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星劫》图书信息
来源:其他 更新时间:
2011-03-29
作者简介:
荧之光,80后留英少女,现就读于英国伯明翰大学,电子工业设计学硕士,晋江签约作者。自小热爱读书,以侍奉文字为乐,以将来能写出最让自己满意的作品为目标而努力。
内容简介:
15岁时,她遭遇暴行失了身,自以为不会再触碰爱情。
17岁时,为了母亲的幸福,她代替妹妹锒铛入狱,初恋情人凌雪彻亦离她而去。
六年后再相遇,他是高高在上的影帝,亦是妹妹的绯闻男友,而她不过是卑贱的演艺圈打杂女工;
因与两大天王秦韬和凌雪彻剪不断的绯闻,她顺利上位,出演当红偶像剧,成为全民偶像,可是昔日一组丑闻照片曝光,迅速将她打回原形。
濒临绝望之际,凌雪彻的求婚让她以为幸福终要靠岸了,谁知她却等来了他和她妹妹的大红喜帖和医院的怀孕通知书……
被全世界抛弃的她还能涅槃重生吗?
精彩试读:
序幕
吉隆坡监狱,附属医疗救助站。
她醒来,发觉自己又被救了,从解脱的边缘又被拉回地狱般的现实,映入眼帘的是噩梦一般的横蛮脸孔。
监狱长扯住她的发,在她上方不耻的冷笑:“不要再在我的面前玩这种寻死觅活的把戏,下次,要还是这样将我的话当作耳边风,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扯动了手腕上的伤口。潮湿的感觉再次从手臂上蔓延开来,如同绝望的池沼般淹没了她。
神智,如迷雾般消散开来。
监狱长看到被单上迅速扩大的红迹,愣怔了下,随即惊惶的冲出门外大叫道:“快来人啊!她的伤口又裂开了--”
吉隆坡监狱。
她呆滞的坐在食堂,脑中徘徊的是怎么能顺利的离开这个世界,她试过许多次,每次都已失败告终,但是,她仍旧不放弃,死,大概是她现在人生里唯一执著的东西了。
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了暖风般的淡淡话音。
她原本无神的眼眸突兀的漾起了一丝波动,接着眼眶控制不住的微微润泽,她仓皇的抬眼,望向声音的来源,她的眼睛有近视,刚进监狱时眼睛上戴着的眼镜早就在一开始的暴行中被击得粉碎,这些年,她一直都是在仿若梦境的视野中熬过一天天。此刻,她依旧如同往昔,看不清电视上的画面,但是她听得出他的声音,而且他说的内容与她的记忆是那样吻合,她几乎觉得是历历在目了,但是却又有种仿如隔世的绝望。
星娱总部大楼。
三楼录影棚。
影迷们焦急的挤在保镖林立的录影棚门口,费力的抬头踮起脚尖向门内张望着。
录影棚内。
主持人笑容可掬的望着对面静默而坐的男子--
春风拂面般的暖意,淡然的微笑,冷淡疏离的气质,简简单单的衣着造型却掩藏不住那宛如盛夏灼阳般的耀眼光芒。
“阿彻的初恋发生在什么时候?”
“17岁那年。”
“还是高中生吧?那时候。”
“嗯。”男子点点头。
“对方是什么人呢?OL、同学还是大学生?”
他用轻笑带过:“这个就不方便说了,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臆测,怕会给对方的生活带来麻烦。”
主持人点头表示理解。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对方是个什么样个性的女孩?”
他用纤细白净的手指轻触着下巴,微微努嘴,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尽现。经历片刻的考虑,他抬眼,一如既往的浅淡:“是个很要强、很努力也很骄傲的人。”
主持人笑问:
“一定很漂亮吧?”
他的眼波微弱的流转,有些犹豫的开口:
“嗯,怎么说呢?是很漂亮,可是见到她的人都发现不了她的美丽。”
“你的意思就是说是心灵美了?”
他难得突兀的大笑,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哈哈,天机不可泄漏。”
主持人突然扭转方向:“两个人没有走到底吗?”
他微愣,片刻,轻轻颔首:“嗯。”脸上却没有一丝沉重。
“为什么会分开?”
“她不告而别了。”仍是平静无波的眼,好像是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云淡风轻的男子,大概很适合用来形容他给人的感觉。
主持人听闻他的答案瞪大眼睛惊呼:“天哪,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人,放弃这么优秀的男人,那个时候她大概不知道你会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吧?”
“也许吧。”
“有没有想过去找她呢?”
他没有立即回答,眼眸微微的眯起,散发出氤氲的情结:“有过吧,但最终还是觉得一切都随缘更好。”
“看你的反应,显然那段感情在你的心里仍是留有分量的,不会是那种到了现在连对方的脸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的浅薄感情。是这样子的吧?”
“嗯。”他脸上浮现出的又是那种月色般轻浅的笑容。
“为什么会特别记得那段时间的感情?不会觉得是年少时的冲动吗?”
他微抿唇瓣:“嗯,大概是觉得那时候很单纯吧?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子的,不会考虑很多,也不会有太多的顾虑,爱情一旦和这个圈子有所交集,就很容易多了不少猜忌和顾虑,所以,也很难卸下心房和当初一样的恋爱了。”
“两个人到了什么程度?那是你的第一次吗?”主持人突然暧昧的问道。
“这个节目是什么时段的?不是午夜档的吧?”他打趣,娴熟的回避着问题。
“你这么说?是两个人已经发生过关系了吗?所以在不能在我们这样黄金时段有爷爷奶奶弟弟妹妹观看的节目中说出来吗?”
“你觉得是就是啦。”他淡然的低笑,迷人的晨霭眼眸噙着旁人猜不透的心思。
“你这是在默认喽?”
“别逼我好不好?”他温和的笑望主持人的眼,眼底藏匿着撒娇般的央求。
“开玩笑的。”身经百战、早已阅览过无数娱乐圈美男的主持人也禁不住被他的这样一股透着孩子气的娇憨的神情惹红了脸庞。不得不承认,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啊!
主持人也不能免俗的在心底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此刻,坐在她对面的被称为上帝鬼斧神工之作的男子,真真正正是娱乐圈的一个奇迹,颠覆了一个个曾经由许多娱乐圈如雷贯耳的名字所创造出来的辉煌历史。温柔优雅,俊帅绝魅,无人匹敌的才华,令人望尘莫及的高高在上的尊贵影帝,简直是完美的无懈可击。
她亦禁不住慨叹自己是何其幸运,能够这么近距离的和这个有如神祗般的男人聊天,就好像相识已久的挚友一般,凌雪彻是多么稀少的会接受电视台的专访啊!
估计她都要被很多女人的嫉妒心和不甘的口水给淹死了。
吉隆坡监狱。
凌雪彻--
她情不自禁的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这一刻,她突然放弃了对死亡的向往,她低叹自己的简单,原来只是忽然之间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个人心中有她,她便再也舍不得离去。
‘啪’的一记巴掌,击碎了她的遐思。
突然的惊吓,让她禁不住咳嗽起来。
长期的监狱磨难,让她患上了慢性哮喘。此刻,她感到自己的肺中的空气正在被一声声急促的咳嗽迅速的榨干,绝望的窒息感愈发强烈的禁锢住她。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时刻放在衣兜里的止咳药,却狼狈的整个人从椅子上栽倒在地上。
她的发被用力的扯起:“你这个无耻的下贱婊子,就这么想要男人吗?看你盯着电视那副发骚的模样,真是下作。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处境,想想清楚,在这里谁能罩着你。”监狱长因为嫉妒而生的怒吼铺天盖地的袭来,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缩栗了下,她知道自己今晚又要被惩罚的体无完肤了。
她想到了监狱长锁在柜子抽屉里的皮鞭,想到了那结实的质感挨上皮肤那硬生生的痛楚。
她的哮喘犯了,她会因此而逃过一劫吗?
她只是战栗,她根本不敢奢望禽兽的仁慈。
她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着他的动态,她一改从前始终躲在阴暗角落的姿态,现在,她每次吃饭都尽量抢最前面的座位坐。
那样,她才能将电视的画面看的清楚些。
他实在太红,关于他的报道在电视上出现的频率密集又频繁。
她看到他得奖。
看到他拍戏。
看到他出唱片。
看到他办演唱会。
……
看到他喧嚣直上的绯闻。
她的心胡乱的一紧。
她知道他身边的女人是谁,那是她的妹妹,她不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脸还是在她被送进少管所的那天,当时,她和那个将她送入地狱的男人站在一起。
她,还是如往昔般美丽。
这样的人,确实是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金童玉女,名至实归。
她知道,自己是希望他幸福的,她也很明白,作为亲人,她也该祝福他身边的她。
眼睛辣辣的,一阵酸涩的疼痛,她闭眼,然后告诉自己现在眼角流下的,不过是因为疼痛而刺激出的液体罢了。
于是,她再次将自己投放在积满灰尘、永远被阳光遗忘的角落里面。
一
两年后。
星娱总部大楼。
夏忧站在宽敞的摄影棚里,脸上厚重布满污迹的镜片遮住了她清冷的目光。终于还是逃脱不了,曾经那么厌恶和唾弃的道路,如今自己也别无选择的走到了上头。因为,只有这里,可以不问过去,不要背景,不,只要是个小人物,没有人会在意你的过去。演艺圈,本来就是个充斥着浮华和虚伪的地方。可是,现在却成了她最安全的栖息地。在她历经无数次收到被退还回的求职信时,她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于是,她成为了《娱乐大揭秘》这个最当红的娱乐节目的一名小小的剧务助理,说是剧务,其实就是打杂人员,被人呼来喝去的角色。
在这个圈子里,只要你愿意,你需要一份可以挣到些生活费的工作,三教九流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哪怕你是个因为卖淫嗑药贩毒而被囚禁在少管所两年的少年犯。
况且,她还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少年犯’这几个字,令她的心不由得收缩了下。这是个她直到现在都几乎没有勇气面对的名词,她承认自己的‘女囚’身份,却没法面对少管所中反反复复听到的‘少年犯’的称呼,因为少年时期的她,曾经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充满理想,而那个刺耳的‘犯’字会提醒她那些曾经拥有的荣耀早就在法庭宣判的一刻灰飞湮灭。
曾经她恨过,对命运的不公平。可是,现在,她早已麻木,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仿佛比一生还长的六年,早已把她年少的心志全然的消磨殆尽。她时常会质疑现在脚下踩着的自由地面是不是真的?会不会又是她的一个过于美好的梦?被监禁的这些年来,她几乎过着完全封闭的生活,既封闭了自己的眼,也封闭了自己的心,不问世事,她不怕人生脱离了正常的轨迹,她只怕自己挨不过思念的痛。
还好,她远比自己想象中坚强。就像,她曾经在某一时刻看清的--她远比自己想象中害怕失去他。她无奈的自嘲,自己好像从来都无法真的看清楚自己。
夏忧一边随着思绪流转,一边麻利的坐着清扫的工作,她丝毫不敢偷懒,也从不对人说不,她怕丢了工作,她怕没钱。没有钱的日子太恐怖,她一想起来便会心惊胆寒,即使在监狱,等级仍是丑陋的存在,有背景的犯人拿钱贿赂教官,之后便过着‘人上人’的日子。无依无靠的孤儿无疑成了最没地位的人种,任谁都可以催口吐沫在这种人身上,反正不用担心得罪什么了不起的人。
那时的她,每天都蜷缩在阴湿角落里遥望铁船外的天空,期盼着家里能有个人来看看她,即使不为了能让她在里面过得好一些而施舍些钱财,至少,她也不会被人当成个孤儿。
可是,探监的广播声从来没有传唤过她的代号。
渐渐的,她放弃了起初那微弱的幻想,从希望到绝望,只是一线之间。
于是,当所有的希冀和信仰全然破灭之际,钱便成了她人生的执意追求,她要赚很多很多钱,生怕自己下一秒又会被送回那个梦魇般的地狱。多年的磨难,让她早已懂得什么叫‘未雨绸缪’。
有钱,她才有安全感。
看着在手中执掌的拖把,她默默的数着往返的次数,有种数钱的错觉。她知道,随着她的每一下拖动,她的荷包就可以再丰满一些,至于多满是个头,她心里没数,她觉得自己的安全感总是严重的缺失着。
“阿惠--”
夏忧听到喊声,急忙回过头,见是实习灯光师小王叫她,手里拿着盒饭,她看到饭,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早已是饥肠辘辘,于是,一边道谢一边接过。
小王看也没看她,又给其他人送饭去了。
她只是平静的打开饭盒,早已习惯了周围人的冷漠。
这个圈子,除非是真正的大人物,你的名字根本没人会记得,大多数人都被简单的称为‘阿××’,重名或叫错是常有的事,没有人会因这种事觉得尴尬,那不过是个代号罢了。这样的状况让她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在狱中的代号,在那里人们都叫她‘1024号’。真巧,是他的生日,像是老天故意折磨不让她摆脱似的。最初被转移到女子监狱时,每被唤到这个代号一次,她的心都会抽痛一次。只是,这样的痛楚,随着时间累积,已经麻木的感受不到了。
“阿惠,帮我去车里拿下的化妆刷。”
她听到喊声,不顾自己拼命折腾抗议的肠胃,接过余欣欣递来的车钥匙,快跑着离去了。她知道,如果动作慢了的话,余欣欣又该发脾气、拒绝录影了,她可是连制作人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主持界‘女王’。
她一路小跑,用最快速度取回东西。此刻,她的胃拧痛的厉害,但还不到收工时间,所以同往常一样强撑。
今天据说有大人物要来参加访问,不过事先封锁了消息,怕粉丝们会将现场围堵个水泄不通、造成混乱。
至于要来的是什么人,夏忧不知道,娱乐圈的人,大多都是过眼云烟,擦肩而过,不过是路人而已。
随着嘈杂的声音自远方涌入棚内,她知道那个‘大人物’来了,连忙将手中盒饭胡乱拨了几口,甚至连咽下都来不及,便马不停蹄的赶到门口,加入列队欢迎的工作人员团队里,她并不是真想见识大人物的庐山真面目,只是在尽一个工作人员的义务,要不,会被扣工资的。困难的将饭压进干涸的食道,胃,仍是痛得厉害,她的唇显露出不健康的灰粉色,两颊却因为热气上涌而泛红。
“秦韬来了--”
秦韬,她微愣,一个模糊的印象划过脑畔,这个名字怎么听上去有些熟悉?情不自禁看着她前面两个兴奋谈论着这个名字主人的女员工,从她们说话内容来看,这个人显然是个如今炙手可热的顶级明星。
她虽是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却完全不关心这里发生的一切,她没有野心,只想安分守己的守住这份工作。也许,也是在下意识的保护自己不被某些消息触及心中的旧痂。
“阿惠!”一阵凄厉又愤怒的叫喊无端空投下来。
她听出这是余欣欣的声音,心头迅的压下不好预感,果然,下一秒,她挟着满面嗔怒飙至夹道欢迎的工作人员中间,高声尖嚷:“阿惠在哪儿?给我出来!”
她知道躲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将自己暴露在大伙看热闹的视线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惹到了余欣欣。可是,她知道反抗会丢了工作,于是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为了欢迎大人物而特别铺设的红色地毯。
一只化妆刷横蛮地伸到她眼前:“看看你做的好事,我好心给你次机会帮我,可是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看看这上面沾了什么东西?”她越说越气,最后握着化妆刷的手都明显的颤抖起来。
夏忧略略抬眼,看到了化妆刷浓密的刷毛上,孤零零的躺着一粒白灿灿的米粒,在刷毛深棕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惹眼。内心猛地一耸,想到大概是之前拿盒饭时手上沾到的。
“欣欣,我说你就消消气,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这么个小人物计较,你看,秦韬的经纪人都到了,他人也马上就来,难不成你想在帅哥面前出糗不成?”导演出现在余欣欣身边,耐着性子哄她,想尽快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
“可是,人家的刷子是专门飞到意大利买的,很贵,而且是限量版的,居然被这么污浊的东西弄脏了,真是气死我了!”她仍是压抑不住怒火,最后干脆死命将刷子往夏忧方向掷去,径直打中了她的太阳穴。
夏忧身子晃了晃,却没抬起头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能够找到这份工作对她来说有多么不容易。
下一秒,她的手腕毫无预警被人狠狠扯起,她的人被迫转了90度角,面对着一个凭空冒出的高挑身躯:“你是夏忧!”
她混沌的抬起双眼,面前飞扬跋扈的脸庞开启了她记忆的阀门:秦--秦韬--她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这个人。
这是夺去她初吻的人。
是她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是她曾经怨恨、气恼、破口大骂他卑鄙小人的人。
而现在,她看他,却再没了任何情绪。最多的,只是一个故人罢了。
“你认错人了。”听到周围喧嚣至上的议论,她不愿将自己置于风头浪尖上,不着痕迹甩开他的手,转身对着同样一脸惊讶的余欣欣低头道:“对不起,余主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的刷子一定很贵,我不知道以自己的经济能力能不能赔偿你的损失,我家里还有生病的老母亲需要照顾--”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以假乱真的谎言。现实教会了她生存的法则,许多东西在面对生存的时候,都只是累赘而已,比如诚实、比如尊严、比如情感……
余欣欣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在天王面前努力维持出一副通情达理模样:“我看你认错态度还算诚恳,这次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不过记得,如果以后还做出这种蠢事的话,立马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她松口气,连连点头,态度谦卑。
秦韬一直盯着那卑微的侧脸,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昔日那个即使被人欺负,也依旧倨傲如女皇般高昂着头的女孩。
六年,她一下消失六年,想不到再次见面她会变成这副模样。
一副令人作呕的奴婢相。
气她的不反抗,他一把挥掉她脸上遮盖着半张脸孔的厚重眼镜,就是这副快要从年轻人世界绝迹的眼镜,让他只因刚刚无意一瞥便呼吸一窒,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他抓住她的手腕分外恼怒:“夏忧,你不是很骄傲吗?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给我抬起头来,让大家看看你的脸,你不是长得很漂亮么?”他激动的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来。
她麻木的任他摆布,就如同在监狱中习惯的一样--那样的屈辱她都熬过来了,现在这样的事根本就无足轻重。
在场人都被秦韬的激烈动作震住,愣怔看向他手下被硬生生抬起的脸庞,瞬间,所有人都止了呼吸。那样的容姿根本就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仿若被磁石吸附住一般,那绝美中透着一丝冶艳的靓丽容颜真的是那个一直在片场被呼来喝去的小助理吗?
余欣欣原本正在让化妆师补妆,此刻,精致的俏脸迅速垮塌下去,分明看到了莫大的威胁,不觉暗自思忖,这样的容貌,简直比那个最近地位扶摇直上的楚怜心还要美。凭她入行多年的经验,如果对方是个懂得利用自身优势的女人,她的成功上位只是时间问题。这个叫阿惠的女人,一定要尽快打压下去!
余欣欣悄悄凑近导演说了点什么。
导演连连称赞的点头,忙不迭对夏忧招招手:“阿惠,你过来一下。”
秦韬的经纪人此时走上来,提示他该进棚录专访了。她见状,立即使力挣脱了他的钳制,之后去找导演。
看着那背影,他犹豫一下,最终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向一号棚走去。
他觉得,她好像比在学校时还要瘦很多,虽然那个时候她就瘦的令人心疼--
导演将夏忧带到员工休息室。
“明天的主题你有没有兴趣参与讨论?”
她一愣:“可我并不是艺人啊。”
“是不是艺人没关系,我们节目,很多时候都是请没有签经纪公司的准艺人来参加。”
“参加的话,有没有酬劳?”
“当然有!”
“那我参加。”她很现实。
“好,那你今晚收工后找小欣串一下词。”
“嗯--”
之前风波没能逃过好事者的镜头,几乎只有一个小时滞后,刚刚场面便被上传至网络,点击率不一会便窜至各大门户网站娱乐频道的榜首,人们都急欲见见这个令天王秦韬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佳人是何模样。
蓝吉亚工作室。
“阿彻,你来看,这里有条很劲爆的新闻。”
凌雪彻身着随意的粉灰色休闲毛线衣,端着一杯刚研磨好的蓝山咖啡缓步走了过来,原本波澜不惊的脸孔在视线触及到视频中身影时迅速出现了异样情绪。
动态的画面中,一个女人先是被秦韬怒气冲冲的扯过来质问,之后脸上眼镜被蛮横拨掉,至此,她的美丽容颜彻底暴露出来。
冷不丁将手中咖啡杯往桌子上一搁,力气重了,发出‘哐’的一声,咖啡泼溅出来,弄脏了洁净的桌布,他最终只是望着视频影像淡漠的笑下:“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桌布,我这就找东西帮你擦干净。”
楚怜心不解的回身望着他的背影,一句‘不用’硬是梗在喉头,只因他离去的步子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唤住他。
收工后,夏忧找到余欣欣。此刻,在主播休息室内,余欣欣坐在为她量身定做的按摩椅上,目光咄咄的盯着她:“明天的主题是整容,对于所有质疑,你只要通通承认就好了。” “可是……”她僵直的伫立、嗫嚅着,“我并没有整过容啊?”
余欣欣冷笑:“阿惠,你应该知道,得罪了我会有什么下场?当然,如果你并不想出道的话无所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如果你想到艺能界来淘金,劝你最好学聪明点,你应该不想一直当这里的打杂小妹吧?如果你让我满意,出道之后,我可以多发通告给你,到时候赚的通告费可就不是你现在递茶送水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她的眼眸微弱闪烁了下,泄露了内心的动荡,她很清楚,自己的相貌已经让对面女人感到威胁了,她承认,对方说的很对,真正成为艺人才可以有更多的赚钱机会,而她真的是穷怕了。
“好,我答应你。你也记得,以后有能赚钱的机会要多多找我。”
“嗯--”余欣欣双手环胸,高傲的点点头,唇边挂上的是一抹鄙夷的笑。
夏忧从余欣欣的休息室出来后,刚想沿着走廊去搭乘电梯,却不料被人一下锁进臂弯,硬生生转了行走方向。感受到搂住自己臂膀的横蛮力道,她按捺不住紧张的斜眼看去,来人很严密的将自己武装起来,低压的帽檐、宽大的墨镜、高耸的衣领,让人完全无法识别出身份。
“别出声,外面有很多记者在堵你,我带你走另一条路。”是格外压低的声音。
她却瞬间辨别出来,强自压下心中的震惊:“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她觉得胃抽动的更厉害了,肺部也变得紧张。
而对方却一直都没有回应。
凌雪彻--
真的是他吗?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即使真的是他,也只不过是他罢了。
终于,她纷乱狂跳的心再次平静下去。
直到来到星娱附近的一片空场,他才终于放手。
“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他们同时发问。
之后,又是不约而同的沉默。
凌雪彻拿下宽大的墨镜,拉开衣领,熟悉的面孔跃入她的视线,她下意识的撇开了眼。
“我碰巧路过。”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谎撒的不怎么高明。
“我,我去了国外。”她怆惶的编撰搪塞他的理由,根本无心顾及他话语的合理性。
他和她记忆中的样子变化不大,只是更成熟华贵了。
去了国外几年回来竟会落魄至此?!
她以为他会相信?!
但是,她既然不愿意和他坦承,那便随她去。
“你刚刚和余欣欣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了钱,什么都肯做?”她心中一凛,勉强的反问:“这样不好吗?”他眉目揪紧,断然作出结论:“不好!”“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以我的处境应该变成什么样你才比较容易接受?”她缓缓抬眼,眸光木然。“你什么处境?”他蹙眉睨视她。
“没什么。”她撇开眼,闷声不吭。
他撂下充满轻蔑的话音:“你的处境很不错啊,还有秦韬为你出头,你果然变了很多,在学校的时候,你避他唯恐不及,现在,却享受着他的庇护,你,果然学会了什么叫现实,今天接踵而来的事,倒让我领教了什么叫女人的蜕变。”
她冷酷的撇开唇角,不知为什么,对别人的责骂都能逆来顺受,唯独他的,她只觉得想要反驳回去:“是,我是喜欢钱,才来到这个圈子里的,蛰伏起来,做个小小的剧务助理,只是在等待机会。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没有什么地方比这儿赚钱更快了,不是吗?”她突兀的笑了,因为厚重的眼镜被秦韬拿了去,所以此刻没有遮蔽物的面孔因这挑衅的一笑,绽放的风情万种,如同在秋日中盛开的波斯菊,妖娆、诱人采撷。
他气郁的短叹一声,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狠戾的吻住了她的唇。
她本想抗拒的手在伸至他的胸前却变成了轻抵,并开始下意识的回应他惩罚般的吮吸和掠夺。
须臾,他放开她,半眯起美眸,修长的食指轻触她嫣红、娇嫩的唇瓣:“如果当年我有去找你,你会不顾一切的跟我走么?”
她终于因他的一席话回到了现实当中,认清了今天的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骄傲的少女。 “不会--”她摇摇头,“我没有办法跟你走。”深陷牢狱之中,纵使他有万般能耐,又怎能奈何得了那冰冷的铁窗?
华美五官没有心理准备的僵住,他以为她对往事还有依存,因为她刚刚并没有拒绝,而且还回应了他。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唇边,之后,生硬的抽回,置于身畔时怔怔的握紧。
“还好,当年先转身的那个人是我。”他笑得张扬又肆意,刻意刺激她的灵魂,眼眸深处却藏匿着复杂的波动。
眼前因他残酷的提醒恁地浮现出多年以前他毅然离去的姿态,那些心房的旧伤再次狰狞的撕裂开来,她感到呼吸变得更加困难,强撑着轻轻颔首:“对,所以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期待过你会来找我。”
“那我并没有让你失望了。”他的周身散发着冰与火的交融气息。
她不回答,只是笑着,平静的笑着。
他敛去全部的表情,冷漠的转身,逐步消失在清冷的夜幕中。
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她的世界,五脏六腑抑制不住剧烈翻搅在一起,终于,她颓然倒地,陷入无边的深邃之中。
二
夏忧的‘夏’是妈妈的姓。其实,她的父亲姓端木,他还活着,但她却坚持改了母姓。她连父亲的意见都没问,因为她知道他压根一点也不会介意,他很可能早已忘记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父亲有时会回到她和妈妈住的豪宅里处理一些公事,但从不会留下吃饭和过夜。他要回的是另外一个家。
在夏忧的眼里,她的父亲几乎已经死了,他差不多已经抛弃了她们母女俩--连接她们之间的纽带可怜的只剩下金钱。
她知道,父亲也曾经爱过母亲,最起码是口头上的山盟海誓--在母亲曾是个绝美的少女时。但是现在,他的甜言蜜语和温情暖意都只对着另一个家里的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情人,他们好像也有个女儿,但是她从来没见过,只是在很偶然听到喝醉酒的妈妈提起的。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关心那个男人的事,他怎么样,做些什么,与她无关,且常常反复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笨到去恨那个男人,恨除了会让自己前进的脚步变慢之外,再没有其它用处。
大概是从她终于认清家庭形势那一刻起,她的世界里,便只剩念书两个字。她拼命的想让自己变强,只有强大,才能有独立的资本,才能将自己从当下家庭的牢笼中解救出来,不用再遭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16岁时,她以全国第一名的颠覆性成绩考入国内最著名的华林私立高中。这所学校的天才很多,他们可以不用每天端坐在那里用功念书,也可以在大考中取得不错的成绩。而夏忧很清楚,她不行,她自知不是天才,也不能满足于Just‘不错’,她的世界,就是要赢,她不想输给任何人,也不想依赖任何人。
身边同学很多都恋爱了,她却只是一门心思埋首课本,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她便对恋爱再不抱任何希望。她初中时的好友,和男朋友发生关系后因为没有所谓的落红而被甩掉,后来女孩伤心过度自杀了。从那时候起,她便深刻的了解,男人是有处女情结的,而她却经历过一些在别人眼里可能算是十分不幸的事。
她依旧清晰记得,那一天是她十五岁生日,她和往常一样下了晚自习往家走,像她这样不好打扮,永远将自己用老土的学校制服包裹起来的女生,一向是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的。可是,就在那天,当她途径一个走了无数次的电话亭时,却被人用力掩住嘴巴一下拉扯进去。
伴随着急切粗喘的话音传来:“我很难受--”,她感到腰带被人蛮横的扯开,接下来是制服裤子,然后便是--在她的脑筋还没运转过来时,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疼从身体某处恁地传来,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下意识捶打面前的男人,由于昏暗的光线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孔,她只知道他的力气很大却不壮实,因为当她捶打他后背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的背部很硬实、瘦削,他的个子很高,此刻他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整个人显得急切难耐又痛苦,他将她禁锢于他的身体和电话亭的玻璃壁之间,和她的身体紧密贴合,他的身体异常灼烫,湍急的汗水都将他的后背浸的湿透了。
她知道她遇到了一个饥渴的男人,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吧?让她注定了无法去相信男人也是会真心对待感情的,他们都是动物,只是动物。她终于减缓了捶打他的力气,她知道事已至此,反抗并没有什么用,即使她真的能将他推开,她的清白之身也不会回来了,在她无力的挣扎之间,她隐约从男人的身上闻到了一种很特别的淡淡的香草味道。
这样纯洁的味道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强奸犯的身上?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痛得产生了某种荒谬的错觉。
当男人离开她身体一瞬,趁着他的片刻松懈,她一把推开了他,强忍住巨大的痛楚,夺门而出,对方很快反应过来,扯住她的袖口,她使出全力甩脱了他,之后头也不回的冲进一片漆黑的夜色中。
从那一刻起,她知道自己的少女时代便以这种‘特别’的方式结束了。她怕自己怀孕,于是绕道去买了紧急避孕药。药店老板看到她还穿着中学的制服,一开始并不卖给她,后来她给了他500块钱,他终于禁不住诱惑,把药拿给了她。吞下药的瞬间,她突然有点明白,妈妈为什么即使那样也舍不得离开爸爸,有时候,没有男人,有钱陪伴也会过得比较开心吧?虽然,她其实觉得妈妈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回家之后,她发现自己制服袖口的扣子掉了,她想到估计是刚刚和那个男人拉扯时弄掉的,她有些惋惜,那是一颗刻有‘天讯’校徽材质特殊的纽扣,不可能找到个一模一样的,于是,她便从小学制服上拆下个颜色看起来差不多的纽扣缝了上去,完工之后,她很满意,只要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件事之后,她变得更加闭塞了,甚至于患上了轻微的异性恐惧症。不过,这对她来说倒没什么。原本她也没兴趣和男生说话,她只想再多作一本习题集,这样才能有绝对的把握拿到期末考试的第一名。
班上女孩子都在议论着感兴趣的男孩,她虽然从来不参与,却不能做到真的充耳不闻,因为她们谈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让她想听不到都不行。总被她们谈起的话题当属--现在的最受欢迎的人气模特雪彻也在她们学校,只是这个神秘的偶像从来都是神出鬼没,根本没有什么人真的见过他。她也知道这个人,原因是他实在太红,只要你仍在生存,便一定能从某一种渠道知晓他的存在,他是那种无论出现在何处,惊鸿一瞥之后,便让人难以忘却的人。
而她,却只是由这样的谈话中感受到,这所贵族学校究竟有多么的以貌取人,学生会的干部们清一色都是俊男靓女,尤其是以现任的体育部部长秦轁外形最抢眼。秦韬从来不谈自己的事,但学校里有不少学生都见过他从一辆停在学校附近的加长房车里走下来,可想而知大概是哪家大集团的太子爷,于是这所贵族学校的女生们便对触手可及的秦轁更加的着迷了。他是全学校女生的偶像,她们常拿他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气模特相比较,热烈谈论着两人究竟谁更帅、谁更有魅力。但是,因为大家根本见不到雪彻本人,所以近水楼台的秦轁便成了全学校女生急欲争抢的对象。
而这样有些带着施舍意味的关注,或是退而求其次的感觉,让生性骄傲的秦轁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也十分不服气。对雪彻,也便多了一分介意和关注。
夏忧却对她们谈论的对象不感兴趣,就像大家对相貌平平的她不感兴趣一般。在她眼里、心里,在意的异性,只有那个上学期末才转来他们班的凌胥。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令她无法超越的人。在高一临近期末时,他以有史以来最高的入学成绩插班到了夏忧所在的精英班,之后又以令人惊叹的全部六科满分的大满贯分数在随后几天进行的高一第一学期期末考试中取代了她迄今为止一直保持的榜首位置。然而,在精英班中喧腾起的惊讶完全是短暂的,凌胥典型的四眼书呆子和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很快便浇熄了大家最初的殷切关注,他沉闷少语、木讷难亲近的个性亦让大家迅速的将他确定为怪胎,再也没有人愿意和他多作接近。但夏忧却完全无视大家的态度,仍然一如既往的对待他,虚心的向他询问自己不明白的问题,同时把他视为自己要努力超越的对手。
因为夏忧对凌胥的态度,让原本就因为穿着土气、相貌平凡而被大家排挤的她更加被当成大家讥笑和挖苦的对象。尤其是那些一直以来不甘心趋于二人成绩之后的优等生们更是借题发挥,故意用恶毒的语言重伤他们。还有人恶劣的散布着谣言,硬是将他们凑成一对,甚至画了丑陋恶俗的漫画在学校里到处张贴。
夏忧却对这样的状况无所谓,她内心很淡定,目标亦很明确。
某天,放学后。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这样对大家都不好。你的那些问题,考试中根本不会考到。”凌胥头也不回的提着书包快步向前走着。
夏忧辛苦的一路小跑紧追着前面的男生,他别看人长得邋遢又没看头,身材却着实很修长,即使总是龟缩着背脊,也还是能看出高挑纤细的骨架。此刻,他仗着人高马大,腿又长,加上还是大步向前快走,让她即使是跑着也跟得十分费劲:“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她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
他突兀的停下,转身:“我有说自己在意吗?我是男生,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你毕竟是女孩子,被那样的流言重伤,如果大家当真了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她及时在他身前刹住脚步,险些扑进他怀里,狼狈的稳住身体,扶了扶因为剧烈运动而滑下鼻梁的眼镜,瞅着他一本正经道:“我都说不在意了。你到底还帮不帮我讲题?”
他也无奈的扶了扶眼镜:“你干嘛要那么用功?”
她转了转躲在镜片后明亮的眼珠:“我又不像这里大多数的孩子那样那么有钱,所以只有用功读书,以后才能找份好工作养活自己和家人啊。”
他愣了下,有些意外的点点头:“真是平凡的愿望,却很真实。”
她微微迟疑,调高眉梢试探的问:“你相信我说的话?”
“为什么不信?”
她抿住唇瓣点点头:“也对,我看上去本来就像是那么平凡。”
他却突兀的摇头:“不,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平凡,你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惊叹的能量,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人觉得耀眼。”
夏忧因为他的话而心跳有些加速,这样的感觉让她陌生,她从来没有被人夸奖过,如果他的意思确实是在夸奖她的话。她分辨不清他藏在厚重镜片后的眼神中透出的信息:“是吗?我自己一点都没有发现。”她含混的回应着。
“嗯,旁观者清。”他状似随意的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她却下意识的躲开,对于男人的触碰,她本能的畏惧、抗拒。哪怕是面前这个从一开始就是由她主动接近的男生。
她的动作让他从根本是有意的试探中得到答案,原来,还以为她会有什么不一样,看来,也不过是个以貌取人的女生罢了,虽然和他走得近,却不过是看中他的成绩,觉得他能够帮助她,但也仅此而已,根本没有打算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多迈出一步,即使有了那些以假乱真的流言蜚语,她仍是如此的理智和现实。如果现在是秦轁对她做出同样的事,她应该会满心欢喜的接受吧,即使拒绝,也大概只是欲擒故纵罢了。
他突然为自己无聊兴起的试探举动感到诧异,确实,她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和一般的女孩子有些不一样,虽然是平凡家庭长大的孩子却自强不息,而且不会被周围人的意见影响,只是朝着自己的目标勇往直前,那种专注的热情令他觉得欣赏。
的确,他是有些欣赏她的,但是,也仅仅只是欣赏罢了。
其他的全然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他不想让她过多接近他的世界,那样会破坏他刻意建立起的保护伞,也许让别人太过接近会给他带来意料不到的麻烦。在这所学校里,他只想利用叔叔为他创造的安全身份专心念书,不想因自己原本特殊的身份而被无聊的人骚扰。他能用在温习上的时间不多,所以要抓紧有限的每一分每一秒。
想到自己常常被大家戏称为‘幽灵学生’,他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般隐秘的笑了。
很可惜,这样的邪佞笑容被完完全全的庇护在厚重脏污的镜片后面,令夏忧即使盯着他的脸,也完全没有一丝察觉。
放学时,秦轁无意间在教室门口听到了女生们的对话。
“那个夏忧,还真的是个怪胎,我问她觉得秦轁还是雪彻比较帅?你们知道吗?她居然像个呆子一样的问我谁是秦轁。我真的很惊讶她怎么会连同班同学都不认识。我想,能入的了她的法眼的,大概也只有我们班那个书呆子男凌胥了。”
接下来便是女生们刺耳的讥笑声,他厌恶的蹙了蹙眉,转身离开。他一向都认为自己的魅力是没有女生能够抗拒的,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那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古板女孩彻底无视了。当下,那窝藏在心间的愤愤不平竟似愈演愈烈了……
于是,在这之后,他便想尽办法在夏忧面前出现,不信凭自己的外形和条件会真的被她视而不见。可是,他确实仍是完全被她无视。
他几乎怀疑她的视力有问题,搞不懂她为什么宁可忍受和那个又丑又邋遢的凌胥常常待在一起,即使被传播了那样不堪入耳的传闻也毫不在意,却完全的将他这个被学校全体女生视为梦中情人的天之骄子视作空气?
他不得不自我安慰的说服自己,她一定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她这样做,只是在欲擒故纵罢了。
凌胥放下手中的书本,抬眼瞅了会儿坐在他对面的夏忧,终于开口问道:“最近那个秦韬追你追的很紧?”最终,他也没能摆脱她的‘穷追不舍’,现在他们已经成为‘学友’,放课后时常在一起温习功课,不知不觉的,念书时有她相伴对他来说仿佛成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追?”她晃了晃头脑,一时有些从眼下书本中的习题上转不过味儿来。
“他不是在追你吗?”他随意的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涂画,像是在遮盖着某些真实的心情。
脸色遽然一窘,她急忙撇清:“才不是你想得那样呢。他只是不甘心自己竟然被我这样的女生无视。”
他停住手中的动作,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你这样的女生?你觉得自己是怎么样的女生?”
她稍稍思索:“嗯,平凡的相貌、平凡的家世,总之就是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那种。”她脸上是全然认真的表情,倒像是仔仔细细思考后得出的答案。
他却轻轻摇头:“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的努力让你显得格外耀眼。”
此刻,即使是有着缜密阻隔,她依旧能感受到那两道探究的视线,不由得规避他的目光,垂下眼睑:“但是却只是一瞬间的惹人注意,却不能引人心动。”
他淡淡的轻蹙眉心:“你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她洒脱的耸耸肩:“我只是强迫自己认清现实罢了,这样,就不会去想着可以利用些什么去走捷径。”
他不觉会心一笑,实在佩服她的诚实:“很少有人能做到像你这样,说着自己的短处,却又不会让人联想到‘自卑’这两个字。”
“那你是也承认我刚刚所说的关于我的一切喽?”她反问他,不知为何,她竟感到自己对他将给的答案有着某种复杂的期待。
“嗯,也许吧。”他模棱两可的回应。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点点头,立即忽略了内心刚刚那种悸动的心思。
体育课上,老师安排男女生自由组合两两一组练习网球。
秦韬一如既往像王子一般被一群男女学生簇拥着走向球场。
大家纷纷夸赞:“大概没有人敢主动来要求和你分在一组吧?谁不知道,你已经连续三年拿到了市里网球比赛的冠军,咱们整个年级你大概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吧?”
他嘴角漾起一抹轻蔑的笑:“不,还有一个人,我从来没有和他打过球,说不定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说着,将不怀好意的眸光睇向正欲走向一旁免体生座位的凌胥:“诶,等等,陪我打一局球。”一向习惯了被周围人众星捧月般的他不习惯主动开口请求别人,此刻,他出口的语气显得狂妄又高傲。
前方一如既往佝偻着背脊的单薄男生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仍是自顾自的往见习生座位走。
秦韬见自己的呼叫没有得到回应,在众人的关注视线中突生无比的尴尬,不觉再次加大了音量不满的蹙眉:“凌胥,你给我站住。”
这样大声的一喊,顿时吸引了球场内更多人的视线,大家纷纷将目光投注到这边充满张力的二人身上。
夏忧也不觉被这样一声叫喊攫住视线,从不远的地方望过来,一眼便认出了被秦韬牵绊住的人是谁。
凌胥停下脚步,慢吞吞转过身,看着对面叫住自己的人:“什么事?”
秦韬看到他一副窝囊的样子,心中气恼自己居然要和这样的人有所牵连、一般见识,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丑女人!于是口气更加不耐:“你,陪我打一局球。”他心中盘算着,要让夏忧亲眼看到自己选择的男人是多么的没用,顺便让她见识见识他在球场上的飒爽英姿。到时候,他不信,她还会这么瞎的选择这个四眼弱鸡。
“我是免体生,已经和老师请假了。”淡淡的丢下理由,凌胥转过身继续走他的路。
见他居然如此不买自己的账,这样不假思索的拒绝,秦韬咬牙握紧了拳,他加大音量朝着凌胥的背影嘲讽挑衅:“别装蒜了,一个大男生免哪门子的体?要是害怕想找理由逃避的话也找个有点技术含量的,来吧,废话少说,我的耐性不多,时间也很有限--”说着,便将球拍丢给了前面的凌胥。
凌胥没有因他的话而转过身来,于是,球拍直挺挺的拍中了他的后背,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让人刹那间有种他整个人突然变得布满压迫感的感觉。
可是,很快的,他的背再次佝偻了下去,恢复了惯常的萎靡模样。他脚下的步子未停,仿佛压根不将这样明显噙着刻意挑衅的举止放在心上:“我有心脏病,没法作剧烈运动。”淡淡的话语送出,让秦韬忍无可忍的铁青了面颊。他敢肯定这个人绝对是故意拒绝搪塞他的,他明明在男更衣室里见过他赤裸上身的模样,那种流畅的线条绝对不是一个从来不做运动的人能够拥有的。
想把他当傻子耍?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智商!
他气愤地将手中的网球狠狠地掼到地上,巨大的反弹力让窜起的网球径直打中了凌胥的后脑。发出‘碰咚’一声--突兀的近乎于可笑的闷响。
偌大的篮球馆内瞬间缄默一片,大家都屏息观望这无比尴尬的一幕,这样的事大概任哪个男生也无法容忍吧?即使是凌胥这样看上去那么窝囊的人,被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样近乎于可笑的方式击中,一定会觉得颜面扫地,怎么样也要做些挣扎反抗以保全脸面吧?
果然,这次,凌胥停住了脚步。那颗打中他头的网球落下的时候,被他看似碰巧的轻松抓住,那握住球的手掌关节轻微挣着,泛出透明的青白,他手指的动作很隐蔽,让旁人根本无法发觉。
大家都露出一副看好戏的兴奋表情。夏忧却只是紧张的抓紧了球拍。
凌胥转过身来,背脊仍是弯着,他一步步的冲一脸愠怒和倨傲的秦韬走过去。夏忧想这大概是凌胥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用这样专注的近乎于期待的眼神注视吧?只有名人会这样,而他,从来是和她一样活在阳光下的暗影,当阳光最灿烂的时候,他们就会消失不见了。
秦韬扬起下巴,他倒是很期待的想知道这个书呆子能在他面前做出什么壮举。
凌胥却只是将手伸到他的跟前:“给你球,你的手滑了。”
瞬间,各种各样充满讥讽和轻蔑的笑声在体育馆四处蔓延开来,大家都为凌胥难以置信的卑微和软弱感到羞耻和无比蔑视,夏忧难过的低下了头,好像现在被大家嘲笑的人是她一样。
秦韬眼睁睁的看着那只伸到他面前的球和握着球的苍白的手掌,他恼怒的吸气,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挥开凌胥的手,任那支球漫无目的的顺着地面滚呀滚。
众人的视线禁不住随着地面上的小球移动,终于,小球停了下来,是被一双显得有些破旧的白球鞋挡住了去路。
夏忧感到了周围人倏地齐刷刷射过来的视线,她下意识的压低脸庞。
“那边那个女生,把球给我捡回来。”秦韬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招呼着伫立在不远处的夏忧。
这一切莫非都是天意?他暗忖。
她不愿意惹麻烦,捡一个球而已,犯不着得罪学校的大人物,于是弯腰将球捡起,走过去递给秦韬。
面前容貌俊朗的男人嘴角弯出一抹得意的笑弧:“谢谢--”将她手中的球接过去时,顺便捉住了她的手,“记住了,我叫秦韬。”他冲着她漾出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笑容,他始终相信,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住他的笑。
“嗯--”她的神经因为这样不期然的触碰而迅速的绷紧,条件反射似的使劲抽出手,像是在躲避最致命的瘟疫,同时应付的点头回应着,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他,只是一直忐忑不安的盯着地面瞧。
被她这样的反应彻底打败,他的骄傲让他将这一切罪责归咎到凌胥身上,于是转身一脸阴鸷的警告道:“记住了,没人能将我的挑战当成空话,而你,是第一个,我佩服你的胆量,既然你这么勇敢,想必也早就做好了该有的觉悟,我们后会有期,凌胥同学。”最后四个字,他是一个一个从齿缝中迸出来的,语声格外清晰。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在众人面前驳他面子人姓谁名谁。他用旁人瞧不出的阴沉力道拍了拍凌胥的肩膀,随即表情阴佞的离开体育馆。
众人看到他们心中的明星已经离场,于是再也没有兴趣管其他当事人的死活,也都紧跟着四散而去。
顿时,刚才还人潮涌动的体育馆里只剩下夏忧和凌胥两个人。
他蹲下身系上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的鞋带,接着站起,一言不发的背冲着她向前走。凝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混乱如麻,举棋不定,终于勇气抗拒了矜持,她冲上去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从体育馆的后门溜了出去。
他一路被动的随着她的脚步前行,最终跑到了校园后面废弃的后花园,在一片断壁残垣中停下脚步。
夏忧背靠着破损的石碑气喘吁吁,同时疑惑的询问:“你都不累的吗?”此刻,凌胥已经倚靠着一颗沧桑的古树坐了下来,脸色、气息竟似丝毫未受一路奔跑过来的影响。
他愣了愣,随即捂住心口,一副痛苦难忍的样子:“你不知道我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吗?”
她抱歉的冲他笑笑:“忘了你的身体状况,不好意思,刚刚只是想赶紧带你离开那个不愉快的地方。”
“我体能这么差?你不嫌弃?”
她愣了愣:“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在乎的是你的成绩,你的体能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他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你是太诚实还是太现实。”
“我真的是很现实吧?” 她叹口气坐下来,背靠着冰凉石碑,“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生活所迫。”她突然认真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刚刚为什么那样做。我想你一定有想要保护的东西。”
他有一瞬的眼神波动,因她的一语中的,可惜,太快了,她无法看到: “哦?你不觉的我是个窝囊废吗?”
她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不,一点也不。我们大概是一种人,委曲求全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活的宁静,即使失去尊严、被人嘲笑,但是只要心中的目标还在,就不会失去前进的动力和方向。”
他眯起眼:“你好像永远那么目标坚定,勇往直前,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你的信念?你真的都不会动摇?不会彷徨的吗?”
她缓缓扬起脸庞,望着高远的天空:“我有自己想过的生活,为了那样的目标,我只有一直向前看。”
大概是想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吧?他猜测,却没有问出口,只是静静的陪她一起眺望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蓝天。
晚自习结束后,凌胥留在教室做值日。几个打扮火爆时尚的女生围住他。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迷惑的望着她们。
看到他委顿衰弱的样子,她们皆露出厌恶和鄙薄的模样。其中个子最高的女生冲着旁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即冲上来按住他的身躯,高个子女生用最快速度将他的双手紧紧捆住,完事后,冷笑道:“敢和我们的部长大人作对的人,早该想到今天这样的结果。”语毕,她狠狠一推,凌胥被迫向前跌跌撞撞的走去。
晚自习结束后夏忧顺道去了学校的自助图书馆借了几本参考书,因此耽搁了回家的时间,此刻,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四周的昏暗让她不可遏止的忐忑不安,她深吸一口气,如同平常般给自己体内的懦弱打气。
校园内小路上凭空响起的一阵奇怪的窸窸窣窣声,她顿生恐惧、头皮发麻,艰难的移动身体躲进一旁的灌木丛后。
凭借微弱的灯光,她看到一个人被几个穿着短裙的女生推搡着趔趔趄趄向前走。那身形,分明就是凌胥。
她不顾内心起初的莫大恐慌,咬牙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走的近了,才辨认出几个女生的身份,她们皆是秦韬的死忠。
她一路跟随,终于,她们连推带踢的将凌胥带进了学校的游泳管内。她担心的急忙小步快跑到游泳池的门边,却在下一秒被在内部锁上的门闩堵在了外面。
她心中焦急,却又怕打草惊蛇,只好赶紧绕到游泳馆的侧边,踮起脚尖,查看里面状况。黑漆漆的场馆内早已过了闭馆时间,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弄到这里的钥匙。她们显然是也不想惹人耳目,所以并没有开启场馆内的照明灯。借着路灯的光晕,当她看到凌胥被她们径直推入水中时,脑子轰得炸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明明还是被捆住的,她们这样做,根本是想置他于死地。
这时,她看到那几个女生满脸得意的冲着她所处的地方走来。
她连忙蹲下身,将整个人掩藏进夜幕。她甚至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被她们发现,她的生活已经很混乱,不可以再惹出任何麻烦了。
“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反省一下吧!”高个子女生嚣张的声音从室内传来。随着一阵肆意的谑笑,她们鱼贯从夏忧身侧开启的小门中走出。听到里面胡乱挣扎扑腾的声音,她的心狠狠的皱缩在了一起,但是仍是紧捂住嘴,拼命忍住那想要冲出去救人的意图,直到几个女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蹑手蹑脚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半开的侧门边。
伫立在昏暗的门扉处,她被此刻游泳馆内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矫健灵活如跃鱼般的身影恣意的在水中徜徉。
蓦地,他将自己整个身子潜入水中,不断地在水中翻腾着,那炙猛的动作看上去近乎像是某种发泄。
这真的是那个在前几天的网球课上被当众羞辱的凌弱男生吗?
她明明亲眼看到他被绑缚住双手推入水中的啊?!他到底是怎么挣脱绳子的?而且他不是有心脏病,不能做剧烈运动的吗?那现在这种状况又代表了什么?!
几乎过了两分钟之久,他才将自己再次释放出水面,跃出水面的一瞬,夏忧屏住了呼吸,此刻,流畅舒展的身体曲线取代了那平时总是弯曲着的瘦削背脊。瓷白色的月光朦胧的映照在他的脸颊上,却仍是隔着浓重的雾霭般的让她分辨不清,当下不知道是被水冲掉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已经除下了平时形影不离的眼镜,头发也因为水流的滋扰而随意的分散开来,让他的脸颊有种拨开乌云见明月的感觉。
虽然很暗,根本无法看得真切,但她还是觉得只是那样似真似幻的轮廓便已经有种令人屏息惊叹的魔力了。
她最终选择默默的离开,她清楚,自己只是来这里救人,好奇害死猫的道理她懂。
自从那天体育馆的事情后,凌胥的生活便没有一天安宁过。午休时间,夏忧递上手帕:“就知道你在这里,擦擦脸吧,这里有你的饭。”她递上自己的饭盒,知道凌胥的饭一定又被那些秦韬的死忠们给倒掉了。
这些天,眼瞅着凌胥遭受的欺辱,人人都心知肚明是谁在幕后操控着一切,但是却都选择冷眼旁观。
只有夏忧,没有放弃,永远也不会放弃凌胥。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她看了他一眼,有些笨拙的想要安慰他看似落寂的情绪,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今天看上去有些不一样,“只要有我的饭,也一定有你的一口。”她故意笑的轻松将饭盒硬塞到他手里。
看到他眉心挥不去的浅愁,她蓦地明白了之前心中的感觉。以前的他,无论面对任何看似不公平的待遇,都显得淡定而平和。可是,今天,她却觉得他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伤感。
他将手中的饭盒放到一边,转而望向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问的突然,语调不似平时那般淡离,反倒多了一份轻浅的依赖。
“因为你还没有告诉我超越你的秘诀啊。”她分辨不清他的意图,一如既往打趣的道,却在心里隐隐觉得他好像是在寻求一种肯定,那样的感觉她很熟悉,于她,毫无疑问是因为缺乏安全感,那于他呢?
他却将她的话当了真,他一向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他一向了解她的诚实。只是这样的诚实有时候会不会变化为一种折磨和伤害?
他怕什么?他的心不是早就练就成为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了吗?!
“让我在这里躺一下,只要一下就好。”他突兀的将后脑枕在她的腿上,闭起眼眸。还来不及让她做出些什么反应,恁地,她愣住了,眼睁睁的看着一行晶莹的泪水滑出他的眼角,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他突然道,依旧紧闭着眼眸,声音有些嘶哑。
她在心头默默算了下,今天是10月24号。她只用一瞬间就记住了这个日子。
“祝,祝你生日快乐。”她僵硬的拼凑出祝福的语句。
她不是故意用这种听不出诚意的语气说话。生日,于她来说尽是不愉快的回忆,所以她对这本该承载着欢乐的两个字有着本能的抵触。
“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过生日了。”
“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可是她还是问了,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在这样的情景下还可以说些什么。
他却没有再做回答,只是闭着眼,久了,到让人觉得他已经睡去。
阿彻,对不起,妈妈要离开你和爸爸了。
妈妈,你不要走,求你,求你留下来陪阿彻过生日。
他追出去,却在漫天徜徉的大雨里赶不上妈妈绝情离去的步伐,最终栽倒在冰冷的湿地上。
他磕伤了腿,碰到了大动脉,血流的到处都是,触目惊心,他痛得站不起来,但他仍不想放弃的咬牙向前爬着。
为了生日而特别穿上的簇新的纯白礼服因为这样的糟蹋,而变得污秽不堪、破碎凌乱。
迎面而来的一辆大货车因为雨天光线阴暗,而没有发现路面上的他,他绝望的闭上眼,迎接死亡。可他终是命不该绝,他的身体被一双大手用力的拉出了鬼门关。
他战栗着睁眼,看到憔悴的爸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爸爸哭,印象中的爸爸一向都是刚毅、强硬的几乎于不近人情的。
他的脸颊上落了个火辣辣的巴掌。
他哀伤、委屈的看着爸爸同样哀伤的脸庞,突然觉得爸爸仿佛在忽然之间便苍老下去。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妈妈都不要你了,你还追着干吗?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
可是,就是这个打他、骂他说他没骨气的男人,却在第二天夜里在家中的客厅上吊身亡了。
爸爸的尸体是他早上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的,他控制不住的瘫坐在地,瞪大双眼,脑中一片空白,很快的,他的裤裆里一片狼狈的湿热。
然后,他叫,大叫,浑身剧烈的抽搐,一直到警察和法医接到邻居的报警赶来,为他注射了镇静剂,他才终于安静下来。
“咱们家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还有小阿彻,我们永远不分离。”恍惚间他的耳边又响起来自某个女人的温柔话音,总是想忘记的,却发现越是拼命想要遗忘的东西却反而记得愈清。
“小雪彻,你是妈妈的心头肉,全世界妈妈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只要你好,妈妈就觉得好幸福。你在妈妈心中的位置无人可取代。”一丝若隐若现的讽笑乍现,他下意识的将脸孔侧过去,藏匿进夏忧的身前。
心脏因他的暧昧姿态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她只当他是熟睡中翻身,虽然尴尬又慌乱,却又不好意思叫醒他。
“妈妈已经爱上爸爸之外的男人了,对不起,阿彻,妈妈要离开你、离开这个家了。再见了,阿彻--”
凌胥隐忍的紧闭双眼,为往昔那焚心蚀骨的伤痛。
再见,再见,他疯狂的一遍遍重复着,全是谎言,根本是再也不见!
苍凉的秋雨,湿冷的污泥--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无情离去的背影在那布满收获的季节赐予他的残冷现实,一夕之间,他曾经信赖的整个世界轰然倒塌,破碎的面目全非。
“那个凌胥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懦弱的男人,无论怎么打他、骂他,他都完全不做回击,好像一块无能的烂肉,真没见过这么窝囊的人,太没用了。”
随着放学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夏忧轻叹口气,这是第多少次了?她又听到了同学们毫不遮掩的批判议论漫骂,这样的话,凌胥一定也听到过吧?他真的如表面上那样不为所动吗?
她惶然的摇摇头,却在失神间撞上一堵坚硬的肉墙。
她懊恼的蹙眉,刚要开口说抱歉,却发觉自己的身体被顺势搂住,整个人就此被对面的人箍进怀里。她猛地抬眼,随即惊惶的大叫:“放开我!”
秦韬连忙掩住她的唇:“别叫,虽然现在是放课后,但万一有返回来的学生看到我们,误会了什么,可别怪我到时候不帮着你澄清哦。”
她生气的用力甩开他:“能误会什么?你不要在这里自说自话了。”
她一如既往的倨傲姿态刺激了他一直以来竭力压抑的不满情绪,他活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这样主动接近过一个女人,他以为,这样的档次,对他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战贴是他自己下给自己的,麻烦是他自己找给自己的,所以,要结束这样令人苦闷的状况,就必须横下心快刀斩乱麻:“丑女人,你一直漠视我的存在是在欲擒故纵么?”
面对他的侮辱,她只是冷蔑的谑笑:“我只关注那些成绩比我好的人。你真的很吵,如果没有什么正经事,别在这里妨碍到我学习。”
“你--”他忍无可忍的一把拽回她愈离去的身体,脸孔猝然低下,准确的封住了她刚愈叫骂的嘴唇。
她恁地瞪大眼眸,不敢置信此刻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吻。
她惶惑,失去了初夜的初吻还是初吻吗?
如果不是,那么这又该叫做什么呢?
她的身体突然被人执意的拉开,挡在身后,恍惚的抬眼,看到了隔在她和秦韬之间人的侧脸。那一刻,她觉得这张脸庞似曾相识--
随着一声哀呼,秦韬被来人用力的抡中脸颊,跌倒在地。他难过的撑起身子,晃晃眼前流窜的星火,勉强对准了焦距想要看清这个突然偷袭他的人是谁。
“你--你是--”他倏地结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我们走。”凌胥咬牙咽下满腔怨怒,阴沉的拉起夏忧的手抬脚便走。
蓦地,他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对了,你等我一下。”他烦躁的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收纳柜,取出手机,阴鸷的甩上柜门。顺势扯起她的手,漠视她一直望着他的一脸呆滞:“我们走吧。”
“你--你是--”她吞吐的难以成言,她就是再傻、再闭塞,也知道此刻立于她面前的这个飞扬跋扈、英姿飒爽的男人便是那个铺天盖地出现在街面各式广告上的雪彻。
不得不承认,即使是麻木如她、心如止水如她、抗拒异性如她,也禁不住惊叹于他的俊美,他本人比起广告海报上还要耀眼夺目,如同最为华贵璀璨的美钻,那墨玉般眼眸勾魂摄魄,仿若承载着某种磁石般的强大魔力,让人怎样也移不开视线。那飞扬的眉梢,缱绻的唇瓣,优美的颌线,挺直的鼻梁,高贵中透着难言的慵懒和放肆。
可是,他的行为是怎么回事?她清楚的看到,他刚刚明明用钥匙打开了凌胥的收纳柜。
她蓦地想到了之前在游泳管内看到的情景。
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和她竟是这样相似。
“我既然出现,就没想瞒你,先和我走,有什么话我们待会慢慢说。”他打断她瞠目结舌的疑问,催促她快些离开。
他原本是回来取落在教室收纳柜的手机,却没料到刚好被他看到这样刺激的一幕。很凑巧的,他也听到了夏忧对秦韬说的那句“我只关注那些成绩比我好的人。”他刚刚结束了新一期广告的拍摄,想到放课后学校内不会有什么人,只要抄小路从窗户进入教学楼就不会被人发现行踪,所以为节约时间便没有换上平时的装扮。
他,真实的名字叫做凌雪彻,凌胥不过是一个可以让他安心在这间学校读书的身份而已。
想到刚刚的场景,他的唇边恍过一丝冷酷,下意识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她却完全失了感觉,只是头脑昏眩的任由他将自己带离教室。
站在属于两人的后花园里。
她静默的望着眼前这个背冲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现在已经站的笔直,而她,却早已习惯了他弯曲的背脊,冷不丁的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还真的是彻彻底底的不适应。
果然,阳光的东西反而会让她觉得寒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还是问了这样的问题,只因为这是两个人来到这里的原因,她不想让这样的一刻,变得失去了意义,那样会让两人这样的独处更显尴尬和混乱。虽然其实,她在知晓他身份的一瞬便明白了全部的事情。
“你知道原因的吧?”他不答反问。
她的脸上显出窘迫:“嗯。”她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微抬眉梢:“那你为什么还要问?”
“这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如果我不问,那么我们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又是为的什么呢?”
他眯起眼看向前方的废墟:“是不是我们之间只能是有事说事?”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握起来:“我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也没有那些个闲聊的时间。”
他冷淡的笑了,确实是她的想法,他脑中又浮现出那句‘我只关注那些成绩比我好的人。’
“好,既然我们之间只能这样务实,那么就由我来完成来到这里的目的,给你应该有的答复。我这么做,只是想图个清静,让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的好好读书。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那么,再见。”
他潇洒的离开了。
她咬牙坚持着,始终没有再抬头看一眼前方。
她的世界,除了成绩她什么也不想放,她相信,只有成绩不会背叛她。
三
夏忧一走进学校,便被眼前的混乱场面惊呆了。
学校中到处张贴着名为‘偶像的欺骗’的海报,凌雪彻因为这样恶意的传言而被学生们团团围住。
混乱中他那用来掩盖身份的遮住半张脸的眼镜被拿下,脏兮兮蓬乱的假发也被狼狈的扯下,虽然只身着校服,也并没有做特殊的华丽造型,甚至于没有上妆,但大家还是轻而易举的认出,眼前的这个剥去之前腐朽外衣的明艳少年,千真万确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当红名模凌雪彻。
人群瞬间鼎沸了,人流从四面八方极速的聚集过来,夏忧被挤到了不断激增的包围圈外面,更因为混乱的推挤力而跌坐在地。一只穿着高档皮鞋的脚踩在了她撑在地面的手掌上,她仿佛听到自己的骨骼应声碎裂的声音--濒于绝望之际,仿若上帝伸出的援助之手,一只强有力的手臂轻松一带,便将她带离了人潮。
“这才是他的世界,你没戏了--”冷嘲热讽的语调刺耳的洋洒在她耳畔。冰冷的瞪住解救她的人,他脸上噙着让她想要撕裂的笑容,之前的感恩戴德之心被瞬间浇熄,她恁地意识到什么,猛然间抬手,毫不客气的狠狠赏了面前之人一个巴掌:“无耻!是你张贴的那些海报,是你让他的身份曝光的!你不过是想让他不得安宁,这样他的成绩就会下滑,我有对你说过我只关注成绩比我好的人,你大概认为这样,我就不会再对他有兴趣了,这是你打的算盘吧?”
这种史无前例的进犯激怒了秦韬,他用灌满力道的大手狠戾的掐住她的下颌,根本不管他的手劲是否会捏碎她:“臭女人,你以为我会屑于做那样的事吗?你当我真的是闲着没事情做?”
她的下巴痛苦的轻颤着,挣扎着艰难的打开唇瓣:“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昨天的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是谁做的你我心知肚明!”
“好,你的一个巴掌,我记住了,未来的日子你就等着好好的享受吧。”他霍的松开她,并以指尖拂擦过此刻泛着火辣疼痛的脸颊,阴戾的警告。
她的心咯噔一下,望着他冷酷离去的背影,她知道自己招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野兽。
凌雪彻好不容易从人群的包围中暂时摆脱,躲进了卫生间,在隔间里拨通了叔叔的电话:“我这里遇到些麻烦,需要您出面解决一下。”
华林已经很多年没有举行过临时的校内大会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凌雪彻被理事长领上了主席台。
人群中瞬间爆发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理事长向大家宣布道:“适逢学生会换届选举,我们全体理事会成员商议决定推选凌雪彻同学作为新一届的学生会主席正式进驻学生会总部。”
此话一出,顿时激发了台下的议论纷纷。
大家都很清楚,这便意味着,本来才刚刚以为能够有可以接近偶像的机会,却立即被剥夺了。在这所私立学校中,学生会是权利很大的组织,多数都是学校股东的孩子才可以担任学生会中的职务。所以,只要是做了主席,便是高高在上的学生领导,一般学生就不能随便靠近了,否则会以妨碍学生会工作为名被校方给予处分。
这些天,夏忧俨然成了全校学生的公敌,反复的遭遇着东西被损毁,倒剩饭,泼颜料的各种状况。她心里很清楚原因是什么,这是那只噬人兽的报复,她清晰的记得他那天离开时留给她的残戾眼神,她相信,如果当时他的手里有一把手枪,他一定会朝着她的头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凌雪彻消失了,不再在班里上课,她已经有很多日子没有见过他了,她想,说不定他已经离开这所学校,去了另一片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的净土。
她咬牙忍耐着,她想,她们终会有腻烦的一天,再忍一忍,就能让一切都回归风平浪静了。她真的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忍,但当那些人当着她的面撕烂了凌雪彻之前为她写下的笔记,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彻底爆发。那些笔记,其实不过是每次凌雪彻为她讲题时在草稿纸上的随意涂写,可是她仍将这些文字和公式小心翼翼的从一片凌乱的草稿纸中裁剪下来,装订在一起,时间久了,便成了一本难点笔记。此刻,她疯了一般的冲上去,奋力的抬起胳膊急切的想要抢回那些在他人眼里看来一文不值的笔记,可是那些阴险的女生刻意高高举起那些支离破碎的纸张,眼中噙着的是得意的嘲讽笑容,她们压根无视她眼中的痛楚和愤怒,即使她看上去已经濒临崩溃,仍是肆无忌惮的招惹着她。
终于,被逼入绝境的夏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之后用力咬住其中一个女生雪白的手臂,只听一声尖锐的痛呼,一页页的残破纸张飘洒下来,混乱的落了一地。她没头没脑的去捡,却被人一把扯住头发托拉出教室,一脚踹到走廊上。她的身子沉重的撞到了廊柱上,一时头晕眼花。
被咬到手臂的女生踩住夏忧的脸,气急败坏的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她硬实锃亮的小牛皮鞋残忍的来回碾压着。
她终于痛得昏厥过去,手中却仍是牢牢的抓住那几张她捡回的薄纸。
一盆冰冷的水毫不留情的泼到她的身上、脸上。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从迷失的意识中清醒过来。
几个女生一把拽起湿漉漉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扯开了她的衣襟。
夏忧惊恐的瞪大眼眸:“你们要干吗?”仍在滴溜的水流刺激的她几乎无法维持睁眼的动作。
一个女生发出刺耳的讪笑:“你不是很骄傲吗?我们想看看你被扒光衣服丢在这里,是不是还能一副烈女的模样?”说着,她的手拽住了她雪白色的内衣肩带--
她惊惶的无以复加,脑中迅速的浮现出那些噩梦般的片段:“不要啊--”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哀求。
女生们手下的动作嘎然而止。
她仓皇的抬眼,以为是她的绝望哀呼终于获得了她们的同情。然而,却在下一秒钟看到了秦韬冷酷决然的脸。
“想让一切都结束的话,跪在这里,求我,求我答应你让你做我的女人。”他在笑,却让人背脊窜凉。
她却无所畏惧的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真是好笑,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代,强取豪夺那一套早就已经行不通了,你那么想要我,不如先让自己强大起来,变得有吸引我的地方,不过,我看,以你的资质,怕是很难了。”她笑得恣意,心中的骄傲被先前积压的种种压迫点燃,完全将迟疑抛却到九霄云外。
“好,既然这样,我就只好继续看好戏了。”他眼中噙着噬人的坚冰,温度彻底敛去,转身走到夏忧正前方的窗台,轻轻用手一撑,便坐到了上面。
他的眼眸紧紧锁视着前方衣衫凌乱的女子,一语不发,却让人无端有种遭遇了世上最骇人的恐吓一般的绝望感受。
几个因秦韬的突然出现而噤若寒蝉的女生这时候完全像是被注入了最速效的强心剂,她们再次将魔爪伸向面色苍白枯顿的夏忧。
她只好紧紧咬住唇瓣,强迫自己睁大眼,看清楚这些人是怎么蹂躏她的,她要牢牢记住她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让她们如数偿还今天加注在她身上的全部侮辱和痛苦!
她的眼神惹怒了之前被她咬伤了女生,她一个巴掌抡了过来:“看什么看,丑八怪!”
夏忧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一阵嗡嗡作响,眼前冒出白花花的金星,嘴角濡湿又温热,那是什么?血吗?
她没有注意到,周围那瞬间的死一般的沉寂,几乎连最微弱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仿佛鬼魅在白天现身了一般。
她眯起眼,原来眼前那苍茫的雾色不是因为那狠戾的重击,而是因为她的眼镜被刚刚的暴行打落在了地上。
她的近视是先天性的,不是太严重,却因为长期以来对眼镜的依赖,变得没了眼镜什么也看不清。
她不解,周围为何会这么安静,随着眼前迷蒙的视线,她知道人群并没有散去,只是一个个的呆愣在那里,仿佛被施了魔法。
秦韬也惊呆了,他不是没有见过美女,只是这样的美貌实在是令人屏息、让人瞠目,这个夏忧,这个一直以来藏身在厚重眼镜片后的木讷女孩,怎么会有这么一副销魂的模样?
不夸张的讲,她真的美过他所见过的任何女孩子。只是,拥有这般容貌的女生,又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那样一副糟糕的样子?他,原本就觉得她是个神奇的存在,现在,他几乎觉得她是个惊世奇葩了。
此刻,几个女生从惊艳的失神中缓过劲来,这下,她们更有憎恶夏忧的理由了,她们绕有默契的互相使了个眼神,改变了之前的计划,她们可不愿意让围观的男生们大饱眼福,不光没有达到羞辱的效果,反而为她增加了人气。
一个女生哼笑着揪住夏忧的头发,强迫她高扬起脸庞,脖子弯的辛苦难耐:“胆敢敬酒不吃吃罚酒得罪我们秦少爷的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走出这间教学楼?”说着,她狠命的用膝盖一顶,一下撞上了夏忧的小腹。
她难过的弯下腰肢,一股酸气迅速窜入口腔,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秽物喷溅了扯住她头发的女生一身。
那个女生承受不住的尖叫起来,随即一个阴狠的巴掌再次袭上夏忧脸颊,直打得她头晕眼花,支撑不住的栽倒在地。
秦韬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惨状,嘴唇开了又闭,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终于,粗嗄地冲地上的身影冷道:“识相的,就快点告饶,我保证她们会马上停手!”
“我绝对不会开口的!”她气喘吁吁的趴伏在地上,从牙缝中逼出颤音,想到那些母亲犯病的日子,比起来那些,这点伤害又算得了什么?
几个女生看出秦韬根本是有意出现在这里,从一开始就意图阻止她们的惩治行为,摆明了是想偏袒这个女人,只是碍于面子放不下身段。为何这个女生会得到秦韬的眷顾?难道说就是因为她长了一副狐媚模样?可是,之前,在所有人眼里她只是一个貌不惊人的村姑,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吸引的了秦韬的视线?
于是,她们愈想愈气,愈想愈觉得不甘,其中的一人甚至于冲动的拿起了不远处的一把铁锹,径直的朝着夏忧的后脑拍将下来--
她于迷糊的视线中感到了一股生冷的阴风从后方袭来,恁地有种死亡迫近的知觉。下意识的闭紧双眼,可是,什么都没发生,她知道,自己还是好生生的活着。惶然的开启眼睑,看到一张模糊中却带着清晰轮廓的脸庞。这张本该明媚如画的脸此刻竟然阴鸷的扭曲着,猩红抿紧的唇瓣像是要迸发出最炽热的血液。
腕骨碎裂的声音凭空响起,伴随着女生的恐惧尖叫还有铁锹应声落地的当啷巨响,四周围观的人群纷纷四散开来,逃离现场的速度仿若脚下生风,一个个都生怕被眼前布满可怕戾气、皇族般的英挺男生当成了泄愤的替罪羔羊。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挑战我的底线了。如果还有下次,我绝不会再顾及你老爸在理事会中的地位,你最好相信我的话,不要听过就忘。”凌雪彻一把打横抱起夏忧,阴戾的眸光冰冷的睇向秦韬。
秦韬自脚底旋生出一股蚀骨的寒意,他也以为凌雪彻已经转学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最近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凌雪彻居然是凌叔的儿子,这间学校只是凌叔经营的各项庞大产业的其中之一,他只是挂名在这里的名誉理事长,而他的父亲则是这间学校的执行委员长,负责学校的具体经营和管理,同时也是这间学校除了理事长之外的最大股东。
所以,他的地位在学校自然非比寻常。他自信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只是,这种自信,有的时候也会出现某些意料之外的偏差。
凌雪彻怕被人骚扰,直接将夏忧抱到了校长室,并将她安置在校长室自带的休息室内。
望着身陷在床榻中的疲惫睡颜,他默默的叹息,眉头的乌云竟似镌刻上去一般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开。抬手为她轻轻拨开沾黏在脸颊上的湿发,端视着那布满污泥和汗迹的疲惫脸庞。
他承认,她很美,其实和她一直走得那么近,她的美,他早就有所察觉。之所以一直放任她接近他的世界,却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身处五光十色的演艺圈,什么样的惊世美女没有见过,可是,却没有一个能让他挥去心中的成见,唯有她,好似一株仙人掌,尽管没有迷人的外表,却有着最为坚强的灵魂,当万物都在严苛的赤焰下变得枯槁委顿时,它却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挺拔姿态,为绝望的旅人奉上最为甜美的甘露。
有人敲门,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起身走了出去,显然不意外来人是谁,只是有些担忧的望了眼内室的方向,之后恭敬的面向来人:“叔叔。”
凌知川进入办公室之后很快的掩上了门,他神情严肃的望着凌雪彻:“我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我不是让你不要再出现在公开场合了吗?你可以在这里通过学校的电子摄像仪观看到所有课程的实时视频,这样完全不会影响到你的学业。阿彻,听我一句,如果你还想留在这间学校,就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上次的事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是我最大的能力范围,再有一次的话,我也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保护你的个人生活了。”
“嗯,我知道了,叔叔。”这些天他确实是一直呆在这间拥有最先进监控设备的办公室里,观望着校园内的一切,犹如上帝的视角一般,透明清晰的近乎于残酷。她的所有遭遇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的隐忍、她的不屈,他都看在眼里。至于今天的事,她为什么会放弃忍耐奋起反抗,他也知道原因,那一瞬,他的内心彻底撼动,他恨自己一直以来的明哲保身。
他不该丢下她一个人的,那样受人恶意欺辱、打击报复的日子他经受过,他知道那有多么可怕、多么痛苦。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仅有的方寸安宁,就要承受种种难堪的折磨,而她,这些天所遭受的磨难,显然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知道,这里面,不光是有秦韬的缘故,还有他的。
他知道妒忌心的可怕。
他不知道,他这次的插手解围,对她来说会不会是雪上加霜。
他,也许很快便要被迫离开这里了。凌知川说的没错,这样的状况对他的生活确实是种莫大的拖累。凌知川是他的叔叔,他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原本就很喜欢他,他的父亲去世后,更是将他视如己出,对外以父子向称。
他之所以能在这所学校里成功的隐姓埋名,除了归功于他出神入化的演技之外,更要感谢叔叔的鼎立帮助,当时是他让叔叔帮忙化作另一个身份参加了这间学校的入学测试,然后插班到了精英班。
凌知川交代完了想说的事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去处理其他的事务了。
凌雪彻独自沉默的站立了一会,转身拨通了校医室的电话:“张医师吗?请过来一趟校长室,这里有个病人需要您处理一下。”
对方应允后,他放下电话,深沉的眸子投向休息室的方向,有些犹豫是否要走进去。
一个身影却在这时一瘸一拐的走到门边,出现在他沉阔的视野里。
“你原本就不该出现,我们都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原本就不该成为彼此的牵绊。”她看着他,坚强的笑着。
他的脸上浮现出抑制不住的震惊,之后迅速的敛去,换上一层疏远的冷冽,他微微握拳,声音紧绷的盯住她的面孔:“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换作是你,你不会出现,而是会选择袖手旁观?”
他静静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静的都能听到他明显重于平时的呼吸声。
“对,我不会出现,我会选择袖手旁观。”她一字一句的讲出答案,语调冷清、平静,面部表情从容、自然。
可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背脊在抑制不住的颤动着,频率快得几乎让她无力承受。
刚才,她很快便从昏睡中清醒,甚至于连落在她脸颊上的温度都仍未消退。只是,她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这些温度的由来,便被屋内的对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此刻,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的真心话,如果换作是她,她绝对会以自己的利益为重,什么也不能影响到她实现目标的脚步。
“好--”他目光清冷的道,冰冻住的面孔如同在面对一个路人,“我要离开这里了,把你带来这儿,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件事。”
“嗯--”她僵硬的点点头,突然之间一股难言的悲伤迅速席卷上她的心口。
虽然,她在听了刚刚的谈话后,便已经有了这样的预知。
他冷冷的笑了:“我觉得我们之间大概没有说再见的必要,因为再次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
说着,他大步走向房门,拉开:“请--”他下了逐客令。
在他的眼中,她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肮脏的苍蝇,令人不赶走不快,多看一眼都会感到烦心和碍眼。
她握了握拳,压低了脸庞,使尽全身力气尽量维持着脚下步伐,她不要他最后看到的,还是她狼狈的脚步。
她刚刚踏离门扉,身后的房门即被用力的掩上,沉重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陡的绷紧,心脏狂跳不已,面唇白皙的如同死人一般。
凌雪彻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抱走夏忧,这样的消息在学校激起轩然大波,就连媒体都被惊动,多路记者赶来学校,纷纷要求采访凌雪彻和事件相关的女当事人。凌雪彻所在的经纪公司连忙出面澄清声称他已经正式从华林私立高中退学,之前的事纯属有人恶意炒作,希望媒体不要再继续跟踪这件无中生有的事,避免给当事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媒体的口可以因为这样的说辞而被封住,毕竟凌雪彻已经离开这所学校,人都不在这里,在盘踞在这块缺了主角的地方也没什么意思。
可是,那些亲眼见到当时场景的学生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因为凌雪彻的转学,而被众人认为彻底失了靠山的夏忧,再次成了女生的公敌。
她们变本加厉的欺负她,让她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此刻,她被几个女生连拖带拽到了校园后面废弃的花园,她们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停下脚步。
“我在这里发现了一处淘汰不用的冰库,只要启动了电源,就能照常使用,这个地方,怕是喊破了嗓子都不会有人来吧?”一个女生邪恶的话中有话,之后,是一干女生刺耳的奸笑。
夏忧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大叫,想喊救命,却因被棉布紧紧掩住了嘴,而发不出成形的声音。
“谁让她就是嘴硬不说出雪彻的联系方式,这么自私的女人也活该得到这样的下场!”其中一人不耻的奚落着。
“你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不要白白浪费力气了,我敢保证,整所学校都不会有人在乎你的死活,也不会有人在意你是否出现在校园里。”
她剧烈挣扎着,拼命推搡着,却还是拗不过她们合起来的力气,被一下推进了冰库中,之后,冰库的门被迅速的掩上。
‘哐当’一声,落锁的声音传来,夏忧惊惶焦急的猛力拍击着冰冷的门板。她直到这一刻都不敢相信,她们竟然真的这样灭绝人性。
恐惧的泪水无法遏制的蓄满眼眶,她无措的在黑漆漆的环境里战栗的缩成一团,用两只手臂紧紧的环绕住自己的身体。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低,她口中被塞进的棉布已经因为热胀冷缩的作用而掉落出来。她的精力和体温迅速的流失着,却仍是断断续续的呼喊着。
大脑的意识无法遏制的变得模糊,她颤抖着快要陷入昏迷。
平日里压抑的潜意识却在这样一个交错时刻迅速的蔓延开来,她根本无力控制这样的局面,只好被动的放任自流。
这一刻,她的脑中浮现出磁场般的印记,由模糊到清晰,她苦笑,也许人只有在濒临死亡的一刻才会坦承面对自己的内心。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凌雪彻,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因为一种难得的惺惺相惜而动了心弦。此刻,当她被困在这里、走投无路时,她发觉自己于恐惧又昏沉迷离的意识中想的都是他的脸。
她其实好想知道他去了哪里,她好想试着拨通他之前的电话号码,虽然她知道多数可能他已经把电话换掉了,可是她依然没勇气,她怕万一接通了,该说些什么呢?那样尴尬的局面是她无力应付的。
好冷--
她的身体已经快要冻僵,声音早已经嘶哑的发不出清脆的呼叫。所以,她只好用手,时轻时重的坚持着,弱弱的拍击着门板。
她隐约的听到某种声音,疲惫阖起的眼缝中仿佛透进一丝光亮。她想睁眼,眼眶却早被流出的泪水结冰粘连在一起。她想侧耳倾听,耳朵却因为长期的低温环境而产生严重的耳鸣。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腾空抱起,很快的,周围环境转暖,眼部的冰泪最先融化, “好冷--”难过的呢喃出声,嗓音嘶哑的可怕。眼前雾蒙蒙的,拼命对准了眸瞳的焦距想要看清自己的救命恩人,却在亲见到答案的一瞬化身为雨,哭成一个纯粹的泪人。她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不管了,重要的是他来了,他还是来了。
此刻,凌雪彻紧紧抱住夏忧,她在颤抖,他也在。他不过是来到这个地方想一个人坐坐,却隐约听到那一声声若有似无的敲击,循着声音凑近冰库,拔开挂锁……之后,他瞠目结舌,抱起她时,整个人除了灭顶的恐惧外再没了其他感觉。他后怕、惶恐,如果他没来,如果他真的就此走掉、一去不返,那么,结局会怎样?他竟连想想都觉得心脏难以负荷了。不自觉的收紧臂弯,望着她泪涔涔的脸庞,低叹,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的命,注定是他的。她的人,也注定是他的。她和他,早就被命运的锁匙连接在一起,难以割舍。
他将她放在温暖的床铺上,层层剥落她身上的湿衣。当他的唇触及她的时,她只微微挣扎了一下,便彻底沦陷在他的温柔攻势中。
他的体温好暖,她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猝然划过脑畔的一丝清明,让她猛地意识到什么,迅速推开他坐起身:“对--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好。”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窘迫尴尬的不敢直视他的眼。
他想当然的认为她是缘自第一次的羞涩,加上之前遭遇的事,身体仍旧虚弱,都怪他一时意乱情迷,没有把持住自己:“该说抱歉的是我,是我太心急,应该先让你好好休息的。”一边安抚她,一边系上自己刚刚在激情厮磨中开启的衬衫纽扣,脸色仍是沉静温和,全然没有因为欲望被硬生生终止而产生愠怒的情绪和狼狈的姿态。
浑然天成的高贵,即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也丝毫不减他的优雅气质。看着他潇洒的动作,她心中感到五味杂陈。不该拒绝他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迟早会发现她的秘密。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这才想到向四周打量这个全然陌生的空间。
“宾馆的套房,就近找的,抱歉,没有给你找医生,我的行踪,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她点点头,知道他的偶像身份令他不能如同常人一般随心所欲:“嗯,我明白。对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你?”她鼓起很大勇气才将这句话问出口。 “我没有换电话,你打我之前的号码就好--”
和煦的笑容温暖了她的眼。
原来他真的没有变更号码。如果她能更勇敢一些,不再瞻前顾后的拨下那个电话号码,也不会忍受那么多天的煎熬。
他又拿出张纸,写下行字,递到她手中:“这是我住的地方,不过这附近都有经纪公司的人巡逻,怕是很难接近我的住处。”
她小心翼翼的将地址收入口袋,有些吞吐的开口:“雪彻,你最讨厌什么样的女孩?”
脑中遽然浮现出母亲毅然决然离去的脸,他咬牙眯起冷艳的眸瞳:“我最讨厌那种明明随便的很,却又装出一副清纯的模样,我喜欢放得开的,除非是真的纯洁。”
她的心因他的话渐渐的沉到了谷底。
她很清楚自己曾经失去过什么,她知道,要是不想失去他,她该要怎么做了。
那天,她终于熬不住疲惫睡了过去,醒来时,他已经走了,并留了张字条给她,说他接到经纪人的电话必须马上赶回去,他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之后的日子,他们只是互相发送一下伊妹儿问候一下彼此的情况,便再没了更深一步的接触。
她想,那个时候大概只是他一时的意乱情迷,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她也不要太认真了,看他处理男女之事的姿态,也不像是没经验的人。娱乐圈那么混乱,诱惑那么多,他少不了要和各式各样的女艺人周旋,这期间会发生多少暧昧之事,又怎么能是她这样一个局外人所能窥见的?
他是明星,即使给了她他的住址,她也曾屡次徘徊在他的公寓附近的小路上,却始终只是围着公寓兜圈子,稍微一靠近,便会被四处巡逻的保镖阻挡在界限之外。于是,她只好远远遥望着他的窗户,凭空做着种种关于他的想象和揣测。无法接近他的住处,他的移动电话又被经纪人掌控,严格管理同外界联络的信息和拨打的电话。所以,她根本就见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即使她真的很想他,却无法接近他的世界分毫。
今天是她的生日,这样一个日子,她总想忘记,却又总是事与愿违。
上午,她的手机上传来他发送的一封邮件。噙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今天晚上在我上次给你的地址前的小树林里见面吧?”
她几乎快乐的想在课堂上大叫。
晚自习结束后,她立即搭公交车前往他和她约定的地点。
在路上,她破天荒拿出早上在妈妈梳妆台中找到的小镜子,仔细照了照自己的模样,直到察觉周围人仿佛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于是脸色羞赧的赶紧将镜子塞回书包里。她羞臊又惶惑,什么时候变得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容貌了?自小到大,她照镜子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车站,她迫不及待的窜下车子。他家附近的道路对她来说简直比自己家还要熟悉,她轻车熟路的找到他说的那片小树林,却发现他还没到。看了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10分钟,她笑自己还真是心急的可以,脸庞也因此而染上淡淡绯红。
此刻,她抬头,朝着正北方向望去,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房间的玻璃窗,朦胧的幽光从室内放散出来,如同指引孤独旅人的海上明灯。
“不好意思,让你等。”
听到身后的声音,她急切的回头,看到记忆中神采飞扬的脸庞,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其实潜意识里一直夹杂着不安,好怕他如同一支断了线的氢气球,只能愈飞愈远,再也回不来。
“是我早到了。”她佯装平静的道。
“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这里吗?”
她摇摇头。
“这里,是我能够从房间里轻易看到的地方,而且是别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她不解,他说这些,代表了什么。
“我来给你个爱情魔咒吧?”
她的心因他不着边际的话语而漏跳一拍:“嗯?”他说了‘爱情’两个字,他们之间,真的存有‘爱情’吗?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只烟火,点燃,绚烂的花火瞬间盛放,在幽冥的夜幕中照亮了彼此的脸庞。
“无论我在做什么,只要看到你的烟火,我都会赶去见你。”悠扬悦耳的话音浮动,飘入她的耳廓,他深沉的目光穿透过凄美的烟火投射在她的脸庞上。
她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
原来,她的辛苦和不安他都知晓,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一直以来,她只是像个朋友一样待他,生怕过分热忱的态度会令他望而却步。
她没有告诉他今天是什么日子,却在心中真挚的感谢他--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最美的生日,并让我收到了这辈子第一份也是最好的一份生日礼物-- 一句珍贵的承诺。
夏忧照例在静谧的小树林里燃亮美丽的烟火,内心已经做好了一个重要决定。
从那次宾馆中被她拒绝之后,雪彻再没有对她做出过大胆的举止,即使亲吻也只是浅尝辄止。其实,他是怕吓到她,他想等到她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
而她却始终摆脱不了内心的恐惧,她很害怕他会在真相揭晓时质问她为什么不是处女。那个时候她并不明白,男人真正爱着一个女人时,是不会在意她是不是处女的,在她的心里,充斥的只有她朋友的阴影。
“等很久了吗?”
她一惊,因为他的突然现身。他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然后得意于成功的吓到她,在她的面前肆无忌惮的暴露出他的孩子气。
“没有--我也是刚刚才到--”其实,她已经一个人在这里挣扎很久了。
他懊恼的挠了挠头:“对不起,没法像个普通人一样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和你约会。”他的偶像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他还是做了之前凌胥的打扮。
她望着记忆中最初闯入她封闭世界的脸庞,真心的笑道:“这个样子的你很好啊,那样子的你反而让我觉得陌生。”
他因她的笑脸而神情恍惚了下,随即嘟起了嘴:“你这样说,让我自己都吃起自己的醋来了呢。”他无辜的打趣。
她却暗叹他不愧是天生作明星的料,无论什么样的表情都能被他表现的动人心扉。
“找我来有什么事?”他问。
“你今晚有没有空?”
他想了想:“嗯,有空啊--”
她几乎在他语毕的一瞬间开口道:“我们去宾馆吧。”她神情自然欢愉的提议,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好像是在约着他去吃晚餐一样。
他显然没有心理准备的一愣:“夏忧--你--”
“我已经订好房间,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她说着便挽起他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拉着他走。
他突然站定,盯着她瞧:“发生了什么事?”他敛去了全部的嬉笑表情,换上一脸严肃,和刚才松弛的他判若两人。
夏忧迷惑了,她愈走近他,愈看不清他,这个人生第一次在她心中砸出水花的男孩,这个让死水都可以流动雀跃的男孩,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选择她?她不明白,却随着两个人接触的增多,渐渐看清晰自己的心,她远比想象中要害怕失去他。只是,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她只会愈陷愈深,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今天,她打算用行动来告诉他真相,即使他失望、他要走,她也认了,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没有,只是--”她敛下眼,语音微顿,随即抬眼直视他,“想做爱了。”她随意的捋了捋头发。
“是吗?”他的眸光变得更加暗沉。
“嗯--”她略显生硬的点点头,维持着唇畔象征着轻松的笑痕。
“房间在哪?”问的时候,他已然转身,松脱了她一直缠绕在他臂弯的手。
她一时愣住,随即对着他的背影道:“星辰酒店,204房。”
他顿住脚下迈出的步伐,却没有回头看她,只是落下不容拒绝的话语:“还是去我的地方吧,你选的地方,对我来说,不够安全。”
她在他的身后难过的咬住下唇,他,果然如她所料,经验丰富。
他突然向后面丢了个东西:“对了,这个给你。”
她下意识的接在怀里:“这是什么?”一边疑惑的默念着,一边将抓住的东西拿到眼前,顿时感动的忘了呼吸,这是一本整理好的笔记,她只消看一眼,便知道,真的是和之前那本被撕毁的笔记一模一样的难点笔记。
“可能有些内容和之前不太一样,你凑合着用吧。”他丢下噙着颓废的话音。
“谢谢你--”即使之后的事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彻底变质,她仍是在这一刻感动的声音哽咽。
“不用太感谢我,对你好,也是希望你的口风能够紧些,不要给我添麻烦,你就把它当成封口费好了。”
她别无选择的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
他自始至终沉默,任她在身后卑微的跟随,他周身仿佛包附了厚厚的玻璃围墙,虽然看得见,却完全触摸不到,如果想要试图接近他,则不可避免的要在砸破那层屏障的同时划伤自己。
终于捱过了一路快要将人逼疯的静默,一走进酒店的房间,她便选择主动走上去大胆的自身后搂住始终不发一言的他。紧紧拥住那硬实的身躯,她拼命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不管他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她,她都已经做好了选择,已经不可以再回头了。顺势绕到他前方,抬起手臂,环住他的颈项,妩媚的眼神勾挑着他:“你不好奇我还是不是处女吗?”她问的直接,以为他一定会被她的言辞惊骇到。
他却只是始终清冷的表情,静静的看着她,看得她几乎要在他澄澈冰凉的视线下缴械投降。
她暗中咬紧牙关,告诉自己要坚强一些……
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说只有第一次会痛,她已经早就不是处女,为何还是会这样痛入骨髓?是因为不是相爱的人之间两情相悦的结合,所以才会这么疼痛难耐吗?他为何不能回应她些?为什么不能帮助她减轻些残忍的痛楚?为何要这么冷酷?为什么不可以稍稍疼惜她?
她最终咬牙挺住了,冷汗顺着发线流下,沾湿了她的鬓角。她视线模糊的眯眼望着他,看着他的无动于衷,她的心疼痛的几乎快要超越生理上的痛楚。这样的程度已经是她的极限,已经完全可以说明问题了,已经足够被他因此而厌弃了。
她就此羞愤难当的离开他的身体,勉强撑起抽痛的身子,一瘸一拐的挪下床来。强撑着维持出最初的骄傲笑容,辛苦的站定在他眼前:“现在,你知道答案了吧?”
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离开她的理由,也算是她能回报给他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也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谢谢他三番两次的解救她于危难之中,还有一直以来对她的帮助和照顾,还有,让她知道了什么是爱上一个人的滋味。
这一刻,她突然看清了两个人的未来,原本就是生活在不同圈子里的人,要怎么样才能有所交集?即使有,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刹那间又将各奔东西。
其实她之前就已经看清,只是一直逃避不愿意面对罢了。
此刻,一直漠然已对的凌雪彻却突然有了反应,转头望向她,暗沉的眸光流露出明显的沉痛和不解。
看到他的表情,她以为他是在质疑为何没有在她身上看到处子的血迹,随即难过的压低脸庞:“我先去洗澡,将自己收拾干净后会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地,离开他残忍的目光,也让自己的污秽不再碍了他明亮清澈的眼。
他却在她移动脚步一瞬敏捷的自床上窜下扯住了她:“原来,这就是你突然约我来宾馆的原因?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行了,你不必奚落我---”下一秒,她自暴自弃的话语被他尽数阻隔在口腔里,他用一记深吻封住了她满满开启的唇。
她的脑海瞬间炸出一片花火,即使他的力道很大,不可遏制的碾痛了她的唇瓣,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清晰的留守在原地,只要他还愿意留她在身边,她可以任他予取予求。
他渐渐和缓下来,停止了一时兴起对她的小小惩罚,为她不久之前的幼稚行为,既侮辱了她自己,也侮辱了他,与此同时,也停止了对自己的折磨。
这一次,当他再用同样的姿态拥抱她时,她感受到的却再也不是同样的痛楚,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从未经历过的奇妙感受。
她心中恁地泛起辛酸,眼中涌出薄薄的泪光,却因为闭紧双眸,让他无法看到。原来,这就是和所爱的人结合的滋味,原来,那样的痛楚也可以因幸福而蜕变的如此美好……
这天,很巧的,夏忧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刚好遇到了凌雪彻在户外拍摄广告。
他也看见了她。不算近的距离,她静静的站着,即使身处于兴奋激动的围观人群中,也难以和周围气氛融合,仿佛炙烈的温度到了她那就骤然降低了不少似的。
她只是停下来想要看看他,看看他的世界,即使排斥、即使不屑,但是因为这里有他,她也觉得多了分亲切。感受到他频频丢过来的视线,她心里泛起了小甜蜜,竟抑制不住的上弯了唇线,不觉感慨别看总是一副处事不惊的大人模样,其实骨子里也还是个容易躁动的青春期少年。放任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会,她怕自己的存在会让他分心,遂收拾起心间的恋恋不舍,悄无声息离开。
她没想过他会来找她,甚至连期待也没有,毕竟这样的状况太危险,她不愿意成为他的灾难。
可是,他终是在她的不可置信中拉住了她的手:“我结束了。”他有些气,气她的中途离去。所以,顺着她惯常放学走的道路一路追随过来。她心情复杂的停下脚步,几乎不敢和他相认,她怕周围有潜伏的记者。
“你不怕--”她话音突地断了,心中‘咯噔’一下。
她认出了停在前面不远处的车子,那是属于她父亲端木云的,黑亮豪华的车型显示着他的成就和地位。
她突然生出一种想争口气的冲动,毫无预期的捉住凌雪彻的手。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直到被她拉着走到那辆黑色的轿车前。
端木云从车上走下来。
夏忧没有注意到凌雪彻的脸色,用炫耀的姿态对面前英姿不减当年的男人说:“这是我的男朋友。”之后,没有等待端木云的回答,便自顾自的望向凌雪彻:“阿彻,这是我爸爸。刚好在这里碰上,和我爸爸打个招呼吧。”
此刻,她扬起脸庞,端视着端木云的脸,觉得自己比任何一个时刻站的都直。她知道凌雪彻的耀眼,如果雪彻不在场她根本不会搭理这个阴沉的男人,现在,她却很想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一番。就让他看看这个被他当成垃圾一样对待的女儿其实是多么有价值吧?能吸引的了如此不同凡响的异性。
况且,她也承认,除了挑衅的心情之外,更多的,是她的确想要将这个她喜欢的男孩子介绍给家人--就像其他孩子陷入爱恋时会做的那样,即使在对方心中并不将她当成亲人也无所谓,她只是想尝试下同龄人会做的事,体会下那样的心情,可是,她的妈妈已经疯了,已经无法见雪彻了,她怕她的爱情会勾起妈妈心中的痛处和缺失,之后在雪彻面前失控,像对待她那样用暴力来对待他。
端木云望着夏忧纠正道:“并不是刚好,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原本以为你一定是一个人出现在这条路上,没想到--”他说着微笑的冲凌雪彻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夏忧的父亲。”
凌雪彻并没有握住那只伸向他的手,反而,他松掉夏忧的手,声音僵滞的道:“对不起,这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说话的时候,他脸部线条分外的坚冷,眼神中也透露出难解的疏离,从始至终,他只是低敛着眼眸,根本没有看向夏忧,语毕,他毫无犹疑的转身,大步的离开,头也不回的,完完全全的漠视了夏忧的感受和处境。
夏忧一个人尴尬的伫立在原地,她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原来,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其实,她什么也不是。
她尝到了自作聪明的苦果,自己确实不该利用雪彻的,她犯了致命的错误,利用不属于她的东西来证明她自己,注定了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吞进肚里,怪不得他人。
雪彻,一定觉得厌恶了吧?
他一定看到她的卑劣了。
她挪动脚步,她觉得已经没有再留在这里面对这个男人的必要了。
反正,她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她已经丢尽了脸,更没有耐力和他对峙了。
“等一下,我说了,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端木云叫住她,“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我要说的是关于你母亲的事,即使心情不好,也该听一下吧?”
她停住脚步,怀疑的蹙眉望着他,她没有听错吧?这到底是演的哪出?这个男人居然会破天荒的想起那个他早就不管死活的结发妻?
“你说什么?”她压根觉得自己听错了。
“有些关于你母亲的事我想和你谈谈。”他笑容可掬。
她冷笑:“如果是离婚的话,你亲自去和她说,不要让我当传话筒。”说着,她又想抬脚离开。
“我打算回到你母亲身边,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谈谈?”
她伸出去的脚就那样停在半空中,维持着一个格外怪异的造型。
她很确定这绝对是个陷阱,但是,她仍是别无选择的跳了下去,即使摔个粉身碎骨,她也认了。
宁静的夜晚,寂静的小树林里,包裹着一个孤寂的身影。
夏忧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了,久的她都已经忘记了时间,连空间也快要辨别不清了。
腿从疼痛到麻痹再到疼痛,她根本恍若未觉。
她小心翼翼的掏出藏在怀中的烟花,战栗着指尖点燃,睁着大大的眼遥望着远处熟悉的窗口。
第一次她觉得两个人的距离是那样遥远,他是天上的星,她是地上的泥。在他第一次打破她的成绩记录时,在他的真实身份揭晓时,在她历经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尊严被践踏殆尽时,在她被同学欺负的狼狈不堪、陷入绝境时,她都没有觉得两个人的差距是那样庞大。可是,现在,她望着他的窗,却感到距离远的连幻影也看不清。
灯亮着,他一定在家里。
她始终记得他给的承诺。
“无论我在做什么,只要看到你的烟火,我都会赶去见你。”
这是她最珍贵的生日礼物,从来没有失败过的爱情魔咒。
她就那样一直笔直笔直的站着,几乎变成了一尊雕像。
前方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连最轻微的脚步声都没有。
爱情的符咒终于还是失效了。
她想起一句话,承诺常常很像蝴蝶,美丽的飞,盘旋然后不见。
凌雪彻的公寓内。
经纪人一边清理他身上的污秽,一边不住的埋怨:“真是的,怎么喝的这么醉,明天还有今年最重要的拍摄任务呢,这个样子可不要影响了工作啊。”
他却完全听不见,彻底的把自己投放入醉生梦死的幻灭中。
终于,她消失了,一个字也没留。没想到那一刻的转身竟成了永别。
凌雪彻有一瞬的冲动想要找她,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觉得她大概并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的成绩比她好,让一向要强的她留意到了他的存在,也许他是她生命中第一个驻足凝望的男生。
而这一切,皆无关乎爱情。
她觉得厌倦了吧?对那无止尽的征服,终于找回了理性,中断了意气用事,她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永远精力充沛、勇往直前。所以,他不过是她人生中的某个小站罢了,偶尔的累了,停下来休息一下,她现在一定又向着自己的目标出发了,也许已经到了国外念书也说不定,没有留下任何音讯,代表着她在告诉他,他在她的人生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过客,是那种连‘再见’也不值得说的萍水相逢的旅人。
而她这样潇洒的人生观却变向的解救了他。他真的没法说服自己接受她的身份,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背叛父亲。所以她的主动退出,几乎是拯救了他,让他不用在苦苦的挣扎和纠结。
颤抖着蜷缩在寒冷阴湿的牢房内,她露出冷酷的讽笑。
他的死算不算是一种报应?
那些几乎能冰冻住最炽热艳阳的话语言犹在耳,当时残冷的场景也依旧历历在目。
“代替你妹妹去少管所,我就回你妈妈身边。”冷酷从容的话语从唇中滑落,自然的不带一丝犹疑,原来所谓的爱情和亲情到头来不过只是一种理所应当的筹码而已。
“医生说你妈得的疯病是心病,这病的症结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他轻笑着将问题丢给她,从容不迫,胜券在握。
她绝望的沉默。
她知道,她当然清楚的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母亲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她疯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发病,她忍受着她的疯狂厮打、叫骂,当她再次醒来时,却又像个小女孩似的天真,拉着她的手让她唱歌给她听,她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让她连句埋怨的话也无从说起。
“所以这个病要怎么治你应该明白吧?”他见她不答,再次施压,眼底浮现出的是不加掩饰的算计和锋芒。他真的很清楚怎样能把她逼入绝境。
空白的时间分外的磨人,她的额上浮出了湿冷的汗滴。
她狠命握了握拳,小小的牙齿硬生生压挤进柔嫩的唇肉中,终于,认命的松开唇线,原本粉嫩的柔唇上多出了一道绽红的血痕:“好,我答应你。”每说一个字,她的灵魂便战栗挣扎下。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远不象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冷漠,也许她一直渴望有一个家,这个家里,有慈祥的爸爸、温柔的妈妈,最好还有一只顽皮的小狗,那样的话,她也会变得乖巧可人吧?也许,她一直以来的努力也是为了让父亲发现她的存在,后悔没有好好的对待她、就那样抛弃了她吧?
在她向着面前冷酷男人点头的刹那,她流泪了。
她知道,她用自己的未来交换了母亲的未来。
在她进入少管所的那天,在监狱门前,她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妹妹。那一瞬,她觉得惊讶,她发觉自己竟然并不恨她,甚至于还有些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不要辜负了那些她得不到的爱,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相连。
身陷牢狱的六年间,没有人来探望过她,到了18岁成年后,她被送进了女子监狱。
在她进入那个噩梦般的地方几天之后,她的母亲和父亲就在一场车祸中双双丧生。这件事,还是后来转到女子监狱的时候经由监狱长的口她才得知的。
她想,也许母亲在终结那一刻才是最幸福的吧?因为,在父亲生命的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而不是那个女人。
大概是因为心存不甘和愤怒,那个同端木云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女人找律师剥夺了她全部继承权,甚至篡改了她的出身,损毁了一切能证明她是端木云女儿的资料,至此,她终于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这些,当然是她出狱之后才知道的。
就在她终于决定要开始恣意的挥霍人生,享受上流社会有钱人家小姐该过的生活时,她突然发现了自己的一无所有。那一刻,当她站在警察局注册办公室的档案室里,望着自己手下那一张张被篡改的天衣无缝的身份财产证明时,她突然抑制不住的狂笑起来,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就是一个让人笑到流泪的大笑话!
四
夏忧醒来之后,发生自己身处在医院的病床上,询问了值班的护士才知道,她是因为哮喘发作而晕倒在公园的广场上,被早晨出来晨练的老人们发现送到这里来的。
哮喘,又犯了啊!
此刻,医院的苍白令她面露恻然,她情不自禁的忆起了自己第一次的发作。
那是一个冰凉的雨夜,她因为被人状告偷窃,被罚在低矮的囚禁室里反省。
黑压压的囚禁室只能勉强的维持一个人的空间,黑暗的环境下,她看不到脚下的虚实,却明明确确的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老鼠叫声。换在以前,她最怕的就是老鼠和昆虫这类的阴暗玩意儿,但现在,在监狱的阴湿环境里生活的久了,老鼠这种生物早已是见怪不怪,她甚至于有时候还会觉得它们看上去有些可爱,至少它们不会打她、骂她、欺负她;至少如果不主动惊扰它们,它们还会过来温柔的用尖尖的小鼻子触碰她的脚丫;至少,和它们相比,她是占有绝对优势、可以操纵生杀大权、可以居高临下俯视的一方。
借着从头顶上方的狭窄铁窗里透进来的微弱灯光,她悄悄的拿出藏在怀中的日记本,现在,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是她每天的小小乐趣,每一天,她会努力的在脑海搜寻,却又不敢回忆的太多,她怕自己承受不起那么强烈的幸福反噬。
此刻,她辛苦的趴在墙面,下笔急促。因为,她怕自己写得慢了,这些幸福的感觉就会从她的笔下流走,蜕变成恐怖的黑暗。
雨越下越大了,屋外的风狂卷着树枝,发出恐怖的音响。
‘哐’的一声巨响,头顶铁窗的玻璃挡板突然被雨水冲开,瓢泼大雨瞬间恣意的冲撞进来。
狂乱的雨滴挟着呼啸的铮铮冷风围拢了她,她焦急地到处躲避,生怕淋湿了手中的日记,这是她耗费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寄予了无数依托的精神食粮,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这无情的雨滴浇坏了啊。
可是,任凭她怎么掩藏,雨水总有办法泼溅到那些脆弱的纸页上,她惶恐,日记是用铅笔写的,原本就不甚清晰的浅淡字迹根本经受不起这样恣意的浸润,一定会立即变得一片狼藉、无法辨认。到时候,这个本子就会变成一册毫无意义的废纸。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棉布囚衣,还有棉裤,层层的包附在日记本的外面,之后整个人趴伏在了冰冷的土泥地上,将衣裤包裹住的笔记本紧紧的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身躯挡开了无情洒落的漫天飞雨。在冰冷的深秋寒夜,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凄凉的趴伏在冰冷的小黑屋中,不住的颤抖着,即使她的脸颊她已经因为蚀骨的凉寒而抽搐痉挛,却仍是倔强的睁大美丽的双眸,专注的观察着雨势来袭的方向,不肯有丝毫的松懈。她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凉薄的连身背心和小小的三角底裤,无助的瑟缩在黑暗的小屋里,像是保护自己孩子的母鸡一样拼尽全力守护自己的挚爱之物。
她相信,雨总是会停的。
她的嘴唇抑制不住的疯狂打战,那冰冷的感受让她想到了那一年被恶劣的学生们关进冰库的遭遇,同样的冰冻刺骨,同样的满眼黑暗,那个时候,有白马王子来拯救她,那么这一次呢?她的白马王子还会出现吗?
想到这些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握紧了身下的衣物,像是握住了某种深埋的信念似的。
她一直撑到雨势渐小,徒留毛毛细雨时才穿上衣服,并将日记本好好的收藏进怀里,她如释重负的吁出口气,之后靠在墙角的铁柱上疲惫的沉沉睡去。
她虽是疲劳之极,却睡得并不安稳,频频的陷入混乱的梦魇。之前在大雨里趴伏着的时候,其实好几次她都险些要晕厥在冰冷的风寒里,她咬牙拼命的牵动早已冻得僵硬的手掌,颤颤巍巍的伸向自己的脸颊,狠狠的掐捏下去,直到她忍不住闷声痛哼,意识彻底清醒,才终于收手,她怕自己一旦睡过去,就会一个不留意让雨水钻进了她身下的棉衣里。
早上,禁闭室的门被管教人员打开,当明晃晃的阳光刺入她的眼,她竟有种如梦似幻的错觉。
她是自己走回监狱寝室的,当然身后有狱警的押送,除了这样,也不会有其他可能,除非她真的晕死在禁闭室里,她的脚没残废,人又清醒着,当然该自己走回去,即使她虚弱的脚步仿佛女鬼在光天化日之下游荡。一路上,没有人问她怎么样?也没有人关心她是否有被一夜的瓢泼大雨淋得生了病。
她理解,她替她们找了合理的借口,大家是惧怕她身后面色森严的狱警。
到了下午的集体劳动,她照样被喊了去。
她晃了晃晕眩不停的脑子,摇摇摆摆的站起身,大家和往常一样迅速的列队站好。
她看到自己的位置,努力的想走过去,可是脚上却如同绑住了大石,无论如何也迈不开。
‘哐当’一声闷响,她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栽倒在地,之后疾速的痉挛痛苦的激喘着,随着每一次剧烈的呼气,她都能听到从自己肺部传来的清晰的哮鸣音。
她要死了吗?怎么会那么难过,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劲,无法呼吸,好渴望空气,却怎么抓也抓不到。
她如同一只被残忍的丢弃在陆地上的鱼,难过的在地面上扭曲、滚动,垂死挣扎。
之后,她两眼一翻,什么也不知道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疲惫的从混乱的梦境当中挣扎出来。
她听见了。
有人在小声的窃窃私语。
“听说铁窗挡板坏了,这个女人在小屋里淋了一夜的雨。”
“我们会不会做的太过火了?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怕什么?那么厚的囚衣穿着,就算是在大雪天里站一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不知道,这些贫贱的穷鬼,身子骨可是硬实的很呢!”
“我哪有怕?她就是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是她自己命太背,你说怎么就偏偏她在的时候,那个挡板坏掉,还碰巧下了那么大的雨?”
“就是,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连老天爷都不帮她!”
“她的脸怎么了?怎么一块一块的?不是得了猩红热吧?”
“你还关心的真多?同情心泛滥是怎么着?”
“我这不是担心会传染吗?我们还摸了她的床褥呢。你忘了--”
“嘘--”
“怎么了?”
“唉,你看她张着眼睛呢!”
“什么!她什么时候醒的?”
她们没有料到夏忧会突然从沉睡中醒来,神色一时有些慌张兼尴尬,随即悻悻然离去。她却只是呆呆的望着她们,她知道她们就是那几个陷害她的人,可是,她却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她们。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手伸进胸口里翻找,紧张惊惶的张大了嘴:“我的本子呢?我的本子呢?”
猛地,她想到了之前她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将日记本放进了她的柜子里,这才舒了口气。
她抬手拿起旁边桌子上放着的诊疗记录,上面写着,她得的是急性哮喘--
“你怎么随便乱动这里的东西啊?你的教官怎么教你的?咿呀呀!我还没注意,原来是你啊,你不就是那个因为闹自杀被送来好几次的1024吗?你在我们这里可是个名人啦。”
她只是平淡的望着走进来的护士,听着她口中充满讥诮的话音,直到,她扭动着水蛇腰高调的离去,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处,自始至终,直到她拿着医生写下的诊疗书离开,都没有提及任何一句和她病情相关的话。
她想,如果不是她碰巧看到了自己的医疗档案,怕是直到最后都不会有人告诉她她得了什么病吧?也许,她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这里,有谁会把她们这些犯人当成人看?虽然,她们真的也是个人。
她记得很清楚,在生物药理基础课上学过,哮喘这种病,一旦得上就很难治愈,会从急性转变成慢性,严重的时候还会危及生命……
她停止了飘回过往的思绪,微微叹了口气。
她服用了镇咳剂,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她突然想到今天还要去参加余欣欣的通告,于是赶紧结算了医疗费用,离开了医院。
刚走到星娱的大楼前空场,离得很远,便看到蜂拥而至的记者,其中有的人手中拿着大副版面的报纸,好像在和大楼的管理人员询问着什么。
她拉了拉衣领,莫名的预感侵扰着她,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些记者是在等着她,想要询问昨天在摄影棚里横生的枝节。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应付记者们的逼问,他们便已然如被激怒的黄蜂一般冲着她飞速的围拢过来。
“请问你和秦韬是什么关系?”
“他昨天为什么要帮助你解围?”
“你们之前认识吗?是怎么认识的?”
她努力让自己做到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是压低着头,闷声的往前走。
她觉得讽刺,这些人竟然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已经能够准确辨认出她的脸。
但是阻力实在太大,她只好停下脚步,冲着四面八方的麦克风低低的说:“是他认错人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众记者见她这么说,一时也无从深入下去,一切都无从查证起,于是只好停下脚步,驻足片刻,最终都怏怏无趣的离开。
当她进入空无一人的员工更衣室之后,一个揶揄的声音自她的身后响起:“享受到成为名人的快感了?怎么样?很飘飘欲仙吧?”
她不禁蹙眉驻足,回望着身后导致她此刻困扰的始作俑者。
她眼睁睁的看着秦韬掩上了更衣室的大门,之后一步步的走向她的面前,双手抬起撑在她的耳朵两侧,将她阻挡在储物柜的门板上。
他的靠近丝毫没有让她感到慌乱,即使这里是环境暧昧的空无一人的女更衣室。她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看着他会出什么牌。
他暗中佩服她的镇定自若:“你不想大红大紫,站在余欣欣之流的头上,让她们变成不敢得罪你的人吗?你不想有朝一日将她们对你的所作所为原封不动的奉还给她们吗?”
她悄无声息的握紧了拳,她并不想报复,她想要的只是安全,她知道站的高,才能安全。
“要怎么做才能达到你说的那样?”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来到我身边,我可以让你变成最红的女星。”
“你是让我做你的女人吗?”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是对当初没有达到的目的心存不甘,一定要找机会证明回来吗?
“你可以成为天王巨星的女人,有了这个名号,你应该会一夜爆红、变成家喻户晓的人物吧?到时候,各种各样的活动邀约怕是会让你挑花了眼。”
“公开女朋友不会对你的事业有影响吗?你不怕人气下滑吗?”娱乐圈最看重人气,没有哪个艺人敢拿这件事开玩笑,对于艺人,那俨然如同玩命。
他的眼中透出精明的锐芒:“我们不用公开,只要在适当的时候保持暧昧就好。新闻是贬值最快的东西,如果想要一直维持它的热度,神秘感是最有效的方法。”
“你这样,明显是在帮我?据我所知,你并不是个热衷于慈善事业的人。”
他丝毫不介意她的贬损:“我看好你的素质和潜质,如果我的绯闻女友是未来的天后,那么无疑也会让我如虎添翼,你要的是扶摇直上,我要的是稳固地位,这样的选择,对我们来说是互惠互利。”
“你现在已经是位于巅峰之人,你还想要超越谁?取代谁?”她心中知晓那个名字,只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以他的智商,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
果然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半眯起眼,冷鸷的笑了:“你记住,娱乐圈是比任何环境都残酷的狩猎场,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你今天输了,不代表你下一场就能赢回来。身处这个外表华丽缭绕的世界,尔虞我诈如同家常便饭,如果你对于两面三刀、阳奉阴违这样的词语总是感到良心不安,那么我劝你最好快些收拾东西打包回家,再也不要到这个圈子里来自寻死路了。”
她盯着他的眼,释怀的笑了,真的应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夏忧及时赶到了录影棚。她没有时间仔细的收拾自己,但她的出场仍是让所有人惊艳。
她没有错过余欣欣眼中的奚落。她却只是冲着她淡淡的笑,赶紧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余欣欣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分外碍眼,这样的她比起平时那个总是面容冷清的她更显迷人。而她却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度,于是只好撑出一脸虚假的笑靥:“你的鼻子是整过的吧?”她假装仔细的盯着夏忧的脸瞧,又不客气的加了句,“你的脸上大概没有没动过手术的地方吧?”她打一开始就决定将她彻底压制下去,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她有些出乎余欣欣意料的仰高了脸庞:“我是天然的啊--”她笑了,冲着一脸愕然的余欣欣笑得无辜,是那种让男人抵挡不住的笑容,她转向一旁嘉宾席的整形科专家,脸上是仿佛小孩子受了冤枉的委屈表情:“高医师,您看我像是整过形的吗?”
连阅女无数的整形科专家都被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晃得一时语塞,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连忙清了清嗓子:“她的脸部线条和五官比例很和谐,不像是人工手术做出来的。”
夏忧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瞅着脸色铁青的余欣欣。她要等的,不过是一个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她根本不会真的那么笨的听从别人的安排。
秦韬所说的一席话,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心安理得的出口,让她能够走出自己封闭的世界,去寻找新的存在的价值。
这就是娱乐圈的规则,违背了生存法则的人注定都会被无情的吞噬殆尽。
而她想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发芽、盛放。
‘晴空’要举行试镜会的消息迅速的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又是一个众女星争奇斗艳的角斗场,但是最被众望所归的莫过于当前人气飙升的女星楚怜心。
事实上,楚怜心早在两个星期前,便受到了制片人的暗示,知道确定了由她出演‘晴空’的女主角,在此之后举办的试镜会不过是种形式罢了。
这次私下里确定由她出演的偶像剧‘晴空’是由现下里最当红的同名网络小说‘晴空’改编而成的。
男主角从一开始就确定为凌雪彻。媒体热炒他们将以情侣档出演这部偶像剧,热门的剧本、当红的导演、最让人期待的绯闻男女的强强联合,使得这部戏从还未开机便受到空前关注。
凌雪彻已经阔别电视剧圈多年,关于他这次为何要再次接拍偶像剧的演出,不少人认为是为了提携自己的女友,这让之前两个人一直矢口否认的关系变得更加明朗化。
可是,这也仅仅都是猜测,关于这次偶像剧的出演,凌雪彻本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即使被媒体问及相关的问题,他也都是刻意的绕开话题。
而一切的事情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总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打破心中最初的坚持。
完全是机缘巧合,那天‘晴空’的导演林国栋碰巧在电视上看了新的一期的‘娱乐大揭秘’,夏忧出现在镜头前的一瞬间,他顿觉眼前一亮,一道灵光在脑海中猝然乍现,仿佛发现了失传多年的珍宝一般,他马上请助手联系夏忧来参加‘晴空’的试镜会。
之后,他便即刻拿着‘娱乐大揭秘’的截图找到制片人:“我想要这个女生来参加试镜,我觉得她的样子更符合剧本中女主人公的感觉。”
制片人在听了林国栋的话后面露难色:“她,连艺人都不是,选用这样的人,怕是会影响未来的收视啊。”
林国栋却不以为意:“先让她来,看看表现,如果她连最起码的表演都不会,那我也只好放弃这个想法了。”
偶像剧‘晴空’的试镜会现场。
夏忧考虑到秦韬之前的教导,刻意晚些才出家门,而且选择了一条最繁华的道路。他说,要送给自己一个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又要显得自然、不露痕迹,否则会被人视为张扬,对新人来说,这样的评价是十分不利的。
此刻,推开已然关闭的门扉,她知道试镜还没有开始,她的时间把握的刚刚好,虽是迟了些却并不太多,只是比一般人习惯的早到场十分钟晚了个几分钟左右。当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她看到眼前一个个或娇美、或清纯、或冷艳的妙龄女郎全数用敌视、惊讶、甚至是妒忌的眼神望着她,她却只是略略的扫视了一圈,完全忽视了来自四面八方利箭般的视线。但只有一个人,让她凝固了目光,眸光波及的一瞬,她恁地呆若木鸡。
楚怜心当夏忧是对她的容貌惊艳,她早已习惯于这种望着她的脸庞呆愣住的神情,但是被这么美的一名女子施以这样的注目礼,她仍是觉得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隐隐约约认出了她便是那个热门视频的女主角,秦韬新的绯闻对象。
夏忧的手心冒出凉汗--这是她久违的妹妹,她不知名的妹妹,她下意识的望向了她的胸牌--
原来,她叫楚怜心,惹人怜惜、蕙质兰心,人如其名。她不是端木云的掌上明珠吗?他这么疼爱她,全部的父爱都给了她,那为什么,她却没有随他的姓呢?夏忧迷惑了,她猜想,是不是楚怜心的母亲心虚,害怕自己偷梁换柱的行径被人识破,所以才急着和端木云的过往撇清关系?
她们的相互对视持续了几秒钟,几乎让旁人有种她们彼此间在相互衡量对方实力的错觉。
却不知,二人其实是各怀心事。
“这位小姐在这里登记之后便可以入座了。我们的甄选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夏忧猛地晃过神来,赶紧签了名字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总负责人向到场的女演员们进行说明:“一会要表演的这一段戏,我们要考验的是你们的临场实力,所以每个人上场之后才能看到剧本,看过剧本后,要马上表现出女主角的反应,你们只需要用肢体来表现,不用有台词。”
试镜会由此正式开始,由抽签来决定出场顺序。
夏忧并不着急去抽主持人手中的纸条,当其余的女演员争先恐后的小心翼翼的左挑右选时,她却只是坐在原地静静的欣赏着她们的焦躁不安。待到剩下最后一支签的时候,她才伸手从主持人手中接了过来,她很清楚,命运这种事,并不是你比别人先挑就能挑中好命,即使挑中好命,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福分享受。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刚好是最后一个出场。
几个女演员先后在评委会面前进行了表演,自她们脸上流露的是各种各样的喜悦之情。
轮到楚怜心时,她轻盈的走上前,接过助理递来的剧本认真的翻阅。显然是被剧本上的文字所感动,当她抬起盈盈美目的时候,泪水在刹那间滑落,那楚楚动人的模样,几乎让人为之屏息。
夏忧却只是清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幕,她即不会因为别人表现的差强人意而幸灾乐祸,也不会因为别人表现的精彩绝伦而感到危机重重、徒给自己增加心理压力。前天接到剧组电话时,她觉得突然,却仍是马上答应下来,她甚至不知道这部剧讲了什么,是什么类型,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份潜在的工作机会,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的幸运能只凭惊鸿一瞥即被大导演林国栋相中。此刻,她站在一干评委面前,缓缓翻开剧本,眼下的那些文字,渐渐仿佛有了灵魂一般,跳跃出纸面,拼凑成一把钥匙,窜进她的脑海,她觉得喉咙开始紧缩,那上面一行行的文字几乎如同精准的复制品一般严丝合缝的填补了她一直以来努力的想要掏空的记忆沟槽。
‘“我来给你个爱情魔咒吧?”
她的心因他不着边际的话语而漏跳一拍:“嗯?”
他从身上拿出一只烟火,点燃,绚烂的花火瞬间盛放,在幽冥的夜幕中照亮了彼此的脸庞。
“无论我在做什么,只要看到你的烟火,我都会赶去见你。”他深沉的目光穿透过凄美的烟火投射在她的脸庞上。’
“无论我在做什么,只要看到你的烟火,我都会赶去见你。”她情不自禁的默念了一遍这句话,瞬间疼痛在她的心脏中迸发,她的声音哽咽,控制不住的湿了眼眶。此刻,当初的场景如春日的细雨一般洋洋洒洒地飘散在她眼前,那历历在目的幸福让她泛出辛酸的笑容。于是,眼泪就那样摇曳在她湿润的眼眶里,始终不掉下来,固执的维系着最初的幸福,倔强的不愿承认今日的物是人非。
突兀的掌声恁地震醒了她,她的额上渗出一层惊悸的凉汗,她这才察觉到自己早已忘记了当下身处的场合。当她看到了四周一张张瞠目结舌的脸孔,在他们的眼神里,她明显的感受到他们看到的仿佛不是一个牙牙学语的新人,而是一个将在不远的未来登峰造极的影后一般。她知道他们都被她骗了,此刻皆臣服在她刚刚‘所谓’的精湛演技当中,
她隐秘的苦笑,她哪是在表演,根本是真情流露罢了。
自始至终一直泰然自若的楚怜心此刻终于有些变了脸色--为什么她可以演的那么真?那么灵动?那么震彻人心?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阅历给了她这样醇厚如陈酿的演技?--完全没有演戏的痕迹存在,浑然天成的情感流露。
在她见识过的年轻一代的演员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大概也只有凌雪彻了。可是他是如今横扫一切奖项的崇高影帝啊!而面前的女人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若是假以时日的话,若是那样的话--
她的手心不自觉的收紧,她感到了手心内泛起的濡湿。
这时,尚存一丝理智的制片人站出来对众评委说道:“我觉得楚小姐和夏小姐表现的都很不错、难分伯仲,但介于夏小姐仍是新人的考虑,我们不如把女二号的角色让给她演,由楚小姐来饰演女一号的角色。”
“嗯,也对,要是主角换成了楚小姐以外的人,凌雪彻大概也会因此而辞演吧?”大家都认为他答应下来出演男主角其实是在给制片方施压,让他们非定楚怜心为女主角不可。
毫无预警的突然敲进心门的名字,让夏忧的眼神急促的波动了下,她不知道这部片子的男主角是凌雪彻,原来是情侣档出演--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唇。
她该拒绝制片人的提议吗?此刻,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她突然想到了秦韬告诉她的这个世界的所谓‘规则’,她狠心握了握拳,有些东西,是该强迫自己面对了,心,只有丢弃到最残酷的战场上才能历炼的坚不可摧。
当‘晴空’的最终演员名单对外界正式公布的时候,除了男女主演的绯闻,还有一件事引起了大众的广泛关注,‘夏忧’这个名字一举跃入人们的视野中。
“这个人,就是之前和秦韬传绯闻的人。”
“那之后虽然被她否认了这件事,可是据说前不久有记者拍到她深夜出入秦韬的私人豪宅呢。”
“这个女人,不是借机利用秦韬炒作吧?”
“她确实是因为秦韬那次的解围才被‘娱乐’的导演相中正式出道的,那之后不过只做了一期‘娱乐’的嘉宾,就被无意中看了那期节目的林国栋看中,让她参加了‘晴空’的试镜。你说,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好的机遇?打死我也不信,我想,她大概是个颇有心计和手腕的女人,懂得怎么利用自己的身体来和男人们讨价还价吧?!”
“对,这个女人,眼眸里总有一种勾人的媚态,说她不会引诱男人,我看没多少人会信。”
“就是,床都被男人们给滚烂了,不过是个廉价的妓女,现在娱乐圈的风气还真是娼道盛行。”
“你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楚怜心就不是你说的那样子,这么多年一直是见不得光的身份,可是她面对媒体从来都没有怨言,一直一心一意的待在凌雪彻的身边,像这样纯情的女孩子,现在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所以,她才会一直都半红不紫的啊,要不是今年她和凌雪彻的地下情又被记者在凌雪彻的公寓门前撞破的话,她的人气怎么能回暖?”
“不过,我真的很看好他们哦,他们真的看上去很般配呢!”
凌雪彻扶了扶面颊上宽大的墨镜,从几个在咖啡厅里高谈阔论的小女生身后的座位站起身,用最轻的步调,没有惊动咖啡厅内任何客人的悄然离去。
“夏忧,去帮我迎接一下嘉宾,今天 ‘晴空’的导演和制片人要来我们这做预备宣传。”余欣欣仍是一副女皇般的姿态命令着。
“为什么是我去?”夏忧停下了手中描唇的动作,她现在已经成为了星娱的各档娱乐节目的一名专属通告艺人,编制在‘娱乐大揭秘’节目组下。
“因为我很忙走不开啊。”余欣欣顶着一天发卷头也不回的说道。
夏忧不好拒绝,余欣欣不管怎么说也算她的半个顶头上司了。
她下到一楼大厅,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楚怜心。她下意识的想转身,假装看不到。
“是夏小姐吧?余主播呢?她人没有来吗?”楚怜心却在认出夏忧的一刻立即迎了上来,她知道夏忧是‘娱乐’的人,看到她一副四处寻觅人的模样,她便猜出是余欣欣让她来接他们上去的。
夏忧的表情一时有些僵硬,她还没有练习好能够游离于情绪之外自由的转换喜怒哀乐:“楚小姐,您好。”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然在笑了。原来,今天‘晴空’的人不只来了导演和制片,就连楚怜心也来了,“她还有事情在忙走不开,让我来接你们上去。”
楚怜心温柔的冲夏忧颔首致意,接着歉然的解释:“阿彻他正在赶来。林导演在咖啡座和钟台长聊天。”
夏忧内心控制不住的收缩了下,突然忆起那一年在监狱里的电视上看到的消息,她好像是从那一天开始,就再也不看任何形式的娱乐新闻了。
原来,今天他也要来。
她按压下内心的波动,仍是不露痕迹的笑着:“嗯,那我们去休息室里等一会他们,等人都来齐了,我们再一起进录影棚吧。”
凌雪彻挂掉楚怜心通知他地点的电话,向着大厅休息室走来。
收身皮衣、窄腿牛仔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犀利冷峻,所到之处,不断惹来工作人员的连连惊叫。
但他压根无视周围的骚动,依然目光冷郁的大步向前走。
他敲门进入的一瞬,便看到笑颜如花的楚怜心,再之后,是夏忧扭转过来的脸庞。
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坦然的起身,微笑的走近他:“您好,凌先生,我是节目组派来迎接您的夏忧,久仰您的大名--”
他却不客气的打断她,唇边挟满讪笑:“夏忧?就是剧组里那个花名在外的女二号?”他仿佛第一次见她一样,轻蔑的打量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秦韬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他言语中的讥刺和眼眸中的轻蔑让她努力维持的笑容变得扭曲,她还未曾听他说过如此激狂伤人的言辞,耳膜闷痛着,脸上却还要表现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我想,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外人是没有权利指手画脚的。”自始至终,她维持着脸上的淡漠和疏离,整个人好像完全游离在事件之外似的,而且她也没有否认凌雪彻口中的所谓的‘秦韬的女人’。
他早已认定事实,于是全当她是空气,任她自说自话去,径直向着始终乖巧的端坐一旁的楚怜心唤道:“我们走。”语气态度完全与刚刚对待夏忧时判若两人。他落下话,旋即转身,看也不看夏忧,跨出门扉。
夏忧的眼睑微弱的悸动着,楚怜心迟疑的瞅了她一眼之后快速的跟上凌雪彻的脚步离开,夏忧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扉,才艰难的拔开步子,眼神自始至终空洞无边。
在众人的引颈期盼中,‘晴空’终于要正式开机了。
今天的开机仪式现场几乎被众家媒体挤爆。果然同之前的预备宣传一样,名义上的开机仪式变成了众家媒体争先恐后挖掘爆点的战场。
记者的话筒伸到凌雪彻面前,今天的他,头戴鸭舌帽,身着一袭米色长款风衣、粗线编织的浅咖色围巾蓬松随意的围拢在颈项间,然后是休闲的流金色锥形裤,显示出他修长美好的腿型,这一身唯美沉稳的英伦打扮,更衬托出他的与生俱来的优雅和尊贵气质,令他最初现身的一刹那,众人无不忘了呼吸,镁光灯的闪光频率瞬间飙升至极值,人群中有些女记者甚至于发出了惊艳的尖叫。可是,凌雪彻面对场下喧腾的气流依然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只是淡淡的冲场下久候的记者们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的转身寻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此刻,记者们的问题此起彼伏的响起:“请问阿彻你知道夏忧小姐的绯闻吗?你有私下里见过她和秦韬见面吗?”此刻,夏忧和楚怜心分别坐在他的两侧。
“不好意思,我们不太熟。”他语调淡漠的嚣张。
夏忧轻轻忽闪了一下眼睑,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早知道他会这么说。
“阿彻,你觉得楚小姐漂亮还是夏忧小姐漂亮?”
“都很漂亮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某个记者突然大胆的问:“被两位美女包围的你,一定被大家羡慕艳福不浅,那么,如果对方主动,你会不会移情别恋,据我所知,有人被传对男人很有办法喔--”
众记者的眼神皆笔直的投向凌雪彻,同时暗地里佩服这名记者居然问出这么陷阱重重的问题,而且直接的可以。
“出道这么久,我自认免疫力已经很顽强,难道你还质疑我的专业素质不成?”他瞥了眼发问的记者,眸光慵懒乖戾,“至于你说的那些什么空穴来风的传闻,我觉得还是等我有了亲身经历再回答你--”他笑得隐晦,同时用余光轻轻睇向旁侧夏忧的方向,众记者当然没有错过他这个意有所指的眼神,纷纷报以心照不宣的窃笑。
夏忧见台下众人突然将眼神转向她,尴尬的握拳,想也知道她是被他借用刚刚记者的话兜着圈子给骂了。
记者中有人问凌雪彻:“这么说,你是有所期待了?”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摆出一副优质青年的模样:“我只是觉得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便对一个人的人品妄下判断,实在是有失我做人的准则。”他成功的将自己抬高到一个有利又品德高尚的位置,同时让记者的问题进了死胡同。
于是,记者们开始对着夏忧发难。
夏忧看到突然间蜂拥而至她面前的麦克风,不着痕迹的深吸口气。
她今天能下定决心来到这里,就是做好了要被问及和新戏无关话题的准备。
“夏小姐,你觉得凌雪彻和楚怜心私下里的关系好吗?你觉得他们确实是情侣吗?”一颗重磅炸弹瞬间来袭,即使做好准备,仍旧将她的思维轰炸的七零八落。
她忙不迭的将搞得稀巴烂的腹稿在心中默默的拼凑,同时聆听着接踵来袭的一个个问题。
“你看好他们吗?”
“你觉得他们般配吗?”
“如果让你选,你更喜欢秦韬还是凌雪彻?同样是天王,你觉得他们谁更让女人着迷?”
她温和的笑着,背脊努力的维持着象征着优雅和自信的直度:“这个,因为我和凌先生今天才是第一次碰面,所以不好比较。至于凌先生和楚小姐,之前也在电视上看到关于他们的新闻,我觉得他们很般配啊,如果是情侣的话,我会很高兴的祝福他们--”一个短暂的回答,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几乎想要谢谢凌雪彻,是他教会了她怎么样应对这样的局面,只要睁大自己的双眼,在当事人面前说出假话就可以了,多么简单的事,折磨的不过是自己的良心。
凌雪彻撇开眼,解读她的说辞是对他刚刚言语的报复。
这个女人,仍然是同从前一样的争强好胜。
记者听了夏忧的话,很快的抓住了她言语中的玄机:“夏小姐,你说和凌先生不熟,这么说你和秦先生很熟了?”
夏忧急忙辩解:“请不要断章取义,曲解我的话。我和凌先生不熟是事实,但是针对其他的问题恕我不想再在媒体面前一再的重复之前解释过的话。”她说的,自然是之前采访的时候声称不认识秦韬的事。
但记者们才不管她愿不愿意说,只是径自的逼问着。
“那请问你和秦韬是什么关系?听说你们在交往这是真的吗?还是你是借秦韬之名故意在炒作自己的人气?因为您的出道,好像是因为一次和秦韬有关的意外,那之后您和记者们说您并不认识秦先生,可是后来又有记者拍到你出入他的公寓,请问您是不是故意在媒体面前放烟雾弹混淆视听,以此来争取更大效果的爆点?”
一连串咄咄逼人的盘问,显示着记者们的有备而来,参加这场开机仪式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夏忧一时犹豫着该怎样回答,才能维持秦韬所谓的‘暧昧’氛围。而且,有凌雪彻在身边,她总觉得她无法做到如平时般的思路缜密、精力集中。
“是秦韬,秦韬来了--“人群中突然有记者高叫。
秦韬一身墨黑非传统礼服式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低调中透出华丽的细节,显示出他不凡的品味。此刻,他适时的利用他那自以为是的倾国倾城的笑容弹指间迷倒了现场的众生,疾速秒杀菲林。
‘自以为是’四个字是夏忧私自加上去的。
夏忧也虚心的承认,他的笑容确实有那么点魅力。新人嘛,当然要多看到前辈们身上的闪光点。她不止一次听周围的人们热情的议论说,秦韬的笑被视为迄今为止娱乐圈内无人能取代的经典笑容。他的笑让人毫无抵御能力,下至十几岁的稚龄少女,上至几十岁徐娘半老的家庭主妇,无一幸免,皆阵亡于他的唇齿之间、媚眼之畔,然后心甘情愿的为之沉沦,任他为所欲为、心甘如饴。
但是因为比别的人要更早些年认识他,而且尽是些不甚愉快的回忆,所以夏忧是唯一一个可以对他的笑容免疫的女人,而且,她甚至于还觉得他那魅惑倾城、被丧失理智的大众盲目追捧最终奉为神迹的笑容有些虚假的碍眼,在她眼里,他就是只老谋深算的笑面狐狸。他笑,不过是想要所有人的臣服,然后呢?他还会再看这些人一眼么?不会了,他的目标很远很大,怎么会有功夫顾及那些身后之人呢?
不过此刻,他的出现到让她有种救星到场的感觉。她吁了口气,这样的动作恰好被凌雪彻看在眼里,他冷眼越过人群,停留在台前瞬间被众记者围拢住的秦韬身上,但也只是片刻,之后便漠然的调转了视线。
秦韬含笑着接受了凌雪彻投向他的视线,他当然不会将这样的视线解读为友好。但是他也并不放在心上,不着痕迹的转移了眸光凝望着落坐于台上的夏忧。
至此,他的视线便再没有移动分毫,仿佛要故意透露给记者们些什么讯息似的。
夏忧冷笑,不愧是只老狐狸。
记者们当然都上趟儿的很,发问瞬间此起彼伏的爆炸开来,他选择性地娴熟地回应着。
“您是来这里捧场的吗?”
“刚好路过这里,过来凑凑热闹,给林导捧捧场。”
林国栋当然希望新戏的爆点越多越好,所以只是开怀的笑着并不介意让一个与新戏不相关的人抢了剧组演员的风头。
同时,他还配合的招呼夏忧下台来和秦韬一起接受记者们的访问,名义上是让她刚好能有个机会和另一个当时人一起澄清之前的各种传闻。但夏忧很清楚,这样的事只会越描越黑,尤其是两个人站在一起接受访问,更有一种刻意为之的感觉。
秦韬暧昧的勾揽住夏忧的肩膀,笑道:“我和夏小姐确实是一见如故的感觉,是彼此很聊得来的朋友,她和我一个中学时代关系十分要好的女孩子很像,所以让我感到十分亲切。”夏忧知道,他这是在帮她圆之前她在记者们面前说的他认错人的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无懈可击的维持着‘诚实’和暧昧双赢。
“两个人既然关系这么好,那就趁这个机会一起拍个照吧?”记者们捡到了可以无限发挥的话题,自然是不肯放过头版头条的大副画面。
秦韬悄悄的靠近夏忧耳畔,好像仍在刻意制造更加真假难辨的暧昧情愫似的,他维持着眸中迷人的笑意,任众记者拍照,却适时的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笑意盎然道:“记住不管我接下来说什么,你都一定要笑哦,这是我特别为你开辟的临场训练,要格外用心做,否则我就不再作你的军师,从此以后放你一个人在这个残酷的圈子里自生自灭!我不喜欢我的女人背着我和别人暗度陈仓。你一定从一开始就知道凌雪彻是‘晴空’的男主角吧?所以才会自不量力的出现在这里?”
她微愣,但却因他的提醒迅速的再次提起嘴角,学着他的样子冲着一干相机笑靥如花,就好像真的身陷于甜蜜爱河中压抑不住的幸福满溢似的:“你是为了‘晴空’男主角的名额落到了别人头上而嫉妒,所以借题发挥吧?”
他突然敛去了眼底的笑意,只勉强维系着表面上的亲和,他知道,对付面前的这帮人,这点电压足够了:“记住,你是我名义上的女人,我有办法让你红起来,自然也有办法打压你。你觉得如果我透露给记者你和凌雪彻的事,他们会不会更加兴奋呢?”
她不自觉的在他兀自加力的手掌下颤抖,笑,笑,笑,无止境的疲惫笑容,却温暖不了那瞬间深入骨髓的冷寒,也欺骗不了那焚心摄魄的恐惧。
凌雪彻在被镁光灯包围的二人身后,雾霭般的眼眸轻敛,从他的方向看上去,很显然,秦韬在和夏忧状似亲密的耳语什么,夏忧侧脸那昙花一现的愣怔,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
她跟着秦韬的脚步回到了他的公寓,这间公寓,她并不陌生,之前他以传授她经验为名,带她来过几次。
此刻,再次置身在这里,夏忧却有种异于以往的缭乱莫名。
“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开机仪式的事,怕我看到什么吗?”秦韬自她身后掩上门,问道。
她背冲着他站定,瘦削的背脊看上去有些僵硬:“你又不是我的经纪人,我没必要将自己要做的工作都向你汇报吧?”
他走近她,从背后状似亲密的环抱住她,充满磁性的话音撩拨着她的耳膜:“你不告诉我,我怎么配合着你做我该做的事呢?比如今天,如果没有我的到场解围的话,你会在凌雪彻面前大乱方寸吧?”他转到她的面前,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轻轻的摩挲着她,他的眼神分外温柔,深邃的眸光倾注在她的脸庞。
她挣扎着,犹豫着是否要将那句话说出口,最终她还是狠下了心:“请你不要把我和凌雪彻的关系告诉记者。”
“哦?你们什么关系?”他仍是笑着,刻意逗弄着她脆弱的灵魂,好像一点也没有因她此刻的请求而觉得不快。
“我们没有关系,但也请你不要将我们之前认识的事告诉别人。”她仍维持着倔强,却毫无底气可言。
“哦。”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就是不要将你们是旧相好的事说给别人听对吧?”
她很少流露出特别的情绪,却在此刻激动的辩解:“没有那样的事,我们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她涨红了脸庞,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松开她的发,转身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笑得揶揄:“那既然这样说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你刚好可以利用这样不痛不痒的关系炒作一番,反正也没有证据证明什么。”
她焦躁的哀求:“总之求你--”
他的眼神恁地变得冷酷,突然扯住她的后颈将她拉向他,他的脸挨得她很近,分外暧昧的距离近的连彼此呼吸的温度都感受的到。
她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心中泛起难以遏制的恶寒。
她依旧无法摆脱往日的噩梦。
就连多年前她在凌雪彻面前做出的那些看似大胆的行径,也都是她咬着牙硬着头皮强迫自己主动的。
他残忍的欣赏着她的惊恐:“你有想好代价吗?”
她强忍着内心的怔痛,和那几乎要缠绕住灵魂的无法忽视的软弱,一步一步的退后,终于站定在他暗沉的视野下,缓缓的除下衣衫。
他一语不发,也没有明显的欲望流露的痕迹,只是静静的看着。
看着她脱下礼服外套;
看着她脱下针织短衫;
看着她除下短裙、袜裤;
……
好像此刻在他面前剥落衣衫的不过是一只丑陋的母狗。
而此时的静默让她觉得更加焦虑、难挨。
她只好将自己手下的动作一直进行下去--
终于,待得她用战栗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胸衣肩带时,他起身一步步的走近她。
他眯起眼,抓住她落于肩带上的手,感受到了她紧张的颤抖,他轻轻笑了:“你的第一次是和凌雪彻吗?”
她皱缩着眉头,僵声启口:“那很重要吗?反正现在和我的不是你--”
他猛地揪扯住她的发,同时一个用力将她压制在坚硬的白墙上:“你以为我稀罕?”
她的脸紧贴住墙壁,模样狼狈不堪。
她猜测出他下面要做什么,她好想要他住手,可是她知道那是她要付出的代价,没有失去,就不可能有得到。
他恣意的凝视着她脸上变化莫测的挣扎和痛楚,同时毫不留情的侵占了她。
她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双手紧紧的抠抓着墙壁。她听到了修剪过的指甲劈裂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她的心头骤然变得清明。
“求你,我不想怀孕--”
他猛地一惊:“该死!”他从来不会这样毫无阻隔的和女人做这档子事儿,他信不过女人,他觉得她们清纯的外表下都是一个个欲求不满的荡妇。可是,刚刚他居然完全将这件事忘记了,而且,他根本也不想做什么保护措施,说起原因他亦一时混乱的想不清,“来不及了--”他狰狞的裂开唇角。
她一直压抑着撕裂的痛楚,一点也不叫。可是,她却在这一刻惊悸的恸哭出来:“不要,我不要有孩子,我不要--”脆弱一旦释放,便和着撕裂的剧痛一发不可收拾,如同被潮水冲垮的大坝。她和自己说过,她永远不要有孩子,她觉得自己无法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就像她不曾有过的一样。
她已经没法和另一个男人组成一个家庭,整日朝夕相对,给孩子一个完整的世界。
她承认她自私,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忍受令自己痛苦的人生。永远带着面具的生活,一定会把她逼疯,最后变得歇斯底里。
他为她抗拒怀上自己的孩子而感到愤怒,挟着被侮辱的愤慨他暴戾的叱喉:“我也不会让你这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和任何男人上床的女人得到怀我孩子的机会!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你以此要挟,毁掉我的人生!”
她却因他的话而些微的放松下来,无心顾及他此刻践踏她的行为,只是下意识的含混道:“谢谢你--”为了,他的保密,为了,他不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她怕他会改变主意,于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讨好他。
他端的惊愕住,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样一个惨遭蹂躏的时刻,她居然可以这样坦然的和对她施暴的人说谢谢?
他觉得她肯定是疯了,他根本是想激怒她,而她从始至终唯一有的情绪波动只是当他说出她和凌雪彻的关系和他没有做防护措施时,她这样做,简直是根本就将他视为空气,就好像当年的她一样。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改变了。
他突然气急败坏的怒吼:“滚出我的家,现在!马上!我没有留女人过夜的习惯!”这么肮脏下贱的女人,别说上不了他的床,就是呆在这间屋子,也会玷污了这里的空气。
凌雪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路尾随着秦韬的车子一直到他将车开入地下车库。
秦韬在发布现场的表现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就好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一般。
他停在一个不远的树荫下,熄了火。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证明什么。
终于,她走了出来。
他看到她踉跄的脚步,那赤裸裸的疲惫立时撕扯住他的神经,他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那是源于她刚刚帮秦韬做了家务……
他遏制不住的猛力砸向方向盘:“Bit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