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首届"QQ·作家杯"征文大赛 "长篇小说组" 优秀奖
——《我在北京当小偷》
作者简介
庄旭清,山东新泰人,初中毕业.1972年参加工作,历任山东莱芜钢铁厂工人,山东矿业集团干部.199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短篇小说《老王的枪》《北村死了一只狗》《梁商》等.报告文学《矿山好汉》获庆祝建国45周年报告文学二等奖,短篇小说《炮楼子》获乌金杯短篇小说二等奖及山东文学奖,《奶奶的河》获中共山东省委宣传部颁发的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优秀作品奖及《山东文学》创刊30周年优秀作品奖.小说《我在北京当小偷》曾在《十月》上连载,并获得全国首届"QQ·作家杯"征文大赛 "长篇小说组" 优秀奖.
内容简介
这是一部解构主义的小说,它用调侃的语言,讲解了小偷所谓的生存之道、偷盗技巧和小偷规范,艺术地展现了中国当代平民百姓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
小说通过小偷麻雀的笔触,在一系列看似无意的叙述中,向我们展现了中国平民小人物在面对生活的鸡毛蒜皮时,所表现出来的关于人生、事业、情感、理想的迷茫和追问.小说语言平实朴素,看似闲唠家常,信手拈来,实则凝聚着作者对小人物关怀的苦心,从而使这部小说在诙谐幽默的氛围中,又闪烁着令人深思的人性光芒.
小偷语录
可别迷信文化人,越有文化的越操蛋,越有可能做小偷.
小偷一般都不缺性生活,有了钱就去泡小姐.小姐听说你是小偷,大家都一样是下贱人,对你服务态度就特好,和你玩很多种床戏.
如果想做小偷,就得练好功,要练得手疾眼快,偷起来要干脆利落,不能拖泥带水.该下手时就下手,不要思前想后.
胆子大是一个男人素质的体现.胆子小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女人一般不爱嫁胆子小的男人.
一个有教养的小偷要懂得礼貌,要学会尊重对手.
比较起来,新手比较像小偷,老手比较不像小偷,老手有时候像大款,有时候像公务员,还有时候像歌星、影星、作家、教授.
做一个好小偷不容易,要千锤百炼才能做到炉火纯青,要吃大苦要受大磨难--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
做小偷光跑得快还不行,还得脑子灵活,能急中生智.
小偷的偷钱技巧决定了自身的危险程度,偷钱技巧高的人危险小,偷钱技巧低的人危险就大得多,提高偷钱技巧是件难事儿,要长期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做小偷除了不能胆小怕事外,还要谦虚谨慎,尤其不能骄傲,骄傲了不但退步,还有可能酿成终生之悔.这是初做小偷时应该特别注意的事情.
我们小偷永远不能看不起穷人,这一点很关键.小偷看不起穷人就是最大的堕落.
做小偷脾气不好怎么行?做小偷要脾气好,不能急躁.
百折不挠是好汉,粗心莽撞是笨蛋.
想做美梦就不要做小偷,想做小偷就不要做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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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有个人叫麻雀,住在北京的良乡,是个小偷,他写了这本书.
这本书里的人基本都是小偷.小偷和小偷在一起很热闹,他们有快乐也有痛苦,他们还爱发牢骚.这本书里小偷的牢骚比较多.过去几千年他们都没机会发牢骚,现在小偷能写书了,就让他们发发牢骚吧.
小偷和小偷有所不同,有的小偷很凶恶,出门去偷都带着刀子,警察如果撵他,他回头就攮警察的肚子一刀子.麻雀这个小偷比较文明,他出门去盗窃从来不带刀子.他跑得比较快,一般警察都撵不上他,他因此频频得手.
麻雀这个小偷不偷穷人,光偷富人.他认为聪明的富人应该行善,如果富人不行善就进不了天堂.他认为小偷死后有可能进天堂.
现在这个小偷正准备起程去贵州,贵州的富人你可要小心了,说不定哪天你保险柜里的钱就被偷走了.麻雀跑得很快,一般警察撵不上他,贵州的警察现在就要注意锻炼身体,把跑步速度提上去,到时候好撵他.
贵州的穷人不要害怕他,应该欢迎他,他是带着钱去的,他不但不偷穷人,有时候看见谁穷还给谁点钱.那里的小姐更不用害怕他,他对小姐很温柔,把小姐看成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如果你是小姐你遇到困难他还会给你些帮助.
小偷麻雀三十来岁,个子一米七五,脸比较黑,手脚比较小,耳垂比较大.他有个很典型的特征是额头上有个刀疤,还有个特征是左手小指有点残疾,老是弯曲着,伸不直.出门的时候他好戴墨镜、穿黑衣服.他出门说的是普通话,但有点山东口音……
如果你在街上看见一个这样的人,很可能这人就是小偷麻雀.如果你是富人,在街上不要和他打招呼,最好扭头就走,而且小心他、防备他,把家里的钱藏好.如果你是穷人想和他招呼就向他摆摆手,不想和他打招呼也行,他也不会因为你不和他打招呼生你的气.
最后再和小姐说几句话,如果你碰到一个右肩上长着一块核桃大小黑痣的人,这个人肯定就是小偷麻雀.你可以和他多要钱,和他说:麻雀,我们做小姐的不容易,能不能把你钱包里的钱都给我?他就会把钱包扔给你……
说说我所认识的小偷
我大约认识二百多个小偷,有河南的,有河北的,有四川的,有江苏的,也有北京、上海的;出身有农民,有工人,也有干部,还有研究生.成都有个研究生姓高,专门偷女人的内裤.他和我是哥们儿,那时候他常叫我到他家里去看他偷来的女人内裤.他家里女人的内裤是真多,足有二百条吧,花花绿绿的,被他抖来抖去很好看,我看着就嘿嘿笑.
做小偷和人的文化程度没有关系,我觉得做小偷只和人的胆量有关系.人的胆量天生有大小,胆量大的有一部分人就做了小偷.胆量大的另一部分人当了官,还有一部分人当了地痞流氓,也有一部分人偷越国境去了日本或者美国.胆量小的做工人做农民的比较多,还有的做了会计当了老师或者工程技术员.胆量小的人做不了大事儿,没前途.
小偷的工作态度都不错,偷东西都很认真,都很尽职尽责.他们有分工:有围着汽车做活儿的,偷车牌的,偷车零部件的,也有偷整车的;有的小偷专偷自行车,这种人没有大前途,是我们小偷里的瘪三,我们都看不起他;有专偷居民房间的小偷,这种人专业知识比较强,能上房爬屋,还得会撬门起锁--当初我就做过这行当;有的小偷专门站街头,有的小偷专门转商店,这种人都是偷小钱的,发不了大财.
小偷里边大多是成年人,也有未成年人,只有十几岁,大人带着他们天天去站街头.这种孩子有些是被迫的,但大多是他们自己喜欢这项工作.做小偷很刺激,入了这个行当很难走出来,许多人终生在做小偷.也许你们认为做小偷很苦,其实这是一件很轻松自由的工作,腰包里有钱,吃得不错,下馆子是常事儿.小偷很自由,想偷就出门偷点,不想偷就在家里睡觉.小偷一般都不缺性生活,有了钱就去泡小姐.小姐听说你是小偷,大家都一样是下贱人,对你服务态度就特好,和你玩很多种床戏.
我认识的小偷,年龄最大的是太原的老刘,那年我在深圳认识他时他说自己六十七岁.他说他从十三岁就开始做小偷,但一生都没混好,连老婆都没娶上.1998年我和老刘住在一起,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我问他腿怎么了,他说是过去被人打的.老刘的手艺不行,干活儿不利落,虽然年龄大、"工龄"长,但我们年轻的小偷都看不起他.做小偷要有天赋,他的天赋不行.他特爱喝酒,又是个懒人,手里有点钱就不想出门,关起门来在家喝酒.我说:"老刘你得向钱奔,为自己的今后攒点钱."他不听.老刘总是没精神头,没精神头的人不行,不会有希望.
那时屋里有两张床,他睡一张我睡一张,夜里他老爱打呼噜,影响我休息.我说:"你夜里注意点,别把呼噜打得这么响."他生气了,想揍我.我过去一脚就把他踢倒了.后来我搬出来自己租了一间房子.打了架我们仍然是朋友,老刘晚上常到我这儿来,老刘来了都是说:"小麻,我不生你的气了."我说:"好好,你不生我的气好."那时候我常给他点钱花,有时候还带他去找小姐.
我要告诉你们
我告诉你们,做小偷和做男人一样,胆子这东西很重要,没胆子你做不成小偷,也做不了一个好男人.做小偷不要怕受挫折,做小偷要胆大心细,做小偷要脸皮厚.既然做了小偷就不要认为做小偷不对,要认为做小偷也没什么不对的.做小偷和写作和画画儿和种地是一种活法儿.说到做小偷我还要告诉你们,如果想做小偷,就得练好功,要练得手疾眼快,偷起来要干脆利落,不能拖泥带水.该下手时就下手,不要思前想后.腿脚更要麻利,小偷跑不快不行,我们小偷得比一般人跑得快一点,这样才不至于被捉.我跑得比较快,百米跑十二秒八三,杜小奉跑十三秒五.
还有要记住的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什么事情都不要慌张.刚开始做小偷,一般人难免要慌张一段时间,还不等下手心就咚咚跳起来,这时候一定要控制好自己,告诉自己:哥们儿没什么,你的运气不错,现在你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上帝在保佑着你,这事儿你不是为自己做的是上帝要你做的,有上帝保佑你什么危险都没有,你就放心去做吧.如果这样还不行,仍然慌张,你就拧自己的大腿.我那时候采取的就是这种方式,很管用,拧完大腿就好多了,胆量就会大许多.我第一次下手是在济南的历城,一个平房,我撬门进去没找到钱,只找到了三百元国库券.至今我仍然记得那个下午,天阴着,要下雨的样子.第一次我就做得很顺利,很轻易地就把国库券拿到了手……
后来我师傅表扬了我,受到表扬我很高兴.很多人没做小偷,这并不说明他们不想做小偷,并不说明他们的道德品质比我们小偷的好,只是因为他们自己胆子不行.我认为做小偷最好要有天赋,有天赋的人做小偷要容易一些,没天赋的人做小偷比较难.
我还想告诉你们,不管你想不想做小偷都应该锻炼自己的胆子.胆子大是一个男人素质的体现.胆子小的人不是好男人,女人一般不爱嫁胆子小的男人.
我和杜小奉对上帝的理解
两点十分我们开始下手,运气不错,那天夜里我们偷了三个车牌.我们把车牌卸下来后再把事先写好的三张纸条贴在车窗上,上边写着:我们是小偷,对不起,我们偷了您的车牌;如果您想要车牌就和我们联系,按上边的账号打三百元钱给我们,这样您很快就能得到您的车牌……上边除了账号之外还写着杜小奉的手机号码.
丢了车牌的车主大多都和我们联系,打电话来说:"是你偷了我的车牌?"我或者杜小奉就说:"是,是,我是靠偷车牌吃饭的,是偷了您的车牌."车主说:"你为什么偷我的车牌?"我或者杜小奉说:"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要活着,要吃饭,恰巧那天出去碰上了您的车,对不起,算您倒霉吧."
这时候有的车主会发火儿,也有的不发火儿.发火儿的少,不发火儿的多.不管他发不发火儿,我对他们一般都很客气.一个有教养的小偷要懂得礼貌,要学会尊重对手.记得有个小伙子在电话里咬牙切齿地说要告我,还咒骂我不得好死.我说:"你这个先生不要说这么难听的话,您应该学会尊重对手.再说人得不得好死和偷不偷没关系呀,您看那么多贪污的有几个是不得好死的?先生,我不知道您有多少学问,我认为您即使很有学问,是个大学教授,也不要以为您懂了上帝的意思.千万不要以为做小偷是不好的,您想啊,如果做小偷是不好的,那上帝为什么没消灭世界上的小偷呢?"我终于把车主说服了,第二天他就打来了三百元钱.
我对杜小奉说:"告诉我上帝是什么意思."杜小奉想了想说:"上帝的意思可能是让人的胆更大."我说:"你说得对,上帝的意思就是让小偷更狡猾,逃跑得更快."我想了想又说:"上帝有时候要让一部分小偷不得好死,上帝有时候要让一部分贪官不得好死,上帝有时候要让一部分作恶的人不得好死,上帝也有时候让一部分不偷的人不贪污的人和不作恶的人不得好死."
我对高警察说有的小偷急了会攮人的肚子
高警察是片警,山东人,常来小区里转.有一天我在路上碰见他,我问:"高警察你是不是山东人?"高警察说:"是济南的."我说:"哎呀,咱们是老乡,我是莱芜人."高警察和我握握手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说:"对啊,你没看我都快流泪了吗?"我又说,"工作忙不忙?"高警察说挺忙的.我说:"都忙什么?是不是有杀人的?"高警察说:"杀人倒没有,就是蟊贼多."
我笑了笑说:"这很正常,哪里没有小偷?小偷就像济南地里的草,锄了又长出来."高警察说:"对啊,总消灭不完这些家伙."我说:"抓小偷就像除草一样不要太认真,认真和不认真都一样,反正过几天又长出来."高警察说:"我这人做事儿还是比较认真,不认真觉得有愧,对不住警察这个称谓."我说:"哦,你是这样的人呀?哎呀,什么有愧呀,不要想得太多."
我说:"高警察呀,咱们是老乡我告诉你,有些小偷是很厉害的,腰里别着刀子,把他逼急了,他掏出刀子来攮一下肚子可不得了."
高警察说:"没事儿,小偷一般不拿刀子."我说:"不对,有些小偷有刀子,济南有个小偷出门就拿着刀子.有一次我看见有个片警撵他,他一回头照片警的肚子就攮了一下."高警察说:"真有这事儿?济南的这小偷太猖狂了."
我拍了拍高警察的肚子说:"兄弟,北京的小偷也一样猖狂,不过你不用怕,你肚皮挺厚,油多,攮一刀子到不了肠子,问题不大,哈哈哈哈.不像济南那个片警,是个瘦子,一刀子就把肠子攮出来了,哈哈哈哈."高警察也笑,说:"油多也不管用,刀子攮进去,肠子照样得出来."我就哈哈笑.
我又拍了拍他的肚子,我还使手指向他肚子恶狠狠地捅了一下说:"问题不大嘛,这么厚的油还怕刀子?"高警察把肚子向后收收说:"我有准备,早想好了,碰见小偷不和他短兵相接,看见他向外拿刀子就使脚踢,把刀子踢跑了再抓他."我说:"怕的是人家一个饿虎扑食上来,你来不及踢,肚子就被攮上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小偷在暗处你在明处,这很危险,你不知道谁是小偷,小偷知道你是谁,这就是你的麻烦.好比说,这小区里有个小偷知道你是片警,想攮你的肚子,只要他想攮还有攮不上的?"高警察笑了笑说:"你说的也忒玄了,小区里怎么会有小偷?"我说:"哎呀兄弟,不和你谈了,你还做警察呢,太麻痹大意了.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你怎么知道小区里没有想攮你肚子的小偷?"
高警察叫我说得有些害怕了,说:"也许有也许有."我又使手指捅一下他的肚子说:"不要怕,你肚皮上的油厚……"
哈哈,我吓唬高警察.不吓唬吓唬他,他就寻思小偷没刀子,不攮他的肚子.吓唬了就行了,他就会紧张,就会寻思小偷有刀子,想使刀子攮他的肚子.哈哈!
我想培养邵二丰做小偷
批发市场上的邵二丰也是新泰人,卖衣服的,卖得不行,卖了好几年了仍然是个穷光蛋.邵二丰太老实,老实人一般都是这个世界上的笨蛋,新泰的邵二丰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笨蛋之一.我说:"邵二丰啊,不要做笨蛋,你应该学习学习小肖."邵二丰点点头.
小肖不好学,学小肖就和做小偷差不多,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得了.穷人中的狡猾人,也就是聪明人才能做得了小偷.做小偷不狡猾不行,不狡猾的小偷最多做成个深圳的老刘,做不成北京的小麻.小麻就是我,我是个狡猾人.我说:"邵二丰你要变成一个狡猾人,不变成狡猾人你永远翻不了身."他老婆说:"对,对."
我想把邵二丰培养成一个狡猾的穷人,相信只要努力,他还是有希望的.做狡猾人首先要转变观念,脑子要灵活,要独立思考,不听别人的话只听自己的话.相信经过一番努力,邵二丰就会翻身得解放,就会从一个穷人变成一个不穷的人.我经常这样开导邵二丰.邵二丰脑子笨,不明白,他说:"小麻,你的意思是什么,你说清楚."我说:"我的意思没别的,就是让你学会狡猾."
邵二丰问我:"是不是你想让我卖假货?"我说:"卖假货只是一种方法,除了卖假货之外,你好好想想还可以做什么?"邵二丰想了想,说想不出来.我说:"哈哈,原来你还真是个笨蛋."
穷人中最狡猾的人都做了小偷,我是想叫他做小偷,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的胆子.人往往缺乏的不是智慧而是胆量,人有了胆量就好办了.如果一个穷人有了胆量,他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偷.做小偷,观念转变很重要,做小偷的不能觉得自己是低人一等的人,要觉得小偷是自己的工作,这种工作比较高尚.我得想办法叫邵二丰转变他的观念,首先不能看不起小偷,然后得尊重小偷,然后兢兢业业地做小偷.
看小偷是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项内容
哎呀,北京的小偷是真多.北京小偷多的地方有西单,有王府井,有秀水街.300路公交车上小偷比较多,动物园附近的小偷比较集中.小偷最多的地方应该是中关村,那儿有个海龙大厦,小偷呀,多极了.
富人多小偷就多,这儿来来往往的人都腰缠万贯,这为小偷的发展和壮大提供了有利条件.那天我站在海龙大厦门前想,这正是富人越来越富,小偷越来越多.你看那些小偷吧,一个个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像偷腥的猫正伺机而动.哈哈,真好看,真好看!还是新手多,老手新手一眼就能看出来.比较起来,新手比较像小偷,老手比较不像小偷,老手有时候像大款,有时候像公务员,还有时候像歌星、影星、作家、教授.老手一般出门前都打扮一下自己,往头发上抹点儿油,戴上副眼镜,又一派西服洋装.老手一般不轻易下手,只要下手就得果子.他们的手法很细腻,活儿做得很艺术,不硬来,讲究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我告诉你们,做一个好小偷不容易,要千锤百炼才能做到炉火纯青,要吃大苦要受大磨难--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
老手做活讲究配合,物品窝在手里容易留把柄,要马上转移到另一人的手里.顺利转移了问题就不大了.所以老手做事儿都有组织、有计划,做事儿讲规则,他们不吃独食,得了果子大家都有份儿.通过观察我发现,北京和广州的小偷还是有区别的,在广州做小偷得说广东话,在那儿不会说广东话,人家就提防你,就会觉得你可能是个小偷.那时候我学广东话费了很大劲,舌头不会拐弯,三四个月后才学得差不多了.在广州我和甘肃的小朱联合出击,配合得还算不错,总是频频得手.我发现在北京做小偷可以不说普通话,小偷中大多操南腔北调,我听见有说四川话的,有说山西、山东话的,也有操江浙口音的……
我不禁感叹:哎呀,中关村真是个好地方,这儿地厚,是中国最容易生长小偷的地方之一.良乡自然没法和这儿比,一比,良乡就完了,那儿地忒薄,富人少,小偷下手的机会就少,但愿良乡能快速发达起来,多多地让富人发达,也多多地让小偷成长.
我没打算再做小偷,如果继续做小偷的话,我就不住在良乡,到中关村附近租套楼房,找几个哥们儿,天天到海龙大厦附近做活儿.为了便于更好的工作,要想办法喂熟几个保安.做这事儿我有经验,拉他们下水很容易,给几个小钱他们就会屁颠屁颠地为你服务.最好在派出所里再找几个内线儿,做他们也好办,没有不偷腥的猫.小偷刚来新地方,仨月站不住脚,想站住脚就得打点头儿,各地都有小偷的暗组织,一来就得先买头儿的账.暗组织都有行规,得见月向头儿交钱.暗组织的头儿其实也不好做,让小偷都服你、都向你上贡不容易.头儿这个岗位的竞争很厉害,说不定哪一天发生内讧,你就不是头儿了,权就被人夺去了.
说一说画家郑塔子吧
郑塔子也是我们山东莱芜人,家是杨庄镇的,杨庄镇在莱芜西部和泰安接界.郑塔子的个子比我高,他的头发很长,他的眼睛不好,戴着眼镜子.他的眼睛不好与他老手淫有关系,那事儿做多了伤眼,和他说他又不听.郑塔子在北京通州一个叫宋庄的地方画画儿.那天我们到良乡来玩,郑塔子说:"麻雀你不是很有钱吗,还不在这儿买处房子?"这样我就买了现在的房子.有了房子后郑塔子很羡慕我,他说:"你的钱是真多."我说:"我吃过多少苦你吃多少苦?我的钱来得不容易,是用命换来的.好多次我被人打个半死,这些苦你吃过吗?"郑塔子说:"现在有钱了混好了,过去吃苦也算值了."我很心酸地和他谈了我的过去,谈了痛苦也谈了快乐.他说:"女人你肯定搞得不少."我说:"对小偷来说,搞女人不算难事儿,有钱搞女人还不容易?"我说了说搞女人的事儿,他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他夸奖我说我是莱芜的光荣和骄傲.我说我并不想做莱芜的光荣和骄傲,没意思.
画画儿的郑塔子卖不出画儿去,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我劝过他,说先吃饭再说,吃了饭再画画儿比饿着肚子要好得多.他有大师情结,老想做大师,当然不会听我的劝告.我因此生他的气,而且常熊他.我熊他他不生气,都是哈哈地笑.他嫉妒富人,以为我们小偷也嫉妒富人,我说我们小偷不嫉妒富人,也不生富人的气.他说:"你们偷人家的钱不是嫉妒人家?不是生人家的气?"我说:"偷东西是我们的工作.画画儿是你的工作你生画儿的气吗?"他就哈哈大笑,说:"还有这样的工作?"我说:"你懂什么呀,就知道手淫."我说,"这个世界从古时候起就有穷人和富人,就有剥削人的人和被剥削的人,就有命好的人和命不好的人.唉,郑塔子啊,你没经过磨难你不懂呀."郑塔子说:"我不懂,我是不懂.我他妈看着这个世界不顺眼,我生这个世界的气,我生富人的气,也生穷人的气,也生画儿的气,也生狗的气."我说:"哈哈,想做大师没做成就生这个世界的气?你这人真是难交往的家伙."
郑塔子说做大师是他的理想.他认为理想很重要,我认为理想不重要.他问什么重要.我说,活着重要,活着比理想重要一万倍.他认为人没有理想活着就没意义,我说有理想和没理想活着都有意义.郑塔子被理想害了,理想是个很害人的玩意儿.被理想害了的人很容易没饭吃没衣穿,很容易夸夸其谈,也很容易手淫,因此很多被理想害了的人眼睛不好,走路要戴上眼镜,这种人不是死于理想就是老年流落街头.我认为郑塔子是我们莱芜的一个笨蛋.我说:"北京人都聪明着呢,你到这儿来做大师是找错了地方.你看看北京人怕手机被偷就拴根绳挂在脖子上,你看看北京人的门上都安上了防盗门,他们的窗户都安上了防盗网.你看看北京的陈希同和王宝森多狡猾,我看你郑塔子还是回莱芜种地去吧,别在北京给莱芜丢人了."郑塔子说:"人的价值观不一样,看问题就有区别,你不能说想做大师不好,不能说人有理想不好."他不听话,还是想继续在北京做他的大师梦.
要尽快使邵二丰成为一个小偷
我说:"邵二丰,还是听我的劝告做小偷吧.我劝你做小偷是为你好,是想让你从困境中解脱出来,想让你变成一个吃喝不愁的人.你做了小偷,你老婆就有好衣服穿了,你也就能在北京买上房子,然后你再买一辆汽车,开着回新泰.你说你的命不好,我觉得你的命还是不错的,只要做了小偷,你就会是一个好命人……"
邵二丰迟迟拿不定主意,很长时间不说一句话,只是在苦笑.邵二丰的老婆站在我身边,我说:"你想开了没有?"她说她已经想开了.我说:"你啊,应该多劝劝邵二丰,多做他的工作,鼓励他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她说:"是啊,这几天我老和他讲这事儿,他脑子浑,到现在还不开窍."我说:"慢慢来吧,不要着急."邵二丰的老婆说邵二丰的脾气不好,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他.我说:"你要有信心."她点点头.我又说:"邵二丰是个老实人,老实人都这样认死理,老实人一般脾气都很拧.世界上认死理的有两种人,一种是邵二丰这样的老实人,另一种是有理想的人,他们也认死理.理想其实是很害人的,理想叫人中毒,中毒的人都疯狂,有时候他们疯狂得连死都不怕,不怕死的人一般就是那些有理想的人.有理想的人很痛苦,他们没有快乐,但是他们很固执,不承认自己没有快乐.有理想的人搞女人很少,因为他们经常手淫和意淫……你老公邵二丰这种老实人其实也是中了毒,他是慢性中毒,有理想是急性中毒."邵二丰的老婆说:"我已经开窍了,下一步我要拯救他."我说:"你配合我,咱们把他拯救出来,让他尽快成为一个小偷."
我开导邵二丰
我对邵二丰说:"你想做小偷你得先理解小偷,小偷不比别人坏,他只比别人幽默,社会越发展你越会发现小偷的幽默价值.你不要觉得他坏,你要觉得他很幽默,他比舞台上的戏子更幽默.他们有时候像个变魔术的人,给我们变钱玩儿.哗啦啦哗啦啦,钱就来了,哗啦啦哗啦啦钱就从这儿到了那儿.看小偷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而小偷不笑,他脸上的表情总是很严肃.如果你真准备做小偷,我教你一些技法,不是很难学,只要你认真学问题就不大.相信只要态度端正,只要认真学,只要下苦功,你就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小偷.如果你想做一个小偷就要经常瞄准富人的腰包,不要瞄准穷人的腰包.要小心富人,他们有时候心狠手辣.有的小偷拿着刀子去偷,我不赞同小偷拿刀子,咱们还是不拿刀子好.咱们小偷最好的武器是逃跑.咱们要比富人跑得快,咱们也要比警察跑得快.咱们要把富人和警察远远地甩在咱们的屁股后头.咱们有机会就做富人的工作,咱们说,我们小偷希望你们富人抓住我们不要体罚我们,咱们要文斗不要武斗,我们不带刀子也希望你们不要用鞭子抽我们.如果被你们抓住了咱们可以平心静气地进行一些争论,你们富人谈你们富人的观点,我们小偷谈我们小偷的观点,看看是你们富人说服了我们小偷还是我们小偷说服了你们."
我又对邵二丰说:"好小偷要有自信;好小偷不崇拜别人崇拜自己,好小偷能说服富人,让他们理解小偷;好小偷都是幽默大师,能让世界发笑.总之,好小偷都是天才,他们既是偷的高手,又是善于表演的人,又是有口才的人,又是逃跑快的人,他们轻而易举就能征服这个世界.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好小偷,成为一个天才型的人物.郑塔子这个笨蛋看来是不行了,他既成不了好小偷也成不了美术大师.我想拯救他,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他比你中毒更深……"
最后我又拿他老婆吓唬他,我说:"你老婆这个女人不错,脑子比你灵活,可是如果你脑子老不转弯,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给你戴上绿帽子.如果你要想戴绿帽子就戴吧,行啊行啊,戴绿帽子去吧,戴去吧戴去吧."
有个腐败分子当上副总编了哈哈哈哈
我说:"新泰的邵二丰思想不开化,做不成小偷,马方泉你说该咋办."马方泉嘿嘿笑,我说,"你别光笑,你得给他做做工作."马方泉给我们每人泡一杯茶喝,茶不错,是绿茶,是刚从安徽带来的.马方泉不是个好记者,是个腐败的记者,出门他好收红包,不给红包他就生气,人家看看他的脸色就赶紧给他.有一天马方泉对我说:"你是小偷,我是腐败分子,咱们都是坏人."我说:"这个世界坏人比好人多,做好人孤独,做坏人不孤独."
我对马方泉说:"别光喝茶,给邵二丰做做工作."马方泉想了想说:"其实做小偷也没什么不光彩,以后多跟着麻雀学学,他是老手经验多,你应该虚心向他学习.咱们都是老乡,老乡出门在外一般不会害老乡,我和麻雀叫你做小偷是为你好,是想让你抓紧时间发财致富.别卖衣服了,卖什么衣服啊,以后就好好地做小偷吧.不过要注意安全,最好少和警察打交道."我说:"别害怕,只要跑得快,脑子灵活,警察就抓不住你."马方泉说:"对啊,脑子灵活很重要,比如我这个做记者的如果脑子不灵活,就一事无成,没人给你红包."
我对邵二丰说:"人家是研究生,你看看人家的脑子多灵活?"我又对马方泉说:"你给邵二丰讲讲弱肉强食的理论."马方泉说:"这个没什么可讲的,意思大概是谁弱就吃谁.人不要当弱者,当弱者倒霉,会成为强者的盘中餐."我接过来说:"弱者得狡猾,不狡猾就会被吃,狡猾了才能躲避强者."马方泉说:"对,对,就是这意思."
马方泉教育了一会儿邵二丰,就开始说他自己的事情,说自己过去是个好人是个弱者,在报社里老被欺负,出门也不敢要红包,后来想了想,就转变了观念,逐渐腐败了起来.他又说他出门不光要红包,还搞女人,他搞的女人有的是情人,有的是小姐.他一边说着一边笑,一点也不觉得耻辱,反而还觉得很光荣.马方泉又说:"过去以为世界和书上写的一样美好,做了记者以后才发现书是书,书是专门骗人的,是教化黎民的,世界是世界,和书没有关系."过去马方泉想做个高尚人,以后想了想,就不准备做高尚人了,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腐败人.他说他们报社里还有个腐败分子,开始人们都寻思这个人是自己把自己的前途毁了."结果怎样?人家不但没毁了自己的前途,最近还当上副总编了,哈哈哈哈,真是可笑."马方泉说他要向那个腐败分子学习,我说:"邵二丰,你也得向那个腐败分子学习."邵二丰点点头说对.
邵二丰的老婆有可能要给他戴绿帽子
我说:"马方泉说得对,邵二丰,你回去要好好地思考一番."邵二丰点点头.接着我分析了一下良乡的形势,我说:"良乡这个地方其实很不错,很有发展前途,以后变成大学城,光教职员工就有几十万,这很利于小偷的发展.邵二丰,你要抓住这个机会,把偷东西的本事学好,等形势来了就动手,相信你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富人.你说是不是?"
马方泉说:"麻雀分析得不错,有些大学教师是很有钱的,瞄准这些人的腰包错不了,还有许多学生,家里是富翁,也瞄准他们的腰包."邵二丰又严肃地点点头.他的样子像个小学生.
马方泉问邵二丰:"你胆子大不大?"邵二丰结巴着说自己胆子不大.马方泉问他过去偷没偷过东西,邵二丰想了想说,偷过几次瓜.马方泉说:"哎呀,看来你的经验不丰富."我说:"经验不丰富没什么,只要虚心学习,很快就能弥补这些不足."我又说,"做小偷还要学些技巧,不知道你跑得快不快?"邵二丰说自己跑得比较快.我说:"是吹牛吧."邵二丰说在小学里上学的时候百米赛跑第二名.我说:"光听你吹不行,等以后跑跑我看看."马方泉说:"你附近不是有条刺猬河吗?叫他到河边上跑跑你看看."我说行,回去就跑.邵二丰就点点头.
最后我又吓唬了邵二丰,我说:"邵二丰啊,你要马上进入状态,如果仍然这么穷下去的话,你老婆可能会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呢?哈哈,她有可能要给你戴绿帽子,哈哈哈哈.你说是不是,马方泉?"马方泉也哈哈大笑,他说是,说邵二丰的老婆有可能给邵二丰戴绿帽子.邵二丰害怕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脸都吓得有点儿发黄了.
他的脸越发黄越好,这样他就会更容易成为小偷,让老婆不给自己戴绿帽子是他的动力.我说:"马方泉,假设你是邵二丰的老婆又年轻又漂亮,给邵二丰这个穷人做老婆,而且日复一日地没一点前途,你给不给邵二丰戴绿帽子?"马方泉想了想说:"肯定得给他戴绿帽子."我说:"邵二丰,听见了没有?"邵二丰的脸就更黄了.
在西单看见一个偷钱包的
我和邵二丰去西单坐车,天有点热,太阳照着我们,我们两个懒洋洋的.路上的汽车很多,人也很多,人在这里走,一不小心就会碰上人或汽车,很危险.有个像流氓的家伙胳膊里挎着一个女人,我就差点碰到了他们.
我看见路上好几个人正在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也许他们正在制造一个阴谋.我对邵二丰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儿,你不要懒洋洋的了."我拍了他的脊背一下,他笑了笑.之后我去买了两瓶水来,给他一瓶自己一瓶,我们边喝边走路.我们要从东边穿过马路到西边去乘车,我抓住他的胳膊说:"要小心路上的汽车,不要让车碰了你."
我们小心翼翼地过了马路.就在我们继续向前走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小偷.不错,这可以给邵二丰一个学习的机会,我说:"邵二丰,你看你看,前边,路那边,有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跟上去了,他们跟上去了.注意他们要对那女孩下手了,他们一定发现了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对了对了,就这样跟着她慢慢地靠近.那女孩不会发现他们,这儿人太多了,满眼里都是诱惑,在这种地方下手看起来很危险,其实很安全.大多数人不会管这事儿,其实几乎所有的人都害怕小偷,对小偷他们大多敬而远之,各扫门前雪的人多,没有几个真正的好人,没有几个见义勇为的人.哈哈,得手了是不是?是一个钱包?"邵二丰说:"好像是钱包,是红色的."
我看见邵二丰的脸红了,他有些激动.他的眼睛一直跟着那俩小偷,直到他们消逝得无影无踪.他说:"那钱包鼓囊囊的,里边的钱一定不少,估计得有几百甚至上千元."我说:"钱多钱少靠运气,有时候里边的钱会很多,几千的时候也有.但是也有时候里边没几个钱.钱多的时候,小偷就高兴,就下馆子进窑子.钱少就扫兴,小偷就把钱包扔了."邵二丰笑了笑说:"钱多钱少都一样冒风险,遇到钱包里没钱肯定生气.你偷没偷过没钱的钱包?"我说:"多了去了."
没想到周佩林也是个小偷
我师傅说,我们小偷的朋友遍天下,说得对.据统计,现任外国总统里有四十八个人曾经是我们战壕里的战友.我们小偷虽然是无名小草,但是我们的足迹遍及天涯海角.哈哈,没想到杂志社里的周佩林也曾经是个小偷,那天喝了酒是他亲自告诉我的.当时我很惊讶,不可能,不可能,一个主编怎么可能是小偷?他说他过去偷过同学的十支钢笔,还偷过女老师的两条金项链,偷鸡偷狗的事儿就更多了,数不胜数了.哈哈,原来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喝酒的那天我握着他的手说:"战友你现在厉害了,成了主编了,哈哈哈哈!"周佩林说:"没什么,一个主编没什么.哈哈哈哈!"
原来是我的战友啊,怪不得对我写的这本书这样上心! 我的战友周佩林那天穿着皮夹克,留着大背头,显得很精神.我仔细看了看他说:"混得不错呀,哥们儿."他谦虚说一般一般.没想到在北京找到了一个当主编的战友,我喜出望外.我师傅说得真不错呀,我们小偷的朋友真是遍天下呀.
"找到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得好好地喝酒庆贺一番,来来来,哥们儿咱们干一杯."周佩林一扬头就干了一杯,我酒量不行,可是也干了一杯,碰到朋友了嘛,为朋友干杯嘛.
那天我喝醉了,我笑个没完.周佩林也笑.我们笑着去划船.我家东边有条河叫刺猬河,风景很优美,良乡的人好在里边划船,三十块钱一小时.我和周佩林租了只船划起来,我们一边划着一边谈心.
他想起了潜山,他说他老家的河里到处都能划船,北方水少,没几个地方可以划船.他说他想念南方.我说我有个朋友也是潜山的,我说了杜小奉的名字,他想了想说不认识杜小奉.刺猬河两边是柳树,我们把船摇进柳荫里,觉得心情好就唱起歌来.周佩林唱的是"妹妹坐船头",他的嗓子不错.我的嗓子不好,我唱的是"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大姑娘钻进了青纱帐".唱完了歌我们说起黄段子来.周佩林说的是,有个主编到农村采访,公牛听说了,吓得向远处跑,路上碰见了一头母牛,母牛问它:"你跑什么?"公牛说:"不得了了,北京的主编来吃牛鞭了."母牛一听也跑起来,公牛说:"你没牛鞭你跑什么?"母牛说:"北京的主编吃完了牛鞭就吹牛逼……"我说:"我也说个段子给你听.有一次我坐车到济南去,下了车想尿尿,没找到厕所,看见个墙角.我看看没人就把老二拿了出来,刚想尿,来了个管卫生的家伙,说,'好啊好啊,想尿尿?小伙子碰上我你倒霉了,罚款!'我说,'我没想尿尿罚什么款?'管卫生的老头儿说,'不想尿尿拿老二干什么?'我说,'半天没见它了想它,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看它……'哈哈哈哈!"说完了黄段子我们又聊女人.周佩林说他在合肥搞过的一个小姐,一个奶子上长了俩奶头儿.我说:"出奇了,出奇了."
命运正在惩罚郑塔子
我很顺利地去见了郑塔子.郑塔子又瘦了一些,他的眼睛也越来越坏.我说:"还做那事儿吗?"他点点头.崇高的理想已经使他成了一个不能自拔的人.
他和我又谈了大师之梦,我说:"不要谈了,你应该悬崖勒马."他笑了笑说:"我不能半途而废."我说:"郑塔子啊,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郑塔子叹了一口气,我看见了他眼睛里的迷茫.他的眼睛是真的越来越不好了.我觉得命运在生他的气.他的气色不好,我说:"如果你再不迷途知返,你将非常危险."
我同情他,劝他去做小偷,他摇了摇头.我说:"你知道新泰的邵二丰吧,过去被市场经济弄得头破血流,最近行了,终于迷途知返了,准备做小偷,他和他老婆都很高兴.郑塔子你应该向新泰的邵二丰学习."他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我说:"郑塔子,莱芜怎么出了一个你这样的傻逼人?"
郑塔子让我看他的画儿,那是什么画儿呀?不是树不是人也不是花儿,就是些胡涂乱抹.我让郑塔子讲讲他的画儿,他讲不出什么来.他说画儿是不能讲的,只能感觉.我说:"我听人家说,画儿虽然可以不讲,但应该给人以美感,就是不给人以美感也应该给人以刺激,你的画儿既不给人以美感也不给人以刺激,这算什么画儿呢?"
我说:"我看了你的画儿之后有点心烦意乱."郑塔子听了就高兴,说:"看了让人心烦意乱的就是好画儿."我说:"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说,"郑塔子,你这是蒙人吧?"郑塔子说:"不是蒙人,如果我蒙人就是你的儿子."我说:"你这是先把自己蒙住再去蒙别人,我听说世界上有很多画画儿的写作的都这样,先蒙了自己然后再去蒙别人."这时候郑塔子有点急眼,他说:"麻雀你怎么这样说话?"我说:"你不要急眼,郑塔子.我认为一幅画儿应该给我这样的感觉,好比说,你家里有件好东西,我想得到它,夜里睡不着觉老想你家的东西.你要能给我这样的感觉就是好画儿,不给我这样的感觉我认为就不是好画儿……"
郑塔子说:"我就是找那样的感觉,难道没找到吗?"我说:"没找到,你失败了."
我说完了这些,又问了问他手淫的情况,他说一画画儿就控制不住自己,就做那事儿,做那事儿的时候就想着过去在火车上遇到的一个女人,那女人是张家口的.她长得很美,他忘不了她.
小偷大会在我家里举行
我想给良乡的小偷开个会,电话通知了一下都说行,都答应来开.我又给邵二丰打了个电话,说:"邵二丰,明天上午咱们开个小偷会,到时候你来听听,认识认识良乡的小偷,以后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要相互关照相互帮助."邵二丰说行.给邵二丰打完了电话我就通知郑塔子:"郑塔子啊,明天我们良乡的小偷想开个会,明天你也来吧."郑塔子说不来,这家伙还是放不下大师梦.我生着气说:"变卦了是不是?"郑塔子说:"想想,想好了再说."气得我差点把电话摔了,妈的不识抬举!
第二天小偷来了我讲话.我说:"弟兄们,咱们今天开会,先讨论讨论咱们良乡小偷的前途和命运,然后分析形势研究任务制定目标.咱们是哥们儿,有困难有问题就说出来,大家共同解决.你们同意不同意?同意的举手."
大家都同意,都举起手来.就是邵二丰没举,我说:"邵二丰你怎么不举手?"邵二丰还不习惯小偷的这种会议,他笑了笑就也举起手来.这时候我开始介绍邵二丰,我说:"刚才忘了,现在我介绍这个哥们儿,这个哥们儿是刚加入组织的小哥们儿,是新手,大家以后要帮助他."大家都看邵二丰,都说帮助他.
我说:"邵二丰站起来,给哥们儿鞠躬."邵二丰就站起来给大家鞠了个躬,还说,大家都是他的师傅,见多识广,以后多指教.大家就谦虚:"都是哥们儿,不是什么师傅,如果有师傅的话,咱们的师傅就是麻雀."我说:"我不是师傅,不要叫我师傅."
我又说:"行了,行了,现在讨论吧.先讨论咱们良乡小偷的前途和命运,我先给大家定个调子,咱们良乡小偷的前途是光明的,咱们的命运也是不错的.以后咱们的工作环境会越来越好,咱们的收入也会越来越多,咱们的社会地位也会越来越高,咱们以后会更快乐,咱们的生活会更幸福,咱们的老婆一个比一个漂亮,咱们的房子一个比一个宽敞……"大家就高兴地笑.我说:"不要笑,这是我的发言,你们也都发发言嘛.邵二丰,你先听着,你听完了,最后也发发言."邵二丰点点头.
大家发言的时候我想起了个事儿,我说:"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的队伍正在不断壮大,通州有个画家快加入咱们的队伍了,他不画画儿了说要做小偷.北京有个杂志社里的主编,是写小说的,也是咱们一个战壕里的.还有一家报社的马方泉主任,也是咱们有力的支持者.好好干吧,咱们的朋友遍天下……"
有几个问题我要强调一下
我没想到讨论中发生了争论,有人说能偷穷人的东西,有人说不能偷穷人的东西,问我的意见.我说:"不能偷穷人的东西,穷人本来很穷,你再偷他的东西怎么行?"我严肃地批评了想偷穷人东西的人,我说:"咱们应该瞄准富人的腰包.家里有二十万存款以上的算富人,公司里的老板算富人,有私家车的算富人.分析富人还要看穿戴,穿名牌衣服的算富人,戴钻戒的算富人.教师不算富人,普通公务员也不算富人,副处级以上的才算富人.有些报社里的记者算富人,有些杂志社里的主编算富人.特别要偷的是这样几类人,贪官污吏,买官卖官的,包二奶养情妇的,走私贩毒的,拍领导马屁的,经常用公款吃喝的,我们重点搞他们."
有人问我,搞不搞警察.我说:"警察基本算不穷不富的人,算了,不搞他们了."又有人问我:"咱们搞不搞居委会主任?"我说:"算了,别搞居委会主任了,他们也没多少钱."还有人问我:"银行里的会计搞不搞?"我说:"银行里的会计有好多种,贪污的搞,不贪污的不搞,工作认真的严格履行职责的就不搞他,工作不认真的不严格履行职责的就搞他."
这时候邵二丰站起来问:"二奶都很富,搞不搞她们?"我说:"二奶也是很复杂的,有的二奶很有钱,有的二奶钱并不是很多,钱多的就搞她,钱不多的就算了,做人家的二奶也不容易."邵二丰说她们破坏道德规范,认为应该搞二奶.我说:"别说道德的事儿."他点点头又问我:"小姐呢?"我说:"小姐的钱不能偷,她们的地位和咱们做小偷的差不多,她们很可怜.咱们与她们虽然不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但是她们是我们的友军,友军之间应该相互关心相互爱护相互帮助相互掩护,不能偷她们.我们做小偷的对小姐要温柔,要体贴,没钱就不要去骚扰人家,有钱能多给点就多给点儿.我那时候在南方找小姐,只要条件允许,每次去都记得买束花送给她们.我从来不强求她们什么,人家愿意和你做的动作就做,人家不愿意做的动作我从来不为难人家,我每次都很尊重人家,和人家商量,人家说行我就做,说不行我就不做.那时候我有好多小姐朋友,她们都是好女孩,现在我还想念她们……我告诉你们,如果我听说谁和小姐无理取闹,我就永远不拿他当朋友,并且严厉惩罚他,我还会发动大家把他驱赶出良乡去……"
大家说:"对,小姐是我们的友军,我们应该对她们温柔."
和男老梁说搞女老梁和王主任的办法
男老梁问我怎样搞女老梁,我就和他说了搞女老梁的办法.我说:"如果我想搞女老梁就先认真学跳舞,学好了去找女老梁跳,天天搂着她跳,我不相信女老梁不动心.跳完了舞和女老梁下馆子,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给她吃.吃完了拉着她去玩儿,想玩什么就让她玩什么.想办法叫她高兴叫她笑,女人一高兴一笑就快差不多了.然后带着她去北京买衣服,不去一般的店,去燕莎买几千块钱一件的衣服.买完了衣服找个好宾馆,进去就行了,叫她换衣服,和她说,看看她穿上新衣服漂亮不漂亮.哈哈,一脱衣服就好办了.别让她穿衣服了,你过去搂住她的腰,说再和她跳跳舞.就行了,就行了,摁在床上就把女老梁干了……"
男老梁听着嘿嘿笑.
我接着说搞居委会王主任的办法,我说:"别看居委会里的王主任心高气傲,如果我想搞她,也能把她搞到手.我要想搞她就经常去她办公室里聊天,和她研究小区里的人谁可能是小偷谁可能不是小偷,为她想些抓小偷的办法.居委会里的王主任对抓小偷很感兴趣,聊时间长了自然会对你动情.动了情就行了,这时候再给她点体贴和温暖,她就会慢慢地上钩.哪有不偷腥的猫?哪有不想搞男人的女人?"
我说:"男老梁,你说我这办法咋样?"男老梁摇摇头说:"不咋样,咱是下岗工人,没钱,学不来."我说:"是啊,没钱不好搞女人."我又说,"我倒是有钱,可是没时间搞她们.我现在正搞一个河南的女会计,我不是乱搞人家,我是想和她结婚过日子.她已经被我搞了好几次了.有一次是在北京的西绦胡同搞的.她住在那儿,那天我们喝了点酒,借着酒劲让我把她搞了,搞得嗷嗷叫.另一次是在十渡山上的树底下搞的,我找了个没游客的地方,就搂住她了,先亲了亲她的嘴,然后摸了摸她的奶子,然后就行了,我们就在十渡山上搞起来.这次我把她搞哭了,她说把她搞坏了,我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说,'没事儿没搞坏,怎么还能说搞坏就搞坏?'我不搞女老梁和王主任,搞她们不如搞河南的女会计好,她又年轻又漂亮,搞起她来是真舒服.搞女老梁不舒服,搞王主任肯定也不舒服……"
男老梁眯着眼睛笑,听我讲.只笑了一会儿他就又陷入痛苦之中,从他的脸上我看见了穷人的苦恼.这个家伙终于明白了,做没钱的人很难,没钱的人如果想搞流氓活动,简直比登天还难.
邵二丰的老婆想让我搞她
邵二丰的老婆想让我搞她,我没搞,觉得这事儿搞了不好,能不搞就最好不搞.最近她经常来和我研究让邵二丰做小偷的问题,问我如何使邵二丰尽快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偷.我说:"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你要认识到这项工作的艰巨性,要给他压力,还得给他动力,发挥你吹枕头风的长处,要软硬兼施,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硬.比如他想干那事儿了,偏不让他干,先让他表表决心再说,看决心大不大,决心大就让他干,决心不大就不让他干.还得吓唬他,说如果他不好好做小偷搞不了钱来,你就去给人当二奶.相信只要你做好了工作,他的思想就会有一个飞跃,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偷……"
我握住她的手说:"邵二丰媳妇啊,让咱们齐心协力地做好你老公的工作吧."邵二丰的老婆咯咯笑说:"对对,我软硬兼施."
说完了这些说经济上的事儿,他们经济有困难,做生意赔了一些钱,连生活都有了问题,我给了她五百块钱,还答应继续给他们帮助.她很感激,说我是个好心人.我说:"什么好心人呀,我是个一般的人."她就动了感情,握住我的手就流起泪来,说:"麻雀,你这人真好,真好."有一次她想叫我搞她,问我知道不知道男女睡觉的事儿,我说知道.她问我舒服不舒服,我说当然舒服.她就又笑,我知道她的笑是什么意思,是让我搞她.我没笑,把手抽出来,不能搞,我想算了不搞了.
邵二丰的老婆寻思我没看上她,我说:"你这么好的女人我怎么会看不上呢?早看上了,可是因为有邵二丰,咱们不能搞."她说:"没事儿,搞搞吧,没事儿,邵二丰又不知道咱们搞这事儿."我说:"现在正是教育邵二丰的时候,把他教育好了比什么事儿都好,你说是不是?咱们这事儿以后再说吧."她想了想叹了口气说:"也行……"
这时候我递给她一块水果糖说:"邵二丰的胆子不大,你要想办法让他的胆子大起来,还要让他多去刺猬河边跑跑步,先把速度提上去,免得日后被良乡的警察抓住.跑步速度很关键,只要跑得快,警察就对小偷无能为力,他们虽然有枪,但是他们不能开枪打小偷,他们一般不敢开枪,跑不快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偷越街穿巷.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怎么爬墙怎样上房怎么起锁怎么撬门等等一些技术上的问题都是我的,我指导他.放心吧,我是老手,相信经过我一段时间的训练,他的技能会有长足进步……邵二丰媳妇啊,至于你刚才要做的那事儿嘛,咱们以后再说."
邵二丰的老婆点点头,咯咯笑着朝我的脊背打了一巴掌.看那样儿是真想叫我搞她.
我和马方泉的阴谋
马方泉想做报社里的副总编,我说:"行,学而优则仕,还是做官好."我很支持他,我觉得一个小偷的知音比不是小偷的知音做了官好.有些官,他们不是穷人的知音不是小偷的知音,只是富人的知音,这样的人做了官不好,他们会使穷人永远是穷人富人永远是富人,不利于安定团结,不利于社会稳定,也不利于货币流通.当官的应该懂得"均富"这个概念,他们应该发挥小偷的积极性,以此提高这个社会的和谐程度.我认为我们有钱的小偷应该全力支持马方泉这样的人做官,这样的人做了官,社会才会更和谐.
我对马方泉说:"好啊好啊,你的想法好啊."
接着我们分析了一下形势,他们报社有个空缺,正要提拔一个副总编,按资历按学历有三五个人是马方泉的竞争对手,关键时刻不采取措施就会和当官失之交臂,就是说马方泉目前应该主动出击,打通各方面的关节.报社社长在提拔问题上有很大权力,首先必须拿下他来.与此同时要做总编的工作,只要把这俩人打通了,马方泉做副总编的可能性就很大.马方泉说:"社长爱钱,对其必须用钱开路.而总编则爱名人字画,送几幅名人字画,他一定眉开眼笑."我说:"你这样做,投其所好是最好的办法,精神上我给你鼓励,经济上我也给你大力支持."
马方泉听说我能从经济上支持他,很感激,抓住我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我说:"不客气不客气."他说日后一定报答我,我说:"什么报答不报答,先做了官再说.行了,行了,喝得不少了,我也明白了你的意思,回去就操作吧,要慎重,要步步为营……"
马方泉喝得有点多,我说:"开车不安全,别走了,住在我这儿吧."马方泉说:"没事儿没事儿,喝这点酒没事儿."我说:"要是叫交警抓住可就麻烦了."他说"没事儿没事儿",开着车就走了.一小时后我给马方泉打了个电话问到没到,马方泉说到了,刚到家.这样我就放心了.
穷人富人能相互不生气吗
我认为这个世界是个相互生气的世界,富人生穷人的气,穷人也生富人的气.
据我了解,穷人一般不太生小偷的气,富人生小偷的气生得厉害.小偷和富人打交道比较多,和穷人打交道比较少.我们小偷始终盯着富人的钱包,我们说:富人呀,你家的钱很多,救济救济我们穷人吧.我们就去把他家的钱偷了来.当然富人也很狡猾,他们的钱很难偷,但是我们小偷也不是好对付的,我们神出鬼没,总有办法把富人的钱搞到手.有特别狡猾的富人把钱藏在沙发或席梦思垫子里,我们有经验,我们也能搞到手.还有的把钱藏在地板里,我们小偷进去敲敲就知道哪儿有钱,起开地板就能把钱拿出来.找不到钱,有的小偷就生气,使锤子砸富人家里值钱的物品,有时候砸冰箱,有时候砸彩电.
不对,不应该砸冰箱和彩电.这不是平和的小偷,平和的小偷不砸富人的冰箱和彩电,许多不平和的小偷认为小偷不能和富人客气,找不到钱就应该砸物品.
我认为小偷还是应该客气一点,找到钱就带着钱走,找不到钱也没什么,可以空手而归嘛.在长沙有一次因逃跑不及时我被富人抓住了,向他们求饶,他们不但不饶我,还把我关进一间小屋里使鞭子抽我.那富人一边抽打我一边说:"我要告诉你们穷人,不要以为我们富人是好惹的,我告诉你们,从古到今我们富人都不是吃素的."
他将我抽得皮开肉绽以后,又向我伤口上撒盐,伤口见到盐的那种疼痛你们永远没法理解,疼得我恨不得当时就死了,疼得我向他家的地板上不住撞头……他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呢?他不应该这样,他其实应该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和我讲讲道理,他谈谈他的观点,然后也让我谈谈我的观点.如果他让我谈,我就说:富人啊,你其实不应该生我们小偷的气,其实你们应该做的是采取措施把钱藏得更难让我们发现,把你们的门窗搞得更坚固……
有一次我问杜小奉:"你说穷人能不生富人的气或者富人能不生穷人的气吗?"杜小奉说我异想天开.我还问过马方泉,你说:"富人能不生穷人的气吗?"马方泉说:"人性是恶的,最好你不要有这种幻想."
那天我和邵二丰说:"邵二丰啊,我看见这个世界是个相互生气的世界,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相互生气,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相互生气,穷人和富人也相互生气,你说呢?"他想了想说:"说真话我确实很生富人的气,那些歹毒的家伙从来不把我们穷人当人看."我就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生气,兄弟,最好别生气."他问我:"麻雀,你不生富人的气吗?"我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有时候生他们的气,有时候不生他们的气."
有个小偷攮了警察的肚子
那天我又和高警察说话.
高警察说:"麻雀,你说得对,小偷还真是有刀子,密云有个小偷攮了一个警察的肚子."我说:"是吗?"他说:"看来真得防备小偷的刀子,过去我比较麻痹大意,寻思一般小偷不会带刀子,就是带了刀子他们也不敢攮警察的肚子,哪想到这些恶毒的家伙还真敢攮我们的肚子."我说:"小偷可能是急眼了."高警察说:"急眼也不能说攮肚子就攮肚子呀!攮了肚子这还得了?"
他恶狠狠地骂小偷,我说:"也不能只怪小偷攮你们的肚子,你们有些警察对小偷也够恶毒的,你们有没有使警棍打人家的事儿?有没有用其他方式体罚人家的事儿?法律不叫你们体罚小偷,可是你们不听法律的话;体罚小偷,你们有这样的权利吗?你们看不起小偷,你们觉得小偷是坏人,想想你们自己就是好人吗?有些警察看见小偷就生气,就辱骂人家,甚至体罚人家.他们也不想想自己和别人老婆偷情的事儿,也不想想自己用公款大吃大喝的事儿,也不想想自己在领导面前摇尾乞怜的事儿,也不想想自己给派出所所长公安局局长送年礼的事儿?你们自己的这些行为比小偷光彩吗?我看一点儿都不光彩,这些行为和小偷的行为差不多,都是肮脏事儿,都是丢人事儿.我认为警察应该放下手里的棍子,你们没权利揍小偷,你说是不是,高警察?"高警察说:"对对,警察体罚小偷不对,小偷攮警察的肚子就更不对了."我说:"得和警察说说不能体罚小偷,也和小偷说说最好不要攮警察的肚子."
我认为小偷不应该攮警察的肚子,他们出门盗窃不应该随身带着刀子,良乡的小偷谁要出门带刀子,我见了就熊他.有一天我见邵二丰准备了一把刀子,我问他拿刀子做什么,他说准备用刀子防防身,让我把他熊了一顿.我说:"是不是他妈的想攮富人和警察的肚子?胡闹!"
我把刀子抢过来就扔到厕所里去了.
和邵二丰的老婆在后海里划船
邵二丰的老婆叫我带着她去北京,我问去哪儿,她说想看看后海,我就带她去了.北京的后海是一道风景.后海连着北海,两个湖隔一条路,路南边是北海公园,路北是后海.北海也连着中南海,也是隔了一条路.北京的这几个"海"都连在一起.
后海风景里有个银锭桥,我带着邵二丰的老婆从地安门下了车,穿过烟袋斜街,就看见了银锭桥.邵二丰的老婆一路上挽着我的胳膊,什刹海边上的人都觉得我们像一对情侣.银锭桥并不大,是座古老的拱形桥.桥两边很热闹,横七竖八都是酒吧.酒吧里坐着许多男女青年,打扮得都很时髦.我说,这些人有的是来酒吧里谈工作的,有的是来谈爱情的.里边消费很高,大多数是富人.穷人都生这种酒吧的气,骂这种酒吧,他们说:"妈了个巴子的,你看看富人多么会挥霍!"骂得不对,穷人不应该嫉妒富人,你可以偷他们,但骂他们不对,再说里边也不一定坐的都是富人.
我又对邵二丰的老婆说,酒吧是一种外国文化,是一种新传过来的玩法儿.世界上的玩法儿很多,每种玩法儿都能使人流连忘返,甚至神魂颠倒,我有时候觉得小偷就是种玩法儿之一.邵二丰的老婆说对.邵二丰的老婆想进酒吧里看看,去喝一杯酒,我说:"算了,别去了,咱们去划船吧."
我花几十块钱租了一只船,就和邵二丰的老婆在后海里划起来.两边的风景很好看,我们一边划船一边看风景.
划累了,我们就把船停在水中.她挨着我,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给她讲解:"那边是醇亲王府,你知道谁是醇亲王吗?"邵二丰的老婆说不知道谁是醇亲王.我说:"那你就猜猜谁是醇亲王,向远处猜,向大处猜."邵二丰的老婆说:"醇亲王是谁呀?他有多远?有多大?"我笑着说:"你好好地猜猜吧."
邵二丰的老婆说:"这个人一定生活在古老的唐朝,一定是个很大很大的小偷."我就嘿嘿地笑着说:"不对,不对,不在唐朝,也不是小偷.哈哈,你怎么猜到唐朝了呢?你怎么猜到小偷身上去了呢?哈哈哈哈."
邵二丰的老婆说:"那他是谁?"我说:"他不是小偷是个大偷,是个很大很大的大偷,哈哈哈哈."
在小偷的聚会上我又发表了一次演讲
那几天我经常带着邵二丰和良乡的小偷聚会.有一次我说:"行啊行啊,你们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还有一点很重要,不管你们谁倒霉进了局子,一定不能说出哥们儿的名字来,我们小偷不能做软骨头,一定要咬紧牙关.邵二丰,别人都是老手,我有点担心你的骨头不硬,怕你进了局子咬不住牙关."邵二丰说他能咬住牙关.我说:"能咬住就好,就怕你咬不住."
我又说:"大家都记住,进了局子不要说真话,嘴要甜一点,见年龄大一点的警察就叫叔叔,见年轻的警察就叫他们哥哥,多说好话.说家里上有老母亲老父亲,长年有病在身,下有儿女在上学等等,欺骗他们,让警察同情你,软化他们的心.我干这行时间长,进局子的次数比你们多,对付警察的经验还是有的.根据我的经验,大多数警察的心还是肉长的,不是铁做的,只要你多哀求他们,多给他们说甜言蜜语,他们还是容易被蒙蔽的,还是容易对你产生同情心的--邵二丰你记住了没有?"
邵二丰说记住了.
我说:"你好装英雄好汉,今后进了局子可不能装英雄好汉,记住了没有?"邵二丰又说了一句"记住了".
我又说:"还有一条也得记住,这一条我说过好多遍了,这里我再强调一下,咱们良乡的小偷要做文明的小偷,不能向强盗学习,谁身上都不能带刀子.听说最近密云有个小偷攮了警察的肚子,我们要接受密云这个小偷的教训,坚决不做攮警察肚子的小偷.当然我们有时候可以吓唬一下警察,说我们小偷随身带着刀子,急眼了就攮警察的肚子,但是,但是,我们一定不能带刀子,当然绝对更不能攮警察的肚子.攮了警察的肚子就麻烦了,咱们不做这样的小偷,要做文明小偷.大家记住了没有?"良乡的小偷齐声说记住了.
看看大家都很听话我就很高兴,每次聚会都是我掏钱请大家吃喝.他们都很尊敬我,叫我师傅.我说:"别叫师傅!"有一次喝着酒的时候我说:"现在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咱们今后可以适当向各乡镇转移,大石窝、周口店、燕山石化我们都可以去嘛.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哪儿有钱哪儿有富人,我们就到哪儿去.我们小偷要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明白,只要你有了钱麻烦就会接踵而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佩林让我干一个文学女青年
周佩林看了我的书稿说我写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感人.我就谦虚说:"不行,比起你们写作老手来还差得远."周佩林说我有写作天赋,我说:"什么写作天赋呀,就是写了点自己的经历,谁有经历都能写好."周佩林说:"你不懂你不懂,写作还是需要天赋的."
我问他最近搞没搞文学女青年,他笑笑说没搞.我说:"不要搞得太多,搞多了对自己的老二没好处."
正说到这儿,周佩林突然想起来个女文学爱好者来,说她叫梅梅,是东北女孩,人长得很漂亮.那天他把我写的稿子让她看了看,她佩服得几乎就要五体投地了.我说操.周佩林说梅梅已经崇拜我了,我说:"还有这事儿?"
周佩林问我:"想不想干干她?想干我就给你拉拉皮条."我说:"不要胡说,我干小姐也不干你们文学女青年."周佩林说:"哎呀,哥们儿你懂什么,小姐是什么品位,文学女青年是什么品位?你是没干过文学女青年,干过一次你就再也不想干小姐了."
我就说:"是不是你们的文学女青年床上功夫很厉害?"周佩林说:"不只是床上的事儿,文学女青年有情趣,小姐没情趣.你想想没文化能有情趣?"周佩林还是劝我干干梅梅,说等有机会就拉梅梅来见我.
我摇摇头说:"你千万别把她带来,你玩完了的让我为你刷锅洗碗?"周佩林赶忙说:"真没有,真没有,如果我干过梅梅我就是狗."
我说:"干了你也不会承认."
尽管我是个狡猾的人,但我一般不害人
批发市场上那些小贩们认为搞钱很难,我认为搞钱不是很难.搞钱的方法不同,世界有成千上万种搞钱方法,有的搞起来容易,有的难.比如当官的就比不当官的搞钱容易,比如贩毒的就比小偷搞钱容易,玩战争的玩政治的搞钱就更容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嘛.有大胆量不做小偷,我们小偷只是些玩小花招的人.会玩小花招也比不会一点花招强,起码吃饭穿衣不愁,想吃肉就吃肉想吃鱼就吃鱼,想搞小姐就去找小姐.
人得知足,不知足不快乐,因此我很感激自己.我经常把保险柜打开看着那些钱说:麻雀,你不错,你很狡猾很聪明.有一次我和邵二丰说:"好好做小偷吧,做好了小偷,你就能有我这么多钱."我和郑塔子也说过同样的话.那年我在重庆涪陵和一个农民也说过这样的话:"哥们儿,你这样混多苦啊,拼死拼活干一年,连孩子的课本都买不起,别干了,去做小偷吧."我还劝过一个山西的一个矿工,我说:"井下经常死人,连点生命保障都没有,别干了,干脆去做小偷吧……"
那天我请邵二丰两口子吃饭,我说:"我有钱,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邵二丰说:"没吃过烤鸭,来只烤鸭行不行?"我说:"行,还想吃什么?"邵二丰的老婆说:"算了,别点大菜了,要两个小菜就行了."我说:"吃过水煮鱼没有?"邵二丰说没吃过,我就说来个水煮鱼.
我要让他们高兴,让他们知道有钱是件好事情.我还告诉邵二丰:"我劝你做小偷不是害你,是为你好."邵二丰和他老婆说:"知道知道,这种话你就不要说了."我说:"你们心里明白就好,希望重庆涪陵那个农民,希望山西那个矿工也像你们一样理解我,我劝他们做小偷不是害他们."邵二丰的老婆说:"麻雀,你是好人,他们能理解你."
我说:"尽管我是个狡猾的人,但是我一般不害人."
过不了多久邵二丰就会成为有钱的人
吃过饭从饭馆里出来,我说:"邵二丰,吃完烤鸭吃完水煮鱼了,有劲了,咱们去练练?"邵二丰说行,我们就去了刺猬河.在河边我说:"哥们儿你不要怕吃苦,跑是咱们小偷的基本功,必须过这一关.当初我在济南做学徒,比你吃的苦多一百倍.师傅天天逼着我去爬山,他拿着那块木板在后边撵我,只要被撵上就少不了一顿打.师傅说这叫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被警察撵上比他打得还狠,让我把后边的人想象为警察,被他撵上就使手铐铐我,就使电警棍打我."
邵二丰有些害怕警棍,问我电警棍打人是不是很难受,我说:"当然不好受,不如你搂着老婆睡觉的滋味好受,不过只要坚强,咬紧牙关还是能坚持下来的.不是向你吹,每次进局子我都能顶住,从来没违反过行规,没供过同伙.应该说,我还算是个坚强的小偷."
我又说:"小时候咱们都上过学,课本上有不少英雄事迹,敌人的拷打多厉害,可是那些英雄从来不出卖组织和朋友,我们小偷应该向他们学习,学习他们那种宁死不屈的精神.还有一点我也应该向你强调一下,就是,做小偷要有自信心,要转变观念……哦,这一点现在不说了,天不早了,以后再说,你先练吧."
邵二丰点点头就来来回回地在刺猬河边跑起来,我和他老婆看着他跑.我说:"邵二丰最近进步很快,但是不能让他放松,你还得继续给他吹枕头风,多督促他,严格要求他,我看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能上岗了."
她说:"我现在也是严格要求他,督促他."我就说:"邵二丰真有福气,找到你这么个好媳妇."她就说:"又贫嘴."我说:"不是贫嘴,是真的啊,把邵二丰培养好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有钱的人,买上房子,然后再买上车,开着回去震震那些新泰人."
她就说:"希望能有这一天."
周佩林给我拉皮条
周佩林请我吃饭,带了个漂亮女孩,一米七多的个儿.周佩林笑着说:"这个就是我和你说的梅梅."梅梅漂亮得让我有些不敢握她的手,但还是握了握.梅梅说看见我很高兴,看过我的书稿,说我写得好极了.我说不行不行,她说:"你把小偷写得栩栩如生,令人佩服."
周佩林说梅梅早就崇拜我了,梅梅说真的崇拜我.我说:"哎呀,你还是崇拜咱们的老作家周佩林先生吧."周佩林给我使眼色说:"麻雀,你就不要谦虚了."我知道周佩林是什么意思,是想叫我搞梅梅.
喝了几杯酒后,周佩林说休息一会儿再喝,我们就一人点起一支烟来抽.周佩林问梅梅世界最好的东西是什么,梅梅说是爱情.周佩林说:"你黄毛丫头懂什么,不是爱情是性."梅梅听了就咯咯地笑,说男人没有好东西,都有点流氓作风.周佩林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不坏吃糠咽菜."我说:"老周你说得还真有点道理."周佩林说:"老作家能说没道理的话?"
周佩林出主意说要猜火柴棍喝酒,都没火柴,梅梅出去找火柴.周佩林小声对我说:"我给你拉皮条,干干她."我说:"你不要胡说."周佩林说:"多好的女孩,不干多亏?"我说:"别胡说了."
火柴来了,梅梅先坐庄,从周佩林开始猜.梅梅举个拳头给周佩林猜,周佩林想了想猜"二",正好是"二",梅梅大笑着把手松开让周佩林看,里面确实是两根火柴棍儿.周佩林说了句"倒霉倒霉"就端起酒来喝了.喝了酒周佩林坐庄,先把拳头伸过来让我猜,我想了想说"二",周佩林不说话把拳头举给梅梅.梅梅笑着说:"坏了坏了,来报复我了."她歪头想了想说"一",周佩林说:"梅梅喝酒吧."梅梅说:"把拳头展开我看了才喝."周佩林不展拳头,嘿嘿笑笑自己端起一杯酒来喝了.周佩林说:"真倒霉,真倒霉."我和梅梅就笑.
连喝了三杯,周佩林说:"喝多了,不能喝了,不来喝酒的了,咱们来脱衣服的,谁输了谁脱一件衣服,上下衣都行."我和梅梅反对,周佩林对梅梅说:"今天我做东我说了算."周佩林说:"好了好了,来脱衣服的."也不征求大家的意见就把拳头举给我,他偷偷向我眨几下眼睛,这是给我暗示,意思很容易明白,是想叫梅梅脱衣服.我看看他的拳头,见有根指头在上边动,以为他让我猜"一",我就说"一".周佩林喷口大笑,把手展开说:"哈哈,麻雀你真笨,脱衣服吧."周佩林拳头里确实是一根火柴棍,我只好站起来把外衣脱了.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回来,我伸拳头让梅梅猜.梅梅说"一".哈哈,正是"一".周佩林高兴得像孩子一样大叫.梅梅一边脱着外衣一边说:"别看你现在叫得欢,早晚让你拉清单."她没说错,这次周佩林猜着了,他也脱了外衣.周佩林把拳头举给我,两根指头在动,我说"一".周佩林点点头把拳头举给梅梅,梅梅说"二".周佩林说:"哈哈,脱衣服吧."梅梅不想脱,站起来求饶:"不行不行,脱了这件内衣就没什么了."周佩林不答应,说就是要看她脱内衣.又让我好好努力争取让梅梅把下半身也脱光.梅梅还是不脱,仍然笑着哀求周佩林.周佩林说:"不脱怎么行?脱,脱,脱了让我们看看里边鼓胀胀藏着什么."梅梅说"不脱不脱",咯咯笑着逃了出去……
周佩林要去撵,我说算了,将周佩林拉住.周佩林也不硬去,回来小声问我:"不错吧?"我点点头.周佩林说:"你得干她."我说:"你胡说什么?"周佩林说:"哥们儿,真的,想干她容易.你没经验我有经验,只要女孩崇拜你就差不多了,想干很容易,文学圈里的事儿你早着呢,干吧."我赶忙坐起来向外走,周佩林骂了我一句"脑子不开化".我们出去时,梅梅迎上来问:"老实交代刚才你们在里边说我什么坏话了?"周佩林说:"麻雀说爱上你了."这话弄了我个大红脸,我说:"周佩林,你又胡说八道."梅梅倒好像没有什么,笑着用手打周佩林.
在邵二丰家里吃鸡
邵二丰在批发市场练爬墙,不得要领,我过去指导他.邵二丰按照我的指导做,进步很快.他很高兴,说要请我喝酒.我说:"以后偷了钱好好请我,现在没钱就先别请了."
后来我又带他到阎村转了转,路边有树,我说没事儿练练爬树也行,他就爬了两棵树.我在边上指导他,我说:"多发挥手和脚的作用,别用肚子使劲,别磨破了肚子."邵二丰照着我说的做,就省劲儿多了,爬树就快了.
看他进步我也很高兴,我说:"行了,差不多了,下一步我教你几手,你再跟小偷哥们儿学学,到商场里实习实习就行了,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偷了."邵二丰说已经跟小偷哥们儿学了一些技法,也在练着,我说好,以后我再教他几手.
从阎村向回走时我说:"该找个目标了,明白这意思吧?"邵二丰笑了笑说:"明白,想着呢,想好了我就干一次."我说:"哥们儿进步不小啊,过几天我给你一把万能钥匙,再教你用用."邵二丰就更高兴了.他说他还没见过那玩意儿,我说:"除了你媳妇的光腚你还见过什么?你媳妇的光腚白不白呀?"邵二丰说:"你先告诉我河南女会计的光腚白不白."我说河南女会计的光腚当然很白.邵二丰就嘿嘿笑.我让他说说他媳妇的光腚白不白,邵二丰不说老婆的光腚白不白,说:"没结婚就看人家河南女会计的光腚,羞不羞?这事儿如果在莱芜,人家就会骂你流氓."我说我脸皮厚不怕羞,我就是个流氓.
这天的午饭是在邵二丰家吃的,邵二丰的老婆破例炖了一只鸡.没喝酒,吃的是馒头.我说:"这鸡做得不错,好吃."邵二丰的老婆说:"以后邵二丰有了钱,我天天给你们炖鸡吃."邵二丰说"那好那好".我说:"邵二丰就快有钱了,就要天天吃鸡了,哈哈."邵二丰老婆问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那材料.我说没问题,他进步很快.
吃着饭,我和邵二丰的老婆开玩笑:"刚才邵二丰在路上告诉我,说你的光腚很白."邵二丰说:"你胡说八道."邵二丰的老婆嘿嘿笑.我说:"邵二丰确实说你的光腚很白了,还不打他?"邵二丰说:"是他说的光腚白,说河南女会计的光腚很白……"
邵二丰的老婆说:"你们男人的嘴总不说一点人话."
男老梁好像得了相思病
男老梁是个流氓,流氓一般不害怕小偷,他们一般不关心来不来小偷的事儿,他们关心的是怎样才能调戏妇女.男老梁想调戏女老梁,实现不了愿望,他的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看.
男老梁对我说,他发现秘密了.我说:"发现什么秘密了?"他说:"女老梁搞了好几个男人,有一个是行宫小区姓马的,还有一个是北潞园小区姓朱的,都睡过好几次觉了."
我说:"男老梁,你不要造谣好不好?"男老梁说不是造谣,造谣他就是狗,他说他有证据,他发现过他们睡觉.我说他这个家伙像个特务.他说这事儿百分之百准确无误,还说姓朱的和姓马的长得不行,又老又丑,都没他漂亮,也没他年轻.他说他不明白女老梁为什么爱上姓朱的和姓马的,他认为女老梁这么滥情,早晚得倒霉.我说:"你再乱说,老张就来掌你的嘴."他挺挺胸膛说:"老子才不怕掌嘴,老子还想去告诉他呢."
男老梁想调戏女老梁没调戏上心情不好,他说他希望小区来小偷,他说他希望小偷来教训教训这些狗日的.他认为好心人不得好报,他认为他自己是个好心人,他认为这个小区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傻逼,包括我.我说:"你才是傻逼."男老梁承认自己有流氓意识,但是并没有流氓行动,他承认自己比小偷更坏,但是他说自己还没找到发坏的机会.
他咬着牙说:"等我找到机会就好办了,他妈的,那时候我就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些狗日的."他说先教训老张,教训完了老张教训高警察,教训完了高警察就教训居委会里的王主任.教训完了居委会里的王主任教训谁呢?他想了想说:"教训完了居委会里的王主任就教训你麻雀."
我笑着说:"你这个家伙,怎么想教训起我来了?"
男老梁不笑,他说:"我一个一个地教训,把小区里你们这些男盗女娼的家伙你们这些贼眉鼠眼的家伙全部教训一遍."
男老梁走了后我说:"哈哈,男老梁这是不是得了相思病呀?"
和周佩林在饭馆里喝酒
周佩林继续看我的书稿.他说我写得越来越好看,我说一般一般.周佩林说真的不错.我说:"你说我的稿子写得好是因为你做过小偷,虽然现在好多年不做了,但骨子里还有咱们的小偷精神.如果换个没做过小偷的知识分子看,用他们的太监眼光看,就会说我写得一团糟.太监和咱们小偷不是一个精神,他们是富人精神咱们是穷人精神."周佩林说我说得对,也有道理,还说通过看我的稿子他久违的小偷精神又回来了,觉得做小偷不错很有趣.我说:"这是值得祝贺的,咱们喝酒祝贺祝贺?"我们就找了家酒馆去喝酒.
喝酒的时候我说:"我认为写作的人不要有太监精神,有太监精神的作家写出来的作品不好看."周佩林也认为现在许多作家有太监精神,过去他自己就有点太监精神.我说:"是啊,过去你确实有太监精神,现在在我的帮助下好了许多,你脑子里的太监精神越来越少."
什么是太监精神?我告诉你们,太监精神就是富人精神,就是官本位精神,你一有富人精神一有官本位精神就会装腔作势,就会高高在上,就会看不起穷人,穷人也就会生你的气,小偷就会来惩罚你.
我又说了几句感谢周佩林的话,我说:"是你帮助了我,让我有勇气写作.你的鼓励是很重要的,没有你的鼓励我就写不下去."他说:"好好写吧,你能把这本书写好."我说:"能不能写好不敢说,但是我知道这是一本没有太监精神的书."
那天我们喝了不少酒,从古代的小偷谈到了现在的小偷,我们都认为我师傅说得对:我们仍然生活在古代,从古到今没有大变化,还是有人做太监,还是有人做奴才,社会上还是有穷人有富人;许多穷人一时一刻也没把刀子放下,当然富人一时一刻也没把刀子放下,人们仍然生活在古代那种危险当中.有不少小偷认为小偷应该有刀子,我和他们争论过,我认为小偷不应该有刀子,出门还是不带刀子好,带刀子出去很危险.
周佩林说:"麻雀你说得对,小偷还是不带刀子好,还是应该尊重咱们小偷的古老传统,不用刀子,只用技能来调节社会上的贫富差距."我就说了前几天吓唬高警察的事儿:"我说小偷想攮高警察的肚子,把高警察吓坏了,哈哈哈哈."周佩林听着也笑,他说我不应该吓唬高警察.我说:"不说小偷有刀子,他就不害怕小偷,所以我就说小偷想攮他的肚子.所有的人,不管你是胆大的胆小的,做警察的不做警察的,都害怕被攮肚子."周佩林说对.
说完了高警察我又说:"我觉得你过去有点看不起我们小偷,做了主编了,是不是沾染了一些太监恶习?你说写作很重要,难道小偷不重要吗?希望你做了主编以后仍然保持咱们小偷的光荣传统."说完了这些又说了一会儿老金,我觉得老金有些嚣张,我觉得他不是一个聪明的富人,他应该接受许多富人的教训.许多富人贪得无厌,不是被老天爷惩罚就是被小偷惩罚,最终落个鸡飞蛋打.我觉得小偷快惩罚老金了……
那天我们谈了很多,谈得很投机.
周佩林和梅梅来了
过了两天周佩林来找我,他是带着梅梅来的.前一天他已经在电话里说好了,说要带梅梅一起来看我.他在电话里又提到了拉皮条的事儿,我让他不要胡说.他问我是不是没看上梅梅,我说:"这么好的女人我怎么能看不上?看是看上了."他就笑着说:"看来你还是有那意思."他没再说什么,还是把梅梅带来了.周佩林来了偷偷对我说:"哥们儿,等一会儿我装醉,去卧室里睡觉,你趁机把梅梅干了."我很紧张,说:"万一干不好,她喊起来咋办?"周佩林就说我是个笨蛋,他告诉我要见机行事儿,火候不到不要盲目下手,火候到了下手也不迟.我那时候确实有些想干梅梅,漂亮女人送到嘴上来了谁不想啃一口?周佩林又提醒我说,干这事儿就和做小偷差不多,要看火候.我说我懂得做小偷,但不太明白搞女人的火候.周佩林又笑我,他说:"到你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夸你作品好的时候,你就乘机拉住她的手,说,'梅梅呀,你真可爱,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如果火候不到,她就会抽手,火候到了她就会让你握她的手……总之,要见机行事."周佩林说根据他过去积累的流氓经验看,我干梅梅问题不大,已经基本上水到渠成.他叫我到时候嘴甜一点儿,温柔一点儿,大胆一点儿……
我没干梅梅,不是不想干,是突然改变了主意.周佩林装醉走了以后,我的心情就突然不好起来,就不想干梅梅了.当时也没握梅梅的手,也没说温柔话,只是谈那作品.根据现场的情况看,周佩林估计得不错,如果我主动一点,把梅梅的手拉住说几句温柔话,差不多能把梅梅干了.我没干梅梅,只听她说要向我学习,也要写出一本好书来.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想:不干梅梅了,还是干河南女会计吧.
周佩林真的睡着了,他以为我那天真把梅梅干了.事后问我干了没干,我说没干,他就熊起我来,骂我傻逼.我说虽然没干,可还是感谢他的一片好心,周佩林说没干还感谢他什么.我说:"为了这事儿你费尽了心机,虽然没干,还是应该感谢你."他问我没干是不是有点后悔了,我说有点后悔,他说以后找机会再带梅梅来.我说:"算了,别带她来了,再带了来我可能还是干不成."这时候我听见周佩林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
说完了梅梅,我问周佩林记得不记得杜小奉,他说那时候崇拜他的孩子很多,不记得有个杜小奉.我说:"那时候你是不是真叫周大牙."他说:"是叫周大牙,自己为了造声势就给自己起个名叫周大牙."我说:"哈哈,周大牙这名不错."
我想等杜小奉来了,和杜小奉、周佩林我们三个人合作干一次.好多年都没下手了,干一次!相信我们三个老手,配合好了一定会很精彩.
做小偷的危险及应急办法
郑塔子问我做小偷应该注意什么.我想了想扳着指头告诉他:第一,许多家庭对小偷有防备,进去找钱有一定难度,小偷这时候要做判断,判断钱在哪儿很重要;第二,生活中有一部分人爱管闲事儿,被他看见你偷东西,他会揭发你,注意这种爱管闲事的人,偷的时候别让他们看到你;第三,现代防盗设备和狗是小偷的敌人,你应该知道防盗设备对咱们小偷的危害,也知道看家狗的厉害,这我就不用说了;第四,如果你是个新手,偷的时候容易慌张,小偷不能慌张,一慌张就有麻烦,做小偷胆子要大,胆大心细才是老手;第五,小偷的偷钱技巧决定了自身的危险程度,偷钱技巧高的人危险小,偷钱技巧低的人危险就大得多,提高偷钱技巧是件难事儿,要长期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第六,运气很重要,没运气的小偷永远成不了一个成功的小偷;第七……
我说:"哎呀,太多了,小偷成功的因素很多.如果你真打算做小偷,我说的这些你都得考虑,事先就得有心理准备.成了咋办?不成被警察抓了咋办?我认为,做小偷成功了要不骄不躁,乘胜前进.失败了不要灰心,要咬紧牙坚持."
我还说:"进了局子更得咬紧牙,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要说.有些警察很狡猾,他会对你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多交代罪恶就能从宽处理.千万不要进了他们的圈套,交代越多了罪越重.进了局子心理素质很关键,告诉自己要坚持住,不要精神崩溃了.我的心理素质很好,进了局子我不慌张,都是和警察斗心计,采取措施迷惑他们.我的办法是不停地讨饶,说自己错了,今后一定将功赎罪,努力工作,不但自己再也不做小偷了还监督小偷,发现小偷就及时向警察汇报.说完了这些再哭着说,家里有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一时糊涂做了小偷真对不起她老人家.有一次为了更好地迷惑警察,我一边哭一边打自己的脸,我说,'我的亲娘哎,您老人家拉扯我容易吗?可是我不但没给您老人家长脸,还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给您老人家脸上抹了黑.哎哟亲娘哎……'打自己脸的时候别怕疼,狠狠地打,打得越响效果越好……"
我说:"警察有心硬的也有心软的,我的办法对心软的警察效果好.济南有个心软的警察看见我流泪就忍不住也流泪了,很快他就把我放了,我走的时候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出去要痛改前非,人不怕犯错误,改了就是好同志.'我擦擦泪水说我一定痛改前非……"
郑塔子笑,我说:"别笑,这办法很管用,一定要记住这办法."
没想到邵二丰骄傲得这么快
做小偷除了不能胆小怕事外,还要谦虚谨慎,尤其不能骄傲,骄傲了不但退步,还有可能酿成终生之悔.这是初做小偷时应该特别注意的事情.
那天我在路上碰到了邵二丰的老婆,我问她邵二丰骄傲了没有.她想了想说,邵二丰有点骄傲.听说邵二丰骄傲我很着急,我说:"那天说得好好的,说不骄傲,他妈的怎么才几天工夫就骄傲起来了?不行,我得去管管这个狗日的!"
我又问她邵二丰是怎样骄傲的,她告诉我说,邵二丰天天说自己肯定是个好小偷,跑得快,又聪明又大胆.她说邵二丰的眼眶子突然高起来,看不起批发市场上的穷人,还扬扬得意地说"老子马上就不再是穷人就是富人了".我听她这样一说,哎呀,这还了得?我们小偷永远不能看不起穷人,这一点很关键.小偷看不起穷人就是最大的堕落.不行,我得熊这个狗日的!
邵二丰的老婆说邵二丰不但看不起穷人,现在连老乡也看不起了,人家小肖那天和他说话,叫了他三声他都没搭腔.我说:"不好,不好,没想到这家伙变质这么快!"邵二丰的老婆说:"是啊,如果现在不制止他,等有了钱还不疯狂了?"我说:"这个狗日的……"
我急忙去熊邵二丰.我使手指头点着他的额头说:"你看看你个熊架儿,好像有什么了不起一样,有什么了不起呀!你说你邵二丰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听说你现在看不起穷人,他妈的你懂不懂,小偷就是穷人,而且永远是穷人,也永远是穷人的朋友!如果做了小偷看不起穷人就是败类,做了败类就遗臭万年,永远是人类的臭狗屎,永远被人唾弃.没想到你他妈这么浅薄,还没做小偷就看不起穷人,他妈的……"
邵二丰让我熊得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只点头称是,说一定改正错误,以后坚决不再看不起穷人.
小偷不能骄傲,骄傲就坏了.以后我还要好好监督他和良乡的小偷,防止他们堕落,防止他们骄傲自满.我要随时纠正他们的缺点错误,使他们一个个真正成长为名副其实的小偷.许多年轻人不监督不行,他们不懂得自律,容易犯错误.
带着高警察去找邵二丰
高警察对小偷的身体好之说不服气,我说:"哎呀,你说要是有小偷在这儿就好了,叫你们比比武艺."
过了一会儿我又说:"这样吧,高警察你先和个普通人比比吧,看看是你警察跑得快还是一个卖衣服的跑得快?有个小邵,是咱们山东新泰人,在批发市场上卖衣服,身体很一般.我想叫你和他比比,看你们俩谁跑得快."
高警察不想和没训练过的人比,让我最好找个真小偷比一比.我说:"找不到真小偷,先和卖衣服的比比吧.如果能比过卖衣服的,就说明你跑得比较快,就说明你和小偷的武艺差不多."
征得高警察的同意后,我就带着他到批发市场去找邵二丰.
去了批发市场,我和邵二丰偷着说:"这个家伙是个牛逼警察,想和你比比看谁跑得快.我看他身体不行,没你的身体棒,和他比比,压压他的傲气.跑的时候不能慌张,把平时练出来的本事全部拿出来.跑的时候你要这样想,如果被这家伙撵上就坏了,他就给我戴手铐.这样想你就跑得快,他就撵不上你.记住了没有?"邵二丰说记住了.我想了想又说:"哥们儿,今天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你要知道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你代表的是咱们良乡和全国的小偷和他比赛,要比出咱们小偷的志气来,为咱们小偷争光.记住了没有?"邵二丰说记住了.我看着邵二丰的勇气已经被鼓励起来,跃跃欲试,我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哥们儿!"
我带着邵二丰出来见高警察.我先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这位是高警察,是济南人,是咱们老乡.这位呢,是新泰人小邵,你们握握手."他俩就握了握手.
他俩握着手的时候我说:"高警察以后对小邵多关照,以后万一他犯个错误什么的,别批评和惩罚得太厉害.咱们是老乡,你要手下留情."高警察说:"好说好说."
事实证明高警察的身体没邵二丰的身体棒
批发市场南边不远处有个正在建设着的物流中心,我觉得那儿是个比赛的好地方,路很宽人很少,我带着他们去了那儿.
我手里有支粉笔,我在路上画了一条线说:"等一会儿我再在二百米外边画一条线,我说个'跑',你们就从这条线向那条线跑,谁到得早谁就胜了就是身体棒,谁到得晚就是败了就是身体不棒."他俩点点头,又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都显得很有信心.这时候我使眼色鼓励了一下邵二丰,我的意思邵二丰很明白,他轻轻对我点了一下头.
然后我到那边画了一条线.画线回来我说:"好了,你们站到线上来吧."他俩就站到粉笔线上.
这时候我拍了一下高警察的肩膀说:"高警察,咱们比赛不是什么小偷和警察的比赛,今天你不是警察他也不是小偷,咱们是老乡跑着玩儿,不要太认真."高警察笑了笑,点点头.
我说:"行了,都准备好了,下边我喊完'一二三',你们就跑."他俩又都点了点头.
我说"一、二、三,跑--",他们就跑起来.起步的时候邵二丰不行,落后于高警察.我喊了几句加油,邵二丰很快就撵上去了.事实证明高警察跑步不快,身体不棒,没邵二丰的身体棒.到二百米那条线,邵二丰甩下高警察足有十米.
高警察的脸红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卖衣服的人会比他的身体棒.
我就笑着上去安慰他说:"哥们儿没什么,没什么,又不是和小偷比,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高警察说:"没想到这个老乡的身体这么棒,是不是经常锻炼?"我说:"他做生意没时间练跑步."高警察说:"厉害,厉害."
没跑过邵二丰,高警察有点害羞.邵二丰在一边高兴,也不说话.我心里对他说:"不错,不错,给咱们小偷争光了,值得表扬."
我和男老梁想去长虹路上扔钱玩
那天我从保险柜里拿出一摞钱来.我想和一个人去玩玩扔钱的游戏.我想,是叫郑塔子来玩扔钱的游戏呢,还是叫邵二丰来玩扔钱的游戏?不叫郑塔子了,也不叫邵二丰了,叫男老梁和我一块儿去玩扔钱的游戏吧.男老梁虽然有很多毛病,但这人本质还是不错的,是有培养前途的.他下岗了没钱花,搞女人又不顺利,心情不好,叫他玩玩扔钱的游戏高兴高兴吧.
我就去找男老梁,和男老梁说:"我有些钱,咱们去扔钱玩玩?"男老梁很惊讶,寻思我得了精神病.我说我没得精神病,又和他说了说,他才明白我的意思.
男老梁明白了我的意思以后很高兴,我看见他激动得脸都红了,样子就像马上要去搞女老梁似的.
这时候我得给他一些提醒,我说:"扔钱的时候不要激动,要让人觉得像丢钱的人,不像是扔钱的人,一激动就坏了,就像是扔钱的人了,记住了没有?"男老梁说记住了,说扔钱的时候他不激动.我就把五千块钱给他,叫他在前边扔我在后边看.他说:"麻雀,钱是你的,还是你扔吧."我说:"你扔吧,我在后边看."男老梁这才把钱接了说行.
我们打了一辆车,到长虹路上看了看,又到区政府那边看了看,之后又到京周路看了看.我们下车商量了一下哪儿扔钱最好.男老梁说区政府附近扔钱最好,我说还是到长虹路上去扔吧.之后我们又商量了一下扔钱的事宜.等都商量好了,男老梁说:"行了行了,咱们快去扔吧."我们就又打了辆车去了长虹路.
正在演出一场精彩的大戏
这天长虹路上的人不是很多也不是很少,很利于我们扔钱玩.还没扔钱,男老梁又忍不住想笑,我又熊了他几句,我说:"你他妈不是和你说严肃吗?你怎么还不严肃!"男老梁就不敢笑了,就又严肃起来.
我说:"好了,你的脸现在严肃得差不多了,到前边去吧,走几米丢一张钱.记住不能笑也不能回头,就像真丢钱的,记住了没有?"男老梁说记住了,这次是真记住了.我还是有点怕他演砸了,我说:"我看你还是有点想笑."他说:"不笑,这次一定不笑,一定严肃,一定装得和真丢钱的一样."我这才让他到前边去扔钱.
男老梁很听话,没笑,也不回头,走几米就从兜里偷偷扔出一张钱来.
路上的人刚看见钱的时候都吃惊,愣了一会儿才有人敢去捡钱.第一张钱是一个老太太捡起来的,她没很快将钱装进腰包,而是拿着钱好长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老太太拿着钱还向前撵了几步,好像曾经产生过把钱还给男老梁的想法.但是,当她发现男老梁越走越远之后,她就向周边的人抱歉地笑了笑,然后就将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老太太才把钱装好,就见另一张钞票从男老梁身上又落下来,正想去捡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到钱跟前下了车,一弯腰就将钱捡起来放进了自己兜里.老太太和小伙子相互看了一眼,我还看见他们两个还相互笑了一下.
我跟在后边,将手抄在衣兜里.这天我穿着一身黑衣服,带着一副很深很深的墨色眼镜,我能看见他们的眼睛他们看不见我的眼睛.我是一个走路的人,也是一个看人和看钱的人.看着人和钱我很激动,我能感觉出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地跳.我想笑,可是不能笑,我控制住了自己.
我和男老梁这天配合得非常好,他做得很出色,我也做得很出色.男老梁身后的人越来越多,有年轻的也有年龄大的,有男的也有女的.男老梁好像已经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他扔钱的频率似乎加快了一点儿.我看见就想:这家伙真聪明.
捡钱的人有的穿得很破烂,也有的穿着名牌衣服.有个姑娘简直就是个美人,也许她刚从一个富男人怀抱里挣脱出来,现在也在捡钱的行列里.又有个小男孩十二三岁的样子,背着书包刚从学校里出来,他几乎连想都没想就加入了捡钱的队伍.捡钱的队伍在不断壮大,后来已经有七八个人的样子.我和他们隔了一段距离,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脸,但我能猜出来他们的面部表情此时一定很滑稽很可笑.哈哈,一场多好看的戏呀,比小品比相声要好看一百倍.啊,有钱真好,拿几千块钱就能看一场精彩的大戏.
扮演好人角色的是个男孩
渐渐地我看见了人的凶恶,捡钱的人开始互相推搡,好像还有小声的争论和指责.我担心影响了男老梁,我在心里说:男老梁啊,这时候一定不要回头,一回头咱们的戏就完了就结束了.男老梁没回头,继续向前走,他像个训练有素的家伙,仍然走几步扔一张钞票……
好看,好看,真好看.
好人仍然没有出现,好人都到哪儿去了?有台摄像机就好了,把这一切录制下来,回去我慢慢欣赏,不高兴了心情不好了就看看扔钱的录像.叫我的朋友周佩林和马方泉也来看看,也叫居委会里的王主任和济南的高警察看看--哎呀,没摄像机.以后再扔钱的时候先买台摄像机,男老梁在前边走,我在后边偷着录.不能买普通的摄像机,得买小型的偷录机,放在提包里提着录.
捡钱的人开始发生内讧,这是能预料到的事情,你能捡到钱我捡不到自然就会发生这种情况.争吵的声音逐渐大起来,那个男青年差点将老太太推倒,老太太又撞了那个小学生.那小学生发火儿了,恶狠狠地瞪了那青年一眼,然后向男老梁大喊:"叔叔丢钱了!丢钱了!"男老梁听见喊声本能地停了一下,但他还是又扔了几张钞票.
是的,好人一般是在这时候出现.那男孩边喊边向前跑去,撵上男老梁并且拽住了他的衣服.游戏结束之前有好几个人逃跑,并且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另外的两个人站在原地等待男老梁,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张钞票,等男老梁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就批评他,说他麻痹大意,"怎么能连丢了钱都不知道?"他们分别将手里举着的那张钱还给了男老梁.这时候我已经走过去,我听见男老梁说"谢谢雷锋同志",他还说了"好心一定能得好报"等等.这哥们儿表演得很到位,不错,不错.
男老梁的兜里还剩下一千三百块钱,他想还给我,我说:"你表演得不错,算了,算了,奖励给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和男老梁都很高兴,都哈哈大笑.
我和马方泉拟定了十条办法
之后我和马方泉商量了几条办法,也算是措施.
我说:"写在纸上别忘了."马方泉就拿出本子来写上.
第一条,我们读书人都多少有些太监精神,我们太监一方面不能小看太监,另一方面要小心太监.第二条,没有不吃腥的猫,相信只要努力就没有拉不下水的领导,就没有打不开的局面.第三条,运筹帷幄,下毒招子,讲究方式方法,做好调查研究工作,做到知己知彼,然后见机行事.第四条,不能盲目乐观,也不要消极悲观……
我说:"写上'百折不挠是好汉,粗心莽撞是笨蛋'."马方泉笑着说:"这种话就不要写了."我说:"写上写上."马方泉就真的把"百折不挠是好汉,粗心莽撞是笨蛋"写在了他的小本上.
我说:"第五条,第五条,我说你写.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少说话多做事,夹着尾巴做人,不意气用事,不争论是非.多说同事的好话,别批评人家,别说人家的文章写得不好,要说人家的文章写得很有见地.多给领导和同事戴高帽,说他们的业务水平很棒,说自己的业务很不行,要向他们学习."
我说:"第五条就这样了,写第六条,第六条很重要.一定不要在同事面前说自己快提拔了,要蒙蔽他们,要说自己完了,这辈子是提不起来了.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要有愁苦状,这样制造假象麻痹他们--记上了没有?"马方泉说:"记上了,这一条确实很重要."
我说:"接下来说第七条.不能有偏有倚,觉得社长说了算就只搞好和社长的关系,在和社长搞好关系的同时也一定要和总编搞好关系,还要搞好和副总编副社长的关系,要时时处处显得自己是个忠诚的人."马方泉说:"我懂,我也是这样做的,这就不要记了吧?"我说:"记上,记上,免得忘了."马方泉笑笑就写在本上.
马方泉写完了,问我还有没有第八条.我说:"有,第八条写上,要努力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但是也不要提得太高,提得太高不好,水平太高会招来别人的嫉妒,要把握好度,中等偏上一点最好.第九条,写上,不要让别人觉得你是好欺负的,就是要做到绵里藏针,柔中有刚."
我说:"啊,第十条很关键呀.写上第十条,做好经济基础工作,没有经济基础作保障就坐不稳就升不高,因此要继续重视敲诈贪官的工作.尽快摸索一套更有效的办法,手段更黑,收益更大,同时要做到不露马脚,不留辫子."
马方泉说:"哈哈,这一条很重要啊,是不能露马脚是不能留辫子啊.我看哥们儿你脑子真好使,是个好狗头军师."我说:"都是做小偷做的,做小偷考虑问题不周密不行."
正在写作的时候来了电话
那天我在家里写这本书.我在书里说,钱不是富人的,是大家的,大家是指谁呢?大家就是富人加穷人,就是当官的加老百姓,包括残疾人和那些辍学的孩子,包括乞讨者和我们小偷……包括不包括狗呢?包括不包括狼呢?包括不包括树呢?包括不包括水呢?山呢?草呢?都包括吧,钱是我们大家的.你老金保险柜里的钱不是你老金自己的,老金你有些太嚣张了,你以为钱在你的保险柜里就是你的?不对,不对.钱在我麻雀的保险柜里它就是我的吗?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保险柜里的钱和老金保险柜里的钱一样,都是大家的.
刚写到这儿来了电话,是邵二丰的老婆打来的.她让我马上去批发市场,说邵二丰出事儿了.我说:"不要慌张,先告诉我出了啥事儿."她说,邵二丰去偷小肖的钱时被抓住了.
放下电话我就向批发市场跑.去了批发市场,在小肖屋里我看见小肖正抓着邵二丰的领子.邵二丰不反抗,低着头在嘟哝什么,小肖在骂他.
我进去说:"怎么了?"小肖说:"没想到他妈的这小子是个小偷,偷我钱柜里的钱被我抓住了."
我说:"邵二丰,你这个家伙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偷小肖的钱?"邵二丰不说什么,看看我,像哭一样地咧咧嘴.我不让小肖再抓住邵二丰的领子,说:"放开他吧,反正也跑不掉这狗小子."小肖不听话还是死死地抓着邵二丰,说要给邵二丰戴高帽子,让他在批发市场里游街示众,游完了街就把邵二丰送到派出所去.
我让小肖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邵二丰,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邵二丰还年轻应该给他一次悔过的机会.小肖不答应,还想揍邵二丰,我就生气了.我说:"小肖你行啊,看来能日天了. "
小肖的老婆想给派出所打电话,我上去就把电话按住了.小肖的老婆看我气性很大,就不敢打了.小肖对他老婆说:"打,打!"我对小肖说:"你这个狗日的,反了你了!"
这时候小肖就有点害怕了,说:"他偷我的钱就白偷了?"我不回答他,抬起脚来照他屋里的一个纸箱子踢了一脚.踢狠了,纸箱子被我踢到了天花板上又落下来,吓得小肖的老婆抱着头嗷嗷地叫了好几声.
然后我把拳头攥起来,伸到小肖的鼻子附近挥舞,我叫他有本事朝我来,来文的就和他来文的,来武的就和他来武的.我说:"他妈的,老子在良乡黑道白道都有人,想练黑道咱练黑道,想练白道就练白道,老子奉陪到底!"这时候小肖就被彻底镇住了,我上去一抓,他就松开了邵二丰的领子.
为邵二丰释放压力
培养个成熟的小偷很难,有很多工作要做,身体方面的,技术方面的,还有心理方面的等等.不能写作了,得暂时先给邵二丰释放压力.我打电话给邵二丰说:"你来我这儿一下."一会儿邵二丰就到我家来了.
一看见他我就笑:"哈哈哈哈,这次做得不光彩."邵二丰像哭一样咧了咧嘴.我递给他一个桔子说:"吃吧吃吧."邵二丰接过来低着头剥桔子皮.我说:"这事儿有点莽撞,没掌握好时机."邵二丰点点头就和我说他偷钱怎么没偷好,怎么被抓的事儿.我听了说:"还是心理素质不过关,手脚还是不利索.如果换成我,小肖的钱就完了,就进了我的腰包了."之后邵二丰就埋怨老婆,嫌她老催促他,叫他早下手.我说:"这事儿不能怨你老婆,她这是为家庭早日脱贫致富着想呢."
我叫邵二丰晚饭在我家里吃,和他喝点酒为他压压惊.叫他给老婆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他不打,我说不告诉她一声她不放心,还是说一声好,他才打了电话.
饭菜好做,一会儿就做完了,我们就喝酒.我先鼓励他,要他不要丧失信心,做小偷不能怕摔跤,要百折不挠,跌倒爬起来再继续偷.
邵二丰说他有点害怕了.我说:"不要怕,这点挫折算什么?想想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吧,你这还算挫折?"我又举了自己的例子,说有一次有个富人想割我的鸡巴,差点把我吓死,想不做小偷了,可是回来想想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劲儿就又鼓起来了.我说:"一个人如果很脆弱,没有百折不挠的精神,他就不配做男人.怕跌倒的人都是一事无成的人.哥们儿忘记这次失败吧."
邵二丰说:"行,忘记这次失败."我说:"好,好,咱们为你忘记失败干一杯!"
在我的鼓励和帮助下邵二丰又有了做小偷的勇气
我认为邵二丰脸皮太薄是个大问题,被抓住不能脸红,我看见他在小肖家就脸红了.嘴也不行,嘴太拙,得练得嘴好使一点.小偷要学会软硬兼施,先来软的,叫大哥或者叫大叔.好比说上午邵二丰就应该叫肖大哥,哀求饶了自己,以后会报答他.还可以跪下磕头,搂住小肖的腿.看软的不行再来硬的,吓唬小肖,告诉他:"如果不放我,我日后就和你没完,小偷不是好惹的,有刀子,趁你不注意一刀子攮了你,然后把你老婆强奸了."一般人经不住小偷这软的硬的两下子,就会放了你.
邵二丰说当时吓坏了,那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我说头一次做小偷难免,以后要注意冷静,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要心慌,要多动脑子.邵二丰说行,以后他一定冷静.
我就表扬了他几句,说他有长处.邵二丰说:"都演砸了,还有长处呢?"我说:"你的长处是跑得快,那天把高警察远远地甩在后边不是你的长处?还有,观察力不错,知道谁是麻痹人,小肖就是个比较麻痹的人,你一眼就看透了不是长处?"
我说:"别灰心,好好干吧,几年以后你家就彻底扭转局面,就能脱贫致富了.有了钱买辆车开,震震你们县里的小肖.开着车回去,你们新泰人就会夸奖你,说,你看看人家邵二丰,在北京卖衣服混成大款了,都有小汽车了."
邵二丰就高兴地笑.
是啊,我得鼓励邵二丰,不把他鼓励起来就前功尽弃了.不错,在我的鼓励和帮助下邵二丰又有了做小偷的勇气.
会议按时在我家举行
星期天,八点多大家就陆陆续续来了,邵二丰来得最早,然后是马方泉,他是自己开车来的.
志良来得也不晚,他后边跟着垂头丧气的郑塔子.郑塔子来了和我说话,我不想答理他,看了看他的眼睛说:"你的眼睛马上就要瞎了."志良就笑,郑塔子的脸红了一下.
差十分钟九点的时候,我说开会.我说:"开会前我先介绍一下嘉宾,今天有两位嘉宾,都是文化人,写作的.这一位叫周佩林,是杂志社的主编,写小说也写散文,是著名作家."我介绍的时候周佩林站起来和大家打招呼.周佩林坐下之后我介绍马方泉,我说他是名记,前程很远大,马上就要当副总编了.马方泉站起来捧着手向大家致意,说请大家多多关照.我开了句玩笑说:"小偷哥们儿都认准他,他是咱们小偷的朋友,以后咱们不能偷他家的财物."大家都笑,说不偷马方泉家的东西.
其他人都做了自我介绍,就是郑塔子没站起来做自我介绍,可能觉得自己不是小偷不好介绍自己.
九点才多一点,安徽的杜小奉就打电话来祝贺了.他说,听说北京的小偷要开会,他很高兴,为什么高兴呢?因为大家都是小偷,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他在合肥遥祝大会圆满成功,希望大家的偷盗技艺日臻成熟,多偷财物多发财.祝贺话说完,周佩林和杜小奉说了几句话,周佩林说自己也是潜山的,杜小奉说:"哎呀,我从很小就崇拜你,我是通过对你的崇拜走上小偷道路的,应该说你是我的入门导师."
周佩林就哈哈大笑,我也哈哈大笑……
我在小偷会上也讲了话
我的讲话主要是就小偷队伍中存在的问题谈了自己的看法.小偷中出现不团结的现象,不好,我们应该团结,应该像亲兄弟一样和睦相处.有一个小偷打了另一个小偷,这怎么能行啊?在会上我点了那两个小偷的名字,并给予了严肃警告.我说,如果这种事情再发生,我们就把当事人赶出良乡去.那两个打架的小偷承认了错误,并说以后不再打架.
我说:"还有小偷衣帽不整,这样一方面影响咱们小偷的整体形象,另一方面很容易被人看出来是小偷,不利于工作,这个哥们儿以后要注意一下."
我说:"有一个小偷看不起自己的工作,说做小偷不高尚.我看做小偷比较高尚,你们说是不是呀?"大家说:"我们的工作很高尚."
我说:"有三个小偷的业务水平不行,手脚不利落,大家应该帮助他,他自己也应该多做些这方面的训练.我认为这几个小偷应该向邵二丰学习.邵二丰虽然是新手,但技术素质提高得很快,特别是逃跑方面,我看在座的没几个人的能力比他更强.那天他和一个警察比赛了一次,把那个牛逼警察远远地甩在了后边,为咱们小偷争了光……"
我说:"还有个小偷害怕富人,不敢去偷富人,老围着普通人做事儿,不行,我们瞄准的对象应该是富人.你不偷富人富人就会觉得咱们无能,他们就更猖狂,我们必须经常给这些嚣张的家伙迎头一击.我们来自于穷人,穷人是我们的朋友,以后我们再也不能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了."
我说:"还有一个小偷,这里我就不点他的名了,这个小偷很不像话,懒惰,做小偷好几年了,生活还没有改善,仍然住着一间破房子.据我了解,他也没给家里寄过钱,他父母如今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仍然在农村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很可怜呀.养儿防老,养了这样一个不能养老的儿子,老人真可怜呀.做人得有点责任感,得有孝心.你好好地反省一下,再想懒惰的时候就自己打自己的脸……"
我说:"还有一个人,也非常不像话,今天他到会了.唉,我也不点他的名了.他看不起小偷,天天在家里做美梦,想当大师,还手淫,把眼睛都搞坏了,说他不听,还是手淫.更令人可气的是,这人很残忍,经常拿着刀子.我们不能让经常拿刀子的人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要做到宁缺毋滥.我们要保持队伍的纯洁,发现谁再拿刀子我们就开除他.做小偷是有规则的,不是谁想做就做的,想加入我们的队伍就得遵守我们的规则.吹天日地的人我们不接受,天天躺在床上做美梦的人我们也不接受.手淫把眼睛搞坏了的人我们更不要,小偷得眼睛好,眼睛不好的人做不了好小偷.想做美梦就不要做小偷,想做小偷就不要做美梦.想做小偷就得保护好自己的眼睛,不能手淫……"
凭猜测大家就知道我说的是郑塔子,因为到会者只有他眼睛不好戴着眼镜,就都看他.他低着头,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我说:"我们小偷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性,没有亲疏,不讲远近,你就是我的亲兄弟就是我老家的邻居,只要你不合乎我们的标准,我们也不会接受你.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你看不起小偷,小偷还看不起你这样的呢……"
男老梁告诉我老庄搞了女老梁
男老梁终于有了快乐,天很晚了还来敲我的门.他说:"麻雀,我是男老梁,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开门后说:"什么好消息呢?是富人不贪得无厌了,还是老天爷为穷人掉了馅饼?"男老梁只嘿嘿笑,不回答.我拍了他一掌说:"把我的门骗开,不是带着黑社会的人来揍我吧?"男老梁说:"哪里有黑社会的人揍你?"我说:"那你笑什么?"他说:"哈哈,老张终于戴上绿帽子了."
他说:"老张下午遛鸟儿回家来,向屋里一看,女老梁正搂着一个男人睡觉.那男人是苏庄五里的老庄.知道老庄吧?是个写作的,也是山东人,见了人不爱说话,天天在屋里写他的臭小说,也不跳舞也不唱歌.谁都觉得他是个老实人,哪想到是个流氓,搞上了女老梁!"
我也认识老庄,觉得他不是流氓,就说:"男老梁,你不要胡说八道."男老梁说:"都让老张堵在房间里了,怎么是胡说八道?"
高兴得男老梁哈哈笑,他的脸都笑红了.我想,你看看这个家伙的熊架儿,就像不是老庄搞了女老梁,而是他搞了女老梁.男老梁说:"老张急了,照老庄的脸抽了几巴掌,老庄也不哀求也不说疼,就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脸.女老梁说,'有事儿说事儿不能打人.'老张骂了她一句'贱女人',她就呜呜哭起来.我想女老梁哭什么呢?我悄悄过去,贴着门缝向里瞧.哈哈,原来是老张戴上了绿帽子."男老梁早知道会有人给老张戴绿帽子,但是没想到给老张戴绿帽子的会是少言寡语的老庄.
老庄也有一只鸟儿,我有时候能在刺猬河边看见他和老张坐在一起,他们的鸟儿都挂在树枝上,他们一边抽着烟卷一边说话,那样子就像是一对朋友.哪想到老庄搞上了女老梁?
男老梁又说:"你们山东的流氓不少,你一个,还有一个是写作的老庄.你这个流氓和老庄那个流氓有区别,你不是名副其实的流氓,只在嘴上耍流氓,而那个老庄则是个名副其实的流氓."我说:"你们北京的流氓也不少,你就是个典型的流氓."
男老梁说完了就又到别人家去说老庄搞了女老梁,他的笑声在小区里回荡,才几个小时的工夫,这消息就传遍了家家户户.男老梁觉得遇到这样的事情真是好,真是好,快乐极了.
我和郑塔子商量扔钱的事儿
我没去通州,在家里给郑塔子打了个电话.我说:"想不想陪我回莱芜一趟?想的话咱们就回去一趟.你要是不想陪我我就找我们小区里的男老梁陪我."他问男老梁是谁,我说男老梁是我们小区里的一个流氓.郑塔子说:"叫个流氓陪着多没意思.咱们莱芜小姐很多,让他看见这么多小姐麻烦,还是我陪你吧."
我说:"为什么叫你陪着呢?因为这次想多带点钱回去,咱得保证钱的安全,夜里坐火车不能都睡觉,得轮着睡,得始终有一个人看着钱箱,不能叫小偷把钱偷了.你胆量行不行?说实话,胆量不行就说,我好再找人,一箱子钱不是小事儿,我得找个胆量大的陪着."他说:"行,行,我胆量很大."我说:"你好好表现,表现好了,下次还带你去扔钱.回莱芜扔完了钱回来我把簋卖了,去贵州和西藏扔钱."郑塔子说:"我一定好好表现."我说:"你这种人啊,做不了小偷,用处不大,也就是能陪着人到处去扔扔钱."他说:"扔钱就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通过扔钱,我慢慢地就能走上小偷的道路."我说:"希望这样,希望这样."
我说:"明天早上你来一趟,有些事儿咱们要提前商量商量."他很高兴,说:"行,明天一早就去.麻雀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就有钱在,我到时候把割狗腿的那把刀子别在腰里,谁来偷钱我就攮他."我说:"操!你就知道拿刀子.先别说了,明天来咱们再详细商量吧."他说:"行,我明天争取坐第一班车去良乡.
第二天九点郑塔子就到了良乡,我才起床,还没洗漱.郑塔子说:"你说哪有这时候还不起床的?"我说:"昨天夜里没睡好,光想回莱芜的事儿了."
洗漱完了,我也没吃早饭就和郑塔子商量起回莱芜的事儿来.我告诉他:"我带的钱不是给我的父母,是回去扔钱给咱们莱芜的穷人.你回去得多,对莱芜比较了解,帮我想想莱芜哪里的穷人比较多."
郑塔子不叫我扔钱,他想改变我的想法,可是他改变不了.我说:"别废话了,就说咱们莱芜哪里的人最穷吧."他想了想说:"穷人大多在山区,咱们莱芜的辛庄比较穷,苗山也比较穷,还有常庄也比较穷."我说:"哪里穷人多咱们上哪里去扔钱,咱们要让穷人高兴高兴."他说:"穷人见了钱肯定高兴,肯定得夸奖你."
我说:"咱偷着扔钱,咱们夜里去,不让他们知道扔钱的是谁.咱们看看谁家的房子不好就把钱扔到谁家里,扔完了咱们就回莱芜旅馆里睡觉.第二天他们起来一看,哎呀,怎么满院子里是钱?!难道真是天上掉了馅饼?!哈哈,那天早晨咱们莱芜的穷人高兴极了,好久没这么高兴了,有的高兴得都流出眼泪来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我好像真看见了那些穷人,我自己的眼泪就也哗哗地流了出来.
小偷的故事到此结束
这样这本书就结束了,车票早买好了,明天就走,不写了,不写了.我收拾一下,把保险柜里的钱放进密码箱里,然后把簋放进保险柜里.郑塔子就在我身边,看直了他的眼.我说:"你刚才看钱的时候眼神很吓人,这说明你是个很贪婪的人,你要注意不能打这些钱的主意."他说:"不会不会,我怎么会打这些钱的主意?"我说:"喜欢钱不是坏事儿,可以自己去偷嘛.这些钱已经有主人了,它是咱们莱芜和邵二丰他们新泰穷人的."郑塔子说:"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打这些钱的主意."我说:"那就行,我怕你到路上拿出割狗腿的刀子来攮了我."他说:"哪能呢?"我说:"还是别带刀子了,我不放心."郑塔子就把刀子拿出来扔到厕所里去了.我说:"行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说:"你好好表现,我好好地培养你.只要你听我的话,想变成有钱人很容易,你看看人家邵二丰已经快脱贫了.你比他聪明,文化水平也高,只要下了死决心,还愁没钱花?"
郑塔子说:"是啊,是啊,我现在越来越知道钱的重要性了,我准备下水了."我说:"你说过多少次下水也没下,这话我都不相信了."郑塔子说:"这次你应该相信我,我是真下水,要是不当小偷我就是你的儿子."我说:"哈哈,这次决心不小,看来有希望了……"
不写了,不写了,早早睡觉,明天早晨我还要早起去北京站坐车呢.
我把纸笔收拾好,洗了洗就睡觉了.希望夜里能做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