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墨》图书信息
来源:其他 更新时间:
2011-03-29
书名:夏墨
作者:青苏
所属系列:一爱倾城文学系列第2季
出版社:珠海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1.03
定价:19.80
书号:ISBN 978-7-5453-0533-3
作者简介:
青苏:喜欢小说,喜欢偶像剧,喜欢音乐,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流连那些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年华。希望把那些活力、张扬的岁月都拓印在纸上,形成永远流淌的文字。
内容简介:
相差八岁的青梅竹马。她叫他叔叔。
他以为她把自己当做长辈;她以为他把自己当做晚辈。
多年前,十六岁的南霁云第一次见到八岁的盛晚归,从此之后,他就多了一个代号“小南叔叔”。南霁云对盛晚归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像父亲、兄长,让孤僻的晚归生活渐渐多彩起来,晚归对南霁云也越来越依赖。
可是,这场依赖与爱护,却是一场阴谋。南霁云为了复仇,走入盛家,步步布局。破坏了她的信仰与梦想。
时光背后,爱若呈现出丑陋的一面,又改何去何从?
精彩试读:
木质的椅子上有着一圈一圈清晰的年轮,过一年,就多长出一个圈来,见证着它渡过的岁月,上面的纹理,像是一串串故事,铭刻在层面上,永生不忘。
盛晚归数了数,一共有九个圈,就是九年,就像她和南霁云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那些过往的岁月,恍如昨日,九年间发生的事情,依然清晰如昨,根本不用刻意的去回想,也无需去牢记,因为从来就不曾忘记过,那些或甜蜜或哀伤的事情已经深深的镌刻在脑子中,随时随地都会浮现出来,影响着她的悲喜,牵动着她的情绪。
盛晚归八岁那年,第一次遇见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少年。
这是B大校园里,一栋普通的老式家属楼。
墙体上,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遮盖住了斑驳的墙体,从楼下往上数,第三个敞开窗户的窗台上,放着一盆月季花,开得正艳,迎着太阳的方向,吐露着芬芳。阳光明媚,懒洋洋的斜照进屋子里,一室的光明。
盛晚归在阴凉处的书桌旁,一边写大字,一边偷看着爷爷盛壮北。
爷爷的个子很高,在桌子前形成了一大片阴影,显得盛晚归这里有些暗。爷爷脸上是惯有的表情,严肃的板着脸,没有一丝笑容。
顺着爷爷的视线,盛晚归心虚的低头看着自己写的,蜘蛛爬一样的大字,心里头担忧极了,知道一顿手板又是避免不了的了。
盛壮北一言不发,看着盛晚归,默默的拿起尺子来。
“爷爷,能不打吗?我保证下次能写好。”明知道没用,盛晚归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盛壮北眼中露出一丝不忍,将尺子往里缩了缩,便停在那里,接着,又往出伸了伸。
盛晚归犹豫了一会儿,认命的侧过脸去,紧紧的闭上眼睛,慢腾腾的将手掌伸出来。
那一只手白白嫩嫩,但上面却有着不协调的一条条粉红色的痕迹,盛壮北迟疑了一下,但终究还是别过脸去,毫不容情的打在小小的手心上,登时便肿了起来。
盛晚归只觉得手心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十几只蜜蜂蜇过似的,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却不敢哭出来。
“你是盛壮北的孙女,是盛燕赵的女儿,你要继承我们的衣钵,不能给我们丢脸,知道了吗?”爷爷背对着她,声音低沉不稳。
“知道了。”盛晚归擦擦眼泪,吸吸鼻子。这些话,爷爷天天说,时时说,说得她都已经会背了,听到这些话,条件反射的,就觉得手心疼。她委屈极了,但对爷爷的话却不敢稍有违抗。
她费力的握起毛笔,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心立刻化作一根琴弦,被无数双小手挠拨着,弹出的每一个音符都是羡慕与渴望,眼神忍不住的飘向窗外。一大股花香随着清风缓缓的从窗户缝渗进来,清馨淡雅,沁人心脾,盛晚归悄悄的放下毛笔,深吸了两口,然后均匀小心的呼出,觉得心都醉了。
“啪,啪……”盛壮北大步走过去,“磅”的一声将窗户关上,将孩子们的嬉闹声和花的香气统统的隔绝于外,盛晚归吓了一大跳,连忙正襟危坐,努力的集中精神。
又写了几个大字,盛晚归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断了,后背挺得发麻,屁股咯得发疼,但看到爷爷还是一脸不满意的样子,心里更觉委屈。越看爷爷越像是童话故事里专门欺负小孩子的魔鬼,可是,为什么那个正义的天使还不出现呢?
盛晚归默默的在心里祈祷着:神呀,上帝呀,菩萨呀,赐给我一个天使吧!
可是,这个时候的盛晚归并不知道,其实天使和魔鬼只是一线之隔,天使可以带领她走向光明,也可以将她推入深渊。
若干年后,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时间重来,她还会许这个愿望吗?这个人打破了盛家的平静生活,打破了爷爷体罚的规矩,让她的生活不再只有写字、画画,多了许多色彩,但也打破了她的所有信仰,以至于她也迷糊了,这个人的出现到底是对还是错。
时间不能重来,过去的事情没有如果。此刻的盛晚归全心全意期望自己的祈祷能够应验。
坐得太久了,盛晚归的身体麻木得宛如一截快要枯萎的木头,实在是坐不住了,第五次的提出要求:“爷爷,我口渴了,去喝杯水,好不好?”
盛壮北盯着她,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盛晚归嘟着嘴,无精打采的低下头去,电话响了,她立刻来了精神,对着爷爷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跳下椅子来,活动着身体。
爷爷坐到沙发上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爷爷“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煞白,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颤声问:
“你说……你是谁?”
“是你?”爷爷一下子跌到沙发上,额间冒出些汗珠来:“你们……过得怎么样?”
他两只手紧紧攥着话筒,手背在不停的哆嗦,呼吸急促,带出微微的喘鸣之声,似是在强忍着咳嗽。
电话那头的声音细小,盛晚归凑过来仔细的听着,还是没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爷爷却已发现了她,默默的对她指了指书桌的方向。
盛晚归只好悻悻的走过去,假装认真写字,却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向,只见爷爷擦了擦汗,嘴角抽动,声音抖动得像是变调的音乐:“是我……对不起你们,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挂了电话,盛壮北长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倒在沙发上,双眼无神,怔怔的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忽地站起身来,匆忙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才回头叮嘱她:“好好写字,我晚点回来检查。”
一连几天,爷爷都早出晚归,临走之前给盛晚归布置了任务,但从没检查过。
最初两天,没有爷爷管束,盛晚归轻松自在,想吃零食就吃零食,想看电视就看电视,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可是渐渐的,看看偌大的房间,只觉得空旷极了,她小小的身子缩在沙发里,一心的只想爷爷早些回来。
只有早上吃饭的时候,才是祖孙两个相聚的时刻,爷爷教育她说:食不言寝不语,虽然盛晚归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也不敢在此时说半个字,只好闷闷的吃饭,餐桌上寂静无比,只时不时的发出碗筷相碰的声音。
吃饭早饭,爷爷就匆匆忙忙的走了,甚至没有听见盛晚归的一声“再见”。
盛晚归跑到窗边,趴着窗户看爷爷的背影,他的后背有些佝偻,脚步不稳,却走得极快,花白的头,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外,一股酸意冲上鼻腔,盛晚归擦擦眼泪,挥挥手。
接连几天的平静,不曾想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盛晚归回想,小南叔叔住进来前,一切都是有预感的。
那天,傍晚时分,彩霞满天,映得整个大地都是红灿灿的,盛晚归坐在楼门口,看着小朋友们在一旁做游戏,却一点都不想加入他们,只伸长脖子,往远处眺望着。
前面拐弯处传来说话的声音,盛晚归心中一喜,连忙跑过去,见是对面的王阿姨正在炫耀新买的衣服,不仅大失所望,低下头去,撅起小嘴,心里头闷闷的,顺手摘起路边的一根青草,拿在手里,撅成一截一截的,扔在地上,使劲的踏着步子,跑回家去。
前一天晚上爷爷又出去了,凌晨时分走的,那时候外面黑乎乎的,天地混沌成一片,路灯都熄灭了,万籁俱静,人人酣眠,忽然,电话声响彻在盛家客厅。
盛晚归被铃声惊醒,觉得心脏突突的跳着,揉揉眼睛,不情愿的走出来,客厅的灯已经亮了,爷爷披着衣服接起电话。白炽灯的光亮,将爷爷的脸照得一片惨白,他慢慢的将听筒放下,目光黯淡,仿佛泛着泪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迅速的跑到房间里去,片刻之后,便已经穿戴整齐。
“爷爷你要去哪儿?”
“冰箱里有牛奶和面包,当你的早饭吧,我有事得赶快出去。”
“我也去……”盛晚归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爷爷早已经走出门去了。
第一次,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过夜,警惕的望着四面白墙,觉得有一个个魔鬼藏在里面,盛晚归很害怕,躺在沙发上,想着,天使还会不会来呢?要是有个天使在身边就好了,这样的夜晚就不会再害怕了。
傍晚,爷爷终于回来了,令盛晚归意外的是,他带回来一个英俊的少年。
这人很高,很瘦,大约十五六岁,有一头浓密黑亮的头发,只是有些长了,流海直直的垂下来,挡住了额头。
灿烂的阳光笼罩在少年身上,将他隔绝成一个单独的个体,宛如童话书里,有着金黄色光环的天使。
“这是你小南叔叔,以后会住在咱们家。”爷爷介绍道。盛晚归看呆了,双目炯炯,透着激动和喜悦。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南霁云,
他身上弥漫着浓浓的伤感,连带着他周围的空气都是湿漉漉的,盛晚归忽地鼻子发酸。这一刻,快门按下,便一直留存在盛晚归的记忆中,那个彩霞变成乌云的傍晚,那个满身弥漫着伤感的少年。以至于在离开他的四年时间里,她常常回忆起这个场景,心就变得柔软无比,冲动的想回到他身边。她也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八岁孩子的记忆会那么深刻,后来才知道,原来关于南霁云的每一件事,她都记得清楚,正是因为对他太过深切的依恋,才愈不能原谅他的过错吧,爱之愈深恨之愈切。
他穿着一身褶皱的白衣,却别有一番凌乱之美,神情憔悴,暗淡无光的眼睛半睁着,往里深陷,充满了晦暗与伤痛,眼眶青紫,透出淡淡的黑色,映衬在苍白的脸庞上,显得更为明显,嘴唇干裂,泛起一道道细小的血口,嘴唇紧抿着,显得倔犟隐忍,但微微颤抖的嘴角却暴露出他的虚弱。他就像是偶然间坠入人间的精灵,虽然狼狈,但身上的那股气质却磨灭不掉。
他很瘦,腿脚发颤,站立不稳,像是随时能摔倒在地一样。
盛晚归连忙跑过来,踮着脚尖,拉住南霁云的衣襟,细声开口,唯恐声音大了,就会让他跌倒:“小南叔叔,你怎么了?”
“是太累了,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爷爷的声音透着疲惫,脸色黑黄。
“为什么他不睡觉呢?” 盛晚归纳闷的问。
爷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让他先进房间里休息吧,小晚,你照顾小南吧,可以吧?”
“爷爷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爷爷点点头,抚了抚额头,带着一脸的倦容,转身走进房间里:“我先去休息。”
南霁云靠在墙上,低垂着头,扶着墙面,慢慢往里走,盛晚归能听得见他细微的呻吟声和略显粗重的呼吸,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先是将两手贴住墙面,然后挪动左脚,紧接着右脚跟上来,之后停下来休息一下,再重复上面的动作。
“小南叔叔,我来扶你。”盛晚归连忙过来,拽着他的衣服,南霁云不理她,继续往前走,盛晚归着急的欠起脚,抓住他的手指,却感觉南霁云手一抖,要从她的小手中挣脱出来,盛晚归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右手上,就是不肯松开。
南霁云试了几下,都没能让她松开,他轻轻的转过头,眉头紧皱,呼吸急促,脸部涨红,目光中充满了懊恼与不耐烦,他甩动着手,声音嘶哑无力:“松开”。
“不松,我送你回屋。”盛晚归无畏的望着他,倔犟的说。
“我叫你松开!”
“不松!”
南霁云又气又恼,无奈身上无力,头晕欲裂,也实在没有精力和这个小鬼斗了,只好放下手,由她拉着。
盛晚归得意的笑了,得寸进尺的抱住南霁云的腿,推着他往房间里走。
这间房几天前爷爷已经让阿姨收拾好了,里面的桌椅、被褥都是全新的,隐隐还能闻到油漆的味道。
刚进到房间,南霁云便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命令她:“出去!”
盛晚归笑嘻嘻的说:“爷爷要我照顾你。”
“出去!别再来烦我!”南霁云声音仍是低低的,却寒冷如冰,让人心间一凛,眼睛里闪动着恼怒的情绪,像燃着一把熊熊烈火,火苗喷射出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恼怒,盛晚归知道南霁云这会儿是真恼了,莫名的心里一阵难过,不自觉的低下头去,嘟嘟嘴,想留下又不敢留下,犹豫了一会儿,不情愿的走出门去。还不忘笑着回头叮嘱:“小南叔叔,我给你关上门,你好好休息哦。
南霁云无奈的闭上眼睛,转过身子,留给她一个背影。
盛晚归有些沮丧,跑回到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南霁云,悄悄的走到他的屋门外,听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此时此刻,倒比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还觉害怕,刚才小南叔叔的模样着实让盛晚归越想越担忧,想来想去,决定不惧他的愤怒,进到屋里去看看。
悄悄的拧动把手,踮起脚尖,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拧开门,就看见南霁云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将头裹在棉被里,就像一个静置的物体一样,一动不动。
盛晚归踮起脚尖,高抬腿,轻落地,蹑手蹑脚的绕到床的另一侧,仔细的听了听,连他的呼吸之声都听不见。
盛晚归很着急,轻轻的叫了一声:“小南叔叔……”
没有回答。
盛晚归深吸一口气,拍拍胸口,暗暗给自己喊了声加油,爬上床,轻轻的掀开被子。
“小南叔叔……”盛晚归瞪大眼睛,呆在了那里。
被子已经湿透了,把盛晚归的手也沾湿了,人究竟要流多少的眼泪才能将棉被洇透?盛晚归不知道。这个问题,直到十来年后她才自己亲身体会到。
南霁云躺在那里,双眼紧闭,双眉紧锁,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张脸苍白冷漠。他静悄悄的,只是泪水不断涌出,全是流也流不尽的哀伤。
哀伤的情绪弥漫到空气中,透过毛孔渗进了盛晚归的心中,让她也觉得好难过,这种情绪,即使被爷爷打手板,罚站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下去,砸在南霁云身上,和他的眼泪融合在一起,汇成两股交汇的河流。
“小南……叔叔……你别……别哭了……”盛晚归抽噎得说不出连贯的话来,伸出软软的小手,轻轻柔柔的触碰他的脸,希望能拂去那点点刺痛心扉的泪珠。她的心被一层阴霾压着,只能通过哭泣将它释放出来,她不知道南霁云为了什么事这么伤心,却能感受到南霁云的难过。
哭了好一会儿,她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开了些,虽然眼泪还是不停的往下流,声音还不稳,话语却流利起来,盛晚归不停的跟南霁云说话:
“小南叔叔,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是不能一直哭,会把眼睛哭坏的。”
“电视剧里说,人难过的时候只要把难过的事情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小南叔叔,我五岁的时候趁着爷爷睡着用墨汁给他染头发,弄得他身上到处都是黑的,等他醒来,特别生气,就让我在墙根足足站了两个小时,可难受了,我也没哭,小南叔叔,你也别哭好不好?”
……
盛晚归说得口感舌燥,甚至开始说起小时候的糗事,来求得南霁云的一个表情,但他仍是一动不动,像个只会流眼泪的木头人。她感到又倦又累又失望又难过。
小心的触碰着南霁云的脸,感觉那里冰凉一片,寒冷的气息沁入了手指,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害怕极了。
“小南叔叔……求求你……跟我说句话吧……”盛晚归哭喊着,持续的抽噎又让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一股冷风被吸进嘴里,呛得她立刻打起嗝来。
她长到八岁,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她不知道该怎么样阻止南霁云的眼泪,只能陪着他一起哭,哭得脑子晕晕的,无力的趴在南霁云身上,一边抽泣一边不停的打嗝,痛苦极了,但仍努力的瞪大眼睛,时刻关注着南霁云。
以后的日子里,她经常回忆起这个场景,那时候,对他的恨意就会消散很多,她总会记起南霁云最脆弱的时候,告诉自己:这个人做的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无意间碰到他的手,一样的寒冷。盛晚归忙紧紧的握住那双青白细长的手,把自己身上的热量传递给他。
VOL.02
清晨时分,灰白的天空亮了起来,微微的泛起蓝色,月亮变成云一样的颜色,虚挂在天空,星星时隐时现,轻柔的晨风吹起,吹散了雾气,带起了一些湿润的气息,吹得青草沙沙作响。
盛晚归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脑子懵懂一阵,揉揉眼睛,跳下来,四处瞧着,不见爷爷的踪影,餐桌上摆放着早餐。她立刻跑去推南霁云的房门,纹丝不动,已经反锁上了。轻轻敲门:“小南叔叔,起来吃早饭了。”
没有回应,盛晚归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还是听不到半点声音。
他应该不会还在哭吧?盛晚归想着,心里还是很担心,手上的力度加大,提高声音:“今天的早饭有油条,很好吃的哦。”
盛晚归执着的敲门,倔犟的想,要是他还不出来,她就一直敲,一直敲……
不一会儿,门锁响动,盛晚归连忙停住,站立一旁,等着,心情有些激动。
南霁云低着头走了出来,不看盛晚归一眼,擦着她的身体过来,险些将她撞到。
“小南……”盛晚归刚要开口,便见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洗手间里。
盛晚归站在门口等他。
南霁云开门出来,浮肿的脸上带着水渍,眼睛里血丝未褪,脸色比昨天好了些,却还是苍白憔悴,看见她,微微有些惊讶,有些不耐,眼珠淡淡的看向别处。
“小南叔叔,我在这儿,你没看到我吗?”盛晚归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指着自己说。
南霁云眼睑低垂,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淡定的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你……你真没礼貌!”盛晚归有些生气了,倔犟的又拦在他前面,仰起头,瞪圆了眼睛,张开胳膊,做出一个人工的路障。
南霁云还是根本不看她,干脆转过身来,留给她一个瘦削的背影,等到盛晚归迈着小短腿,绕着他,往他面前跑的时候,迅速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回房间里,锁上门。
“你……你使诈,你这个坏人!”盛晚归知道上了他的当,忙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还是晚了一步,气得她靠在门边喘着粗气。
等到气喘匀了,盛晚归想想,很是不愤,不甘心被他耍赖。她鼓起嘴巴,提一口气,双拳紧握,酝酿了一会儿力气,双拳连珠炮似的砸在门上,“噼里啪啦”的好似放鞭炮一般,震得门框上的玻璃“哗啦啦”的一阵闷响,念经一般不停的喊着:“开门,开门……”。
忽地,门开了,盛晚归猝不及防,身体惯性的往前倾倒,撞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盛晚归视线往上移,摸摸撞疼的鼻子,嬉皮笑脸的说:“你终于肯出来了。”
南霁云脸色不悦,眼睛眯起,闪动着一丝愠色,毫不费力的将赖在身上的盛晚归推开,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盛晚归夸张的踉跄后退几步,稳住身子,嘻嘻的笑着,歪着头,调皮的说:“想让你去吃饭。”
“我不饿,你自己去吃,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跟屁虫!”
“我不是跟屁虫!人不吃饭要饿坏的。”盛晚归笑嘻嘻的辩解着,虽然“跟屁虫”的称呼不好听,但她一点都不在意,她把这个当做是昵称,从没人这样叫她,反而让她觉得新鲜。
南霁云一手扶着门,一手支着门框,就这么怒视着她,对这个黏人又执着的小家伙实在没有办法,打不得,他不屑于欺负小孩,骂不得,因为她根本就不在意。
趁着南霁云不注意,盛晚归弯下身子,像个泥鳅一样,“嗖”的一下从南霁云手臂下穿过,跳到床上,晃着双脚,做个鬼脸,得意的对他笑着。
“出去!”南霁云站在门口,冷着脸,拉开门说。
“不!除非你出去吃饭!”
“你再不出去我就把你扔出去!”南霁云挥起拳头,恶狠狠的对盛晚归比了比。
盛晚归先是露出些惧意,但想了想,又笑了,说:“我知道你不会的。”
“那要试试吗?”南霁云面无表情,眼神犀利的说。
“不要,小南叔叔才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笃定,那时候,她认为,虽然小南叔叔表面上看起来凶巴巴的,不爱理人,但绝对不会伤害她,有人天生就能给人一种踏实、可信赖的感觉,小南叔叔就是这样。
果然,她是对的。南霁云紧攥着的手慢慢松开,眉心舒展,叹了口气,走了出来:“你赢了,跟屁虫!”
“哦!”盛晚归欢呼着从床上跳下来,跟在南霁云后面,拉住他的衣角,唯恐他反悔。
南霁云默默的坐到餐桌上,拿起油条,嚼了嚼,食之无味,麻木的咽了下去,只觉得一阵的刺痛,紧接着胃里便翻腾起来。想是几日没吃饭,猛然间吃了东西,肠胃受了刺激。
可却将盛晚归吓了一跳,关切的问着:“怎么了?”
南霁云没有回答,忍着胃里的不适,大口的咬着,三下两下就将一根油条吃了下去,然后站起身来,走进房间,冷漠的说:“不要再开烦我!”之后便将门重重的关上。
又将他们之间的屏障筑起来了,盛晚归心里不是滋味,嘟嘟嘴巴,小声的说:“拽什么拽。”
一连几天,南霁云都是这样躲在房间里。盛晚归很担心,去问爷爷该怎么做,可爷爷只是摇摇头,叹口气说:“等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她也曾经问过爷爷,小南叔叔是因为什么事才会这么伤心,可爷爷只是对她说,小孩子不要管太多。
爷爷依然每天督促她写大字、学画画,生活似乎跟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南霁云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可盛晚归心里时刻记着,屋子里面多出了一个人,这个人会成为她的天使,这么想着,心里头就会暖暖的。
南霁云住在家里已经七天了,盛晚归记得清楚。
一大早的,盛晚归就绞尽脑汁的想,今天要用什么方法逼小南叔叔出来吃饭。可是还没等她想出方法来,他的房门就忽然开了。盛晚归讶异极了,歪着头,揉揉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他换了套干净的黑色西装,衣服裁剪合体,穿在他身上,一点也没有老气横秋的感觉,他的脸上,仍是一贯的严肃,却多了些说不出来的东西。若干年之后,当盛晚归学到某个词语时,才发现,用在这个时候的南霁云身上再合适不过,这个词就是:凝重。
头发像一顶帽子一样,遮住了他的眼睛,南霁云微微的将流海掠起,径自坐到餐桌上,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下,吃了起来。
他的表情实在不能说是享受,每咽下一口,下巴都会微微的扬起,带动脖子往前微颤,之后喉头艰难的滑动。
盛晚归跑过去,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南霁云面前,讨好的说:“小南叔叔,喝水。”
南霁云拿起热水,喝了一口,视线淡淡扫过盛晚归,停在桌子上面。
盛晚归趴在他对面,专心的看着他吃饭的样子。
他吃得很慢,也很秀气,没发出一点声音,甚至在筷子碰到碗边时,也只有轻微的响动,这不就是爷爷所要求她达到的标准吗?盛晚归目光痴迷,对他越加崇拜,更加笃定了他就是天使!
盛晚归喜欢听小南叔叔说话,爷爷少言寡语,跟她说的三句话里,得有两句是训斥的。很多话,她也不敢跟爷爷说,她渴望与人交流,她知道让南霁云开口的方法就是惹怒他,她宁愿被他怒骂。
“小南叔叔,你是要出去吗?”
南霁云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头微微抬起,马上又低下去。
“小南叔叔,你的头发太长了,该去剪了,我知道一家理发店,剪头发可好了,我带你去。”
南霁云没有理会,轻轻的放下筷子,站起来,便往门外走。
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卧室里面出来了,似乎知道南霁云要去哪里,忙说:“小南,你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南霁云只略略的侧了一下身子,并没有回头,淡淡的说:“我想,她今天只想见到我一个人。”
爷爷颓败地叹了口气。
南霁云大步的走出门去,盛晚归连忙追出来,喊着:“小南叔叔,你小心点,早点回家。”楼道很空旷,稚嫩的童音在楼道里回荡着。
南霁云嘴角微动,略带讽刺的笑了。
暮色开始笼罩大地,月色将至的时候,南霁云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西装上沾了许多黄色的泥土,显得衣服上面斑斑点点。盛晚归翘首企盼了许久,终于见到他回来,也顾不得跟爷爷请示,忙扔下毛笔,迎上来,殷勤的将拖鞋递过。
她现在似乎有了种爱好,小南叔叔越不喜欢干的事,她就越执拗的让他干,她喜欢看小南叔叔别扭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爱上了和他斗智斗勇的感觉。
看着南霁云被迫换上拖鞋的无奈表情,盛晚归捂嘴偷笑。
爷爷走过来,拍拍南霁云的肩膀,低低的说:“辛苦了,今天早些休息吧。”
南霁云轻点头,爷爷转身走回了房间。
目送爷爷进了屋,盛晚归扬起小脸,讨好的笑着:“小南叔叔,你帮我写大字好不好?”
南霁云径自坐到沙发上。
没有听到回答,盛晚归一点都不气馁,跟着站到旁边,双手抚住他的膝盖,不停的摇晃着,身体扭成麻花状,在他身上蹭呀蹭。这招是她在电视里学来的,还没有实践过,不知道管不管用,因为她断然是不敢在爷爷身上这般撒娇的。
南霁云轻轻的咳了一声,推开她,一言不发的径自走到书桌旁。
书桌上面放着盛晚归写大字的纸张,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人之初,性本善……腕力不足,下笔不稳,字的结构没掌握好,非常难看,就是初学者的水平。字的间隔处,还有点点的水渍,椭圆的一点,像是被泪水洇湿的。
盛晚归站在一旁,双手交握,不停的揉搓,脸上露出羞赧的笑容。她也知道自己的字写得不好看,猛然被小南叔叔看见,她觉得很是丢脸。
南霁云拿起毛笔,沾饱了墨汁,在纸上端端正正的写了个“晚”字,下笔沉着有力,起笔在纸上交换起落,甚为潇洒利落,写出的字苍劲大气,和他的年龄极为不符。
“真棒!”盛晚归眼睛闪露出惊艳的光亮,无比崇拜的望着他。
“是这个字吗?”她的天使忽然开口说话了。
盛晚归忙不迭的回答着:“是,晚归的晚,晚归的归。”
南霁云又在纸上写了一个“归”字。
盛晚归拿过纸张,看了又看,头一次觉得她的名字好听,觉得“晚归”这两个字凑在一起,就是一副美丽的水墨山水画,意境深远,余味犹长,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她立刻拿了笔墨纸砚,照着这两个字临摹起来,写了几遍,竟然也写得有模有样。
南霁云写的“晚”字里面“日”的一横写成了竖,以后,盛晚归也照着这个写,以至于上学的时候被老师纠正了很多次也不肯改。
趁她注意力被自己的字吸引的时候,南霁云轻手轻脚的转身离开,临进门时,回头凝视着坐得端端正正、凝神临摹的盛晚归,灯的光影打在她单薄的身上,形成了一小片阴影,她的影子投射到地面上,伴随着她,微微的动着。
南霁云微微的叹了口气,今天是妈妈七天的祭日,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妈妈的坟前,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苍茫天地之中的一个沙鸥,那么的疲惫,那么的孤独,可是现在看着盛晚归,那种感觉被冲淡了许多,一股暖意流淌在心间。
VOL.03
时间如清风,还来不及抓住,便已经飘逝,不知不觉中,他们竟已经相处很长的时间。南霁云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睛里的阴郁慢慢散去,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南霁云转到B大附中念初二,学习很紧张,课余的时间都待在房间里做功课,盛晚归依旧时不时去骚扰他,但每次敲门超不过三下,他就会来开,每天不用去叫,他就会按时来吃饭,清晨起来的时候,他会道一声“早安”,如果求他教自己写字,他就一定会教,即使塞给他不爱吃的零食,他也会皱着眉头吃下去……对于这种种的变化,晚归总是偷偷地捂着嘴乐。
更让晚归开心的是,南霁云对爷爷的画似乎特别感兴趣,每次都会仔细端详屋子里爷爷所有的画作。可是,偶尔晚归也会疑惑,小南叔叔看画时的表情有点儿奇怪,不像是欣赏,更多的是若有所思。那天,爷爷新带回一幅画,是他十年前的旧作,一位学生买回来又送他。爷爷很高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还特地将画挂在墙上。
南霁云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他有些激动,眼睛焦灼得粘着那幅画,将手支在下巴上,挡住大半张脸,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小南叔叔,这是爷爷画的画,太棒了,对不对?”盛晚归充满自豪的扬起小脸说。
“嗯。”南霁云淡淡的应着,不再言语。
半夜时分,盛晚归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窗帘未拉,外面树枝、楼房的影子投放到地面上,显得斑驳凌乱,盛晚归有些害怕,正要往回走,便看见沙发上,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个伫立不动的影子。
盛晚归更加害怕,更多的确是好奇,大着胆子,屏住呼吸,“啪”的一声将灯打开。
“小南叔叔?”盛晚归惊讶的叫了一声。
南霁云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腰板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宛如一幅被定格的镜头,视线胶着在爷爷的画上一样,眼神复杂,明明甚是迷恋,却欣赏中带着一丝痛楚。
“小南叔叔,你怎么会坐在这儿,不困吗?为什么不去睡觉?”盛晚归好奇的问。
南霁云的头慢慢的转过来,木然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又转过头来,继续盯着画看,眼神虚空无比。
盛晚归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张开小手,在南霁云的眼前晃晃,他眼睛眨都不眨。她有些着急,使劲的锤他肩膀:“小南叔叔,小南叔叔!”
南霁云慢慢转过头,淡淡的声音流淌出来:“人小劲儿可大,捶得痛了!”
盛晚归喜笑颜开,小拳头放慢了力度,一下子扑倒在小南的怀中:“吓死我了!”
南霁云眼神微微柔和,缓缓推开晚归,站起来道:“看爷爷的画看入迷了!睡觉去吧。” 说完,双手插在裤兜里,自顾自地往卧室走去,神情又透着原先的几分疏离倨傲。