逃吗?”这次追上来的是终于确定她身份的美少年。他冲上前抓住殷凌的胳膊,却被她反射性地一挥,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啊,我……”殷凌自己也有些诧异,她下意识地抬脸,便看到路人责怪的目光,甚至于联谊寝室的人也露着不予苟同的表情。
果然……又是这样……殷凌冷笑,原本的惊讶被熊熊的怒火取代。
她挺直脊背,没有动作,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
人们总是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对长相出众的人自然地多出怜悯,根本不会去追究是谁先动的手!
宫煜轻轻上前,将僵硬的她带入自己怀里,摩挲着她被抓红的手臂,微笑地看着仍坐在地上的美少年,轻声说道:“抱歉,我姐姐她不太习惯被陌生人碰触,一时失手,请多原谅。”
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倔犟地站起身来,认真地说道:“她才不是你姐姐,她是独生女,三代单传,是我继父唯一的女儿。”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她,是我的姐姐!”
这宣誓般的话语,震得室友们一阵哗然。
他们随即发现自己竟成了路人八卦的对象,越来越多的视线汇聚过来,甚至有好事者停住脚步,欣赏着这幕马路认亲:“喂,这里是大街!”
他们虽然也很好奇,但可没兴趣被人好奇!吴夏雪小声地建议:“你们找个地方私下说吧。”
殷凌闭了闭眼,嘴唇有些苍白,她努力汲取宫煜的温度,平息起伏不定的心:“没那个必要,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你居然这么说!”少年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爸真的很担心你,你已经三年没回家了,电话也不接,平安也不报,你这样算什么?逃家少女?”
“逃家?”殷凌勾着嘲讽的笑容,回头直视这个身高已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我说这位小、弟、弟,我是不知道你究竟多想要姐姐,不过,很抱歉,我弟弟就只有这一个。而且我每个月至少回一次家——当然,是我和他的家。”
“没错,我可以作证。”宫煜笑眯眯地抱着她的肩,对围观看戏的人亦是好声好气,“虽然我妈每两个月至少回来一次,但她对我们很放心,逃家少女这种词请留着给别人吧,谢谢!”
“那么,爸爸呢?你宁可跟着非亲非故的人,也不愿好好对待自己的亲人?殷、凌、姐、姐,血浓于水的道理,你这个考上Z大的高材生,难道不知道吗!”
“爸爸?”殷凌收起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脸冷漠地看着那少年,淡淡地说道,“抱歉,我没有。”
早在三年前,她就认定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殷凌握着宫煜的手,紧紧,紧紧。她有干妈和他,已是足够。
那个人的事,她不想关心,也不想知道。殷凌的眸底有一丝的悲哀,淡淡的,如风掠过,却不曾从她心底离开。
往事如烟,灰暗的,不想记忆。
为什么要出现呢?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之后。
看着那个气红了眼的少年,殷凌只觉身心俱疲:这个她从来不曾当做家人的继弟的确有着出类拔萃的容貌,却无法撼动她内心一丝一毫的柔软。因为他酷似继母的外表,只是一再地提醒自己——她和妈妈是被怎样的人背叛。
有些事,她不可能放开,更无法原谅,只是懒得浪费时间去恨,因此只能逃避和遗忘。她已经如此退让,他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做错事不负责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得到一切,人怎能贪婪至此?
“你走吧。”殷凌闭了闭眼,吞下不断涌起的酸涩,却难以抑制地挂上了一抹悲凉的微笑,“傅奕,那个人是你的爸爸,不是我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知道爸他有多想你吗?他一直念叨着你,你能考上Z大,他有多为你骄傲,你到底知不知道!”傅奕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仿佛无法相信有人能绝情如此,他终于再忍不住激动地冲了上来,却被宫煜眼疾手快地断了下来。
“别碰她!”宫煜脸上再不见往日的笑容,森冷的表情宛若地狱阎罗,冷得让人心寒彻骨,“小鬼,你闹够了没!我这个人不太喜欢重复说过的话,别让我说第三次!”
“放手!”傅奕虽然很怕,但心里那股气憋得他不吐不快!他恶狠狠地瞪着殷凌,“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他是你爸爸啊,是你血脉相承的亲生父亲!你简直任性得不可救药,你妈妈已经死了!死!了!她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只会唾……”
“啪!”一个脆生生的巴掌狠狠地打偏了傅奕的脸,红艳艳的掌印清晰地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他惊愕地扭头看着面前的殷凌那仿佛全身浴火的姿态——此刻的她就像神话中的复仇女神,愤怒得仿佛着了火,圆睁的眸子里尽是狰狞的恶毒。
假如真能用眼杀人,傅奕相信自己早已碎尸万段。他忍不住地颤抖,却着了魔似的无法挪开视线。
“你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凭什么站在这里正义凛然?”殷凌用更为缓慢的语速一字一顿地迫着他,慑人的压迫感让人连呼吸都觉费力,“你不过是被保护得太好的大少爷,在璀璨的谎言里过着自以为幸福美满的生活罢了。”
“你、给、我、听、好、了——不要我的人,是他!”殷凌凶狠的表情里有着刻骨的伤痕,仿佛正割剜着早已伤痕累累的心,“是他背弃了我和我妈,是他没有半点人性地不留余地!是他亲手将我逐出家门的!”
“不……不可能。”傅奕虚弱地反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内里如海浪般汹涌的情感让他恐惧不安。他突然开始后悔,或许打一开始就不该叫住她的……
“不可能?哈,天杀的不可能!”殷凌狠狠掐着他的下巴,不准他逃避自己,怒目如同烈焰灼烧着他逐渐薄弱的意志,“他会为我骄傲?放P,不过是因为我考上了Z大,可以成为他炫耀的资本!我离家的前两年他有想过我?不,他才不会!他只会觉得我丢了他的面子,我不孝,不配做他的孩子!”
“当然,我也不屑做他的孩子!我比他更憎恨我和他有血缘这件事!”殷凌突然笑了,笑得凄厉,犹如鬼泣,“你不是很正义吗?你不是很伟大吗?那你告诉我,这个靠我母亲一天工作16个小时,吃了十年萝卜干配白饭,甚至卖血支持他留学的男人在她躺在病床上挣扎的时候,一边嫌弃她因过度劳累而老化的容貌,一边和你那看似端庄的母亲无耻地在床上打滚的行为又叫什么?你有像这样义正言辞地指正过他吗?还是你的正义,从来都只放在不能按照你的意愿做事的人?”
“你撒谎!”傅奕圆睁了眼眸,绝不相信他崇拜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相信我,我比你还希望这一切都TMD是个谎言!”殷凌咬牙切齿地看着傅奕,那瞬间的恨意如同飓风,将他脆弱的固执冲得七零八落,“你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不说了?哦,对了,还有你那个号称成功女士的伟大母亲迫不及待地爬上我妈的床,和别人老公苟合的行为,又叫什么?嗯?”
“你还真是幸福啊!”殷凌冷冷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傅奕,用极度不屑的口吻将他最后的信念一并毁灭,“你不用在自己生日那天亲眼观赏父亲的背叛,听他对我妈妈的侮辱,你还可以占有别人的父亲,得意忘形地在这里自以为是地批驳别人!”
“殷殷,够了,别说了。”宫煜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低下的头贴着她的太阳穴,声音略带哽咽。
“为什么不说?”殷凌冷笑,“不是要比比谁更有理吗?我都没有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居然还有理由跑来说我的不是?傅奕,你知道我最恨那对奸夫淫妇什么吗?我最恨这对狗男女当了婊子,TMD还要立牌坊,居然借着我妈的死讯来合理他们的关系。你告诉我,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无耻?你告诉我,这么无耻的人到底算什么!”
“他们明明……在我妈妈死的那天还搞在一起……我不过说他对不起我妈,我不过说了事实,他居然打我……”殷凌终于流出泪来,一滴滴的,如雨而落。
“别说了,别说了!”童撤伸手遮着她的面容,眼泪不停地流,她知道殷殷最要面子了,不管多么痛苦都不在人前落泪的。
“是他不要我的,是他对不起我们的……”殷凌像失了魂似的不断喃喃,她不敢看也不想看别人的目光,不管是同情,还是苛责,她都受不了……
她有她的骄傲,她根本就不想哭,更不想在大街上表演无聊的现实剧。但是她忍不住!
谁都不可以说她不孝!她已经拼了命了!即便承受着撕心的痛,也会努力微笑,为父亲的一再缺席编撰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
她做不了再多了……那亲眼目睹的刺痛,她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殷凌捂着心口,那里仿佛正汩汩流着鲜血:这种事为什么要落到她的头上?她从没想过荣华富贵,只希望和家人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这样的愿望很奢侈吗?
她曾经那样彻底地穷过,连餐桌上有碗红烧肉都可以让她兴奋一整个礼拜。可那时候的她真的很幸福,只要抬起脸,就可以看到真心爱护她的家人。
钱,根本就买不到快乐……
殷凌抬起脸,对着怔在原地的室友们微笑,苍凉的,疼痛的,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悲哀:“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先走了。”
她转过身,背脊依然挺直,然而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却显得那样纤细,那样孤寂。
(4)
那天之后,殷凌一直没有回宿舍,她一直抱着膝盖躲在房间里,傻傻地看着日升日落。宫煜一直在她的身边,和三年前一样,沉默安静,却不曾离开。
她没有傻得作践自己,有饭照常吃,尽管胃口不太好;有觉照常睡,纵使总是辗转难安。偶尔也会看看书,做做那天买的高数题,在遇到困境时可怜兮兮地看着宫煜,无声地央求着他的指导。
他们好像回到了三年前那些酸涩而孤寂的日子,彼此拥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睡觉的时候,宫煜会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她会被恐怖的夜鬼抓走。殷凌突然想起他们之所以会同床共枕就是因为自己常常做噩梦,凄厉地尖叫,然后在恐惧中醒来。
每当她睁开眼的时候,总会看到那时爱板棺材脸的宫煜站在床边,睁着一双担忧的眸子,深深地看着自己。然后他会爬上她的床,握着她的手,整夜,整夜。
殷凌伸手抚过他紧绷的面容,突然笑了,淡淡的,如丁香花开:“小少爷,我有好久没看到你这张死人脸了呢。”
宫煜有些窘,却没有挣脱她的抚触,粗糙的指尖轻轻刮擦着肌肤,引起一阵轻颤。他闭了闭眼,压下内心涌起的种种情感,最后才带着沙哑的声音,低低地问:“你喜欢萧珞什么?”
殷凌一怔,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紧得像要把自己捏碎。半晌,她才垂下眼眸,淡淡地说:“或许,是那份单纯的执著吧,我也不知道……”
宫煜转过脸,灰暗的夜空中唯有他望着她的眼眸,晶亮如星:“你想要他吗?”
殷凌低低地笑了,悠扬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掀起淡淡的波纹。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久久才吐出一句:“不要。不完整的男人,我不要。”
宫煜轻轻地支起身体,看着她平静如水的面容,轻轻地在她额头落下了深深的一吻:“殷殷,你会幸福,很幸福,很幸福的。”
殷凌闭上眼,一滴透明的晶莹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今夜的306,依旧低压。
童撤看着空空的床铺,心里一痛:这些天,她们都过得很不好,什么事都意兴阑珊,连一向热闹的夜谈会也变得沉重。常常走廊上一响起脚步声,就会不由自主地望向宿舍门。
那种既期待又犹豫的心情,将她们折磨得寝食难安。童撤知道,其实大家都很害怕,怕看到殷凌,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些沉重的往事,那些撕心的感觉,不曾参与其中的她们,有心无力。
若非李茜和吴夏雪有在考试时,看到殷凌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开,或许她们都会胡思乱想地以为她出了事。
凝望着苍白的天花板许久,她突然抱着枕头坐起身,问一旁背书的李茜:“你们明天下午考高数是不是?”
李茜被她吓了一跳,许久才点了点头,说:“怎么了?”
“我要去堵她。”
“可你也有考试吧?”
“嗯,我明天考马哲,应该能提前交卷。”童撤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无力也有些无奈,“殷殷考数学绝不可能提早交卷,除非她打算放弃。”
吴夏雪想起殷凌连蒙带猜外加小作弊,也只勉强拿到38分,不由得认同。只是她不能不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说?”
童撤沉默了下,淡淡地说:“或许,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是最好的。但那样太虚伪了,殷殷不是会自欺欺人的人。如果她是,就不会离开家,也不会那么痛苦了。”
李茜惊讶地看着她,一脸不敢置信地喃喃:“难道……你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
童撤没有说话,只是苦笑,还有什么可以问的?她早已经说得太过清楚……
只是童撤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会有一个人跟她有同样的想法。
当她急匆匆地跑到考场外,竟意外地看到了那个冷淡的身影,依旧不冷不热地做着自己的事——优雅地靠在墙边看着书。若非他的这番举动和因地制宜实在扯不上半点关系,童撤真会以为这只是一个诡异的巧合。
皱了皱眉头,她讪笑着看向正尴尬地回避她的萧珞:“校草,你……”抽风了吗?
萧珞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别开视线,装作更努力地看书。可看来看去,始终都是这一页。
童撤瞄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底隐隐有着笑意:殷殷,你会高兴吗?相信他已不是第一次来了,只不过……应该扑空了好多回了吧……
真是个单纯又笨拙的家伙!她以前怎么会认为他成熟又万能呢?还是殷殷犀利,居然一眼就看穿了这只纸老虎!童撤假装若无其事,不去戳穿他的体贴。
知道关心殷殷的人还有他,童撤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甚至开始轻哼着不成调的歌。
在考试即将结束时,童撤不很意外地,看到了姗姗来迟的宫煜。
眼尖地瞄到了宫煜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童撤佩服地看着他脸上依然亲切的笑容,仿佛他们的出现理所当然。若非早有怀疑,她大概也会以为刚才的惊鸿一瞥不过是自己回首时的错觉。
宫煜和萧珞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才转头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童撤:“小朋友,你这么看着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熟悉到骨子里的耍宝,让她不由出声挑衅:“假如我真的爱上了你,你还能这样笑吗?”
宫煜一怔,随即怀抱着自己退后三步,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真的要上我?”
童撤再也忍不住地轻笑出声,她再确定不过了:这个小小的男生,远比他们更有城府。
只是,她对此并不反感,或许是因为她已太清楚地知道——他,是殷凌心的支柱。
(5)
殷凌一出考场就看到堵在门口的三座大山。实话说,她真的很诧异,诧异得当场怔在了原地,手慌脚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见到宫煜,她觉得理所当然,他们原本就同进同出;而见到童撤,她也并不意外,自己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自己。可是萧珞……
心,微微一抽。殷凌躲开他的视线,却撞上了凝视自己的童撤,不由哽声:“你怎么来了?”
宫煜抢在童撤出声前,对那边两根显然有些木然的桩子道:“找个人少的地方,别堵在教室门口。”
眼见陆续走出考场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忙跟着宫煜朝外奔去:开玩笑,他们可没有在人前表演的爱好!
紫金港的广阔为他们塑造了良好环境,哪里都是说私房话的好地方。不过眼前的这方天地却是萧珞选的,他很快掌握了主动权,将他们带到西区一处宁静却温暖的地方,徐徐的清风吹去了烦躁与不耐。
宫煜赞叹地看着四周的环境,大方地褒奖:“萧,你真该去读考古,这种地方都能挖出来!”
萧珞只是意思意思地拉了拉嘴角,目光却一直放在不敢看他的殷凌身上。她的手有些不明显的颤意,却被紧紧地包在自己的拳头里,强烈地压抑着起伏不定的情绪。这样的她让他的眸子不由一暗,转过头,略带请求的目光便落在了童撤身上。
童撤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搂住殷凌的脖子,似有许多的感叹,却终究只是说出一句最最平淡,却也最最饱含深意的:“殷殷,我好想你。”
她很想念,也好担心。可是这句话,她却说不出口,只能抱着这个略带颤抖的女孩,紧紧,紧紧。那么多痛,那么多苦,为什么不说?
殷凌没有回抱,只是无声地将脸埋在童撤的肩膀上,默默地吞咽着不住泛上的泪水。鼻子好酸,可是她不能哭,不可以哭。她要坚强,必须坚强!
风中,两个女孩静静相拥,而两个俊逸的男生,却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久久,久久……
这画面并不和谐,可是,有些伤疼得美丽。
缓过神来后,童撤忍不住地骂:“浑蛋,你怎么可以落跑,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担心吗?”
殷凌闷闷地道了歉:“我只是觉得自己很丢脸。”
童撤一把拉开她,逼迫性地直视着她的黑眸:“殷殷,你认为你做错了吗?”
殷凌一顿,再抬头时,目光透着凌厉的光芒,决绝地说道:“不,我没有做错,就算全天下人都指责我,我也不认!”
童撤轻轻笑了:“那不就对了。既然你没做错任何事情,又有什么好丢脸的?”
一句话,仿佛定心坠,敲进了殷凌的心。她看着童撤坚定的眼眸,眼睛一红:“我……谢谢。”
童撤状似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转向萧珞的方向:“谢什么谢,可不只有我这么想哦,这位传说中很冷漠很无情的大帅哥也天天在找你呢!”
无可避免地,殷凌就这么对上了萧珞的视线。他看上去有一点疲惫,可眸光很闪耀,点点灼痛了她的心。
垂下眼眸,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外泄,更不想让泪意弥漫。
殷凌很清楚自己并不如嘴上说得那么倔,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有感情的冲动,无法时时都理智得仿佛程序。
她不是不想要,只是不能要,不可以要。她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像个小可怜,不想让自己看不起自己,所以宁愿将他推阻在外,不争不求,只当一个偶尔推波助澜的旁观者,看看这世纪末的爱情童话,究竟是开出璀璨的花朵,还是逐渐凋零在风中。
四目无法相对。萧珞略有些黯然,而殷凌则一再蹂躏着她的唇,童撤不由叹息,想说些什么,却被宫煜一把断下:“小朋友,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他在……清场?童撤诧异地看着宫煜僵硬的背影,倔犟得仿佛不曾有过一丝犹豫:“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殷殷吗?”
“喜欢?”宫煜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嘲。童撤以为他要否认时,得到了一个无比坦率的答案,“没错,我是喜欢她。”
“那……”童撤纵有千言万语,在这双流着刻骨伤痛的琥珀色瞳眸前也无法滔滔。
“因为喜欢就该争取?就该掠夺?”宫煜遥遥望着殷凌,年轻俊美的脸上带着难以言语的哀戚,超脱了年龄,掐的人……心好痛,“不,早在很多年前,我就没有那种资格了。”
“没有资格?”童撤皱着眉,刚一抬眸就发现那双应该情深的眼眸,此刻却如刀俎般狠绝地看着自己,仿佛深黑的漩涡吞噬着她的勇气,“小……”
“别告诉她,什么都别说,不然……”宫煜没有把话说完,然他的气势却仿佛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地锁着她的咽喉。
“知道了!”童撤点点头,难掩恐惧: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好陌生,也……好可怕……
“谢谢。”宫煜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转过身,疾步离开。
风中,那抹高挑的背影却显得那么落寞,仿佛伤痕刻入风中,隐隐都是疼痛。
(6)
在宫煜拉走童撤后,萧珞竟一反常态地主动走上了前。
殷凌本以为率先走向自己的他会主动说些什么。但事实证明,她果然还是太天真,面瘫不是一日造成的,改变也绝非易事!无奈之余,只得主动开了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可没兴趣当铁达尼克,更不想和他对看千年直至双双石化。
萧珞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一阵心慌,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才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那笑很浅,仿若错觉。可随即开口的话,却不容错认:“很是难得。”
哈?一句话戳得殷凌直接翻了个白眼,这算啥:“还好,不如您难得!”
对考试斤斤计较的人居然舍得花时间嘲笑她!是他太自信,还是她太伟大?只是不能不在意的是……殷凌有些踌躇了,犹豫许久才轻轻问道:“你不会真的是在担心我吧,还是不要的好,其实我没什么,真的……”
温热的大掌突然罩在了她的头顶,打断了她的喃喃,萧珞轻轻地揉了揉她微长的发,缓缓吐出了四个字:“头发,长了。”
一句话说得殷凌差点喷出了眼泪。她用力地闭了闭眼,挡住了几欲泛滥的泪水,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个举动并没有暧昧,才逞强地扯出一抹实在算不得好看的笑容:“是啊,免得老被错认,虽然进男生寝室不用登记很方便,不过也满伤自尊的。”
萧珞又笑了,视线落在她绞在一块儿的指上,这才发现殷凌有一双很漂亮的手,修长细腻。他不知道这段时间骚扰自己的情感波动究竟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刻意回避室友的议论,只是忍不住地关心她,想要亲眼看看她好不好。尽管他很确定,这无关爱情。
殷凌撅着嘴想岔开话题,却发现自己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敲在心上的诺言,声声尖锐:“校草,不要对我太好,虽然我不想要你,但若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我怕会把持不住!要真把你给吃了,可就麻烦了……”
那就吃啊!差点跳出口的话语吓得萧珞顿时睁大了眼睛,手像被电到似的立刻藏回了裤袋,这才压下心头不断涌起的慌乱。只是下一刻,他就那样凑巧地撞上了殷凌略殇的眸。
无法克制的自责如同尖刀直直刺进心里。萧珞知道她定是误会了,可偏偏自己无法解释。他对殷凌已有太多的破例,那种想要关怀些什么的心情,在他出生后的二十年光阴里,一直是陌生而遥远的。可萧珞知道自己不能用这种不确定的感情,去接近一个有过心伤的女孩。他不想伤害她。
看殷凌闷下头,有种小女生的可怜,他终是不忍地叹息:“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他要躲,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会违背自己心意的人,却也不是感情冲动的笨蛋。所以这一次,他的手掌没再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们之间有着微妙距离,进一步是殇,退一步却是伤。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却嬉笑地抬起了下巴:“笨蛋,耍你的!”
她似乎永远舍不得让他难堪,不愿让他无措。殷凌觉得现在这样已经够蠢的了,所以这样就好,不要再接近,不要让她觉得自己的感情很卑微。
“殷殷……你真的很坚强。”坚强地熬过了那些痛,坚强地强颜欢笑,坚强地在悲剧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坚强地面对这份可能是错误的感情。看着她完美的笑容,萧珞觉得自己会被这样的女生喜欢,真的很不可思议。
殷凌却一脸嫌恶地吐了吐舌,一副很是不屑的模样:“什么啊,你才坚强呢,你们全家都坚强,好坚强,超坚强!”
哈?萧珞好不愕然,莫非这年头,坚强已经沦落为贬义词了?
殷凌瞪眼看着一脸茫然的他,差点没仰头大笑三声:哈,哈,哈,原来面瘫不是全瘫,偶尔还能有些表情,娱乐大众啊!
她戳着他不够硬挺的胸膛,戳得他节节败退:“谁要坚强了?这年头坚强的都倒霉,没看过台言也看过《东京爱情故事》吧?看看莉香,如果不坚强,早打败那个女配,荣登喜剧女主了!”
东京爱情故事?萧珞嘴角一抽,他还真的在他老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感动下被强迫欣赏过。剧情似乎……还真有那么回事儿,见鬼了!
殷凌故作悲摧地号道:“你这死没良心的,不要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让我当小三!咒我小三也就算了,我多宽大一孩子啊,可你竟然还这么狠心地……你是想害我被泪水淹死,还是要我当坏女人?”
萧珞彻底无语,她的跳跃性思维不是他这种普通人可以理解的。只是忍不住的,他还是勉强地迸出了一句:“小三……本来就是坏女人……”
殷凌顿时一怔,歪头一想,不得不赞同:“呃,你说得对哦……”
呱——呱——呱……两人眼前同时浮现一排乌鸦,排着整齐的队伍,振翅飞过……
许久,她才讷讷吐出一句:“那个,我们回去吧……”
萧珞清了清嗓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冷场啊!
(7)
大学里的第一次期末考,很快在新生们的黑眼圈中结束了。看着室友们一脸兴奋地收拾行李,殷凌就忍不住一脸羡慕。
许是她的表情太像被抛弃的小狗,李茜她们都不由慢了动作。那件事发生后,尽管她们已尽量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心态上还有些难以抹去的阴影,甚至有点儿捕风捉影的神经质。反倒是把话说得清清楚楚的童撤,坦坦荡荡:“殷殷,你准备怎么过年?”
殷凌有些黯淡地垂眸,新年于她而言,就像海外学子过中秋,平平静静。母亲去世后,她都是和宫煜两个人围炉,在偌大的房间里欣赏一年比一年更让人无语的晚会,吐槽叫骂吃零食,然后在烟花照亮黑夜时,交换一句:“Happy new year!”
守夜年年,许愿幸福。两个孤独的灵魂,在寒冬展望新的一年,苛求一个不一样的开始。岁岁,朝朝。
幸福究竟会在哪一年降临,长大又在多远的地方呢?关于这些,他们并不知道,只能远眺着斑斓的夜空。然后,默默奢望。
殷凌没有理由地知道,其实宫煜比任何人都渴望长大,却也比任何人都畏惧着长大,仿佛一旦长大,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然而,她却猜不出个中缘由。只能感觉他渐渐宽厚的手掌,在握住她的手时,一年比一年更紧实。
轻抚手掌时,殷凌还能回望那时的颤动,如同他不曾溢出眼眶的泪水。若命中有注定,她想宫煜就是她的克星。他太聪明也太疏离,跟直率的她彻底合不来。可这样不合的他们,却一起走过了彼此生命中最痛苦的日子。
殷凌有时会很天真地认为宫煜或许是这世上另一个自己,才能不需要言语,就能读懂她的心。可回头想想,自己却从来都不懂他。他早有护照,完全可以和父母团聚过年,但每每只要听她提及这个话题,就仿佛被人倒了会似的,冷着张俊脸,让人忐忑。偶尔的偶尔,她也会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居然怕这个经常被她痛扁的小弟。
每当这时候,她多半会安慰自己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寄人篱下自然要多多相让。可这种想法在她挥出爱的铁拳时,是从来都没往脑子里冒过的!
从这方面来说,宫煜真的很圆滑,让人不知不觉就忘了立场。他要是想对一个人好,往往好得让人整个儿心窝都暖乎乎的。
殷凌微微一笑,再看向童撤时,心已空明一片。有这样一个活宝始终陪伴着自己,她已别无所求:“不知道,大概和去年一样吧。”
童撤挑了挑眉,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要不要来我家拜年?”
殷凌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讪笑道:“这不太好吧?师出无名,组织不能轻易出兵!难道你要我以毛脚女婿的身份上你家?我怕伯父伯母会吓出毛病来的!”
虽然她也在那里长大,但并没有来往的亲戚,老家的房子也被卖了,再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在垂下眼睑的时候,殷凌还会怀念那黑黑长长的楼道,及投过木板缝隙望见的那一方清澈的天空……
童撤可没那些花花肠子,直接赏出两白眼:“放心,虽然你看上去不男不女很是人妖,但我的品味自小锐不可挡,连萧珞都没法用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蛊惑我,你这样的……”挑剔的眼光上下一扫,她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安拉,我爸妈再不信任我,也不会怀疑你,你甭想从我们家敲走半个荷包,顶多让你上上麻将桌,赚点零用!”
殷凌一听,顿时有些技痒,往常都要等到年后,待老同学串完门子,才能逮到几个人过过牌瘾。一代麻神往往是需要更多的银子和金主来证明的,她很想从八方群众那里充实一下自己的小荷包。
童撤看她一脸犹豫,坏笑立刻上脸。她们可是老交情,打高一起就同舍又同桌,哪会不知道这家伙的恶癖。殷凌刚满十六就是一有抱负、有理想、有能力的标准赌棍:“我们家打通后多的是空房间,你们就爽快地来吧。”
殷凌还有的半分犹豫,终于在童撤致命的蛊惑下,彻底淹没了——“再说了,校草那家伙一醉酒就很精彩,每年灌他是我们全家的乐趣,你真的不要去欣赏欣赏?”
几乎是直接的,她握拳迸出了一句:“我去!”
在室友们暧昧的眼神中,殷凌顿时烧红了脸:该死的童撤,又挖坑让她跳!
(8)
“三条!三条!哈哈!果然是三条!胡了!给钱给钱!”一声欢呼,殷凌眉开眼笑地推倒昂贵的象牙牌,这是他们打得第八圈了,而她再次获得标志性的胜利——连胡七次!看来,她上不了麻省也能成为一代麻神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童撤可怜兮兮地瞅着薄薄的钱包,哀怨,“你真不知道客气也!我好心请你来,你居然这样对我,好歹也放点儿水啊!”
“是啊,居然对学姐也不松劲儿!”临时过来凑数的苏樱笑容端庄依旧,只不过在掏钱时,看上去多少有那么点儿心酸。那张完美弧度的嘴里吐出的话,更是好不直接,“连番后还真不是笔小数目!”
“战场无父子,赌场无感情,原谅我的残酷吧,我还是很爱你们的!”殷凌欠扁地亲吻着红色大钞,笑意飞扬。
“有种你就一直赢下去!”童撤终于红了眼,她的压岁钱啊,小金库啊!
“是!小的谨遵太后懿旨!”殷凌笑得如花灿烂,视线却不经意地对上了对面的萧珞。
他真的好惨!被拐来顶替输得毫无尊严的宫煜的萧珞,可谓是今天最大的金主。作风严谨的他根本不是打麻将的料,钱是一把把地扔,连她都替他觉得心疼。
人哪,果然是没有十全十美的!看他一脸不服输,殷凌就很HIGH,孩子气的男生当真能勾出女人潜在的母性,连她这样麻木不仁的家伙,都好想捏捏他暗暗咬牙后略鼓的脸。
这一趟果然没白来,比起萧珞人前完美的模样,她更喜欢现在这个有些狼狈又死不肯认输的大男孩,较之于他的认真内敛,自是别有一番魅力!
苏樱玩味地看着殷凌闪亮的瞳眸,那熠熠的光芒真是刺痛人心哦!她想这丫头定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那就是一只盯着食物的饿狼啊!好在正沉醉在惨痛失败中的童撤和萧珞,都无心关注他们的赌桌上是否坐了一个女流氓!
微微侧首,带笑的眼迅速捕捉到一抹狼狈逃离的视线。苏樱的嘴角轻轻一勾,优雅中更见神秘——真正会在意的人,果然还是只有那个无耻逃跑的小帅哥啊!
低头看着面前锐减的红色大钞,苏樱有一点心疼:她真该拒绝诱惑的,没想到殷凌这粗枝大叶的丫头,会是这么王道级的牌手!现在好了,距离她囊括看中一年的Burberry米色风衣似乎更大了……
爱上奢侈品真是一种罪过,偏生她就是抗拒不了。坏心眼在漂亮的眸里一闪而过,苏樱保养得宜的指轻轻刮过殷凌的鼻子,深意的笑容刻进了她黑色的大眼睛里:“殷殷,还满意你刚才看到的吗?”
这话……好耳熟!殷凌顿时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就算苏樱要学台言里的风骚男主,是否也该和她角色对调一下?怔忪中,她讷讷地吐出了一句:“苏姐,你要改打心理战吗……”
咦?居然被看穿了!苏樱一点儿也不脸红,反而眨了眨眼,看似单纯地问道:“我是这种人吗?”
这话不该问的!因为在场的不是她的青梅,就是她的竹马,再不然也是被她操纵了整个学期的可怜干事。所以她的话音刚落,连带牌桌一共传出了四个异口同声的回答:“当然是!”
默契地一笑后,是忍不住的哆嗦,苏樱当然不会翻白眼,她依旧笑得很温柔,只是这温柔让人好心寒——“现在的孩子还真是不可爱啊……”
萧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出众人心底的大实话:“不说宫煜,你和我们不过差了两年,距离能叫我们孩子的阿姨级,似乎有些遥远。”
苏樱晃了晃白皙的长指,一脸不苟同:“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女人的年龄呢,从来不是根据踩过的岁月来计算的!”
萧珞不服气地冷哼:“只有外星人才不用岁月算年龄。”
好冷!苏樱完美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龟裂,童撤强忍住喷笑的冲动,低头整理麻将牌,至于殷凌,则彻底被他少见的孩子气震得目瞪口呆了——原来,他也可以像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年,只要在苏樱的面前……
怔忪间,一双大手牢牢扣住她的肩膀,宫煜戏谑的声音随即在耳畔响起:“那么苏姐认为女人的年龄该用什么计算?胸部的发育程度吗?”
庐山升龙霸!在反应过来之前,殷凌已向上打出了一记有力的直拳。
宫煜眼疾手快地撇开了头,可她的拳头还是非常精准地擦过了他的脸颊。
面对三道诧异的目光,宫煜捧着受伤的脸,很是委屈地哀怨:“我内心深埋许久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被揭开了——其实,殷殷是我的贴身保镖,因为我的绝代姿容太让女人自卑,太让男人自残。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我实在是太罪过了!”
呕!殷凌原本的内疚被他的自白冲得一干二净,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将话题转了回去:“苏姐,不会真像这个臭小子说的吧?”
看着她眼里不自然的在意,苏樱差点失了形象地爆笑出声:“想知道真相吗?拿钱来买!”
殷凌顿时挣扎了,她看着好容易才堆起的钞票山,那叫一个犹豫:这可是她的辛苦钱啊!
苏樱再也忍不住地笑瘫在了椅子上,还很没气质地用手拍桌:“殷殷,你真是个宝!我要是男人,肯定把你娶回家。”
殷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人想要玩具的老婆。”
苏樱略有深意地瞥了眼宫煜,微笑地坐直身体:“那可未必,你现在还是介于懵懂的幼女和情窦尚初开的少女之间,他日长开之后,必是个惊艳四座的好女人!”
本垒打!殷凌不得不承认,苏樱的褒奖让她整个儿烧起来了,她略感羞涩地低下头:“苏姐,你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女人会因为遇见爱情而成长,陷入爱情而美丽,不管是苦恋还是热恋,都会让女人拥有动人的姿态。女人是需要滋润的生物,所以年龄只和成熟及爱恋有关。”
没有任何恋爱经历的童撤可不同意了,她嘟着嘴道:“照你这么说,那不是恋爱谈得越多就越老?”
“当然不是。”苏樱毫不犹豫地否决,此刻的她像个爱护小妹妹的大人,谆谆教导,“玩感情游戏是幼稚的表现,只是在浪费自己的美丽。真正的爱情是自己一个人的事,独自绽放,独自凋零,独自凄美。”
殷凌强行压下指尖的颤意,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怎么感觉好可怜的样子?”
苏樱和宫煜同时伸手,想摸摸她的头,没想到却撞到了一起。
一刹那的碰触,让宫煜如同触电般地缩了回去。苏樱一愣,随即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哦,原来如此啊……
她太在意宫煜的表现,以至于全然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神情。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唯有殷凌很不在状况地疑惑:“怎么了?一个个傻乎乎的!”
宫煜略显狼狈地回避苏樱的视线,反应极快地捂住被她碰过的指尖,一副悲愤模样:“因为我被一个阿姨电到了,天啊,我可贵的清白啊!”
萧珞的脸顿时黯了下来,苏樱却仿佛没看到,顾自打趣:“就算可爱的宫煜小弟弟是个女人,按女人的年龄区分,我也不能算是你阿姨吧?”
她的若有所指让宫煜微微一僵,深陷泥沼的他确实早过了初情的界限。当一个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无所不尽其用,他就彻底完蛋了。尽管,这份爱恋来得太早。
然而那抹刺痛心扉的涩然,终没能浮上他不曾诚实的俊脸:“哪有,我还好纯洁的不是?”
殷凌无力地投降:“是是是,你最纯洁了!十六岁的如花美少年!”
童撤忍不住掩面,不想面对好友的愚钝。而始终静默的萧珞,却突然冷冷出声,勾回了众人的注意力——“那么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在我们面前称阿姨?”
苏樱一怔,随即露出淡淡的笑容,有一点甜腻,一点期盼:“因为,我是快要订婚的女人。女人一旦准备踏入结婚的坟墓,就真的是欧巴桑了!”
轰隆!重磅炸弹,炸得在场的人头晕目眩。
殷凌几乎是反射性地看向萧珞,那张俊俏的脸蛋上何曾有过这般丰富的表情——那不敢置信的、痛苦的、纠结的悲伤。
如果有人说此刻他眼前的,是崩裂,是地狱,她想她也会相信。
原来真有一种痛苦,可以让冰山龟裂成沙。
心脏如插上一把尖刃,痛得连恭喜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牵强的笑容在脸上绽放,而视线,却是那样朦胧……看不清楚。
萧珞,你究竟有多痛?为什么我竟能那般清楚……
(9)
苏樱和萧珞吵架了,在大年二十九的晚上。
殷凌抱膝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天空,思绪仍沉溺在震慑的回忆中。
如果不是亲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一向冷静自持的萧珞居然因为苏姐似是挑衅的一句“小弟弟”,而气得大吼大叫。大人们根本就拉不住他,只能任他负气离开。
然苏樱淡然的表情,却比萧珞的愤怒更让殷凌揪心。为什么呢?想起苏姐叹息着说萧珞长不大的表情,她就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她不懂,真的不明白。苏姐当然可以无视萧珞的单恋,可为什么要否定他的感情?只因为她比他大吗?感情是可以用年纪和外部条件去衡量的吗?
殷凌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苏樱的父亲连是非对错都不问,就当众给了女儿一巴掌。他有一双锐利的眼,却仿佛根本看不到女儿眼底的嘲讽和难堪,只嚷嚷着要她去和萧珞道歉。
苏樱黯淡的眸光仿佛一柄犀利的匕首,刺得殷凌心碎成渣。
低下头,她看着被自己的指甲抠得血红的掌心,长长叹了口气:或许她不是不懂,只是害怕去懂。因为一旦明白,也许就真的放不开了……
窗外,星光满天。
殷凌犹豫了下,还是披上外套推开大门。她现在很乱,需要吹吹风,沉淀一下情绪。
只是才走到二楼的拐角处,就意外地发现了正坐在阶梯上的苏樱,一个游离在寂静中的颓废的灵魂。
殷凌不曾看过这样的她——孤独的背影有些神伤,纤长的指间点着一支薄荷凉烟,淡淡的靡白映照着她优雅的面容,竟诡异地折射出一股悲壮的美丽。
咫尺距离,却仿佛两个世界的遥远。
殷凌安静地站在苏樱的身后,看着这个完美得让人只能自卑的女子,看着她呆滞地望着指尖的香烟,却许久都不曾抽上一口,只傻傻地瞅着一星红亮,慢慢地烧向自己。
并非刻意,可殷凌还是没能错过那无声挂下的晶莹,顺着她精致的容颜,缓缓滑落。
然后,滴答坠地。
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殷凌终于在屁股袋里找到一张皱皱的餐巾纸。没有犹豫的,她默默递了过去。
突然窜到眼前的白,让苏樱微微一怔,转首却看到一张淡然熟悉的脸,无声地蹲在自己身边。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复杂得连自己都读不懂,苏樱干脆地接过纸巾,随便擦拭了下,才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坐啊!”
殷凌听话地坐下,抱着膝盖的她像个迷了路的孩子,满是彷徨。可那双黑眸,清澈如水。
苏樱看着她的侧脸,轻轻笑了,带着一种凄楚的美丽,在幽静的楼道里回转:“殷殷,知道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特别的喜欢你。”她叼着烟,空出手将专注看着自己的殷凌扭开脸,才继续道,“因为我知道你跟我不一样,你像燃烧的火光,干干净净,执著勇敢。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我没你说得那么好。”殷凌摇了摇头,却依了苏樱,没再转头看她,“比胆色比能力比外表比学业,我没有一样比得上你。”甚至连她喜欢的人,都只看着苏樱。
“我也只是看着好罢了。”苏樱垂眸看着手中的烟,自嘲地说,“我并不是真的优秀,只是不敢反抗,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只能在背后玩点不入流的小动作。你知道吗,我十四岁就开始抽烟,十八岁就和一个不怎么样,但口风很紧的人上了床。呵,看吧,我连做坏事都不忘考虑后路。”她歪过头枕在自己的掌心上,呵呵地笑着,可没有看着她的殷凌就是知道,她在哭,无声地流着泪,“我和萧珞从小就玩在一起,比谁都玩得好,比亲姐弟还亲,不是因为我们投缘,而是因为我必须要对他很好。小孩子感情再好也会吵架,可是我们从来不吵架,因为他只要眉头一皱,我就可能要为此挨上一巴掌。”
看到殷凌皱起眉头,苏樱勾着嘴角,伸手揉着她的眉心,然后遮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自己此刻的狼狈:“你知道吗?其实小时候,我真的超讨厌他。别的孩子都希望放学,只有我希望上课,最好永远不回家。有一段时间,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我都会心惊肉跳。我一点儿也不想见他,但是我不能,因为我爸总是强迫我面对他,照顾他,疼爱他。谁让他老爸是我爸的上司,谁让他对我的喜欢让我爸连升了三级!哈,我真幸福不是?人人都看到萧珞对我的好,他的痴心不悔,他的种种付出,可谁问过我要不要想不想?我整天带着端庄的面具,扮演着好媳妇的形象,我都快要疯了,又有谁知道?哈,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些!”
苏樱猛抽了口烟,呛得她咳嗽连连,咳得连眼泪都喷了出来,却仿佛终于找到了闸口似的,泪水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
她空洞地看着阴暗的楼道,如同望着黑暗的心口,充满了无助和绝望:“哈哈哈,他居然说我轻贱他的感情?我的感情被轻贱了那么多年,我却连一句抱怨都不能说,他又凭什么指责我!凭他喜欢我吗?他喜欢我什么?我的端庄还是我对他的好?那根本就不是我!他根本就不懂我,又凭什么说他喜欢我,凭什么要我接受他莫名其妙的感情!”
殷凌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才能止住捂住耳朵的冲动,她不敢听不想听,可是她不能不听,苏樱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被羞辱后发泄的途径。
许久之后,她才在苏樱逐渐平静下来的呼吸中,嗫嚅地说了句:“但,这并不是萧珞的错。”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不该为她父亲的不公背上罪名。
她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更痛苦。痛苦得连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都不知道……苏樱颤着手指将香烟放进抖动的唇间,不停地用力吸着尼古丁,试图平息情绪。
或许是习惯了优雅的面具,她很快吐出一句悲凉的真实:“我知道……可我能怎么办?难道去恨生我养我的亲生父亲吗!他就算有千般万般的错,就算迂腐得无可救药,他也是我爸爸啊!”
抓着头发,将脸埋进膝盖。苏樱在说到爸爸这两个字时,终于忍不住地哽咽出声。她也不想这样折磨萧珞,可是她没有办法。如果连恨都不可以,她会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为了让爸爸打消把她嫁给萧珞的动机,她甚至蠢得选择了作践自己,在女人应该最青春美好的年华里,她却找了一个根本不爱的人,任他趴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那晚,她好痛,很想吐,那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是她一生的梦靥,只要想起,就很反胃。她睁着眼睛看完了全程,她要自己记住这样的耻辱,她要自己明白她付出了多少——她,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回头。
她已经受够了,不想再赌上自己的未来和婚姻!苏樱罩住自己的脸,手指努力地擦着自己的皮肤,力气大得像发了疯,根本顾不得这样的动作会不会磨伤细腻的肌肤。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痛!在保守的小镇保守的教育下长大的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觉得耻辱。她拼了命地洗澡,可不管怎么洗,她还是觉得自己很脏。
知道了一切的爸爸只会凶狠地骂她像个妓女,她没有办法反驳,因为连她自己都这么觉得。只不过她出道得早,从萧珞开始粘着她的那天起,她就成了一个替父亲换取功利的卖笑女!
因为萧珞喜欢她,所以她必须让萧爸爸中意,所以她必须考高分,必须学钢琴,必须练礼仪,必须做这个学那个,她没有自由也没有自我,只能做一切萧珞喜欢的,萧爸爸喜欢的事。她像个连着线的木偶,这一生都挣不开束缚。
萧珞无辜,难道她就活该吗……她不喜欢他,是她的罪吗!
捧着脸,苏樱终于压抑不住地低声痛哭起来。她最恨的还是自己,不管怎么反抗,都逃脱不了萧珞的阴影,她连哭都没办法像个泼妇似的号啕……
燃尽的烟头烫伤了她的手指,可是苏樱不在乎,她早已麻木得不知道什么是痛了……反正褪下公主的外衣,她不过就是个……昂贵的妓女而已……呵……
心,好疼。殷凌静静坐在一边,没有安慰,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自己,默默地流着眼泪。
她们谁都没有看到,转角站着的高瘦身影正无力地倚着墙壁,握紧的拳头里,渗出了血……
不知过了多久,殷凌只觉得僵硬的身体很是酸痛,她看着渐渐泛了白的天空,听着身边渐渐变小的呜咽:今天,是旧年的最后一天……
凌晨的风有些冷,她抱着自己发凉的身体,微紫的嘴唇开开合合,终于吐出了一句不甚完整的安稳:“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你会有新的生活,一个爱你的优秀的学长……”
努力幸福吧,如果已经历了太多的痛苦。然后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他也不过是想要全心全意地去喜欢一个人罢了……
苏樱努力拉扯着嘴角,可终究没能带出惯有的笑容,只能睁开红肿的眼眸,迎上冰冷的寒风,刺激着肌肤,平静着情绪。
“对不起,我失态了。”她利落地拭去残留的泪水,昂起下巴时的她骄傲得像个女王,唯有深深的泪痕能证明刚才的脆弱,不是一场可笑的幻梦。
“不会,我只是做了一个有点儿悲伤的梦。”殷凌摇摇头,两眼始终看着前方,没有转头看她。
“傻瓜!”苏樱垂眸,收起感激的目光,率先起身往楼上走去,“呼,回去睡觉。”
“嗯。”殷凌微微一笑,跟在她的身后,可才走出几步,她们便同时僵在了原地——
萧珞,竟然在?!
他听到了吗?苏樱揪着胸口的衣服,窒息的闷痛涨满心房。她只觉得一阵晕眩,要不是及时扶住了墙,可能已跌坐在地。
可是这一次,一向眼疾手快的萧珞却没有扶住她,只是静默地靠着墙,无力地坐在阶梯上。
殷凌上前搀了一把,可她的双眸始终牢牢盯着萧珞的右手,那上面残留着血迹,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从未看过这么落魄的他……
沉默,在一夕弥漫。
苏樱和萧珞都低着头,而她,则看着他。
声音仿佛卡在了另一个世界,静得让人喘不过气。
突然,苏樱再受不住地迈开脚步,急匆匆地想要掠过萧珞上楼。可她的手腕却被他一把拽住,用力地,牢牢地拽着。
冰冷的触感刺进肌肤,苏樱像触了电似的,反射性地甩开他的牵制。她握着自己被抓过的手腕,退靠在扶手那边,戒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逃离。
直到噔噔噔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萧珞才扬起头,对着空气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这么久以来,任性地喜欢你;对不起,让你这么痛苦,我却不知道……太多、太多的对不起,他说不出口。
他的爱情是这样沉重的罪吗?他真的不知道啊……
闭起的眼睑,关上了泪水的闸口。他突然想起昨日的大发雷霆,现在看来果然幼稚而可笑,难怪她会厌恶。他原本只是不甘心啊……
在听到她和男友大吵的电话后,他本以为他们真的分了手。他以为自己又有了希望,才兴致勃勃地告诉她他愿意付出的一切,可她却下一刻当众宣布了她的订婚,像一巴掌将他所有的感情,劈在了他的脸上。
可是,原来他并不是有资格发怒的那个人……萧珞很想苦苦地笑,可是他笑不出来,他学不来电视上的那些演员们丰富的情绪表现,他只是很痛,痛得无法宣泄。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颓然地掩住脸,希望能拥有一个独处的空间。可殷凌却贴着他坐了下来,轻声地说道:“萧珞,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她没有等他回答,就径直唱起了歌,低低闷闷的声音,在静默的空间里轻轻游走,悠扬的歌声刺进了他的心,像在麻痹的肉体上切割——
“时间它一声不吭,仿佛停顿;
我不睡但是也不困,爱原本应该能和被爱对等;
你说那怎么可能,我太过天真;
当你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我竟然会哭得像个小女生;
你说我的付出让你于心不忍,那个时候我恨你是一个好人;
心还是会疼,想你在零点零一分,
幸福的人都睡得好安稳,寂寞太会见缝插针,我拿什么来和它抗衡;
心还是会疼,在想你在零点零一分,
痛苦的人都醒着被并吞,放眼望去是座空城,没有一个怀抱可投奔;
又到了夜深,世界都熄了灯,只剩我亮起一盏黯淡的灵魂;
天亮以后忘记,昨夜重逢有多冷……”
她一遍遍地唱着,悠扬而伤感,磁性的声音充满了魅力。
萧珞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了说话的气力,可出口的话语却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诞:“殷凌,原来你真的是凭本事考进文娱部的……”
殷凌没有笑他,反而主动握住了他受伤的右手,用力地,让他感受到伤口传来的疼痛:“萧珞,觉得疼的话就哭吧,我什么都看不到的……”
萧珞终于笑了,很酸很涩很苦,他是很疼,可是不想哭:“我……”不是有资格哭泣的那个人。这句有些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也不想说“谢谢,不用……”
殷凌捂住他的唇,晶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萧珞,你爱我好不好?”
第4章 所谓爱情
安静的楼道里,只有他们略微急促的呼吸,轻响回荡。
(1)
他们真的交往了。
萧珞有些不敢相信,瞪着天花板整整一日,直到父母在门外咆哮着喊他吃饭,直到大年三十的烟花绽开夜空,照亮了身边清秀的面庞,他才敢肯定手中握住的柔软,不是一场诡异的梦——他真的有女朋友了!
苦笑无声。没想到真会有这么一天,有一个不是苏樱的女孩,娇俏地依偎在自己的身边,小小声地笑着。
他的坚持比想象中的脆弱太多,萧珞的目光自然地擦过刻意躲避自己的苏樱,她正带着微笑玩着仙女棒,那张容颜依旧美得如同仙子。
手心突然一痛,像被灼铁烧着般被掐紧,他下意识地低头,却触及到一双潭水般深邃的黑瞳。
在反应之前,一句低沉的对不起就率先跑了出来。别说殷凌,就连萧珞自己都很惊讶。
四目相对,是了然,是理解,是温暖。萧珞吞了吞口水,正欲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殷凌却突然出手,一把捏住他脸颊上的肉,用力往边上一拉。
在他扭曲着表情倒抽气的同时,她却坏心地哈哈大笑起来,畅快而干净的声线,像一道璀璨的虹光,瞬间洗涤了内心的灰暗。
萧珞傻傻地看着她娇笑的容颜,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她,真的有种蛊惑的力量,让自制力极强的他都移不开眼。
其实,他不懂殷凌。她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知道了那么多污秽,为什么还可以这样闪亮的美丽,为什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平静?他不相信她猜不出自己的迷茫和懊恼,甚至随时有可能的后悔。
她真的不介意吗?不介意自己或许出于利用的动机,即便这样的卑鄙,连萧珞自己都觉得不屑。
她对他很好,他知道;她无所要求,他也知道。他也那样无怨无悔地爱着一个人,所以她的心情,他都懂。正因为懂得,所以不忍践踏,但当她看着自己时,他还是忍不住地觉得温暖,甚至贪婪地想要更多。
殷凌很特别,是他不想伤害的人,可是那不是爱情。萧珞闭了闭眼,他还记得缭绕在耳边的那首悲伤的歌,那高吭的音色仿佛她走过的路,坎坷却不曾放弃的坚毅,深深打动了他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听过苏樱的自白,知道那骇人的真相后,他一向顽固的心竟会在她的温柔下彻底崩裂。当她用闪烁着坚定和情感的眼眸望着自己时,他所有的拒绝都卡在喉咙,发不出声音。
她像个孩子似的捧着他的脸,那样认真地说道:“我没有爸爸妈妈,神经也很粗,如果你爱我,我不会有任何负面的压力。如果我喜欢你,也只会因为……你是你。”
她的话字字针尖,平和中尽是锐利,刺得他无力反抗。萧珞只能面对她的认真,被动地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然后在想清楚之前,吐出了一句他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好,我们交往……”
待他回神时,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她一脸惊喜——完全没有当初说不要他时的决绝。
她的黑瞳中夹杂着些许不敢置信,然后慢慢勾勒出一个类似幸福的笑容,温婉却炫目。一种说不出的美丽,在她略带英气的面容上悄然绽放,竟似月下美人的初鸣般惑人心神。
萧珞很想否认些什么,然他短暂的十八年生命里,不曾有自欺的习惯。他不得不承认,殷凌的笑颜有治愈的作用,微微抹去了他的疼痛、他的失落,以及他被苏樱砸得七零八落的自尊。
因此当她情不自禁地捧着自己的脸慢慢靠近时,他没有逃开,反而闭上了眼睛,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初吻。
那个吻,很浅也很甜。
她柔软的唇畔有些颤抖,却那样精准地落在他干涩的嘴唇上。
彼此贴合时,没有电光火石的激情,只有生嫩的摩挲,温暖着彼此伤痕累累的灵魂。
萧珞能感觉到殷凌的气息,带着淡香,轻轻扑在他的皮肤上。她并没有急切地要求什么,只是反复摩挲着他的冰冷,给他温暖的力量。
她太温柔,温柔得让他连鼻子都泛了酸。他只能紧紧抱着她,像终于找到了独独属于他的浮木,再也放不开手。
而殷凌,只轻柔地拍抚着他僵硬了许久的脊背,拍散了他的疼痛,也拍出了他千千万万个不解——为什么不能是她?为什么他爱的人,不是她?
或许,和她交往才是对的。萧珞微微侧过头,本能地加深了这个吻,吮吸噬咬着她的唇。
安静的楼道里,只有他们略微急促的呼吸,轻响回荡。
殷凌就这样成了萧珞的女友。她成功将这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半强迫地纳为己有。真正做了之后才发现,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忐忑,还有些小小的喜悦。
她看得出萧珞的不排斥,便坦荡荡地在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大喇喇地公布他们闪电般速成的恋情,即便面对苏樱,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她用行动告诉已无法坦然面对彼此的他们——请勇敢地走下去,如果已错过太多的美好,那就不要回忆,不要回头,牢牢地抓住眼前的幸福吧!
想起苏樱那时猛然红了的眼眶及自己当时的怔然,萧珞深吸了口气,吞下满心感慨,在漫天烟花的见证下,认真地对上了殷凌清灵的星眸:“你真的不后悔吗?”
殷凌歪过了脑袋,天真地问道:“后悔?为什么?”
萧珞没有回避,坦然地说:“因为我还忘不了她。因为……我还没办法爱上你。”
他的话直接又伤人,她却只是淡淡一笑,问道:“那么,你会努力地忘了她吗?”
萧珞闭了闭眼,沉默许久才略带苦涩却更坚定地承诺:“我会。”
他会,他一定会!
这简简单单两个字,却仿佛载上了千斤巨石的沉重。
事实上,早在苏樱和学长在一起时,他就反反复复地想了许多、许多。
他想这你追我跑的十余年,想自己被割了一次又一次的心,想苏樱始终时冷时热的态度,想她那仿佛温柔却更残酷的举止,然后他终于在昨天得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对于这段伤痕累累的疲惫情感,他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
萧珞把自己关在房里,什么也不做的,想了整整一天:十几年的记忆那么深,拥有的过去那么多,然现在想来,才隐隐察觉到她当时压抑的痛苦。她的委屈,他竟不曾察觉。而她所有的示好和温柔,却原来不过是一场藏着泪水的欺骗……
他们之间的感情,虚假多过真实。他看不到希望,只能看到自己的疲惫和苏樱的痛苦。这么多年来,他的爱恋带去的除了伤害,还是伤害。
够了,真的够了,他会放手,放开她,也放开爱……萧珞努力咽下欲涌出眼眶的温热,他不是那么没用的男人,所以他会坚强面对自己的心。
放手很痛,即便只是想起,都如钻心挠肺的伤。十几年的感情真的很重,但倘若他的痴恋只能让所有人痛苦,那么他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他会忘记,很努力很用力地忘记,即便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可是他会,他一定会。
殷凌好笑地看着萧珞那仿佛“如若不能,提头来见”的认真,微翘的嘴角更上勾了几分。
她踮起脚尖,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拉了下来,眼对着眼地逼问:“那你会认真地看着我吗?会对我好吗?”
萧珞凝视着她如墨的星眸,郑重地说道:“会。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你好……”
殷凌闻言,顿时笑眯了眼,她帅气地勾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将冻僵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温暖的躯体,仿佛在任性的依赖,又似被依靠的坚强:“哪,说话要算话哦!”
她突如其来的亲密,成功地震住了内敛的萧珞,骗得他下意识地承诺:“好。”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值得后悔的?殷凌笑着抱紧了他,有心疼也有满足,这个看上去无敌精明的大男孩,竟是那么痴傻和憨厚。
如果能被他爱上,那该有多么幸福啊!殷凌赖皮地把冻红的手,偷偷钻进了萧珞外套的连身帽下,感受着那片热辣的温度,心里却是一派宁和——
她知道他会做到。因为他一向是勇于前行的人,她相信自己最后即使没能被爱,也会有一段美好的初恋。
她,不悔。
他们大胆地拥抱在这个尚且保守的小镇,自然地勾来了诸多视线,有大胆者,甚至把目光胶在了他们的身上。
唯有宫煜,从头到尾背对着他们,仙女棒的火花灼着他的手指,却不能勾起半分情绪。他只是看着那闪耀的花火,一下一下地闪烁,刺痛着眼睛。
童撤不安地瞄了他一眼,默默走到他的身边,替他拍掉了烧焦他皮肤的烟火。她没有安慰也没有说话,只是坐在距离他一臂远的地方,遥遥看着相拥的两人。
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有那么多麻烦。如果可以,她希望怕麻烦的自己,不要像这群笨蛋一样!
童撤承认,自己很在意宫煜的那句“因为,我没有资格”,他浓浓的悲伤让她闭上了应该对朋友诚实的嘴,搞得她对殷凌总有些说不清的内疚。现在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认为宫煜自己也有责任,活该现在伤心又伤身。
她不是很想同情这个非典型性闷骚的家伙,只是有些习惯性的心软。事实上,童撤最担心的还是殷凌,她怕这个傻妞会因一时冲动,在这段显然只是单方面付出的感情中受创。她可不想看到失去了亲情的殷凌再栽在爱情上!苦尽总该甘来的,不是吗?
可这个看似皆大欢喜的开始,唯一的受益人,或许只有被纠缠许久的苏姐了吧……童撤的目光在落到苏樱的身上时,意外地看到了她微红的眼眶,可她的表情却仿佛得到了寻求已久的解脱,那笑容有放松有坚强也有淡淡的感谢。
习惯了自我保护的苏樱,没让人读出她心底的诧异,其实初对上抱着萧珞的殷凌时,她惊讶得根本移不开眼。因为她看见殷凌那张粉粉中泛着白的嘴唇张张合合地吐出了一句话:“看,幸福其实很近吧?别再错过别再放手。”
那一刻,温热涌上了她的眼眶。苏樱紧紧地揪着衣角,几乎要把手中的布料拧碎一般。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不管多么痛苦,都不会后悔。
可是现在,她却那么、那么的希望时间可以重来,她可以回到十八岁的那一年……
原来,真的坚强距离她还那么的远。苏樱看着手中快要燃尽的仙女棒,不自觉地勾出了一抹自嘲,却也是第一次地感觉到压在心上的重石,终于有了被挪开的迹象。
再抬头时,她依旧是骄傲而优雅的女神,可显现在她眼底的,却有更多读不懂的复杂。唯有对殷凌的感激和敬意,不容错认。
萧珞被殷凌抱得有些羞涩,他还不习惯这样的亲密。他们的感情还处在生疏阶段,即便有努力的决心,也还需要时间。但就连不好相处的他,都不得不承认,殷凌是个有亲和力的丫头。她像空气般自然地融入在他的生命中,等他开始警惕时,她已经侵入得太深。
这狡猾的妮子!萧珞不住在心底笑骂。这样的想法让他多少放松了些,也止住了欲推开她的手。只是精神上的松懈反而让身体变得更加敏感。女性独有的馨香,并没有因为她男孩子气的外表而减少。
她柔软却不明显的曲线,生生刺激着萧珞的本能。当他发现这一点后,他素来缺乏表情的脸,竟难以抑制地烧烫了起来:天啊!他居然对他还没有爱上的女孩有了想法,他是畜生吗!
若不是场合问题,萧珞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刮子,可惜这样粗暴的举动,他这辈子怕是做不出来了。因此他只能僵硬着身体,默默期待殷凌早早放手,好让他从自己可能是个流氓的厌弃中解脱出来……
他的放松居然只得一秒!殷凌不知该为魅力的不足而沮丧,还是为他的生涩大笑一番。然最后的最后,她只是收敛地放开手,退后了一步。
那张倔犟的小脸在瞄见飘着红云的俊面时,也忍不住地晕开羞涩的红润,在不断绽开的烟花中,有一份别样的妩媚。
萧珞的心不禁被轻轻撞击了一下,大手仿佛有了生命般,轻轻拂过她微刺的短发,低低的嗓音如幻梦般落在她的耳畔:“殷凌,其实你短发的样子,很好看。”
轰!一股热气烧上面颊,殷凌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可爱的样子引得萧珞一阵低笑。一直紧绷的面容终于有了不同的表情——有一点斑驳,更有许多的轻松。
这么久以来,他负荷累累的心第一次彻底放轻,尽管很不习惯,尽管还有些疼,但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他紧紧地握着殷凌的手,拉着她倚墙望着天空中此起彼伏的闪亮烟火,目光深深——
新的一年到了,这是告别过去的一年,是开始拥有的一年了……
(2)
萧珞对殷凌的好,无微不至。
寒假过后,他辞去了学生会的工作,避开了仍能灼烧他心肺的苏樱。他依旧表现得很真,离开时不会假装自己不在意。
当他冷漠地放下离职申请后,便拉着殷凌的手,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帅气地转身离开。然他握着她的手的气力却仿佛要握住自己碎裂的心,紧得捏痛了殷凌的心。
他可以对全世界说谎,却选择了对她诚实。
这就像个公然辞旧迎新的仪式,既说明了自己的态度,又有些霸道地宣誓了主权——殷凌,是他的。
比起殷凌的羞涩和尴尬,童撤则抱着看戏的心态,观望着萧珞迅速走马上任男友一职,她不看好,却有期待,期待一个可能的奇迹。
因为对萧大帅哥来说,任何事都必须付出全力做到最好,就算谈恋爱也一样。当一个人全力以赴地做一件事时,当一个人全神贯注地对待另一个人,要不产生任何感情,实在太难、太难。
殷凌的这份感情,赌得或许就是这一点。所幸萧珞也没让人失望,他很自然地从“受虐弟弟”宫煜手中,接下了送早饭的任务。
每天早上,青溪学园的女生宿舍门口再没了过往那个有些调皮的阳光男孩,却多了一个俊秀得仿佛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男生,带着金丝边框的眼镜,提着早饭,静静倚在宿舍门前的路灯杆上看书,冷淡而优雅。
等殷凌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到他面前时,萧珞往往会因她困倦的可爱模样而忍不住挑起嘴角,笑容不深,浅浅淡淡,可是出现在那张冷漠的脸上,就是该死的好看!
周围那些个目的相同的男生,只能咬牙切齿地扭转女友们偷看帅哥的面孔,然后在心底暗暗咒骂:天杀的,让不让人活了!他们这些好容易才追到外语系MM的无辜路人甲乙丙丁,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因为平胸妹男友的光辉形象,他们小日子不知道难过了多少倍——为了不在女友面前褪色,他们只能疲于奔命地努力再努力,可偏生萧珞那厮,像是要和他们竞争似的,总有办法表现得一天比一天更体贴,那叫一个愤恨啊!
外貌是老娘生的,就算重回娘胎,没准出来还这样儿!至于后天嘛……他们眼皮一掀,正好看到萧珞此刻的举动——小心翼翼地卡位在尚还迷迷糊糊的殷凌身边,好让重心不稳的她有所依靠,不至于脚底打滑。接着,他干脆利落地插好豆浆吸管,剥好糯米饭团后将有塑料纸的一半,塞进女友的手里,托着喂进她的嘴。整个过程,细致到家,耐心至极,完全搭得上他斯文的外表。
最让人无法不在意的是,即便殷凌扒早餐的姿态实在谈不上淑女,萧珞亦能温柔地注视着她,随时送上她可能需要的纸巾。偶尔的偶尔,还会帮她理理那头又被她整得短短的发。
他的举止和肉麻全然无关,可就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让人除了咬牙还是咬牙,只能暗暗佩服殷凌的不为所动,在这样完美的男人面前,居然还能表现得如此随意。
他们不知道的是最初的时候,殷凌也曾试图展现出自己精神的一面。可是真的勇士敢于直面现实的残酷,而她从小就自认有勇无谋,因此没几天就在强大的睡意面前正式宣布放弃,只能相当阿Q地指望男友能坦然面对她懒散却足够真实的一面。
而萧珞,还真的就这样大方地接受了!这一点,就连殷凌自己都觉得受宠若惊!终于有一天,她再忍不住地踮起脚尖,伸手覆上了萧珞的额头,满面担忧地喃喃:“这孩子……不是给发烧烧坏脑子了吧?”
萧珞差点没喷笑出声,他一把抓下她的手,却没有松开,拖着她走向食堂。背对着她的俊靥上,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我看啊,是你给饿伤了脑子才对!”
可惜跟在他身后的殷凌全然没有察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交握着的手上。那重叠的温度,烧红了她的面颊,有种不言而喻的小小幸福,在她的心底滋生。
这是萧珞自学生会事件后,第一次主动。当困扰他们的伤感不再,殷凌很难再放开女性的矜持,大胆地去做些什么。她的退缩给了萧珞喘息的余地,却也让身为情侣的他们,少了许多应有的身体接触。
纵使每天都在一起,吃饭、自修,但这三个月里,他们不曾有过亲密的举动,总是发乎情,止于礼。
萧珞风雨无阻的接送,体贴细致的照顾,无法抹去她潜藏在心底的种种不安。因为宿舍有李茜和吴夏雪这两尊一等一的八卦女王,她的资讯想不发达都难!
于是,她不得不知道他们这段无关他人的感情究竟有多不被看好:不管是关心萧珞的,还是爱护她的,除了始终在她身边守候的宫煜,竟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甚至她的至交童撤都持有保留意见,还私下警告她不要陷得太快。
殷凌知道大家也是关心她,只是不能不觉苦涩,仿佛全世界都站到了她的对立面。有太多的人在等着看他们这对貌不合神还离的新鲜情侣,上演一场不欢而散的好戏。
距离萧珞最近的她,其实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还没有爱。
萧珞对她的好,只是为了承诺,为了了解,他像对待一尊玻璃娃娃般小心翼翼,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那么脆弱。
殷凌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想象中的洒脱。当她在意起一份感情时,便失去了我行我素的本能,忍不住地开始在乎那些无聊的流言。
童撤笑着说她神经过敏,她只能羞窘地默认,因为一度时间里,她甚至不敢上学校的BBS,生怕自己随便看个帖子都会遐想无边。
萧珞毫无预警的主动,如一针定心剂,打散了她所有的踌躇。她的心一下子飞扬起来。
看着他的痴情的时候,她会心疼,但被他当做公主般伺候的时候……她竟有些难以言语的欢喜?
爱情未满,友情以上,这份暧昧亦别有一番滋味。
殷凌快步追上萧珞,大胆地伸手戳了下他弹性很好的脸颊,姣好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撅嘴,嫉妒他的好肤质:“呦,这位帅哥,最近心情很不错嘛!”
闻萧珞轻轻一怔,脚步顿时慢了下来,殷凌疑惑地抬头,看着他微微拧紧的眉头:“怎么了?”
她想抚平他的眉头,可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没能自然地动作,只能捏了捏他握着自己的手,担忧地望着他深思的眼。
萧珞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下意识地一勾嘴角,安慰的话还没能说出口,眼底已闪过了一抹惊讶——他真的在笑,这怎么可能?
习惯了同学拿他的面无表情作文章,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不爱笑。可仔细回想起和她交往的这三个月,他笑的次数竟比以往一年还要多!
和她在一起是这么快乐的事吗?亦或是……她的存在本身就很可笑?萧珞看了看身边的殷凌,她正为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而显得有些焦躁。
她皱着自己的小鼻子,鼓着腮帮又撅嘴的样子,竟怎生看就怎生像憋气的鼹鼠!萧珞的额头顿时飘过一片汗雨,他突然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无比之巨大啊……
在对上殷凌狐疑的眼眸时,萧珞下意识地说了句:“殷殷,这周六我们去约会吧。”
殷凌微微一愣,半晌后,呆呆地吐出一句:“可上周不就说好了,这礼拜六联谊寝室一起去烤肉吗……”
呃!他忘了!面面相觑间,是他的尴尬,她的憨笑。
(3)
结果,他们还是去约会了。
原本殷凌只是不经意的一提,宫煜就像顿悟一般,说出了六月前不适合在柳浪闻莺烤肉的一百二十个理由。
当然,没人有兴趣听他全部交代完,尽管宫煜那厮一直吵死人地抱着萧珞的大腿,拼命地吼着:“让我招,我还要招!”
不知不觉成了大姐大的童撤挠了挠耳朵,一脚踹开了这个不合群的,正色地望着被搞得脸色铁青的萧珞:“既然都做好了吃烤肉的准备,那这样吧,你和殷殷去约会,傍晚和我们会合,去黄龙的韩国烤肉店搓一顿。”末了,她奸笑着补上一句,“当然,由你请客!”
殷凌的脸顿时夫唱妇随地绿了一半,黄龙那家烤肉店说贵不贵,但八个人的分量惊人,尤其是玩了一天之后的晚饭,保守估计也得要五六百!
何况,他们有四个男生,别的不知道,他们家宫煜可是人不可貌相的大胃王。女生方面,她自己也是当仁不让的能吃啊……
萧珞却毫无异议地点了头,换女生宿舍的集体欢呼。当然,殷凌除外。
她那双担心的眼眸,让她看上去好像一个快烧出火来的南瓜。
郭家见状,差点没笑喷了。他偷偷俯在萧珞耳边,低声说道:“萧,感情不错啊,看你家殷殷心疼的!”
萧珞微微勾了勾嘴角,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捏了捏殷凌的手,让她放心。他对购物没什么欲望,人缘也不怎么好,平时总在图书馆待着,根本花不了什么钱,所以只能被动地看着存折本上的数字越来越大。
本以为交了女朋友后,资金会有一个出口,不用搞得总被父母说他像苦行僧,可结果呢?他连请女朋友吃饭的权利都没能获准,殷凌死活要塞他饭钱。看她毫不忌讳地作势要在众人面前掐他的脖子,萧珞只能默默收下那可能不足,却也足够厚道的费用。
只不过看到殷凌这样担忧他的荷包,他的心里还是稍稍一暖,前几天才在班级群看到有同学抱怨说女友把他当凯子,为了在自己的朋友面前博面子,搞得他这个月都得吃泡面。
自己或许……真的很幸福吧!萧珞牵着殷凌的手,惬意地漫步在学校的小路上,看两道绿树成荫,花朵绽放,看埋头苦读的学生坐在草地上喃喃细语,看情侣们嬉戏追逐,也看天空一点点变黑。
饭后散步是他们交往后才养成的习惯,萧珞做主买的饭餐兼具营养和美味,分量还不小,殷凌总担心自己会变成一只小胖子。而萧珞基于健康生活的考量,也觉得成天闷着看书的他们是该有些运动。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可以在一起做的,除了床上运动,或许也就只有散步了。
其实,萧珞每天最喜欢的也是这个时间,空气清新又安静。只是今天……他瞄了眼仍嘟着嘴巴的殷凌,似笑非笑:“怎么,还在生气?”
殷凌闷闷地低下头,孩子气地踢了脚跟前的小石头:“哼,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萧珞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让她忍不住直起鸡皮疙瘩:“干吗!”
“看太监啊!”他直接大胆的回答,害得殷凌直接打了个趔趄!耳边似乎传来了闷笑声,可当她抬头的时候,依旧是张石雕的脸——面无表情。
“你刚才说了什么吗?”殷凌危险地挑了挑眉。
“没有啊。”萧珞坦然自若地说着,仿佛是课堂上的问答,一丝犹豫都没有。
“那看太监是怎么回事?”
“是动作。”
“……天啊!你居然也能说冷笑话!”殷凌嘴角一阵抽搐,还好现在快六月了,不然她肯定给冻出感冒来!
“我只是说实话。”萧珞的眼睛迅速闪过一抹淘气的光芒,很有十八岁少年的感觉。
殷凌不由一怔,下意识地抚上他的脸,仿佛在寻找那抹童真的痕迹。她有些惊讶有些急切也有些温柔的目光,让原本因为她的碰触而略显僵硬的萧珞,自然地放松下来。他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住她的,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毫不逃避地看着她:“怎么了?”
殷凌只觉心里暖流沸腾,百般情感烫热了心肺,目光胶在了金框玻璃片后的黑瞳上,声音出口后才蓦然发现竟是说不出的沙哑:“不,没什么,真的……”
那一瞬间,他们靠得很紧,仿佛下一刻就会肌肤相贴。她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呼吸,闻到他干净的肥皂香。可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惊叫,却在刹那破坏了唯美的气氛——“天啊,那两个男人要接吻了!”
萧珞清楚地看到了殷凌脸上骤现的黑线,下一刻,她已经转过身,对着那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白目女生,大声地吼了回去:“丫的,男男相爱碍着你了啊!”
一片安静。
萧珞傻傻地看着龇牙咧嘴的殷凌,突然再也忍不住的爆笑出声:天啊,这个宝真是……太有趣了!
看着殷凌红着脸抗议地捶了过来,他却只是更大声地笑着,笑着笑着竟发现殷凌那双闪亮的眼里也充满着笑意,仿佛在说:是吧,大声笑出来的感觉很好,对吗?
他渐渐停歇了满腔笑意,深深地望着殷凌,然后将她紧紧地锁在自己的怀里:“谢谢你,殷殷……”
原来世界上真会有一个人,懂他如斯。
(4)
周六的天,是春风和煦的艳阳天。
虽然没能去柳浪闻莺烤肉,但联谊寝室的活动依然丰富:先爬保俶山,观望了整个杭城美景,又嘻嘻哈哈地爬遍了大小山头,累得恨不得趴在地上。缺乏运动的李茜更是累得直嚷嚷:“减肥!真是太减肥了!”
虽然少了常常出糗的殷凌和赏心悦目的萧珞,聚会依旧热闹非凡。事实上有宫煜在的地方,从来都和冷场无关。他显然是最能活跃气氛的家伙,和殷凌在一起时,他们便组成斗嘴姐弟Pair。而当殷凌缺席的时候,他跟童撤旗鼓相当的冷嘲热讽则更见其毒舌风姿。
李茜看得一惊一乍,不知该说什么好。至于始终在旁观战的吴夏雪,倒是饶有兴味,突然出口断了他们的唇舌之战:“宫煜,你是不是长高了?”
宫煜一听就乐了,屁颠屁颠地跑到她身边,主动比划着:“啊呀呀,吴同学,真是好眼光啊,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我高了五公分多哦!”
那就有179cm了啊,小帅哥还真有潜力,迟早迷翻一群人!吴夏雪一咧嘴,下一句就把抬头挺胸的他打回原型:“可是,你好像更瘦了也……”
宫煜顿时缩成一团,抱着脑袋一脸悲愤。对女人而言求之不得的苗条,一直是他心里的痛,小胳膊小腿的男人已在潮流中褪色。只不过表现给别人看的是搞笑,而他的内心深处却真的有那么一道不甚明显的伤。
童撤恰巧就瞄见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伤,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一脚踹了过去:“快五点了,我们要吃烤肉!带路!”
宫煜只好一脸委屈地揉着屁股,带领大部队走向公车站。在和童撤擦身而过时,他轻轻丢下了一句:“不愧是殷殷的好友,真是敏锐。谢了,小朋友。”
可惜,同样敏感的殷凌,却始终没能发现他的心事。童撤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啊啦,啊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
杭州的交通状况一向悲愤,这个号称旅游休闲城市的地头,每到傍晚就很有北京风范,塞车塞到圣人都要抓狂。所以当萧珞和殷凌推开烤肉店大门时,天空已被夕阳尽染。
童撤一抬眼就瞄了他们,看着脸蛋微红,手中捧着一大束鲜花的殷凌,她忍不住地调侃:“呦,终于来了啊!迟到那么久,小两口干什么少儿不宜的猥琐事儿去了?”
被她这么一说,殷凌仅存的羞涩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靠,你是饥渴得不行了吧,街上男人多得是,随便抓一个凑合下,填填欲火再来做人!”
全场肃静!
其实,话一出口,殷凌就后悔了——她们现在可是在饭店啊!看着男生们瞠目结舌的模样,她的两颊烧得跟番茄似的,看得一干女生都想替她掩面了。
宫煜早就料到她会失言,可这一次他却没帮着圆场。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将那个资格让出去。不放手,只会让他显得更加悲哀罢了。然终没能忍住的是他内心的渴望,琥珀色的眸痴痴地看着她,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近日来越来越漂亮的她。
可在萧珞察觉到什么之前,他已恢复了玩味的表情,让人什么也读不出。萧珞不是多疑的人,对别人的事也没什么好奇心,便真当自己看走了眼。
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殷凌身上。不擅长圆场的他心里有些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求救的目光落在童撤身上。
童撤偷偷送出一个“记得,你小子欠我一次”的眼神后,便很拽地一拍菜单,对服务员吼道:“点单!”回头,她拿起筷子点点依旧恍惚的家伙,“兄弟们,都二十一世纪了,不要低估女生啊!饱暖思淫欲,麻烦你们几个,先吃饱了再YY吧!”
好色的刀锋,就这样反转地对准了吓呆的人。宫煜在心底为她精湛的表现暗暗叫好:这丫头不读法律真是可惜了她那张喂了毒的嘴!
萧珞则一直小声地安抚将脑袋埋在臂弯中的女友,久久之后,她才捧着自己尚很红润的脸颊,羞涩地吃着男友为她布好的烤肉。
童撤见状,心里不无感慨:他们现在这样好,她真的很高兴!一向认真的殷殷,不是玩感情游戏的料。何况当一个人过于关心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能逐渐地演变成她的生活重心,他的一言一行都能轻易地牵动她的心。
若说萧珞对女友的照顾,是人人都能看到的体贴,那么殷凌的温柔,就如同她的女性姿态一般,是隐藏在表象之下的。她只希望以萧珞的聪明,能够发现,并且珍惜。现在看来,他果然不负所望!
童撤微微一笑,坏心地冲他挤眉弄眼,在瞄见逐渐浮上他脸颊的红云后,才聪明地见好就收:嘿嘿,幸福吧,尽情地再幸福一些吧!
吵吵闹闹的晚餐,因为有了新出炉的情侣一对,而多了一些柔软的浪漫气息。历史告诉我们,班对是悲惨的,因为会被全班同学取笑捉弄。这一点在联谊寝室也差不多。他们争相询问那捧诱人的鲜花——这可不是萧式的务实作风。
殷凌无奈,只得在强强联合的威逼下,乖乖交代了他们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第三次约会,包括看了什么电影,走了什么街,吃了什么东西,最后又是如何惊喜地收到了第一份他给她的礼物——十八朵蓝色妖姬。
在述说时,殷凌始终带着幸福的笑容。她当然知道这些花很贵,可让她觉得虚荣的并不是鲜花的本身,而是一个现实主义的人,居然愿意为她改变。
萧珞对她的好再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殷凌现在有勇气相信,终有一天,她可以抹去他心底的伤。那张男孩子的小脸上自然散发出的妩媚,在那个瞬间,俘获了所有人的心。
原来恋爱,真的可以让人美丽。
坐在窗边的宫煜悄悄转过脸,微微垂下的眼睑里既有祝福,也有一些淡淡的……失落。
直到真正失去才知道,原来心疼竟可以痛到几乎窒息。他以为自己是这出戏的导演,可最后才发现,他不过是个过场的小配角。在伤感过后,便只能黯然地退场。
这一刻,他想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懂得萧珞,那曾经忍不住落泪的疼。
曲终人散。
因为欢腾太过雀跃,所以离别更显孤寂。
纵然隔日便能在宿舍再见,可当他们对殷凌和宫煜说拜拜时,竟连萧珞冷清的脸上,都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不舍。
反倒是抱着花束的殷凌,即便目送他们离开,也不觉得凉静。她转头看着今夜特别安静的宫煜,突然咧嘴一笑:“走吧,我们回家。”
简简单单一句话,如倏然腾起的一股暖流,灌进了宫煜的心。他不自然了整夜的脸,顿时漾出了一抹快乐的笑容,下一刻便抢过她的一只手,拽着就撒腿往家跑去。
他跑得很快,却控制在运动方面颇有天赋的她,恰好能跟上的速度。殷凌紧张地抱着花,心疼地看着不断顺风飘去的小白花,恨声咒骂:“该死的你!”
宫煜哈哈笑着打开家门,还很无耻地回头嘲笑她的气喘如牛,并在无影飞腿印上自己的屁股之前,眼疾手快地小小一跳,逃过一劫。可守不住势的殷凌,却因为踢空,几乎要摔扑出去。抱着足以遮盖视线的花束,她难以像往常那般控制自己的身体。所幸宫煜似早有准备,在她膝盖磕下去的前一刻,他迅速地拉着她往上一提,锁紧自己的怀抱。
尽管宫煜成功地稳住了她的身体,却没能抗住这股冲力,两个人同时摔在了地板上。松软的羊毛毯缓冲了撞击,只有触及地面的地方有些小小的刺痛。
殷凌僵硬地转过吓得苍白的脸,对上了他担忧的黑眸。惊魂未定的同时,是他们异口同声的一句:“你没事吧?”
同时响起的声音,让他们默契地一怔,随即是忍不住地扑哧一笑,笑彼此的狼狈不堪,也笑彼此的大惊小怪。
清脆的声音交汇在未点灯的房间内,如同刀刃斩破苍凉。有些寂寞空荡的房间,顿时变得温馨起来,连带柔柔的夜风,都仿佛牵上了温暖的光晕。
宫煜深深看了殷凌一眼,在她怀疑之前,将她反锁在自己的怀里。
她微微汗湿的脊背,紧紧贴着他火热的胸膛。瘦瘦高高的她,就那么恰好地嵌在了他的身前,仿佛亚当找到了他的肋骨,不多不少地搭配着彼此。
他想,她定不知道这些年来,正因为身边有她,他才能不寂寞,不憎恨。宫煜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扑在殷凌的颈项,逗得怕痒的她忍不住扭了扭身体,笑骂了一句:“干吗,学牛喘气啊!”
这女人的脑子……是跟猪换过吗!宫煜倒抽了口气,屁股偷偷往后一撅,避开了敏感部位的摩擦。他知道倘若自己够理智的话,就应该放开手。
可是,他舍不得。所以宁可忍着浮上额际的汗水,也要像抱着这一生的依恋般,紧紧抱着她的腰。
他想自己能拥有的,或许,也只有这一刻。
殷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小小声地低问:“怎么了?撞伤脑子了?”
他们之间的对话,十数年如一日地吐不出象牙,可内含的浓厚关怀,却也只有彼此才能体会。那是只属于他们的温暖。
宫煜闭上眼睑,轻轻嗅着她的发香,参着点点汗味,熟悉而安心。
她看不见的他的脸上,尽是赤诚的温柔爱恋,然出口的话语却是答非所问的怅然:“殷殷,谈恋爱,你……快乐吗?”
“哈?”殷凌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她试图扭转身体,却没能挣开他的钳制,干脆懒懒地倚着他,“小鬼,思春啦?拜托,你才十六岁,风花雪月似乎有些早了哦!”
“爱情这东西……是可以年龄划分的吗?”宫煜不自觉地溢出了一抹苦笑,只因为他比她小,所以她连想都没想过,曾日日夜夜共眠的他会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感情吗?
“或许,不能吧。”殷凌认真想了想,才做了简单的答复,“我记得有人曾说过:爱情没有早晚,只有有,或者没有。但年少时的我们,往往分不清什么是爱,那或许只是憧憬,可是我们却误以为那便是美丽的爱情。”
“那么,你和萧珞之间呢?”宫煜问得有些艰涩,他知道自己在害怕,畏惧着一个早已有了答案的结果。
“我不知道。”殷凌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
“那……”宫煜的脸上恍然闪过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惊喜。
“可是,我很快乐。”殷凌接着出口的回答,如同骤现的雷电,将他狠狠劈裂,“他对我好的时候,我很满足。他难过悲伤的时候,我很心疼。我不知道爱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至少,我为他心动了。”
哑然,无声。
宫煜抱着她的腰的手,悄然滑落。
有一股陌生的刺鼻的酸意,冲击着他的瞳眸,几乎逼出了眼泪。
然最后的最后,他只是再度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轻留下一句:“是吗?这样就好。”
殷凌轻轻地笑了,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胸膛:“好什么啊!人小鬼大!”
宫煜难得地没有回嘴,只是将脸贴在她的发上,无声地说了句:“加油,殷殷,你会幸福的……一定。”
落地窗透进了银白的月光,如水色披靡,轻轻地罩在被拥抱的她,和悲伤的他的身上。
微凉,惆怅。
今天,是她和他同居的第一千日。
他想,她不会记得。
她已经忘记。
(5)
生活在按部就班中,一晃又是一年。
重复不变的是学期末的浓浓离愁。原本愤懑于荒山野岭的一干人等,在熬完两年之后,竟对这座载满了他们足迹的美丽校园,满是眷恋。然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结束了新生的过渡期,这些天之骄子们必须要到属于他们专业领域的校区,继续进修。
离开前的日子,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忧伤。殷凌一反常态地沉默,任由萧珞牵着她走在无数次踩过的林间小道,周围熟悉的风景,竟恍如梦境。
时间那么快,那个烟花烂漫的夜晚仿佛近在眼前,可他们却已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并肩走过了五百多个日子。
没有澎湃的热情,没有哭骂和吵闹,只是淙淙如流水的温情。这对无人看好的情侣,竟跌破众人眼镜地平顺交往着。从最初的略感尴尬,到现在的小小甜蜜,性格很不同的他们,其实也经过了很多努力。
殷凌抬头看着男友挺直的脊背,他坚定不移的脚步在这段不安的时间里,带她走过所有的迷茫。她知道那些日子里,他不是没有踌躇,也不是没有慌乱,只是希望能珍惜自己的他,选择了加倍努力。所以他最终还是赢了,不管是沉溺的过去,还是沉重的压力。
想起那双狭长的眼眸中越来越明晰的温柔,殷凌不自觉地溢出满足的微笑。她想他或许一辈子都不能成为一个浪漫的男人,也永远不会知道要怎么去讨她欢心,但只要是能给的,他从不吝啬,一定坚持为她做到最好。
交往开始,他不曾有一日缺席的站岗,打动了无数人的心。尤其是半年前的那一次,发烧中的萧珞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虚弱却强势地将买好的早饭塞到她手中,还反过来温柔安慰她时,李茜说她听到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之后所有的叵测和怀疑,都消失得一点儿影踪都没有了。
他们是幸福的。萧珞用一年半的时间,向所有人证明了这一点。那份心意重得让殷凌的心变得很踏实。纵然优秀的他越来越吸引女生的注意,纵使她曾经亲睹了父亲的背叛,可那颗动荡不安的心,竟不曾对他有过怀疑。她相信他。
被握着的手用力地反握牵着自己的厚实大掌,在萧珞露出困惑的同时,她银铃般的笑声,再忍不住地散在了风中:“笨蛋,你究竟是带我来学习竞走,还是来散步的?时速都可以让田径队的人心虚了!”
萧珞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想起自己很没诚意的疾步匆匆,他羞愧得不知如何解释。在殷凌促狭的目光中,那怎么也说不出口的理由终究还是埋在了心底,只是笨拙地说了一句:“抱歉……”
无奈地摇了摇头,殷凌踮起脚尖,不客气地狠狠捏他的鼻尖,笑骂:“我说,尊敬的校草大人,你那击倒泰坦尼克的冰冷阵势呢?怎么每次到了我面前,就这么挫啊?”
那是因为……你太凶暴了啊!萧珞在心里默默腹诽,可这样“大胆”的话语,是怎么都不能说出口的!这点基本道理,即使是不怎么会做人的他,也非常明白。僵硬地扭过脸,他避开殷凌狐疑的目光,继续将“挫”发挥到最大极限:“那个……要去我寝室看看吗?”
他的寝室?殷凌眼睛一亮,顿时垂涎了,瞳眸闪亮闪亮的:“可以吗?方便吗?我真的能去吗?”
萧珞强忍住不断涌起的笑意,用力板着最擅长的酷脸,冲做哈巴狗状的女友认真点了点头,道:“当然。不过因为要搬校区,大家都在打包,比较乱。”
那不重要!殷凌咽了咽口水,忽然换上了一脸正经的表情,对着男友惑人的黑目,无比认真地问道:“那么……会有裸男吗?”
黑线!萧珞咬牙切齿地看着笑眯了眼的女友,不知怎地就吐出一句:“要看裸男?你可以在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子多照几下。”
一刀毙命!殷凌错愕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萧珞,藏在金丝边框眼镜后的,是他略显淘气的黑眸:呜呜呜,她的乖乖男友终于还是被宫煜的黑彻底玷污了!她不要啊啊啊啊!
不过会在这里认输的,就不是殷凌了。她很快放下了伤痛的捧心状,煞是严肃地说:“那怎么行?怎么说都少一根黄瓜啊!”
呱——呱——呱——
萧珞仿佛看到无数乌鸦排成行,扑扇着翅膀从他眼前飞过,然后他听到自己喃喃地说了一句:“还有两颗鹌鹑蛋才对……”
囧啊!
完了!他已经彻底沉沦,无药可救了!殷凌同情地看着萧珞一脸被自己吓到的表情,比他早N年就踏上了同一条不归路的她,非常能理解他此刻的悲壮。
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殷凌不得不在承认——他们真的是一对很“杯具”的情侣:“那个……太冷了!我们赶紧去你寝室吧,我需要披上被子!”
萧珞连连点头,拽着女友自无人围观、唯有霜降的地头,落荒而逃了!
(6)
只有亲眼见到,才能领悟出:什么叫做世纪垃圾场!
殷凌望着几乎找不到地方踩的楼梯,身心同感于男人的可怕。能把生性爱美的女人变成黄脸婆的,果然非一般生物可以做到!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默默地对上眼底难掩羞窘的男友,殷凌深信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绝对也为垃圾堆积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捏着受不了“瘴气”而试图屏气的鼻子,殷凌学着越南人民避让地雷的脚法,跟着萧珞迅速穿梭在垃圾阵中,心底不无后悔:早知如此,她还不如预约去参观玉泉的新宿舍呢!没准儿还能分到别的好料室友,让她一饱眼福!
在狼女吴夏雪的带领下,原本还留有一丝纯洁的306寝室已迅速成长为茁壮的耽美花痴舍,连带已死会的殷凌都会偶尔垂涎男色,以证明自己的身心健康。
可是现在,身心过于健康的她向往的只有一方清新的空气!挤掉熏出来的泪水,殷凌迅速上前,飞起一脚,踹开了男友站定的宿舍门。
没想到,入目的却不是熟悉的面孔。面对一群瞠目结舌的陌生男生惊恐的目光,以及不断传出AV女优忽高忽低的娇嗔,殷凌真的脸红了:“对……对不起,请继续!”
她讪讪地自空中收回闯祸的右腿,小心地往后顺移三步。下一刻,她倏然躲到了男友背后,努力遮盖自己的影踪,然后靠着萧珞的背部,努力COS燃烧中的番茄一枚——呜呜呜,丢人啊!
殷凌坚信,如果现在给她一块惊堂木,她定会拍得震天响,只为呐喊一句:悲、剧、啊!
终于反应过来的那十数名同样身心过于健康的男生们,在萧珞警告味的目光中,憋屈地吞下了差点喷出的爆笑。而坐在门边的受害者甲,则颤抖地从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哆哆嗦嗦地递了过去,那双春情荡漾的黑瞳里,充满了开口的渴望之情。
萧珞面不改色地接过钥匙,一句话不说就把门砰地一下带上,将那群猥琐的八卦男们统统隔离在病菌区内,放任他们继续溺毙在黄片之中。
他沉稳地转过身,却因为尾椎突然多出的一节,而挂下三根黑线。他默默站定身子,手往后伸,用力将死黏着他,试图伪装尾巴的女友强行拖出来。
可惜,殷凌还在腿软中,移动不能,只得捧着脸蹲在地上。萧珞努力体贴地不去看她沸腾中的脸蛋,默默吞下汹涌的笑意,却无法阻止门内那些愚蠢的不安分子们此起彼伏的喧哗声——
“靠,那就是咱班长的老婆吧,果然名不虚传啊!”
“传言不可尽信的话,今儿个总算被打破了!老子敢刚开始还真以为那是一小爷儿们,要不是那细嗓门,我还真当这娃儿想看黄片想疯了呢!”
“就是!急得暗号都不对了,话说回来,哪只猪干的,居然不锁门?!”
“操,这能怪我吗!老班说了要来取钥匙,我哪敢关他老人家啊!”
“不关,不关!现在好了,咱班嫂都上阵参观来了,咱还有名誉可言吗?还好裤头都系在腰上,万一正在HIGH的时候,那不……”
一阵猥琐的笑声隔着薄薄的门板,放荡地在垃圾走廊里飘荡。萧珞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拍门板,冷冷喝出一句:“你们现在可以脱裤子了!”
在死寂一般的沉默中,殷凌更是恨不得一头撞墙,弄昏自个儿:神啊,男生这种东西,已经不仅仅可以用可怕来形容了!
搂着石化的女友回到寝室,萧珞才发现悲剧之上,果然还有惨剧的存在!他苦笑地看着已然回屋的室友,十分之郁闷:“你们怎么都在?不是说下午才赶得回来吗?”
“小弟怕热,当凯子打的了,嗖地一下,自然贼快了。”郭家狐疑地看着脸红得不正常的殷凌,又看向表情不甚自然的萧珞,突然暧昧地笑了,“呀,我们是不是破坏什么了?”
“破坏?”靠,她受不了了,老虎腿发软,就当它是花猫啊!殷凌猛地一捶桌子,对着郭家就是一阵低吼,“没有!没有!没有!你们男生非得把事情往黄色地方带吗!”
郭家吓了一跳,惊惧地看着勃然大怒的暴力女,生怕自个儿就像这可怜的桌子一般惨遭重击。萧珞歉意地送上一安抚的眼神,拍拍情绪激动的殷凌,说:“抱歉,她在害羞!”
害羞?你才害羞,你们全家都害羞!殷凌狠瞪了萧珞一眼,气冲冲地踢开凳子,爬上宫煜的床,去折磨雷打不动正好酣睡的可怜弟弟去了!
萧珞无辜地摆摆手,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郭家直接就喷了,对因为叫不醒宫煜更生闷气的殷凌说道:“哈哈,猴子他们故意闹你呢!八成是没听到脚步声,知道你没走,才故意这么说的!”
殷凌没好气地送他一双白眼:“你又知道了?”
萧珞和郭家交换了一个非常无奈的眼神,准备晚上强强联手,去把那帮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暴扁一顿,以消无妄之灾:“殷殷,就算男生色得连理智都没了,基本的羞耻心还是会有的,怎么可能在一堆人面前脱裤子那个……”
异常限制级的词语,萧珞实在说不出口,只能任由薄薄的红云再次侵袭脸颊,然后在女友染上笑意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睑:罢了,只要她觉得高兴,他丢点儿脸又算得了什么。本就是他给害的,唉……
殷凌见他这样可爱,那一窝子的不平之气总算开始有所消停。她戳戳顺势趴上自己大腿继续好梦的宫煜,有些心疼地看着他黑得发青的眼圈:“这家伙晚上都干什么去了?”
郭家笑笑,有些同情,又带点羡慕:“有好几个学院看上他,疲劳轰炸他好一阵了,再加上大家都定下了,只有他还没有想法,多少会有些压力吧。”
竺可桢学院是两年学院,之后可以选择自己想去的专业。所以他们这回的分开,是真正意义上的各奔东西。
殷凌同情地看着伤感的郭家,他们的感情一向不错,平日打打闹闹、百无禁忌的样子,她们这些女生都很羡慕。可惜她不会安慰人,只能学着挫挫的男友,说着笨拙的话:“嘛,反正都在玉泉,应该还是一宿舍,我听说前几届就这样的!”
郭家了然地笑了,配合着不在伤感的话题上打转儿,扭过脸对萧珞说:“对了,班头, Z大T高毕业生联合会找过你,让你过去参加明晚的聚会,你要去吗?”
萧珞一怔,随即望向殷凌,果然见她身子一颤,逃避似的低下头。他心疼地看着她怯弱的体贴,早就做好的决定此刻更是坚定:“我会去。”
他温文一笑,紧紧盯着因错愕而抬头的殷凌,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一定会去,准时准点。”
错过一次,便不会再错第二次。去年因为苏樱,他拒绝参加。这个虽然无心却足够诚实的举动,伤害了那时已和自己略有进展的殷凌。她努力隐藏却仍残着伤心的瞳眸,如同梦靥,折磨了他许多个夜晚。
每每惊醒,都是大汗淋漓。他恨自己的无用,却并不后悔当初的诚实。若非那一刻的坦然,他又如何能向她证明这一年后的自己呢?
因为有她,在没有苏樱的日子里,他才能这样轻松地笑;因为有她,在没有羁绊的日子里,他过得比过去更快乐;因为有她,他连人缘都变好了许多。
人非草木,他对她又怎么可能无情?从最初开始,她就是唯一敢于和他作对的家伙,也是唯一一个看出他藏在层层冷漠背后的孤独的人。
这是她的不幸,却是他的幸运。
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嘴唇无声张合,萧珞微笑地送出了这满载情感的一句表白。
或许,他现在对她的爱恋还不至于深深不悔;或许,他们之间还有许多问题等待磨合;或许,他们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但在他萧珞的心里,是真的有她存在,非常珍视的守护者的存在:殷殷,你愿意相信吗?
殷凌紧紧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差点溺毙在他深邃的黑瞳中,那里沉淀着太多、太深的情感,温柔、感激、依恋、信赖,以及一点似浓又淡的爱恋。
他,爱她!
五百多个日子来,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确定过!殷凌眼眶一红,连忙将视线转开,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可是那一滴没有忍住的晶莹,却顺着脸颊,偷偷滑落。
滴答——
落在宫煜微微颤抖的长睫毛上,然后顺着他的鼻梁,无声滑落。那仿佛就是他的眼泪、他的心碎……
一直柔顺地平放在床上的大手,蓦然抓紧了床单,指尖抠破了皮肉,点点猩红,悲伤尽染。
他的心……好痛……
(7)
“这么说……萧大帅哥会去?”童撤挑了挑眉,看着一回寝室就急着报喜的殷凌,她鹅蛋型的可爱小脸上满满都是幸福的光晕。
“没错!”兴奋的光点在殷凌的眼里闪啊闪的,煞是刺眼。
“那真是恭喜了!”李茜无语于她的得意忘形,可殷凌全不在意,屁颠屁颠地打着转儿,自High得很是离谱。
没想到啊!童撤眯着眼睛,精明地藏起眼底的不安:她本以为不管怎样,以萧珞的固执劲儿,最最起码也得撑上个两三年。没想到现在……莫非,真是殷殷的魅力锐不可挡?
视线往上一看,那板寸似的脑袋,比萧珞更MAN;目光往下一拉,T恤后的胸部经过无数的木瓜鸡蛋加牛奶的催化后,终于有了一些起伏,在显微镜下……
如果这就是能打败完美学姐的力量,那真的只能说……太、没、天、理、了!可不管怎么搞笑,童撤还是有着说不出的心疼:两情相悦是恋爱的基础,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交往一年多才得到肯定的殷凌居然高兴成这个样子,这样的幸福真的对吗?
没谈过恋爱的她无法简单用理论去剖析什么,只能虔诚地希望,付出了全部感情的殷凌能得到幸福。
忧郁的眸光落在将阳光化作霞帔的殷凌身上,那一瞬的光华让她不得不承认,尽管外表依旧像个男孩,可殷凌真的变漂亮了,举手投足尽显柔媚。爱情沉淀了她身上的浮躁,守在萧珞身边的她既可以温柔如母姐,又可以淘气若孩子。
对于萧珞,童撤无法责怪什么。放弃腐朽的感情去爱一个值得爱的人并没有错,他或许利用了殷凌,可他并没有欺骗,且他的付出实实在在。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做得真的已经太多。
殷凌在感情的世界里是有些卑微,但这也是她自愿的。因此在付出的同时,她便已经得到。想到这里,童撤是真的原意相信:他们可以开花结果。
她上前拥住殷凌,略有感伤地说道:“殷殷,我们又要分开了。”
就读于生命科学院的童撤亦是离校大军的一员,她当然向往即将开始的专业课,但一想到要和殷凌分开,总难免有些低落。殷凌虽然心里难过,但越是这样就越不想摆上悲伤的表情。她反手抱了抱童撤,夸张地说道:“小朋友,别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童撤枕在她的肩上,双手默默移到她的胸部,继续用感伤的语气说道:“放心吧,就算有人怀疑我的人品,也不会如此看扁我的眼光。”
悲伤逆流成河!殷凌悲愤,遥遥望向憋笑憋到抽筋的吴夏雪:班头啊,麻烦你发挥一下同学精神好不好,俺被踩住死穴了T0T!
那悲摧的模样让吴夏雪彻底破了功,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后,是她喘息不止的笑骂:“拜托,殷殷,你好歹也是个文科生,就不能有点文艺气息吗?”
殷凌放开童撤,状似认真地提着胸口的衣服,用力地晃了晃,然后很是无奈地反问:“你看我样子像吗?”
完、全、不、像!室友们默契地在心底咆哮,可最后的最后,只李茜安慰性地扔出一句:“嘛,何必在意那些,就算看不出你是女生,也能看出你有美人胚子的潜质啊!这个时代中性为上,看看超女,想想春哥!那是时尚啊!”
殷凌囧,几乎是颤着手指对着她们:“我已沦落至此了吗?”
童撤沉痛地点了点头,彻底将她击毙于马里亚纳海沟:“你和萧珞已是闻名遐迩的美型男同志组合了。”
殷凌吐血。虽然有菊花,但没了黄瓜的主打,她顶多只能算一太监,怎么配得上男同志的威名!她自己退散自己成不?
“好啦,殷殷,别再装可怜了!不管你的机场如何平坦,萧大帅哥还不是立场坚定,从未转投馒头的怀抱,满足吧你!”
“是啊,这两年萧大帅越长越有味了,迷他的女生不知凡几!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走在路上,老有不认识的女生甩你白眼啊?想跟你抢男人的多得去了,校内校外排一排,数目估计吓死人!只不过嘛……都败在你们家萧大帅冰冷的眼眸下罢了!哇塞,他真是酷毙了!”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只是信任他罢了!殷凌憨憨一笑,很欠扁地来了句:“哈,我从来不担心他会为那种女生劈腿啦!”一提到自家男友,大大咧咧的殷凌也还是会小害羞一下。那双晶亮的眼眸充满了幸福的光彩,一看就知道她正备受宠爱。
小样儿!李茜看了直气得牙痒痒:“连咱家殷殷都攻陷了铁打的碉堡,为什么我们这样秀外惠中的,反而乏人问津呢?”
“笑苍天无眼,世道不公呗!”童撤懒懒一摊手,在殷凌发飙前,突然转移了话题,“那……殷殷,你会去吗?”
殷凌微微一怔,在刹那的失神后,才在她们再开口前轻轻点了点头:“我会。”
童撤捏了捏拳头,强笑道:“即使……会看到不好的场面?”
李茜倒吸了口气,仿佛不敢相信她会这么问。反是殷凌,一脸平静:“是的,即使会看到他留恋的目光,即使……在见到苏姐后,他会忽略我的存在。”
为什么!童撤睁大了眼睛,所有的言语在触及那双冰冷的眼眸时,哽住了声。有着难以形容的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心急的李茜“嗯嗯啊啊”了好一阵子,可不管怎么说,也无法正确地表达出她的心情。不管是她还是吴夏雪,又或者童撤,她们谁都没有错过此刻背对着阳光的殷凌,无法言语的阴冷表情。那仿佛来自地狱的魔刃,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一向乐观的殷凌脸上。
在那一刻,她们突然意识到其实经历了那么多的殷凌,并不是真的阳光开朗。她可以阴森,并真的残忍,尤其,对她自己。
在她们的错愕中,殷凌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阴沉,她连忙收敛情绪,不算辛苦地挤出了一个可爱却彷徨的笑容。
那笑容很美,然此刻看来却怎生都是不协调:“放心吧,我不会怎么样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对于这份感情,究竟要放下几分期望。”
原来,殷凌不是没有阴暗面,只是藏得太好,好到他们根本察觉不到。童撤真的不安了,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聚会。
踌躇许久,她还是把牙一咬,打电话给这一年来总默默浮现出忧郁之色的宫煜。他慵懒中带点颓废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进耳膜,性感得让人不禁打颤。
这家伙在识破他的她面前真是一点儿都不装了啊!童撤无奈地叹了口气,努力压下心底酥麻的骚动,警告自己——那是绝不能沾的毒药:“别用这套来迷惑我,我会找你当然有正经事!关于殷殷!”
宫煜一愣,皱着眉头认真问道:“怎么了?她出了什么事儿?”
他毫不遮掩的紧张,袒露得完完全全,那种过度的信任,还真是一种如山的压力哪!童撤苦笑,哪有心思调侃他,直接地反问:“你知道的吧?殷殷的另一面。”
心头一紧,宫煜下意识地一收手,用力得仿佛可以把手机捏碎,可他的口气却突然轻松起来:“哈,殷殷的另一面?小朋友,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童撤气得差点冒烟,直接骂了回去:“你小子当我是什么?用得着的时候就真真切切,让我想当没这回事都不行,现在又跟我装什么腔作什么势?当我是傻瓜吗?告诉你,我不是非管不可!殷殷是我朋友,但不是我的责任!我愿意被你利用是因为我关心她,而不是我欠你们什么!你这个超级大闷骚!浑蛋!”
宫煜被骂得一阵头晕,可听到最后一句,他却突然笑了,很干脆地笑出了声。他说:“小朋友,在这个世界上,或许你才是最了解我的那一个。”
这丫的!童撤咬牙切齿:“是吗?真是谢谢你的抬举!可是——我、对、你、完、全、没、兴、趣!”说完,她就想砸上电话,可宫煜叹息的低语却止住了她的动作,“你说什么?”
“我说:我认输。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去接你,我们见面谈。”
面谈?这么说……是一言难尽了?童撤看着窗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竟下起了小雨。细细绵绵的雨丝洗褪了些许闷热,然阴沉沉的天色却仿佛在胸口堵上了什么,闭塞得呼吸艰涩。
她随意换上一件连身裙,在望见不知道听到多少,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李茜时,不自然地露出一抹苦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才走出寝室:殷殷啊,你可知道,在你背过身逃避的时候,有多少人正为你的阴影而烦躁不安?
童撤等在宿舍大厅,遥遥望着正朝自己走来的俊挺男孩。他和过去一样率性不羁,穿着宽松的白衬衫,内里是如晴空一般湛蓝的T,垮垮的淡色直筒牛仔裤,将他修长的美腿勾勒得相当诱人。
他两手插着裤袋,悠然地走着,尽管雨水已将他湿透的发,紧紧黏在了额角。那双深邃的美目不经意间便捕捉到了她的,随即,是一个似浅又深的笑,慑人的,蛊惑的,勾人心神。
妖男!眼见周遭的女生一再偷瞄那厢的他,童撤在心里唾弃他恣意强劲的风骚,同时默默佩服自己的不动如山。这小子近来常常露出的那种带着淡殇的微笑,仿佛蕴含了无限的包容和痛楚,深情不悔。这份忧郁的美丽,撞击了无数女生的心,让他在人气上压倒性地战胜了其实比他更见俊美的萧珞。
可或许只有她才明白,他的笑容究竟有多真。童撤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心软很无奈。见宫煜一脸无辜更带讨好的笑容,她也只得撑开手边的雨伞,踮着脚尖将粉蓝的屏障挡开了侵袭他的雨幕,然后恨恨骂道:“卑鄙无耻!”
宫煜“噗”的一声笑开了,干净的笑容甚是久违,他体贴地接过伞,将大半侧向了她,非常绅士,可是偏生少了一股温柔。
他看着她的眼里有亲切有信赖,却没有太多的感情:“找个地方吧。”
童撤胡乱点了点头,注意力全在不断扫来的视线上。她突然拽着他疾步往外跑去,甚至不顾拍上长发的雨滴:天啊!她还想留一点什么给人打探,万一被人传出她和妖男在一起……不成女性公敌,也是清誉尽毁啊!
宫煜配合地跟着,余光在触及挽着萧珞走回宿舍的殷凌时,笑容尽失。他倏然站定身体,那双素来明媚的眼眸中,光华顿逝,灰暗得……仿佛颓然死寂,百草皆荒。
童撤因他这个突然的动作,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她气急败坏地转头,正想开骂,却那样直面地撞上了他黯然的伤感。他的痛苦如此清晰,清晰得让她怎么也开不了口,许久之后,才讷讷地吐出一句清幽的呼唤:“宫煜……”
垂眸,掩去自己的失意。他突然退后一步,将自己置于雨水之中,那随即泛起的笑容,苦得让人心伤。他满是伤痕的眼眸直直地对着她:“知道吗?其实殷殷能这么坚强,是因为她很偏执。她能将自己的阴暗面藏得那么好,是因为她很崇拜一个人——我的母亲。”
他的话很普通,却仿佛道尽了所有秘密。童撤只能茫然地看着他,突然觉得……或许,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的。
秘密很深,阳光之后的阴影,她真的能应承得起吗?真的……可以吗?
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做错了选择?
如同,殷凌。
第5章 爱情以后
如果这是她的幸福,那么他愿用枯寂的一生去守候。
(1)
T高校友会的聚会地点很新奇,定在一家清吧,离学校不算太远,坐两三站巴士就可以到。萧珞看到尾随童撤的李茜时,多少有些惊讶。只不过当她带着花痴的笑容,号称要趁此机会结识男人,并发展可能性爱情时,他顿时塞住了喉咙!
殷凌竖着拇指,一脸钦佩:“真的花痴,敢于面对诡异的场合。小茜,我服了!”
李茜闻言,差点没吐口血给她看。她恨恨地瞪着挽着男友,一脸幸福的殷凌,忍不住含泪昂首:“误交损友,此恨绵绵无绝期!如有来世,我定要当你的恶婆婆,让你一生不得安宁!”
萧珞看了眼一脸悲摧的李茜,又转头看了眼很是无谓的女友,侧过头思考了下,才淡淡地作出结论:“既然如此,殷殷,我们就只要这一世吧。”见她不爽地挑了挑眉,他又状似踌躇,更见犹豫地补了句,“要不,咱们预约下下辈子?总之,我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娘……”
李茜气得只差没扑地狂哭:“萧帅,你已经被这对从腹里黑到脸上的姐弟彻底玷污了,你光明的本性,如今只剩历史的残渣!”
萧珞甚表同意,幽深的眼眸对上女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那或许残留着的不安:“怎么办,殷殷,你会对我负责吗?”
殷凌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笑了,很干净很纯粹。她坏心地捏住他的脸颊肉,破坏了他原本帅气至极的笑容:“Of course I do!放心,我会拿你的钱好好豢养你的,以后咱们就做现实版的女王和忠狗,一起名扬四海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童撤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拜托,文科生,你就没更好一点的形容词吗?女王和狗……怎么看萧大帅都比你有女王气质!你还是省省吧,就算真想当忠狗,还得塞回娘胎重新整整。现在嘛,顶多只能算条癞皮狗!”
李茜用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萧帅,你的女人已经没救了,你就勉强点儿,凑合着用吧!”
萧珞无奈却宠溺地看着女友横眉的模样,硬是搂过她的肩:“好了,别闹了,迟到就不好了。”
他拥着她的手有些用力,仿佛要紧紧抓住这好容易得来的幸福。她的一颦一笑,已进驻了他匮乏的生命。烦躁时,只要望见她天真阳光的笑容,便是如沐春风的放松。
殷凌抬起头,视线恰好可以滑过他坚挺的下巴,紧绷的下颚显示出他不亚于自己的紧张。他在担心什么呢?是和苏姐的见面,抑或是她的心情?
她不想猜,不敢猜,也不愿猜。可萧珞却在上车之后,轻轻地在她耳畔留下一句:“一个萝卜一个坑。殷殷,你这个陷阱挖得刚刚好,我住得一点儿也不勉强。”
殷凌猛然一怔,随即缓缓靠向男友,阖起的眼里有一星温热的湿润。在闭上眼睑之前,她看到了望着窗外的萧珞,脸上那一点淡淡的羞窘。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藏得很深、很深的不安。
十指交握。交换的是彼此的温度,以及那份渴望幸福的心情。不擅甜言蜜语的萧珞,要说出这样肉麻的情话,究竟得下多大的决心。殷凌只要一想起这一点,所有的不安都自动消退了去。
于是,她第一次主动偎进他的怀里,清秀的小脸亲密地贴在他的胸口,听着心脏有些急促的跳动声——砰,砰,砰……
他在害羞吗?他在紧张吗?殷凌嘴角勾起的笑容,甜蜜而沉醉。
她能感觉他的手有些犹豫,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的,放到了自己纤细的腰上。那火烧似的温度,烫红了他的脸颊,她的心。
这两个家伙……真有够恶心!童撤无语地转开视线:天杀的,既然要肉麻,还害什么羞啊!这对傻瓜情侣忒病态了!
至于李茜,直勾勾地盯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在其他乘客越来越诡异的目光中,带着一脸天真的无辜,慢慢沉下身子:这两丫的,知道自己长得很男男,还在公共场合嚣张!祸害啊!
目的地是一家以年轻人为主的清吧,空间很大,吧台正对的地方是舞台,上面放置着一组闪亮的摇滚乐器,很多电视剧里的感觉。靡红的灯火,旋转游走,大理石的地板折射着昏暗的光,小小的圆桌中央点着一盏小小的烛星,幽幽地映着那些个年轻的脸庞。他们或嬉笑聊天,或安静独酌,各自为阵,等待着聚会的开始。偶尔的偶尔,会有一些眼熟的面孔朝他们投来问候的目光。
作为一群还算安分守己的乖乖派,这种地方从来都是禁忌的。可往往越是禁忌的东西,就越能激起探究的欲望。因此一踏进酒吧大门,他们多少有些紧张和兴奋。作为聚会组织者之一的苏樱,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她落落大方地走到他们面前,优雅却不失亲切地打了个招呼:“Good boy and girls,always on time!”
她的微笑很美,即便在幽暗的酒吧内,也流露着自然的风采。那些曾经扭曲的时光,那些逐渐蒙尘的旧事,仿佛已在记忆的匣子中,黯然消退。
殷凌很自然地和她拥抱了下,和切断了彼此联系的萧珞不同,升任文艺部副部长的她,和直属学姐兼前部长的苏樱一直交往密切。她们一向很合得来,彼此欣赏,彼此推崇,纵是萧珞也无法成为她们感情的隔阂。她们不是未曾谈起过他,偶尔的偶尔,殷凌会好奇,苏樱会怀念,只是她们一个不以为炫耀,一个不以为尴尬,平平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有趣的家伙。
有时候,女人的友情非常微妙,微妙得难以理解,包括同是女人的人。童撤就是不得其解之人,她对她们之间的好交情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若非有一次,无意听到苏樱对殷凌的评价,她或许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如此阳光的殷凌,真的会拥有阴暗扭曲的一面——
“那个丫头比我坚强,也比我脆弱。只是有时候,太敏感的灵魂,会很容易扭曲。嘛,我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苏樱自嘲地一笑,一向端庄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言语的阴暗,“但那丫头比我清醒,至少她不曾走错过路。何况有宫煜那厮在,她要想颓废,恐怕也没那个机会。”
童撤坐在她身边,深深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如此的忧郁和成熟。直至那时那刻,才知道苏樱竟有过如此不堪的境遇,她的心仿佛卷过暴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高贵完美的苏樱,从幼时起就是她的理想。她仰慕着宛若女神般的她,崇拜她的优秀、她的自处,甚至她的一举一动。可这样了不起的她,竟可以堕落如斯。那时那刻,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言语,才不是错。
“对我很失望?”苏樱点燃薄荷烟,不算呛人的烟草味冲进鼻息,她抬眼望着天空,似是自言自语,“其实啊,越是瑰丽的东西,内里就越腐坏,这便是规律。因为深处已败得无药可救,所以才需要美好的表面去遮盖和掩饰。”
“不会无药可救的,殷殷说过,坚定地走下去才是幸福。”童撤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毫不疼惜地将昂贵的面料揉得如干菜一般。一向淡漠的她,此刻竟连声音都带着颤儿,“你永远都是我向往的那个大姐姐,那个会无条件鼓励我支持我的学姐,那个愿意为我开后门的前辈。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这样努力。”
“傻瓜!你啊,一直都是一个大傻瓜!”苏樱笑了,真的像个温柔的大姐姐般抚摸着她柔顺的发,“童童,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多看着她一些吧。活在懊悔中的人,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我会的。”童撤看着苏樱,深深地望进她的心,“不要再为过去的事后悔了,苏姐,你会幸福的。因为你是一个值得去爱的人,萧珞他……也不曾后悔自己爱过你。”
年轻的他们难免出错,磕磕绊绊的,跌倒在人生的道路上。可是他们还年轻,未来还很远,可以期待的快乐,还有很多。
(2)
童撤看了面无表情的萧珞一眼,她想他即便不知道,也该有所察觉——苏樱和殷凌,这两个长相气质乃至性格都截然不同的女生,在她们灵魂的某一处,却是有共鸣的。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审美显然很有问题的某校草同学,才会沦陷在她们的手里。她们的温柔,是毒。
李茜不安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直在状况外的她除了焦急,只能不安。好在苏樱体贴,指着一个安静的角落,道:“Party大概还要等十分钟,你们先去那边点点东西吧。”
他们没有异议地走了过去,选了个视角不错的位置坐下。殷凌从萧珞汗湿的掌心中抽出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表情淡漠的男友,终究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萧珞没有解释,只是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温柔地帮女友擦了擦手,又转而将她身前的桌面拭净,这才翻开菜单,客气地问道:“你们要喝点什么?”
“真心真意。”殷凌一眼就看中了它,反射性地念了出来。这似是别有深意的举动,换童撤和李茜同时一震,她们连忙闷下了头,忧虑一下冲到满点。
萧珞倒没有半分不悦。他看了看单子上的成分,便转头和等待中的服务员说道:“两杯真心真意,都要加冰,谢谢。”
殷凌看着不动声色的他,轻轻绽开了笑容,淡淡的,却看不出是喜悦,还是嘲讽。李茜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冷汗那个飙啊!她偷偷地拽了拽童撤,又朝气氛微妙的情侣组合努了努下巴,示意她赶紧出面缓缓气氛。
童撤没好气地甩她两白眼,才开口道:“殷殷,拜托你,就算有账也等回家算,别在这里摆那阴阳怪气的脸,小茜会怕。通常下辈子要当恶婆娘的人,这辈子总是容易胆怯,你给她点儿活路,太早让她熬到下辈子,你想来生控大叔吗?”
大叔?她不要!殷凌一肚子不满顿时泄了大半:“唉,就知道你是专门给我丧气来的!”
童撤无语望天,她还不是为了他们啊!这年头,损友真不是人当的!
萧珞伸手握住殷凌的手,不顾她小小的挣扎,很是认真地握住。他孩子气地掰着她的手指,直到成功与她十指交握,才满意地露出了笑靥,浅浅的,却很是惑人,有种童真的性感,让人的心脏不禁停顿了半分。
色、诱、啊!三个猥琐的字眼同时出现在受尽猥琐教育的女生心中,她们面面相觑地对望了一眼,同时被自己的无药可救打败。
殷凌甩了甩手,没能甩开,便任由他握着,开始和室友天南海北地聊。她们的话题不算宽泛,大多围绕童撤即将离开的事,彼此调侃,带着一点不舍。萧珞一直都很沉默,可他专注的视线却不曾离开过殷凌。他的内心其实很矛盾、很复杂,千般感情跌宕起伏在胸。
事隔了506天,他和苏樱终究还是再见了。她依旧没有看他,而他仍贪婪地凝视。他对她很是想念,那音容笑貌,那一举一动,都如同记忆的旋律,轻舞在他的眼眸深处。可是现在,他却已经不再为她痛了。
汗湿的掌心里,是殷凌无声传递来的温度,暖暖地包容着他的过去。
他的心,很平静。
本以为自己第一眼就会找到苏樱,然后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不自觉地追寻着她的存在。然后,守望。
然真正见到苏樱,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没有想象中的渴望。原本为了今晚的会面,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生怕辜负殷凌,怕自己会管不住自己的心。他甚至蠢到去设计台词,最后才被无尽的挫败感打败,放弃了所有的无用功。
那些紧张和不安,现在看来,真如跳梁小丑般荒诞可笑。可是,他并不后悔走这一遭。因为只有真正看过,他才能确定自己的心,才能真正坦坦然然地面对一直守候在自己身边的殷凌。
即便直到现在,他依旧不那么清楚,自己的慎重究竟是为了苏樱,还是殷凌,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但那些都不再重要了,因为在见到苏樱的那一刻,他就真正做出了最后的选择——他要和殷殷一起走下去。
他是真的非常喜欢她,这个给了他平静、温暖和快乐,还长得很BOY的女孩。他并不贪婪,比起那些未曾得到的,他更珍惜自己现在拥有的。
或许他们之间,至今仍爱情未满。但萧珞相信,迟早会有一天,他会彻底折服于她的千种姿态。
因为今时今日,他的视线已被她完全捕获。他在意她的心情,在不知不觉中,已多过了对苏樱的留恋。
过去,真的都已经过去了。
萧珞轻轻地笑了,放松地,洒脱地,笑了。
他痴痴地看着殷凌的娇嗔,及那点点不甚明显的不快,无声低语: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